第21章 甜喜(表白章)
晚饭吃了一个半小时。贺召没忙完, 说要稍等一会儿才能过来接甜喜。
廖盈盈肩负着带妹的重任,领着她到处溜达。再来到四楼的街舞机构时台上已经没人了,邵颜和邵子凝也已经离开。她们坐在空空荡荡的观众区, 周围只有零星的几个过路人作伴。
刚才甜喜问了廖盈盈很多感情方面的问题,问完之后对自己的情况却不肯透露,到最后廖盈盈也不知道那个让她娇羞的男人是谁。
本着自己人还是得多帮衬的原则,廖盈盈试探着开导甜喜:“阿甜,你觉不觉得……你哥人挺好的。”
甜喜一边吸果汁一边点头表示认可。
“他虽然名义上是你哥,但跟你并没有血缘关系,其实有时候你也可以……不把他当哥哥。”
“不当哥哥当什么?”
“当……就当普通男人, 你们可以有一些正常的交流啊,交往啊,交……什么的,反正你懂得。”
甜喜一脸呆萌:“不太懂。”
廖盈盈不明白为什么她面对贺召的时候这么不开窍, 想来想去,也只能怪贺召把她保护得太好了。依着贺召的性格, 根本不舍得在这种事情上给她任何压力。
戳了戳她软乎乎的脸, 廖盈盈换了个角度说:“之前他们都传贺召跟邵三小姐的绯闻, 连廖满满都怀疑过是不是真的,我却完全不信, 你知道为什么吗?”
甜喜像个听课的好奇宝宝:“为什么?”
“因为贺召太早当家了,他看透了人心, 也吃够了苦, 如果有人对他表达爱,他只会觉得可笑, 爱又不能当饭吃,他不需要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东西。”
甜喜很懵:“可是哥哥也不能一辈子都自己一个人生活吧……”
“傻呀!不是还有你跟他在一起吗, 怎么能算一个人。你是他最宝贝的妹妹,有你在他身边,他自然就会心满意足了。懂吗?”
甜喜似懂非懂,胡乱点了点头。
等了能有半个多小时,贺召终于姗姗来迟。
他走到甜喜面前四处看了一圈,没发现廖盈盈的影子:“廖总呢?”
甜喜说:“盈盈姐走了,她说不想看到你。”
“为什么?刚才要不是去接满爷,我还想过来当面问问她呢,她把我们全都拉黑了,闹哪门子的脾气?”
“我不知道……她没跟我提。”
贺召叹气:“不管了,我们先走吧,回头我再单独找她。”
甜喜乖乖被他拉着手站起来。
吃得有点撑,还喝了一大杯果汁,肚子鼓鼓的,脑袋晕晕直犯困,走了两步嫌累,直往他胳膊上靠。走到地下停车场,贺召几乎是半搂半抱着她。把她送上车,体贴地帮她系上安全带,她都快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迟钝地忽闪,香香软软的脸蛋一看就很好亲。
如果是以前,有人跟贺召说他可以随心所欲地亲甜喜,那他是死也不会信的。可是这一天就是这么离奇地来临了,他毫不犹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亲完了觉得好不真实,又亲了亲另一边。
甜喜眼皮沉重:“好困……”
贺召怕她后脑勺硌得不舒服,把她的高马尾解开,头发捋顺着散在脑后:“乖。可以睡一会儿,别睡沉了,回去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甜喜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路上她半梦半醒,睡得并不安稳,睁开酸涩的眼睛望着窗外,远处的天还没有完全变黑,昏暗之中涌着橙红色的墨,路灯连绵向天的尽头,一颗坠着一颗,就像一条蜿蜒的星河。
晚风清凉,车里没开空调,风从车窗吹进来,吹得车里的音乐声平添了一种氛围感。
她转头看向开车的贺召,望着他坚毅的侧颜莫名又想起了廖盈盈说的话。
其实他们认识这几年,身边的人经常会打趣他们,但她一直没有感觉,又或者说她没有多想,她对感情的认知本身就是很模糊的。
直到邵颜这个名字出现,她第一次有了将要失去贺召的危机感。而叶敛青的到来,又好像在不断地指引她什么。她终于意识到了他们关系的复杂,明明比普通的兄妹更亲密,比作为爱人却又不贴合。
她很迷茫,偏偏贺召从来没在这件事上对她明确地表达过。
或许当局者迷,其他人早就什么都看透了吧。仔细想想,温跃单是喝醉之后就不止一次占便宜叫她“阿甜妹妹”,然后转头叫贺召“妹夫”。廖满满更是直接把叶敛青称呼为贺召的“情敌”。
小方曾问过贺召:“你这心里边除了甜妹能不能装点别的?”
贺召当时的回答是:“塞满了,不好意思,装不下了。”
难道真的是她太迟钝?
倘若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贺召对她的偏爱似乎并不克制,反而一直都很张扬。
“哥哥。”
“嗯?”
“你喜欢我吗?”
“……”
贺召沉默了一秒,不知道在纠结什么,轻咳两声:“等会儿再说吧。”
“为什么要等会儿,你怕我听到了否定答案会生气?我才不会。”甜喜嘟囔着,“不喜欢就不喜欢,我又不是……”
“喜欢。”
贺召蹦出两个字来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多的一句也没有了。
目光始终专注地望着前方,如雾般缭绕的夕阳照进来,替他掩饰着耳朵上沾染的绯红。
甜喜眨巴着眼睛盯着他,好像要在他脸上看出花儿来似的,追问道:“喜欢多久?”
贺召不知道是不是嗓子不舒服,又咳两声,别扭地说:“……别打扰我开车。”
“哦。”甜喜只好转过头去继续吹风。
车停在南风河北街,天色终于彻底变暗。
这里是水果店所在的位置,店早就被贺召从廖家手里买下来了,虽然不再营业,但留着好歹也是个念想。
贺召好像能看懂甜喜心里的疑惑,帮她打开车门:“来拿点东西。”
“拿什么?你不是还有事要跟我谈吗。”
“嗯,待会儿谈。”
甜喜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只好跟着他过去。钥匙串哗啦哗啦地响,他打开卷帘门,里面的玻璃门竟然没关,窗开着,监控也在运转。
甜喜奇怪:“有人住在这里吗?”
“没有,我刚才回来过一趟。”贺召摁开客厅亮得惨白却度数不高的灯。
屋里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只是太久没人住所以少了很多烟火气。甜喜跟着他上到二楼,这里是她以前住的地方,装修比一楼精致太多,家具也都是又好又贵又漂亮的。
她最喜欢的玻璃门大柜子亮着柔和的微光,而柜子旁边的地毯上放着一个大箱子。
贺召主动走过去,席地而坐,叫她:“来。”
“这是什么?”她坐在他对面,箱子一打开才认出来,里面是她的东西。
15年她收到了无比贵重的成人礼物之后,心里总想为贺召做点什么。她没有钱,表达心意最直接的方法就只能是做手工。趁着学习疲累的休息空档,她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手工,包含但不限于织围巾,串手链,做娃娃,叠千纸鹤。
可是一番努力过后,事实证明,她并没有这个手巧的天赋,做出来的成品实在难以入眼,自然也就没有送给过贺召。
最后眼看着贺召的生日越来越近,她没办法了,干脆咬咬牙,花钱买了一批半成品玫瑰花,卖家说只要按照教程这样那样,就可以得到卖家秀上的美好结果。
她整整努力了半个月,88朵的材料仅成了8朵。
小心系上蝴蝶结包装成束,她提前把花放在了一楼的沙发上。
她记得那天贺召有应酬,回来很晚,也没有跟她一起吃饭。她听见动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一觉到了天亮。
早上起来,她迫不及待地跑下楼,没想到竟然看到贺召睡在沙发上,把她准备的礼物全都压成了片。
她当场就急了,叫他:“哥哥!”
贺召浑身都是酒气和烟味,被她的动静吓了一跳,眼都没睁开,翻了个身:“……啊?”
她过去拽着他的胳膊:“快起来!”
贺召根本没睡醒,眼皮直打架:“……干嘛?”
她本想说礼物被他给压坏了,面对着他疲惫的样子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就像被迎面甩了一巴掌似的,她觉得自己很难堪,很难过。
昨天是他的生日,如果可以的话谁会选择出去奔波呢。没有拥有吃喝玩乐就能轻松过活的人生难道是他不想吗?
她好像很不懂事。
连个生日礼物都准备不好,面对他的辛苦又无计可施,吃他的,用他的,还要再闹什么脾气给他添乱,真的没良心。
贺召见她沉默,胡乱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沙哑又低沉:“到底怎么了?忘了我教过你的,心里想到什么别管那么多,先告诉我,不然我又猜不出来。”
她动了动发干的嘴唇,可惜想要准确表达还是非常的困难。一时冲动直接伸手抱住了他,把半张脸埋在他胸膛,支吾半天冒出一句:“昨天……没跟你说生日快乐。”
贺召愣了一下,接着无奈地吐出一口气:“你要吓死我啊,还以为你怎么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今天说不也一样么。”
她摇摇头:“我以后会送给你很好很好的礼物。”
“嘁,”他失笑,“一睁眼就给我画大饼。”
她推开他,想让他看到自己认真又坚定的眼神:“真的!”
“好了好了……知道了,”他似乎不习惯面对这种温情的场合,“吃早饭了吗?”
“没。”
“我去煮个面。”他说着绕过她从沙发上下去,趿着拖鞋去了厨房。
趁着他没有注意到,甜喜把那些被压扁的礼物收了起来,连带着之前的那些失败品,统统封印在了角落。
不扔掉并不是觉得可惜,只是想留在眼前时刻提醒自己,要记得为了什么而努力。她同样没有什么伟大的人生目标,但既然贺召说学习很有用,考上好大学很重要,那她就去做,她会听他的话,去实现他们共同期望的未来。
而现在,当年那些失败的礼物明晃晃地摆在了贺召的面前,一个比一个丑,一个比一个幼稚。
甜喜撇了撇嘴,满脸不乐意:“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贺召饶有兴致地把每一样都拿出来欣赏:“就在你床边的柜子下面。”
“讨厌!”她一把夺过来,一股脑塞回了箱子里。
贺召忍俊不禁:“干嘛,不是送我的吗?”
甜喜嘴硬不承认:“谁说是送你的。”
贺召捡起一张叠过千纸鹤的纸,念着上面的字:“‘哥哥,生日快乐,祝你早日发财’,真不是送我的?”
甜喜又夺了过来,丢进箱子,理直气壮:“是送你的又怎么样!”
贺召忍不住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是送我的为什么不给我?还要藏起来。”
甜喜瞪他一眼,奶凶奶凶的表情一点都不吓人,反被他捧着脸亲了一口。
二楼没开灯。
只有那面玻璃柜子的光为他们照明。
如此奢侈的明亮让甜喜欣喜过,也曾万分苦恼,望着他温柔的双眼,她很郁闷地说:“你送给我很多很好的礼物,可是我到高中毕业才赚到属于自己的钱,这些东西没有用,又拿不出手……”
“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很喜欢,怎么会拿不出手。”
“骗人,就是拿不出手。”
“不骗人,真的。”
甜喜拂开他,还是满脸不乐意:“你到底要找什么?干嘛把这些东西翻出来。”
贺召说:“我本来只是想找我的东西,没想到意外发现了你的。”
“那你的找到了没?”
“在这呢。”贺召似乎有些紧张。
从箱子旁边拿起一个笔记本,这是他之前卖水果的时候用来记账的。
甜喜曾提出过要帮他记账,但他不肯,让她没事就去玩会儿,或者去学习,他说这种营生不需要她插手,会浪费她的宝贵时间。
她一直没机会打开账本看过,今天从他手里接过来才知道,本子竟然有这么沉重。
里面的书页很满,还贴了很多单据,贺召飘逸潇洒的字由于受到局限,只能挤得密密麻麻。她知道他写字好看,也听廖满满说起过他以前文科成绩很好,和他粗犷野性的外表完全不同,他有着一颗格外细腻敏感的心。
甜喜不知道账本有什么需要研究的地方,随便翻了几页,翻到了一张格式特殊的内容。
像一首诗,细看是他写给她的一段简短的话:
“阿甜,满爷说我的领地意识很强,在你身上标记了我的气味就会把你当成我的人。这种傻逼说法真的很中二,但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准确。”
甜喜茫然:“给我的信吗?”
“嗯……后面还有。”
甜喜往下翻,很快就看到了第二段:
“阿甜,有时候我觉得我很肮脏,对你的感情像是一种病,时常分不清是喜欢还是占有欲。但是有时候我又觉得,我应该是你的事业粉,我并不想把你困在低谷中,而是希望你能活得光鲜耀眼,活得自由洒脱,希望你有朝一日能把过去不美好的事情全都忘了,只要别忘了我就好。”
连翻了几页单据,紧跟着又发现了很多信,都是独立成章,没有时间顺序和连贯逻辑:
“阿甜,如果有一天满爷找你告状,说我骂你是狗,你可千万别信他,我的原话是想夸你像小狗一样可爱,他肯定是打算报复我。”
“阿甜,今天小方失恋了,他教给我一种说法,好像很哲学,我简直对他愚钝的大脑刮目相看。他说喜欢上一个人,那种感觉就像被照耀在光下,光给我带来温暖,带来明亮,我理应心怀感激,并且做好天早晚会黑的准备。我没资格怪罪光的冷漠离开,暗恋从来都是自己心甘情愿背负的事。要认。”
“阿甜,我好像很喜欢你,但是我很怕被看出来,尤其是怕被你看出来。怎么办。”
“阿甜,我比任何人都相信你的能力,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真的不必向那些嫉妒你的人证明什么。我去庙里求过签的,那老和尚说如果求学业得加钱,我加了一百五,求了三次,连老天都说你以后会前途无量。”
“阿甜,你最近总朝我发脾气,是不是更年期(划掉)青春期快到了……可不准给我带什么男朋友回来,我一定会忍不住揍他。”
翻过大半个账本,其中夹杂着不少与此类似的页,甚至到后期已经没有什么记账了,几乎全都是贺召零零散散的表达。最后一次落笔似乎是他们搬家之前,上面只有两行很轻快的话:
“阿甜,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家了,我答应过你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我没有食言。
“你说想永远跟哥哥在一起,不要忘记啊。”
寥寥数笔,戛然而止,就此翻过了他深埋心意的岁月。
甜喜很震撼。
愣愣地,甚至没察觉到自己掉了两滴泪。
泪水砸在纸上,她才惊觉眼眶酸涩得厉害,连带着头也很疼。
已经无从追究是从哪一天起,他在空白的纸上第一次写下了与她有关的字,对她的喜欢密密麻麻地穿插在不起眼的日子里,凝成他孤独的回忆。
即便是再想她,即便是吃醋生气,即便是眼睁睁看着她走向别的男人……他始终隐忍着,克制着,什么都没有说。
他有太多的顾忌,太多的考虑,偏偏甜喜并不懂什么是爱情,一次次地误会了他的心,还总想着要离开他身边。
不舍得合上账本,甜喜又重新翻了一遍:“后面干嘛不写了?还有这么多空白。”
贺召解释:“后面没有时间了,公司的事太忙。而且想写的话太多,继续写在本子上,迟早有一天会被你发现。所以我就把想说的全都留在心里了。”
“心里的我又看不到,”她抬起头,佯装生气地嗔他一眼,湿漉漉的眸子波光潋滟,楚楚可怜,“你自己什么都不跟我说,还要我有什么都告诉你。我又不会猜。”
贺召拉着她靠近,单手搂着她的腰把她抱到腿上:“我想有机会当面跟你说,就现在,你要不要听?”
甜喜傲娇地垂下眸子:“不听。”
贺召从鼻子里叹了声气,故意逗她:“真的不听?我很可怜的,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如果你不听我就再也不说了……”
甜喜红着眼睛瞪他:“你快说!”
贺召笑了,手习惯性地在她后腰处轻轻拍了拍,以作安抚:“那我说了?”
她忍着泪应了一声:“嗯。”
这个姿丨势抱着没那么舒服,可他喜欢这样,只要微仰着头就能把怀里的她看得更加真切,心里无比满足。笑意渐敛,他神色认真:
“阿甜,我一直都很害怕你会离开我,但我从来没想过要束缚你。我对你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不对你提及爱,并不是我的感情上不了台面,而是我觉得爱本身就不是什么可靠的东西,在我接触过它之后更加确信,它大多时候都是一种虚伪的诈骗,支撑不了我们更长远稳固的未来。
“有人喜欢把爱挂在嘴边,还有人今天爱了明天一转头就背弃诺言。相比于沉重的生命来说,爱真的太过轻浮,才会有那么多声势浩大的告白最后都无疾而终。
“我一直希望你能强大一些,再自私一点,不要怜悯任何人,不要为了感动而心动,更不要为了心软而同情。随便别人怎么说得好听,都高傲地做你自己。你甚至不必回头看我,只要能降低你的风险,我心甘情愿付出更多。我认为不会有谁比我更傻了,所以你真的没必要再冒险去尝试爱别人……
“人的一生有很多事情值得去做,爱实在微不足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去更高的山上,看一看更远的天。你可以把一切困束手脚的人和事都抛在脑后,反正我会永远陪着你,就像过去的日子一样,不论是好是坏,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是无家可归。
“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别忘了我教过你的,阿甜,记得要爱自己。”
甜喜紧抿着唇,眼泪一颗颗滚落:“没有了吗?”
“还有,”他停顿了极短暂的片刻,手掌小心擦拭过她湿润的脸颊,像是呵护着最心爱的宝贝,郑重地说:“我爱你。”
甜喜哭得更狠了。
吸了吸鼻子,她像小狗似的用脸蹭他手心,委屈地说:“我的嘴巴肿了,不能亲了。”
贺召顿时哭笑不得:“你就只想跟我说这个?”
甜喜着急地想解释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抱着他的脖子,把脑袋靠在他肩膀,脸颊紧贴在他脖颈。一直哭,一直沉默不言。
在与他相识之前,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人爱她的,也没有人把她看得重要。
她比弟弟大了三四岁,弟弟叫明辉,而她没有名字。
她甚至没有户口,外婆收留她的时候怕被人说是拐来的黑户,所以才想着给她取个名,就叫“小折”,夭折的折,美其名曰越贱的名越好养活。
她当时听不太懂,但就是不乐意,挣扎着跑出去,要不是太小了不认路,又饿又累,说不定就趁那个机会离家出走了。
第二天回来之后她被外婆打了一顿,鼻青脸肿地被拽去上户口的时候,好心的工作人员偷偷问她:“你真的叫小折吗?你爸爸妈妈呢?”
她捏着脏旧的衣角,紧张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酝酿了很久才问出口:“我可以叫甜喜吗?”
这是她自己想的名字,多亏了一个小姐姐帮忙。
小姐姐当时给了她一块糖,说“甜”这个字可以用来形容糖,也可以指一切美好的事物。还说名字应该拥有美好的寓意,不能瞎取,得寄托着她对未来的期望。
她不懂,反问对方:“我期望什么?”
问完还补了一句:“什么是期望?”
小姐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期望就是……这么说吧,我想让自己开心,那开心就是我的期望。”
甜喜傻乎乎地点头:“我也想开心。”
小姐姐犯愁:“可是你总不能叫开心吧。”
甜喜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她差点都要叫小折了,开心不好吗?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糖纸,嘴里陌生的甜味让她心情格外舒畅。小姐姐刚才说,她去参加了妈妈的婚礼,这些糖是喜糖,吃了会有好运气。
她扯了扯小姐姐漂亮的裙摆:“姐姐,喜糖为什么叫喜糖?”
“我不是姐姐!”小姐姐烦躁地挥开她的手,夺回自己的裙摆,认真地强调,“我是哥哥!”
这一事实显然让甜喜的脑袋转不过弯来。
好在对方也不跟她计较,穿着裙子大大咧咧地蹲在她身边:“喜糖当然就是办喜事才给的糖,这你都不懂。”
边说着,小姐姐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写了喜欢,喜爱,喜庆,喜乐,后面想不出来了。本想多组几个词显摆一下自己的知识,结果没料到会卡壳。
“哎呀算了,反正‘喜’是个好词,所有事沾了喜就是好事!”
甜喜默默地记下了,就这么有了自己的名字。她不随任何人姓,也不背负任何人的命运,她不需要任何人爱她,自己会爱自己。
在黑暗中期望着美好的值得庆贺的日子终有一天会到来,就如同一种偏执的信念。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活到那一刻,所以再痛苦也挣扎着不愿死去。
夜风温柔。
甜喜坐在贺召怀里,把眼泪鼻涕全蹭在了他的衣服上。
许久后,她终于开口问了他一个问题:“哥哥,我记得你小时候是不是穿过裙子?”
贺召愣住,下意识否认:“……怎么可能。”
第22章 哄睡
贺召早在很久以前就对甜喜提起过自己小时候穿过裙子。但也只提了那一次, 其他时候他必会装傻充愣,死不承认。
好在今晚的甜喜很乖,竟然没多为难, 在他怀里腻歪了一会儿,聊了点没营养的内容,话题自然被岔开了。
在店里待了将近一个小时,贺召把东西收进箱子里,打算放回原处。
甜喜央求他:“我想把这个带回家可以吗?”
眼睛湿润明亮的小狗可爱极了,每一个眼神都像是能看进他的心里去,这点要求他哪里舍得拒绝, 当场点头答应。
一手拉着她,一手抱着箱子,他先把人送上车,然后再回店里关上门窗。
和来时不一样的心情, 乌黑的天聚起阴雨。
甜喜清醒得很,一路上都在光明正大地盯着贺召看, 完全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贺召被她盯得脸红, 多说什么又怕显得刻意, 到达明月山海的时候,几乎是动作飞快毫不拖泥带水地下了车。
此时外头已经下起了豆大的雨点, 他们直接从地下停车场上去,倒不担心被淋。
甜喜主动请缨, 非要亲自来抱箱子, 虽然不沉,但个头太大, 她抱着还是多少有点费力。走了几步,扭头向贺召求助:“哥哥……”
贺召伸手:“给我吧。”
“不行, ”她不肯,“要不你扶着我。”
贺召没拒绝,托着她的胳膊帮她用力,过门洞的时候让她走在前面,正好换了个姿丨势,用长臂揽住了她,就像把她圈在了怀里。
多此一举的配合严重耽搁了走路的速度,但谁让甜喜高兴呢,贺召就爱宠着,不管是费点时间,费点精力,还是费点钱,随便什么,他都愿意。
进了家门,甜喜抱着箱子腾不开手,站在玄关处等着被哥哥伺候,看他拿出了两双除了颜色一模一样的拖鞋,她大脑反射弧巨长,突然来了一句:“这是情侣鞋?”
贺召正以单膝跪地的姿丨势蹲在她面前,帮她解凉鞋的绑带,语气不明地道了声:“……嗯。”
她这会儿反应倒是快了,立马看向他的手腕处:“手表呢?”
“……也是。”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回答,转头又看向墙上挂着的两把伞,她记得打开的图案是一对。
除此之外还有围巾,外套,沙发抱枕,水杯,甚至手机壳……家里凡是能想到的可以凑对的东西,几乎都存在情侣款。
甜喜以前只管用,不管别的,还以为是贺召懒得多挑选,所以经常买一样的。却没想过他那么细腻的人,连照片都能一张一张地分类保存,又怎么会有这种无缘无故的懒惰。
她确实是太迟钝了,非要等到他表白过后才看清他明明白白的心意。所有与爱有关的细节被淹没在日常的琐事里,直到今天才得以吹散尘封。
而在此之前,在她毫无回应的过去,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在对她好呢。
他说不要求回报,从来都不是为了面子而嘴硬的谎言。
“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吗?”
甜喜忽然直截了当地问。
贺召沉默着把换下的鞋子收好,站起来,没有直视她的眼睛:“……你觉得呢?”
她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两秒:“我觉得……应该不是吧。”
贺召迅速低下头,佯装整理衣袖,借睫毛盖住了眼底的情绪:“那就不是。”
他明说了爱她,也明说了不需要她回头。即便表白过了,亲吻过了,只要她不想要,那就不是。
甜喜把箱子随手放在柜子上,揉了揉发酸的胳膊,道出她的思考逻辑:“我看别人正式表白都是要送花的,你又没有送,我们肯定不是。”
贺召愣了愣,抬起眼来不太确定地问她:“如果有花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她的脑回路有时候很特别,如果不刨根究底地问下去,可能根本弄不清楚她是怎么想的,眼下关头贺召实在没有耐性慢慢来,干脆拉着她走进了客厅。
黑暗中没有光亮,扑鼻却闻见芬芳,打开茶几旁的一盏暖橘色落地灯,果然看到了超大束的酒红色玫瑰斜摆在沙发上。橘色灯光洒落,就像镀着一层动人的晚霞。
甜喜明显很惊喜,跟上次看见叶敛青送粉玫瑰时的平静不同,语气格外雀跃:“给我的?”
“嗯。”贺召是个注重仪式感的人,不论表白的结果是什么,该给她准备的半点都不会少。见她喜欢,自然也跟着开心,刚想摸摸她的脑袋,她却直接扑了上来,抱着他的脖子,“啵唧”亲了他一口。
她有时真的就像小朋友一样单纯,开心和兴奋全都写在脸上:“那我们是男女朋友了吗?”
她在期待答案。
贺召望着她,因她而柔软的心正热烈地叫嚣着爱她的冲动。搂在她腰侧的手微微收紧,实在没理由再继续胆怯退缩:“是。”
甜喜高兴地又亲了他一下,激动地说:“我去洗澡!”
显然这个答案是让她满意的。
贺召心情放松,好似终于落下了心头的巨石,嘴角抿不住笑:“先别急,我把灯打开,别磕到了。”
开了灯,甜喜不忘带走属于她的玫瑰花,还嘱咐他也快点洗澡。
等她再出来,贺召已经先洗完了。她的头发包在干发帽里没吹干,裹着浴巾浑身湿漉漉地就过来找他。把他从沙发拉起来,好像很着急地样子:“走吧走吧,我们回去睡觉。”
贺召觉得奇怪:“这么早?”
“我明天还要上课,我怕来不及。”
“来不及什么?”
甜喜一脸认真:“睡觉啊。”
贺召缓了两秒察觉不太对劲,叫住她:“等等。”
“怎么了?”
贺召怕自己想得离谱,委婉地问她:“……睡觉,为什么会来不及?”
她被问愣了,接着犯愁地叹了口气:“我忘了哥哥你没谈过恋爱,你不懂,男女朋友晚上是很忙的,睡觉不是像以前那样简单的睡觉,要先做唔唔唔……”
贺召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差点惊掉下巴:“你是从哪学来的,谁教你的?”
她拿开他的大手:“李棠云就是这么说的,盈盈姐也说过,难道不对吗?”
贺召一时语塞。
那个李棠云整天都在跟她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廖盈盈,祸害过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她们的行事作风怎么能随便教给甜喜,岂不是把她给教坏了。
果断告诉她:“不对!”还加了一句,“非常不对,你不准跟她们学!”
甜喜顿时有些沮丧。
她不明白有什么不对,只是见哥哥如此严词拒绝,想着不对肯定有不对的原因:“那好吧,也就是说我们今天晚上……”
“不!”贺召态度坚决地拦截了剩下的话。
“那明天……”
“也不!”
“好吧好吧,”她郁闷地嘀咕,“谈恋爱真麻烦。”
贺召简直哭笑不得。
在他们认识之前,她对很多东西的认知都是模糊且不准确的,他一点一点地教她,从生活习惯到为人处世,种种问题,不厌其烦,唯独爱情他实在说不清也无从解答,只能留下空白。
贺召觉得她压根就不知道男女朋友晚上具体要做的是什么,八成就只听了个大概,半懂不懂。
更别说她本身对男人很抵触,那种事真到了眼前她绝不会有那么容易接受。
把她带回屋,贺召帮她散开头发,拿着毛巾慢慢擦干。她背对着坐在他前面,体型差的对比显得她有些娇弱,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气经过她再散发出来,馥郁的芬芳就像一种磨人的邀请。
她在哼歌。
他听着她甜甜的嗓音,目光不自然地看向她脖颈精致的曲线,然后被浴袍的领口阻拦,追寻着半湿的发尾,又流连在盈盈一握的腰肢。
已经闻过荤腥的狗就算没真的尝到肉,也很难再控制自己的本性,心会牵引着他的双眼,往他觊觎的地方反复指引。
头发磨磨蹭蹭地擦了十多分钟,甜喜先坐不住了,向后倒进他怀里哼哼着:“好累。”
“困了吗?先睡觉吧,”贺召说完不忘补充,“睡以前那种简单的觉。”
甜喜伸手:“哥哥抱我。”
贺召把毛巾放到一旁,手臂穿过她的腿弯,跪在床上把她打横抱起又放正,垫好枕头,盖好被子,坐在她身边,那架势好像随时要抽身走人似的:“听故事吗?”
她眨着亮亮的没有一丝困意的眼睛:“不要。”
“听音乐?”
她想了想答应:“好。”
她的卧室里有安装嵌入式音响,夜间模式播放的音乐舒缓不刺耳,有利于助眠。
边听着音乐,贺召边轻轻地拍着她哄睡,可是两首歌放完,她还是精神饱满,没有要睡的意思。贺召问她:“要不先看会儿书?现在时间还早。”
甜喜立马紧闭双眼:“不行,眼睛痛。”
贺召失笑,为她按了按太阳穴。
她是个很自律也很懂得孰轻孰重的人,真要到了该看书的时候,不必他过多督促,她自己会努力。她在学习方面是有天赋的,以前成绩差是因为没有基础,也没有条件,但凡有人能给她一些助力,她就会回以千百倍的成果。
上大学之后学习压力不像以前那么重,她摸准了分寸,常常喜欢对他撒娇,跟他讨商量,有时候要求得过分了,看他像是要生气了,还会立马摆出懂事的态度,马上把事情做好。
她真的很聪明。
外表一副娇娇软软呆萌无辜的样子,其实心里机灵得很,总是能精准地拿捏他,把他整颗心都攥得死死的。
安分了没一分钟,甜喜突然踢掉了被子,翻身面对他,闭着眼睛嘟囔:“还是睡不着。”
“那怎么办?”
“想看哥哥穿裙子。”
“……”
一肚子坏水竟然在这等着他呢。
“要不你别睡了。”
“不行!”甜喜往前拱啊拱,抱着他的腰不松手。
他的身体僵住,仿佛连呼吸都只敢放轻,哄着她说:“哪有我这么大的人穿裙子,不好看。”
“可是我想看。”
贺召头疼:“为什么?”
甜喜像在耍赖:“就是想看,就是睡不着。”
“我又没穿过那种东西,怎么穿啊。”
“骗人。”
“真没有……”
“我不信。”
其实甜喜并不能确定小时候遇见的是不是贺召,毕竟十几年过去模样已经变化太多。只是记得那天分别时,有一个穿着婚服的女人过来,叫了他一声“召妹”。
世间纵然有千千万万种的巧合,也不会有第二个叫召妹的哥哥出现在她面前了。
哥哥是比神灵还要耀眼的人,她一直都明白他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趁着贺召在她身边躺下,她立马往他怀里钻了钻,还是那句:“睡不着。”
两个才刚确定关系的人躺在一张床上,哪有那么容易睡得着。贺召自己也不困,故意逗她:“你知道吗。”
“什么?”她一直闭着眼,眼珠却动来动去。
“想要对付精力旺盛的小朋友,最重要的就是得消耗她的精力,尤其是借助一些对她来说有难度的事,可以事半功倍。”
“……你想干嘛?”
他低缓的声音不疾不徐,透着些许不怀好意:“宝宝眼睛很痛,嘴巴又肿,实在太可怜了,所以……要么看书,要么亲一下,选一个吧。”
话音完,不等她做出选择,他的吻猝不及防地印了上去。
浅尝辄止了两下,他推着她的肩膀把她压在软绵如云的被子里,扣紧了她的手。
她略有慌乱地睁开眼,眼前的阴影已经再次压了下来,逼得她后退无路,只能仰起脖子承受。
第23章 爱人
贺召应该是考虑到了她很介意嘴巴肿, 所以没有那么要命地深丨吻,只是轻嘬又反复。
在把她逗恼与惹疯之间来回撩拨,让她忍不住握紧他的手。
躯壳深处有一种陌生却引人沉沦的反应像是羽尾搔痒, 蛊惑精神,恍如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了灵魂,拉扯着一起深陷于昏沉的雨夜。
他半眯着眼,藏不住眼底的温柔与眷恋。
甜喜爱极了这种被他所珍视的感觉。
他总是带给她可以肆意妄为的安全感。
微微抬起下巴,就像高傲的小公主,恩准骑士的吻降落在更多能耳又悦她的地方。而他得到邀请,情不自禁地偏头亲了亲她漂亮的下颌线, 气息好像能钻进耳朵,让她一阵迷离恍惚。
贺召是老老实实穿着T恤的,甜喜的浴袍却没有那么听话,在被子里蹭来蹭去自然而然地敞开了衣领。他警觉地垂下眼, 下意识的,几乎是连想都没想就直接为她拉好, 重新挡住了一切。
看她面颊染着比玫瑰还艳丽的薄红色, 贺召心如鼓擂, 极力克制着想再把她亲得更坏一点的冲动,低沉着声音问她:“现在可以睡了吗?”
她缓过神来, 语气娇娇地控诉:“……你作弊。你都没让我选。”
贺召轻勾嘴角,被她的小表情撩得心里发软, 鼻尖蹭了蹭她的:“反正能管住你的方法就是好方法, 睡不睡?”
她可爱地皱了皱鼻子,一只手被他扣着, 另一只手去摸他棱角坚毅的脸庞:“等会儿就睡。”
“那你现在想干嘛?”
“不干嘛。就是好像……有点搞不懂你,可以问你问题吗?”
“问。”
“我有时候觉得你的感情很直接, 有时候又觉得很模糊朦胧,真正的爱都是这样矛盾的吗?”
她能感受到他亲吻的时候如浪潮般汹涌的爱意,不像平时那样谨慎刻意地疏离,那是他在她面前所表现的最不受理智干扰的状态。
“……也不是都这样,”贺召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是我想得太多,总是跟自己较真,所以常常不敢对你诚实。”
“可是我喜欢你诚实。”
“那,我以后多多努力……让你多多喜欢。”
甜喜眨巴眼睛,茫然中几分懊恼:“只是喜欢就够了?”
“嗯,够了,”他俯身抱着她,脸埋在她的肩窝,轻轻地蹭她耳边柔软的发丝,“你肯接受我就已经够了。”
又聊了一会儿,终于哄得她犯困。贺召给她盖好被子,回自己屋又冲了个澡,浪费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出来,坐在卧室阳台上抽烟。
虽然他年少时总爱冲动,到现在也难免意气用事,但他并不是那种会被谷欠望随意操控的性格。
在甜喜第一次喝醉主动
吻他之前,他甚至连身体对她的本能反应都会选择压下去,不面对,不逾矩,哪怕是在她看不见的阴暗角落。
除非她肯给他回应,否则就算在梦里对她觊觎也都是一种他无法允许的罪恶。
夜色沉沉,雨声变得连绵。
他们的房间离得不远,偌大的房子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贺召心里控制不住地想她,抽了两口烟立马摁灭,重新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去找她。
黑暗中她独自蜷缩在床上,只有很可爱的鼓鼓的一团。
他躺上去,从她背后动作小心地抱住她,没想到她竟然醒了,迷迷糊糊地回头:“哥哥。”
“吵到你了?”
她没回答,翻过身来面对着他,迎面钻进他怀里,懵懵地撒娇:“我不想跟你保持距离……”
估计是睡迷糊了。
“我也不想,”贺召心满意足地抱着她拍了拍,“以后不用再保持了。”
他们已经变成了男女朋友,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只不过比起能让他吃醋的“小女朋友”称号,他更愿意把她称呼为,爱人。
她刚才脱了浴袍,只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吊带睡衣,贺召被她这么靠着有点心猿意马,不想再洗一遍澡,赶紧把被子塞在他们之间挡着。
可惜她软绵的呼吸声和身上散发的香气却无法被轻易隔绝,贺召又煎熬又欢喜,生生拖到了三四点才好不容易睡着,然后在清晨来临前,又打着哈欠爬起来去给她做饭。
以前他不光要做饭,还要帮她收拾书包,准备外套和午餐零食之类的,亲自去送她上学,回来再忙工作,日复一日。现在她考上了大学,他没那么累了,却也还是喜欢为她多做一些,想把她照顾得更周到。
成为男女朋友之后的第一天,生活跟往常一样普通地进行。
上学的路上,甜喜走姿稍微不端正就会立马被贺召拎住衣领提醒“站好”,被他管东管西,还要听他唠叨,完全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搞得她心里直犯嘀咕。
一路被送进教学楼,甜喜破天荒地殷勤,主动给李棠云占了位置,还从家里给她带了一条买来没戴过的卡地亚手链。
李棠云早就习惯了她这种财大气粗的交友方式,当即高兴地坐下:“说吧,今天有什么事儿问我?”
甜喜嘴上说没什么,过了一会儿又把心里有关谈恋爱的疑问提了出来。
她尤其最想知道:“我作为女朋友,可以为他做什么呢?还有,我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我是说,普通朋友之间不能得到的那种。”
李棠云哪知道她的目标是贺召,还以为她是被哪个花言巧语的拜金男给糊弄了,本着要为金主着想的原则,她直接一顿胡说八道把对方臭骂一通,说男人不该惯着,谈个恋爱还需要女人费心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甜喜欲言又止:“……可是,我们之间都是他惯着我的。”
“少来!你那点恋爱经验你懂什么,”李棠云摆手,“我就这么说吧,你们俩才刚在一起你就这么会为他考虑,显然!你要被PUA了!”
“……什么意思?”
“你别管什么意思,反正你别听他油嘴滑舌就对了!要是他长得有点小帅,那你就尽情霸凌他的肉丨体!要是他喜欢搞什么浪漫,那你就使劲压榨他的情绪价值!总之一句话,你只管做好你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
只管做好自己,这个观点跟贺召对她的期望有点相似,如此看来,李棠云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甜喜是个听劝的,在她不擅长的领域,不管过来人给出什么建议,她都会认真地记下然后想办法实践,先踩一遍老师傅的脚印,经历些什么过后,接下来自然就会有自己的思路和方向。
贺召给她的情绪价值不需要她操心,那么,怎么才能霸凌贺召的肉丨体呢?
放了学,她直接打车去望海大厦。到公司的时候贺召正在开会。
秘书面露难色,怕她像上次那样再弄乱文件,不敢把她直接领进办公室,想起小方应付她的套路,一咬牙说:“甜小姐,要不……我陪你玩会儿?”
甜喜从包里拿出一本书:“不用,谢谢你,我看书就好。”然后坐在窗边无人的沙发上,静静地翻起了书页。
她是公司的股东,虽然没有任职,但是身份特殊,不管是贺召还是廖满满都得让着她这位小祖宗,每次来还非得作点什么妖不可,肯乖乖不搞事实属难得。
秘书见她真的在好好看书,默默地松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公司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闹得越来越大了。
甜喜从刚才来的时候就碰见了一群奇怪的人,没想到他们一直逗留在那不走,还有得寸进尺想进来的意思,实在打扰她的清净。隔着玻璃墙,在看到有人拿着手机好像在偷偷直播的时候,她心中一凛,立马放下书起身上前。
前台忙得管不过来,保安也在维持秩序,甜喜穿过人群精准走向那个偷偷直播的男人,上来就问:“你在拍什么?”
男人手里一哆嗦,回头打量她,笑了笑没说话,把手机放得隐蔽了一些。
甜喜垂下眸子看向那个黑漆漆的镜头,心里一阵反感。镜头是她最讨厌的东西,冷冰冰地朝着她,不知道后面藏着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她面色微沉,不想在这给贺召惹事,转头去找保安,让他们注意这个疑似在直播的男人。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挤在这确实不是个事儿,保安干脆把所有人都无差别地赶了出去,高声劝他们各回各家,否则就再报一次警。
拍不到里面的情况,直播间的弹幕风向顿时就变了,那男人丢了面子,恶狠狠瞪了甜喜一眼,似乎在怪她多管闲事。
甜喜面无表情,站在那犹如一潭死水,迎着他的眼神不卑不亢,半点不露怯地盯着他,直到其他人陆续离开,他也只能认栽地走掉。
公司终于安静了。
“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甜喜主动帮前台小姐姐添满了水杯。
前台苦着脸吐槽:“哎呦,别提了,一开始有些想来应聘,我们还尽力接待,现在倒好,都是些蹭热度的,还有十八线网红混在里面带节奏,也不知道那个把咱贺总发到网上的员工到底是谁,闹这么大,他倒是美美隐身,烦都烦死。”
“发到网上?”甜喜蹙眉。
“对啊,你不知道么?你看!”前台八卦地拿出手机给她找出了视频。
视频原作者账号已经不见了,营销号却还在继续剪辑视频或者照片来添油加醋地蹭热度,虽然热度没有最初那么高,但是对本地流量来说也足够了。
最离谱的是有一张廖满满给贺召点烟的照片,被一些莫名其妙的网友嗑起了cp,隔着网线,恶意的点评张嘴就来,还有人说贺召这种年纪轻轻又事业有成,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斯文精英男,八成是个gay。
甜喜下意识捏紧了手,几乎是拧紧了眉头看到尾,再扫向那忙碌的办公室,平静的语气带着几分恼火:“确定原作者是公司的员工吗?”
前台说:“很确定!他说咱们公司福利很好,把贺总夸得天花乱坠,细节也都对得上。估计他自己都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大的热度,现在肯定是怎么着也不敢承认了。”
甜喜收回目光,沉思片刻:“所以原作者不是故意的?”
“应该不是。”
“贺总有让你们投诉这些视频侵权吗?”
“那倒没有……贺总忙起来没太有空管这件事,他说等热度散了就好了,也调了很多保安,让我们注意安全。”
当事人投诉侵权要求下架还是很容易的,只是可惜了那些无脑蹭热度的人,还有张嘴编排的人,都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甜喜甚至能想象到,就算她一个一个地私聊过去,对方也绝不会认识到自己有什么问题,反而会很无所谓地反问她,不就是开个玩笑么,不就是随便说说么,看别人发所以发着玩玩不行吗,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让她厌恶至极。
“晓敏!”秘书突然发现了这里的情况,急急忙忙小跑过来,不停地对前台使眼色,“你在跟什么人聊什么天呢,工作都忙完了是吧,想加班?”
前台后知后觉地想起小方提醒过他们别在甜喜跟前乱说话,立马低头:“没有没有,我在忙。”
甜喜没多说什么,转头去沙发上拿着自己的书走了。
等会议结束已经是下班点,贺召不知道甜喜会来,赶回办公室时,甜喜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神色认真地玩手机。
他放下文件走过去:“等久了吗?先去吃饭吧。”
甜喜复杂的目光在抬头撞进他眼里的时候变得清澈许多,好像还是那副乖巧懵懂的样子,手指却不着痕迹地关掉了投诉界面:“吃完饭还要回来加班吗?”
“回家加班,就一会儿。”
“好。”她站起来假装去沙发上收拾东西,动作飞快地把他的身份证塞回他的钱包里。
贺召主动帮她拿着包包,牵着她的手,俩人正要往外走,小方不敲门就闯了进来:“对了贺总,刚才那个……”
话没说完,目光先落在了他们相握的手上。
甜喜立马抽手,简直比以前还要避嫌,贺召顿时不乐意了,又怕做得过分惹她不高兴,只能拉着她的胳膊向自己靠近,问小方:“怎么了?说事。”
小方支吾着:“呃,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明天再说吧。就……不用我开车了吧?”
“不用了,你到点下班。”
“好嘞。”小方赶紧闪人。
他们公司一向没什么加班文化,到了点办公室空空荡荡,只有零星几个员工还在磨蹭。甜喜被贺召拉着走在冷清的走廊,屡次试探着往回抽手,小声说:“这样不好吧……”
贺召一把把她攥紧,十指紧扣:“有什么不好?”
“你是老板,影响不好。”
“老板也是人,老板不能谈恋爱吗?”
“嘘!”甜喜用食指挡在唇中,提醒他,“别让人听见。”
贺召难以置信:“为什么怕人听见,你不想跟我公开?”
甜喜被猜中心思,有些心虚:“只是,暂时不公开……”
贺召还记得她昨晚确定关系的时候那么开心,脸上的兴奋不是假的,她明明都接受了,怎么又不肯了呢,就算她还不够爱他,也不至于这么不想跟他沾边。
沉默着离开公司,等电梯的时候贺召终于别扭地开口:“给我个理由?”
甜喜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犹豫,让贺召会错了她的意思,再开口时语气竟然有点委屈:“你改主意了是吧,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没有……”电梯来了,里面没人,甜喜主动用胳膊贴着他的,跟他一起进去。
“那你就是嫌弃我,连那个叶大夫你都能领着到处说,我就这么比不上他。”
“不是,你干嘛要跟他比啊,”甜喜有些烦闷地说,“我们就先不公开不好吗?我又不想让那么多跟我没关系的人关注我们。”
她本就敏感,之前肯公开叶敛青是因为恋情本就是假的,她不在乎。但是贺召不同,贺召很重要,跟她关系也特殊,不论如何她都需要时间来慢慢考虑怎么公开,或者干脆永远都不公开……
贺召明白了她的意思,捏了捏她的手示好:“可是你连小方都想瞒着,肯定也没告诉廖总。连自己人也不能说吗?”
“不说,”甜喜提起这些“自己人”更是来了脾气,“你喜欢我那么久他们肯定都知道,但是他们合伙瞒着我。廖总还好几次暗示,我根本没听出来……搞得我好像傻瓜。”
贺召连忙撇清关系:“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第24章 领带
除了在廖满满面前失态的那个晚上, 贺召从来没有把对甜喜的喜欢告诉任何人。
怪只怪廖满满他们跟他从小一块长大,实在对他太过了解,朝夕相处下来, 想不发现都难。
甜喜对此没有表现得像说的那么生气,只是对“不公开”的态度非常强硬,还威胁贺召:“如果你敢私自泄露情况,那我就离家出走,别人再问我们,我就说跟你‘不熟’!”
贺召哪舍得,跟她“不熟”那不是要了他的命么。果断妥协:“……就先这样吧, 不公开了。”
坐上车,甜喜心里还在惦记那些视频,她以贺召的名义提交了投诉,但是视频数量太多, 一时半会根本处理不完。
贺召见她全神贯注玩手机,主动凑过来帮她系安全带:“看什么呢, 这么专注。”
甜喜吓了一跳, 下意识把手机屏幕扣到胸前:“没什么, 随便看看。”
贺召狐疑:“你这可不像随便看看。”
“真的!”甜喜眨巴着大眼睛以示真诚,反而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贺召没有继续追问, 等启动车子后又突然冒出一句:“虽然我们不公开,但是你不准再找别的男朋友。”
“?”
“就算找别的男朋友也别让我知道。”
“……”
甜喜被搞蒙了, 没有往他乱吃醋那方面想,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可以确定自己绝不会随便喜欢上别的男人,更不会去找什么男朋友, 可是凡事无绝对,万一像之前找叶敛青的时候那样, 情况特殊呢?
她的思维较真得很,觉得只要不是百分之百打包票的事,那就不能把话说得太死。
于是眼看着车开出地下车库,她给出回答:“好。”
贺召猛打方向盘停在路边,气得不行:“你还真想找别的男朋友?不公开果然也有这层原因是吧。”
甜喜摇头:“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嗡——”
手机突然响铃。
来电显示的“叶大夫”三个大字分外显眼。
贺召这次不敢置气让她接了,她根本什么都不懂,是真的能气死他。
沉默两秒,他说:“不准接。”
甜喜有些为难:“叶大夫应该是有事找我……我刚才看到有微信消息,还没点进去。”
“你们又没什么关系,他有什么事找你?哦,上次说让你周六去陪他亲戚吃饭。他应该没说不能带家属吧?那我陪你去,”贺召说完才松口,“接吧。”
甜喜忽然觉得她哥好像也挺幼稚的……
接通电话,叶敛青先是很有礼貌地问候,然后说吃饭的地点已经在微信上发过来了,距离有点远,问要不要开车来接她。
甜喜在贺召的眼神注射下拒绝:“不用了,我哥会送我的。”
“好,真是麻烦贺总了,那我们周六见。”
“嗯拜拜。”甜喜迅速结束话题,生怕叶敛青再像上次那样来点什么惊人的言语。挂断电话,她直接把手机静音扔包里,“好了,可以走唔……”
贺召不打招呼地凑过来吻了她一下,手搭在椅背,把她圈在了这个窄小的角落。
吃醋真的很要命。
明明在拥有她之前,卑微地想着只要能在她身边就好,却在拥有她之后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贪婪地想把她藏起来占为己有。
“阿甜,我说过我心甘情愿付出更多,不需要你回头,但是既然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也给了我回应,再去看别人我是会吃醋的。”
甜喜伸手抱着他的脖子,放软了声音:“我没有看别人,一直在看你。”
贺召委屈:“那你刚才还要找别的男朋友……”
甜喜比他还委屈:“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我不是那个意思。”
贺召又亲了亲她的脸,暗自决定周六要好好捯饬捯饬,一定不能被叶敛青比下去。叶敛青那人倒是不坏,就是有时候故意气人,一副看戏的样子让人恼火。
他想好好表现,就像孔雀开屏,本身跟叶敛青关系不大,最重要的是想取悦甜喜。
只不过可惜的是,想法再多,实现还是有些困难的。
真到了周六,贺召一大早就接了一通长达一小时的电话。
那边不知道在跟他说什么,总之他站在阳台上,脸色不太好,好几次按了按眉心,似乎很犯愁。
等他打完电话,甜喜早饭已经吃完了,正坐在客厅地板上给廖大爷梳毛。
贺召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蹲在她身边,犹豫着说:“……刚才是李总的电话,我现在要回公司。”
甜喜当即把廖大爷扔到旁边去:“你不跟我去吃饭了?”
“应该会来不及,我还得去一趟客户那边。”
甜喜低头扯着自己的衣摆给他看:“可是我今天还穿了跟你很搭的裙子。”
她就像一只耷拉着耳朵和尾巴的可怜小狗,让贺召心软得一塌糊涂。直接长臂一揽把她抱起来,整个搬到沙发上:“我尽量往回赶,忙完了第一时间过去找你,好不好?”
真正的小狗廖大爷急得嗷嗷叫,甜喜没空管它,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她知道贺召忙起来根本没个定数,但凡赶回来的可能性大一些,他的第一句回答就不会说“来不及”。
小方要跟着一起去见客户,不能送甜喜,所以贺召特意请来了小方的爸爸大方当司机。
前两天大方意外看到了他们公司的福利待遇,当场从原公司辞职,走小方这个后门应聘成了贺召的第二个助理。
今天第一次接到工作任务,大方非常激动,一路上自己跟自己聊得滔滔不绝,听得甜喜缩在后排不停地考虑下车走过去的可能。
到了目的地,大方很积极地帮她开车门,还戏精附体喊了一嗓子:“大小姐请!”
“……”
甜喜以手捂脸:“叔叔你去忙吧,我等会打车回去。”
“收到!”大方一本正经地敬了个礼,正要走又折返回来,小声说,“没事儿阿甜,大方叔今天有空,我找个地儿停好车等你!”
甜喜欲哭无泪。
这时叶敛青估计是听见了动静,从店里出来,笑着招呼她:“阿甜,你来了。”奇怪地看了大方一眼,露出了很不理解但尊重的表情,“原来这位也是你哥。”
大方嘿嘿笑了笑,以为叶敛青在夸他年轻:“你们玩儿,我先停车去。”说着摆手走人。
甜喜不想多解释什么,叹了口气:“久等了,我们进去吧。”
叶敛青点头:“除了我二表哥和二表嫂,里面还有我姨,我舅舅他们,今天你帮我一次,估计能挺到年底都不用听他们唠叨了。”
甜喜问:“我需要做些什么吗?我并不太擅长跟人寒暄。”
“没关系的,你只要笑一笑,他们自己会聊。有什么难题我来接。”
“好。”
走进店里,甜喜一露面就看见有一桌人齐刷刷地往她这看。
她保持着尴尬的笑容走近,简单打过招呼,在叶敛青身边落座。
四方桌,总共八个人,叶敛青和她是最小的。
上次叶敛青把她带回去参加婚礼实属突然,走得更突然,亲戚们都没能好好看看她。这次有备而来,根本不好对付。
叶大姨是其中主力军,上来就调查户口,在问到家庭情况的时候,叶敛青干咳两声,本想帮她含糊过去。
可是她却不太在意,老实说:“我是孤儿,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一桌人面面相觑,连叶敛青也愣住。
叶大姨满是歉意地说:“真不好意思小甜,大姨不知道……”
“没事。”
甜喜不健谈的性格让人摸不准她的真实态度,叶大姨准备的其他问题算是问不出口了,转头让叶敛青的二表哥跟他们聊起了学习和工作方面的事。
叶敛青一直主动接话,尽可能地让甜喜少些负担,甜喜欣然接受,只管认真吃饭,吃饱了放下筷子的时候,已经熬过了半个多小时。
叶舅舅对云州非常喜欢,聊着聊着说起了云州的房价和物价,甜喜听得兴致缺缺,垂着眸子用汤匙戳盘子里吃剩的半个肉丸子。
叶大姨看她总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实在忍不住了,再次热情地找她搭话:“小甜啊,你现在住哪儿啊?”
甜喜乖乖回答:“明月山海。”
叶舅舅听了不禁瞪眼:“你住明月山海?那边都是大平层,房价可不低啊。”
叶敛青解释:“阿甜的哥哥是个很有经商能力的老总,住那边比较方便。”
叶舅舅说:“哦,难怪,我也听说,那边环境好,住着不少企业家,明星,还有什么富家公子小姐,我还听说那边的学校一年学费十好几万呢!”
叶舅妈说:“这不跟琳琳她小孩念的那个贵族私立小学一样么,好像他们这种学校都是为了以后出国做准备的,综合能力一手抓,也很辛苦……”
话题被聊走,甜喜继续无所事事地戳丸子。
这家店人均消费很高,就算是饭点也没有坐满人,更别说现在已经快一点钟了,到处都是空位。
有个穿着西装的客人独自过来,走到了隔壁桌优雅落座。甜喜余光只瞥见他的皮鞋很眼熟。
服务员给他点单,他说:“不好意思,我等人,给我一杯白开水就好。”说完大方地从钱包抽了几张现金小费。
甜喜戳丸子的动作顿住,心跳砰砰地往声音来处看去。
叶敛青同样有所察觉,紧跟着朝那看了一眼,低笑着凑近问甜喜:“看来上次装醉成功了?”
甜喜回过头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对他承认:“……嗯。”
“秘密可还满意?”
甜喜脸色微红,小幅度地点点头:“嗯。”
俩人娇羞互动的样子落在亲戚们的眼里,少不了又是一通打趣。甜喜觉得他们虽然喜欢多管闲事,但好在没什么坏心思,倒不至于让人反感,含糊着又应付几句,从头到尾都很给面子。
“嘎吱”
隔壁桌的人突然很没礼貌地站起来,拖动着椅子摩擦地面,声音很刺耳。
“请问卫生间在哪里?”
服务员指了一个方向,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只留下了一道背影。
如同一种蛊惑人心的指引。
甜喜直接坐不住了,对叶敛青说:“我去一下卫生间。”
叶敛青了然地笑了笑,镜片完全挡不住他眼里的八卦:“好。”
店里是中式装潢,卫生间门前设计了木雕屏风,拐进去之后是公用洗手池,左手边男卫,右手边女卫。
甜喜装作想洗手的样子,刻意地从左侧台阶踏上去,通往男卫的过道没看到有人。
她边往右走边拿出手机确认,微信也没有收到什么消息。本想打个电话问问,忽然间却被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拉住了胳膊。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后背正抵在过道冰凉的石板墙面,手腕被高举过头顶,面前充满压迫感的阴影急切地落下,含丨吮几下便蛮横地撬开了她的齿关。
手腕的钳制并不很用力,她稍一挣脱就抓住了他的肩膀,好不容易把人推开,气息已经在顷刻间乱成了一团。
被蹭花了口红的唇丨瓣张开,又羞又气地叫了一声:“哥哥……”
贺召抬起她的下巴,想要继续把她摁在墙边偷偷吻。
她赶紧偏过头,慌乱之际扯住了他的领带:“别……让人看到。”
贺召往前又逼近半步,完全把娇小的她困在自己怀里:“看不到,又没什么人,我挡着你呢。”
甜喜觉得自己就快要被挤进墙里去了,耳朵红得要命,报复式地拽他的领带,不想让他独自保持体面的理智。
“不是说来不及吗?”
他被拽得顺势低头,人前高贵的贺总犹如一条被她戴上了镣铐的狗。
第25章 狗绳
贺召的合伙人李总是搞技术出身的, 没怎么经历过商战中勾心斗角的摧残,总的来说算是比较单纯的性子。
这些年主要负责公司线上营销的各类技术层面问题,以及技术部的管理, 并不直接接触客户。
前阵子他难得好心帮老客户搭线,介绍了一桩推广合作,没想到被坑了一把,客户损了几万的预付款,现在找不到合作商了。
客户出于对李总为人和技术能力的信任,签的合同里有几条没那么清晰的条款对他们很不利,对方也是早有准备钻空子, 所以才这么嚣张。
慢慢走流程战线长不说,过程还很麻烦,非常糟心。李总没办法,只能请贺召出面。
贺召接手后先拐着弯联系上了那个骗子合作商, 又找人去对方那边看过了,空壳一个, 一间没人的写字楼小单间, 名叫伟诚网络, 连个公司牌子都没有。
好在被坑的那位老客户斯文儒雅,不是不讲理的人, 最后要求贺召尽快给一个解决方案,否则也只能走法律途径公事公办。
散了伙, 李总很不好意思, 要请贺召去吃个饭聊聊。
贺召哪有这心情:“老李,咱们创业之初就说好的, 技术问题你来,商务问题我来, 这点疏于落实也是我的责任。以后技术部所有人包括你在内,不准单独接触客户,没异议吧?”
李总苦着脸:“绝对没有!我这辈子就这一次多管闲事,还办坏了事,以后坚决不干了。”
横竖也不能把李总怎么着,贺召看了眼时间正好,来得及赴约。
为了给甜喜一个惊喜,他一路上想她想得抓心挠肺,就跟犯了病似的。
别看甜喜个子娇小,呆呆萌萌,好像手无缚鸡之力,其实她并非真的柔弱。能跟贺召互相搀扶着从至暗的泥淖里一步一步走出来,又怎么会是什么纯良的傻白甜。
她就像雷雨狂风中温暖可爱的光,贺召越是在外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就越想赶快见到她,在她身边好像能补充能量,身心都觉得轻松自在。
更别说他们现在成了男女朋友,有了光明正大的名分,贺召还有什么好克制的,黏人程度比起她只会多不会少。
眼下,贺召三言两语跟她解释了李总的事,不顾领带还被她攥在手中,更不管周围环境危险随时有被叶敛青的亲戚们发现的可能,抱着她不停地蹭她的脸蛋,说了好几遍“想你”。
简直就是在撒娇。
甜喜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温柔:“吃饭了没?要不要我先陪你去吃饭。”
贺召亲亲她的耳朵:“现在走得开吗?我看他们好像很喜欢你。”
“说一声就行,你去外面等我?不然万一真的被看到反而说不清。”
“说不清那就怪我好了,我是狐狸精,是我勾引你的。”
“……少来。”
临分开,贺召又无赖地摁着她亲了几下,唇边沾到了她的口红,多少有些不雅,可是他根本不在乎,领带乱了也不整理,非要这么出去。
甜喜无奈,心里知道今天的事肯定让他很烦。
他是个有事业心有野心的男人,风浪越大他越有兴致去乘风破浪,他并不介意困难,但也的确不爱管这种乌七八糟的事,还不够糟心的。
不过,甜喜倒是很喜欢这种被他需要的感觉……
这正是她过去三年里一直想要追求的平衡状态。
把他哄走,甜喜匆匆拿了支口红补好妆,回到了叶敛青身边。
叶敛青见贺召出去,能猜到甜喜肯定待不住,打算帮她找个由头,自己也好赶紧开溜。
旁边二表嫂眼尖,问她:“小甜,你换口红啦?比刚才那个衬你肤色诶。”
甜喜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包里好几支口红,估计是用错了。支吾几句,连个正经理由都没想好就说自己有事得先走了。
叶敛青顺势起身送她,在亲戚们的注视下结了账,走出饭店。
假装领着她去找车,找了半天没看见贺召在哪,开门见山地问:“贺总在哪里等你?”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先走吧,我自己找一下。”
“不行,”叶敛青回头看了一眼,“我大姨他们出来了,我们赶紧上车,离开这再说。你让贺总去向春路广场那个路口见面吧。”
“好。”
向春路广场离这不远,但是跟地铁站方向相反,不容易被叶敛青的亲戚们碰上。车停在路边,甜喜给贺召发消息问他到了没。
贺召没回复,直接过来敲车窗。
“砰砰砰”三下,简单粗暴,响得很。
叶敛青赶紧打开车窗,笑道:“贺总手劲儿很足啊。”
贺召给甜喜开车门:“下来。”
甜喜对叶敛青挥手告别:“那我先走了。”
“再见。”叶敛青说完,还故意对贺召笑了笑。
贺召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拉着甜喜的手往前面走。大方的车就停在这,见他们过来直喊:“快!快上来,不让久停。”
甜喜奇怪:“哥哥你没开车吗?”
“没有,太堵了,我怕赶不过来,坐了地铁。”他先推着她进去,话说完,忽然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路对面一眼。
柳树下,有个平头T恤男好像一直在偷看他们。
贺召从刚才来的时候就发现他了,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干嘛。起初贺召没在意,现在却觉得他好像在盯甜喜……
尤其是贺召跟甜喜站在一块儿的时候,更感觉那道目光引人不适。
紧跟着坐进车里,贺召让大方开车先走。
避免打草惊蛇,他没有再回头看,想回去之后再调行车记录仪。
甜喜似乎没有什么察觉,问道:“你想去哪里吃饭?”
贺召回神,拉着她的手说:“随便,你选地方,下午我们可以在那附近玩一会儿,或者你想去别的地方也行。”
“你下午不用忙吗?”
“不忙,今天本来就打算陪你的,”他把相握的手放在她的裙摆上,“你特意穿了这么漂亮的裙子,不去玩多浪费。”
“可是你现在穿着西装,又不是早上那套……我的裙子跟你都不配了。”
“那我们回去换?”
“不要,好麻烦,先去吃饭。”
“嗯,”贺召捏着她的手,知道她是怕他忙了大半天会饿肚子,“我们可以吃完饭去买几套新衣服。”
甜喜看了大方一眼,凑到贺召耳朵边小声问:“情侣款嘛?”
贺召作势要亲她,吓得她连忙往后缩。他反而坏心地笑了:“对。”
甜喜抿着嘴角,怕被大方看出端倪,故作凶脸:“好吧。勉强陪你去。”
现在已经是七月初了,路边成排的柳树犹如一片绿海,盛放着盎然的夏意。
再过不久甜喜就会放暑假,重新搬回家里住,恢复每天跟贺召朝夕相处的日子。这对两个有分离焦虑症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幸福。
贺召想起刚才那个奇怪的男人,多少有些不放心,又提起了之前的话题:“你下周要不要先回家住?大方叔可以接送你。”
一直没说话的大方压根没听见,还在那沉浸式哼歌。
甜喜有些犹豫:“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贺召记得她上次给的理由,“反正快放假了,其实就算要上课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先回来几天也一样,在家我可以更好地照顾你。”
甜喜还是不太情愿:“……你让我想想再说。”
车抵达最近的商超,贺召让大方自由活动,然后带着甜喜去吃饭。甜喜已经吃过了,而且吃得很饱,跟着他只能起个陪伴作用。
贺召随便点了一份海鲜面,又给甜喜点了一杯奶茶。甜喜尝了尝,直接推还给他:“好难喝。”
他接过来,咬着她用过的吸管喝了一口,嘴唇几乎是正好印在她的口红印上。
甜喜看着这一幕,耳朵“蹭”得就红了,以前她不开窍,不管做什么都根本没感觉,现在再看,他们还真是做尽了暧昧的种种……
贺召评价道:“还好吧,是不怎么样。要不先喝点水?等会路过奶茶店重新买。”
甜喜红着小脸,声若蚊蝇:“好……”
贺召吃饭的时候怕她无聊,又把自己的手机给她玩。她已经录过指纹了,解锁之后一通乱翻,这次直接找到了监控app。
当着他的面不动声色地点进去,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转头又打开了那个跟她有关又无关的视频相册,排最下面的还是她喝醉了强吻他的那条。
甜喜玩心起,先退出去,然后故意问:“这个视频相册里面是什么啊?”
贺召吃面的动作一顿,撂下筷子,一把把手机抢过去,看到是普通的视频相册之后松了口气:“就是些乱七八糟的视频,没什么意思。”
嘴上这么说,贺召却不肯把手机再给她了。
“哦……我刚才看到一个廖大爷在玄关乱尿尿的视频,好像是监控录的。”
贺召明显紧张,语气也有些刻意:“是么,那么多视频你怎么找到的……还看到别的了吗?”
“什么别的?”甜喜一脸无辜。
贺召干咳两声:“没什么。”
吃过饭他们去楼下逛街,连逛了几家店,买了两件珠宝。贺召手里拎着奶茶和首饰袋子,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还是甜喜先憋不住了,主动摊牌:“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往下翻那个监控视频的相册?”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答案显而易见。
贺召苦笑:“……难怪你会突然记得那天亲过我。”
甜喜撇嘴:“我忘了你又不提醒,都断片了能怎么办嘛。”
“我怕你清醒之后会后悔,忘了又不能强求……”
甜喜冷哼一声,并不喜欢他以前那么卑微的态度,只有他一味地付出,一味地承受,更显得他们的关系不对等。
拐进一家男装店,甜喜随手拿起几件衬衫往他身上比划。
除了过生日和过节,她很少给他买东西,一方面是因为她不知道买什么,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似乎什么都不缺,另一方面是她不赚什么钱,拿他的钱给他买,总有种糊弄人的感觉。
甜喜也是开窍了之后才意识到,或许他本身并不需要什么昂贵奢侈的惊喜,比起金钱价值,他更在乎的是意义。
就像他给她亲自挑选了无数种生活里的日常用品,他想要的也是她的在乎和关心罢了。
他长得高,身材好,脸也好看,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成熟稳重的正装穿搭并不完美契合他的气质,甜喜更喜欢他穿得休闲一些。
给他挑中了一件浅米灰色的衬衫,一件黑灰色牛仔面料的西装款外套,还有一条棕色西装裤,全塞到他怀里,让他去试试。
他听话地走进试衣间,甜喜又看上了一条酒红色调的宽条纹领带。
等他出来,她主动帮他戴上,可是在系的时候犯了难。
贺召笑她:“你从来没给我系过领带,也不先学一下。”
甜喜直接胡乱弄了一通,再用力一拽:“这样就好了。”
贺召看着总感觉有点眼熟:“这是什么系法?”
“狗绳。”
“啧,”贺召捏她脸,“你拿我当廖大爷?”
甜喜也不挣扎,拽着他的领带让他低头,正好踮起脚来亲了他一下:“狗狗乖。”
贺召顿时被顺好了毛,自己刷卡把身上这套买了下来,又领着她去女装店给她挑裙子。
两个小时逛下来,大包小包拎了几十个,贺召给大方打电话请求支援,让他把这些东西先送回家,然后领着甜喜去河边公园散步。
找了一条有阴凉的长椅坐下,甜喜锲而不舍地摆弄他的领带,边看视频教程边实践。
从领带系法到丝巾系法,她玩着玩着就差给他编个花出来了。在不知道第多少次拆掉之后,她一本正经地系了个蝴蝶结,大发慈悲地说:“就这样吧。”
贺召慵懒地倚着椅背,甚至懒得低头看,单臂搂着她:“玩够了?还想去哪儿逛。”
“不逛了,”甜喜一头倒在他肩膀上,就像突然没电了似的,“好困。”
贺召把她搂紧了一些:“吃饱了就困,怎么跟小猪一样。”
甜喜纠正他:“我是小宝宝。”
贺召低笑:“今天不是小狗了?”
甜喜扯开了他的蝴蝶结领带,缠绕在手上拽着他:“你才是小狗。”
处处管着她的哥哥,又处处被她轻松拿捏。她就是太懂得恃宠而骄,所以才总是让贺召对她没办法。
偏偏贺召就喜欢她这样,喜欢到甘愿向她暴露自己脆弱的命门,随她恣意把玩。
“那你搬回来好不好,”贺召铁了心想让她回来,趁着她心情好又提一次,“小狗想每天都看到你,就像以前一样。”
第26章 偏执(二合一)
甜喜其实也不是不想回家, 能不离开贺召她比谁都想黏着,但问题是他们现在成了男女朋友,天天腻在一起不会够吗?
她以前常常听廖盈盈说, 男人就算再帅,再喜欢,玩几天也就烦了,只想马上换个新的。
爱情是这么凭感觉又没保障的东西,她不确定跟贺召会不会很快走到互相厌烦的那一天。
被贺召缠着央求,甜喜只能把心里的想法老老实实说出来。
贺召听了之后大为震惊:“我才刚跟你表白,你就担心我们会腻了……”
甜喜没法解释, 她又不懂,又没经验,哪知道怎么办才是对的。对于未知面貌的未来,尤其是与他有关的一切, 不由自主地会感到不安。
贺召说:“你不要觉得有压力,我们之前一起生活那么久也没腻, 以后只会跟以前一样。”
“可是以前我们没亲亲……”
“亲亲又不影响什么。”
“谁说的, ”甜喜一脸认真地抬起头来, “会耽误我学习。”
贺召不解:“怎么耽误你学习?”
“这才几天已经亲了好多次,我的嘴巴都肿了。以后要是住在家里, 岂不是每天从早到晚都……”
甜喜话没说完,贺召好笑地看着她:“都什么?”
她红着小脸,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的画面:“都耽误我学习!”
贺召抿着笑意承诺:“那, 我在你学习的时候不亲你不就行了吗?”
“我不信,”甜喜在危险边缘疯狂挑衅, “如果我主动亲你呢,你也不亲我吗?”
“如果你主动亲我……”
贺召好像很为难地想了想, 歪头凑到她耳边,几乎是贴在她耳廓的软骨上,轻声威胁:“那我就把你亲到哭,看你还敢不好好学习。”
甜喜缩了缩脖子,根本不怕:“亲亲怎么会哭。”
贺召好心帮她回忆:“这么快就忘了之前哭到求饶的时候了?”
“……我那是因为别的事情哭,又不是因为这个。”
“是吗?”贺召轻轻挑眉,对她嘴硬的解释表示怀疑,“那你下次就故意来惹我试试。”
甜喜没接话。
她心里正想呢。
回头得找个机会狠狠霸凌他,到时候哭的还不一定是谁。
在岸边又坐了一会儿,午后燥热的风越吹越热,贺召惦记着让她回家住,不停地东拉西扯,想着怎么才能再找一个话题当突破口。
扯得实在没意思,甜喜都听烦了,说要去买冰激凌。
她经期不准,又长期调理身体,冰的东西不常吃,偶尔要求贺召也不会拒绝。
附近有一家甜品店,排队人数不少。贺召让她坐在外面等,自己进去排队点单。轮到贺召将要付款的时候,有个男性客人忽然看了他好几眼,叫他:“你!……你是那个贺总吗?”
贺召以为对方是客户,或者以前见过的人,客气地说:“我是姓贺。你是?……”
对方很兴奋,激动地拿出手机手舞足蹈:“我看过你的视频!你们公司真的好神仙!我明年就毕业了能去应……”
“不好意思,”贺召见周围人都在看他们,及时打断对方的滔滔不绝,“我不负责招聘,而且据我所知公司目前没有这方面计划。”
“啊……那我能跟你拍个照吗?我真的第一次看见活的网红!你比照片帅多了!咱录个视频成吗?”
贺召不悦地伸手挡着镜头的方向:“不好意思,不是网红,不合照。”说完也不买冰激凌了,扭头往外走。
等在外面的甜喜奇怪,起身迎他:“怎么这么快,我的冰激凌呢?”
刚问完她就看到甜品店里有一个摄像头正贴在玻璃门上,就像恶魔恐怖又丑陋的眼睛。
她一下子愣住了。
贺召急忙揽着她的肩膀离开:“换一家买。”
甜喜回过神来,反应很快:“有人在拍你?……因为公司的那个视频?”
“嗯。”
视频热度那么大,贺召没有否认的必要。
只不过之前从没有谁在现实里认出过他,今天是第一次,他自己也没想到。
再联想那个疑似在跟踪甜喜的人,贺召心里很不舒服,又不想在甜喜面前过多表现,只能故作轻松地说:“那个视频其实也没什么,已经跟物业说过了,公司近期不接待任何来访者,你别担心。”
甜喜哪能不担心。
她上次明明看到了好多人在闹事。
就算公司不接受来访者,照样抵不住有些人假借拜访其他公司的名义混进去,还有的钻空子从楼梯一层一层往上爬,防不胜防。
拉着他的手指,甜喜不安地嘱咐:“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我会的,你放心。我们再去前面那家店看看吧,有堂食,可以进去坐会儿,给你买冰沙好不好?”
一支冰激凌升级成一大碗冰沙,甜喜却高兴不起来,不想扫兴地点点头。
这家冰沙店面积更大,环境相对优雅安静一些。
贺召刚点完单就去接了个电话,冰沙上桌,甜喜一勺也没动,乖乖地坐在窗边的位置,想等他过来一起吃。
窗外的广场宽阔,几乎没什么绿化。阳光暴晒之中,有一个平头男鬼鬼祟祟地走来走去,一不小心跟甜喜对视了。
甜喜比贺召更早发现他,一直没当回事,以为只是个比较碰巧的路人罢了。
可是现在有了刚才那家甜品店的经历,她忽然疑心病犯了。
她觉得这个人可能也认出了贺召,觉得他会给贺召惹麻烦。
“嘎嘣”捏断手里的木勺,她把残骸扔在桌上,收回目光,起身往外走。
步子迈得很快,她实在没什么耐心。左拐进一条清冷的小巷,趁着那个平头男不注意,反绕回去来到了对方身后。
平头男仍在探着头往冰沙店的方向看,甜喜直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找谁?”
平头男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她差点没蹦起来,脱口而出:“卧槽!”
甜喜扬着头,扯着嘴角,机械化的笑容很有礼貌:“你在找贺召?”
平头男是跟着她来的,其实不认识贺召,乍一听也没反应过来这个名字,为了掩饰自己跟踪她的事实,自作聪明地胡乱接话:“啊,是是,你也找他?”
甜喜笑容顿失,变脸的速度简直惊悚。
毫无预兆地抬腿给了他一脚,“砰”的一声把人踹倒,像乌龟仰翻在地。
这是他自己找的监控盲区,白挨一顿打也没脾气,更别说他跟踪人家理亏在先,捂着肚子往后爬了两步,很没底气地说了句:“你怎么打人啊……”
甜喜垂着眼皮打量他,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多的是为了流量不要脸又不要命的东西,死了还能当笑话再上一次新闻,发挥余热……你也一样吗?”
平头男听不懂她说什么,就是莫名地怂,怕她!果断求饶道歉,然后趁她不注意爬起来想跑。
甜喜大步追上去,动作利落地抓住了他后脖领的衣服,阻拦了他的计划。
“别急走,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过来,这样下次我再碰到你,才能不对你手下留情。”
“我,我我……”平头男狼狈地支吾着,实在不敢说。在这关键时刻,恰好贺召从冰沙店里找了出来。
甜喜下意识往贺召那边看了一眼,平头男找准机会猛地挣开了束缚。
甜喜拧眉,正要把人拦住,贺召严声喊她:“阿甜!”
甜喜知道自己不该乱来,但是又不甘心就这么把人放走,气得朝那平头男背影补了一脚,把人踹了个踉跄。
反正已经被贺召看到了。
她闷闷不乐地站在那,脸臭得要命。
贺召来到她身边先左右看了一圈,没看见有人,也没看见很明显的摄像头:“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甜喜理直气壮地告状:“他跟踪你!”
贺召现在也不清楚那人到底是在跟踪谁,拉着甜喜的手腕:“不管怎么样,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能随便跟人家动手,又不乖了,想赔钱了?”
甜喜不乐意地嘟囔:“你不也总给人赔钱,还说我……”
真到了脾气上头的时候,贺召没少冲动,上次还撞过叶敛青的车,赔点钱算什么。
“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榜样,但是你遇到事完全可以先跟我说,自己跑出来不是让我担心么。”贺召为她整理一下耳边的发丝,哄着她说,“先回去?冰沙都快化了。”
甜喜没拒绝他的牵手:“我刚才想等你一起吃的。”
“李总的电话,聊得久了点,”贺召紧拉着她,像怕她跑了似的,“我们先回去吃冰沙,然后再去别的地方逛一逛,晚上我要忙会儿工作,你在家陪我好吗?”
甜喜能听出他的紧张,左一句右一句,就是不敢再提刚才那个男人。
她乖乖点头答应,还说:“我要新的冰沙,刚才那份给你吃。”
“好,你乖一点我再给你买。”
她有心理问题,受到刺激会做出偏激反应是他们心知肚明的秘密。
一直到吃完冰沙离开这里,她都在想,如果再碰见刚才那种没礼貌的家伙,应该怎么搞他们才解气。
她面上并不表现,始终摆出一副纯良无辜的样子,好像很容易被管教,其实就连贺召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黑暗。
当年她打了那个黑车司机之后引来不少麻烦。
黑车司机找了本地的一个博主爆料,添油加醋了一番,赚了一笔钱。
事后,有人根据爆料的线索扒出了甜喜这个“暴力少女”的住址。平静的南风河北街一下子涌来很多奇怪的人。
他们拿着手机和摄像机,自称记者,网红,博主,或者正义人士,强行“采访”贺召,堵着店门不准他做生意。
“采访”的都是些很弱智的问题,用词却那么刺耳,只为了激怒贺召,好让贺召像只观赏猴一样做出他们需要的反应。
他们问:
你这秤有问题吧,你是不是开黑店的?
人家怎么都说你们这店经常坑骗老年人?
那个打人的女的真是你妹妹吗?
听说你妹妹校园暴力别人被退过学?
你妹妹打人为什么不拘留?未成年保护法是保护犯罪者的吗?
问题接二连三,贺召不想给他们眼神,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报了警。
可是廖满满那气性大的忍不住,又看不懂什么眼神暗示,直接冲上去跟人打了起来。
这种情况下先动手的本来就吃亏,更别说贺召已经被聚光灯瞄准,就算只是呼吸也会引起他们暴动的狂欢。
流量和金钱划上了赤丨裸的等号,畸形规则的诞生犹如一种新型权力的崛起,摧毁了太多人的认知。
魔幻的镜头世界里没有人拉架,没有人在乎真实,没有人管什么道理,只有嘈杂的起哄和喧闹,让他们打得再激烈一点。
当晚,闹事的全部被拘留。
贺召为了保护廖满满胳膊被撞骨折了,正在医院包扎。
他忘了那天是周五,忘了住宿的甜喜晚上会回家。直到小方突然发了一个直播间链接过来,问里面的女孩是不是甜喜。
标题上“恐怖探险”的字样让他心里发慌,点进去正好能看到主播举着手机穿梭在烂尾楼里追一个女孩。
女孩没有露脸,背影暴露着她的恐惧。伴随着主播的笑声和求礼物的喊叫声,她跑得越来越快,从空荡漆黑的一层通往另一层,炼狱仿佛没有尽头。
好在追着追着主播累了,坐在没有栏杆的水泥楼梯上休息。
已经跑了几层的女孩则站在危险的楼梯拐角,像个鬼影一样往下看。
弹幕都在怂恿主播赶紧去追,主播嬉皮笑脸地说没力气了,又要了半天礼物,终于哼哧哼哧地继续往上走。
这场直播的热度对主播来说无疑是巨大的,他也没想到在水果店门前蹲点能蹲到甜喜本人,更没想到甜喜会那么听话地跟过来。
他沉浸在纸醉金迷的畅想中,估算着直播带来的收益。
惨白的闪光灯照在他流满了汗的脸上,像一张不太吉利的照片。
忽然间,“咚”的一声响!
整个画面在混乱中翻天覆地,直播还在开着,人却不见了。
弹幕在纷纷测主播是手机掉了还是坠楼了。
有人说这是主播的剧本,故弄玄虚,还有人说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楼梯拐角上有一个鬼影,好像个女鬼。
讨论热度飙升,就是没有人给主播报警。
很快,贺召拖着骨折的胳膊赶了过来,根据地上发光的手机找到了他们的位置,进而发现了楼上的甜喜。
她就在楼梯拐角处静静地坐着。
长腿晃悠着,面前没有任何栏杆之类的遮挡,底下是看不见底的深坑,像一个能吞噬万物的黑洞。
贺召心惊肉跳,先把她拽起来,看着她平静的面容,狂飙的心跳却没有要冷静的意思。
“……没事吧?”
那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像什么推进程序的代码。
甜喜忽然哭了起来,语无伦次地说:“他,他把我抓过来……他说,他说你被他们绑架了……我好怕……他让我过来的……一直追我……”
贺召听得心疼,顾不得胳膊有伤,将她抱进怀里安抚:“没事了,警察快来了,你别怕,我在这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甜喜不停地重复:“他把我抓过来,然后,然后就一直在追我……我好怕……他说我如果不想死就要快点跑……我跑不动了……”
贺召以为她是被吓坏了,殊不知她是特意说给直播间的人听。
不是喜欢看表演吗?
那就看个够。
她是被抓过来的,她是受害者。
虽然她早就听邻居说起了水果店今天的遭遇,知道那个蹲在家门口的男人不怀好意。
她主动走进对方的圈套里,在得知对方是个没有名气的恐怖探险类主播后,状似无意地提起了这栋烂尾楼。
她来这里流浪过,清楚楼梯没有栏杆,有的地方还缺失破损,晚上没有灯光十分危险。
她朝着黑暗跑了起来,但想要展开追逐战并以此博取流量的人不是她,最后踩空摔成下身瘫痪的当然也不是她。
她只是不想再害贺召赔钱所以很“配合”对方罢了。
谁说只有动手才能缓解心里的恨与火。
为了不让贺召怀疑她的无辜,她靠在他怀里装模作样地假哭了很久。
后来她闭上眼睛,黑暗里狂奔的一幕幕开始惊悚地回放。闪光灯,摄像头,以及直播间里无数观众的存在都让她厌恶到想吐。
她渐渐地从假哭转为痛苦的啜泣,死死地抓着贺召的衣服,指甲挠红了他的皮肤,就像抓住了苦海之中唯一的浮木。
大脑愈发混乱之时,她无助地叫了他一声“哥哥”。
两个沉重的字压在贺召的心里,登时让他喘不过气来。
那天晚上,贺召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出了那栋烂尾楼。这里荒废太久已经没有路了,只能徒步往外走。
贺召一边跟警察保持通话一边拉着她,直到警方手里的光终于远远地照在他们身上,他摇晃了一下,“扑通”跪倒。
甜喜迟钝地发现他受伤了,抱着他不知所措。
而他疼得几近昏厥,气若游丝,不忘对着电话说:“杨警官,杨叔叔……帮帮我妹妹。”
后来甜喜才知道电话里那个警察是贺召的后爸。
贺召的亲妈因病去世之后,他这人死犟,跟人家并不往来,上次甜喜因为黑车司机的事被叫去处理,那个杨警官也在场,他愣是一句话没提。
他不是个擅长低头的人,当时是真的支撑不住了,又怕甜喜一个人拖着他没法逃生,几乎是耗尽了能用的最后力气,到医院之后直接被推去抢救,吓得甜喜呆坐在走廊冰凉的地板上仿佛丢了魂。
甜喜的思维的确跟正常人不一样。她疯起来可以不顾一切,哪怕是自己的命。但是她又很容易受伤,动辄就会缩在自己的角落里不敢露头。
她这么扭曲的人格,贺召却会温柔地叫她宝宝,夸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小朋友。
他说她没有过主动伤人的念头,就不算坏人,一切苦都源于她太善良。
可是比起她这种疯子,真正美好的明明是贺召才对……
任何想要对贺召不利的人都是她的敌人,哪怕是她自己,也不可以阻碍他奔赴更明媚的人生。
傍晚时,明月山海。
贺召给甜喜买了一堆零食点心,晚上就不做饭了。他先去洗了点水果,把甜喜伺候好,然后去了书房。
甜喜一个人守着吃的,在平台上搜了一下,关于贺召的视频基本都被举报下架了。但是很不巧,今天在甜品店里的照片又被发了上来。
热度不高,她直接提交举报,顺便评论区问候对方:这不就是偷拍吗?视角跟下水道的老鼠一样。看你主页也是个体面人,上过学的做这种事不应该啊,天呐不会吧不会吧,真的在偷拍?
问候完直接拉黑。
本着尽量不打扰贺召工作的原则,甜喜自己玩了一会儿才忍不住过去找他,去之前还抓了两颗洗好的葡萄吞进嘴里。
贺召正忙着,盯着电脑敲着键盘,目不转睛。
她坐在椅子上滑过去挨着他,拍了拍他的胳膊。
“怎么了?”
甜喜不回话,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他转过头,立马被她堵住了嘴。唇关轻启,一颗葡萄塞了过来。
贺召接受了投喂,把葡萄吃掉了。
“我手头有点忙,稍等一会儿好不好?”
她勾着他的脖子浅浅地嘬了他两下,无赖地说:“把我的葡萄还给我。”
贺召放开鼠标转而半揽着她,很耐心地跟她聊这种没营养的话题:“都咽下去了怎么还?”
甜喜故意为难:“我不信,让我看看。”
然后又亲了上去。
贺召猜到她应该是因为白天发生的事不高兴了,黏着他也是她情绪的一种表达方式。
任由她胡闹似的亲了又亲,没注意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野性,就像在盯着猎物。
她从发现监控视频,明白自己竟然可以亲他的那天起,就慢慢意识到了自己对他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谷欠望。
以前不知道,那是因为她对亲密关系的了解一片空白。但凡界线被摧毁,事态自然会不受控制。
她以为最多只能拥抱的时候,就会不停地想办法和他拥抱。
她以为最多只能亲吻的时候,就会不停地制造机会和他亲吻。
下一个能解锁的行为是什么呢……
此刻她亲吻着他,心里已经无法觉得满足了。
推着他的肩膀,迎面坐在他怀里,反把他困在椅子上,心跳相贴。
贺召闷丨哼一声,气息明显乱了。
偏偏她就像不平衡的天平,不断地向他的方向倾倒,把他逼得几近窒息。
掐着她的腰,贺召本想将她推开些,没想到她忽然主动停止了亲吻,有些懵地低下头,奇怪地摸了摸他的腹丨肌。
嘴里念念有词:“不是这个……”
顶着那张天真可爱的脸,却像个歹毒狠辣的杀手,毫不迟疑地制住了他的要丨害。
第27章 男妈妈
甜喜跟着贺召学过很多东西。
可以说她就像个好奇宝宝, 什么都喜欢试一试,什么都喜欢问一问。
碰到这种胆敢硌她的,她先用手指试探着摸了一下, 确认没有危险,然后果断顺着轮廓前行。
贺召头皮发麻,颤栗中回神抓住她的手:“别乱动。”
距离太近,气息反复交织,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似乎很兴奋。声音轻轻柔柔地问他:“哥哥,这是什么?”
贺召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看着她澄澈的双眼,心里想要把她弄坏的念头忽然像野草般疯长。
就是因为把她保护得太好, 不舍得让她沾染一点尘埃,所以才会在某些极端的时刻更想要揉碎她。
紧捏着她手指的骨节,嗓音压着几分稍显刻意的清冷。
“宝宝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甜喜的脸上晕开一抹绯红。
她又不傻,装得过火了确实不太好。弱弱地缩回手:“没见过哥哥的, 好奇。”
贺召一把攥住她细软的手指,整个包在手心, 有些不满地问:“怎么听你这话好像见过很多?”
甜喜之前上游泳课的确不小心见过一些。运动健身的时候难免有些反应出现, 人家不是故意有的, 她也不是故意看到的,总不能戳瞎自己。
斟酌着说:“……也没, 没见太多。”
贺召本来就是随便问问,哪想到她还真敢答, 答得跟真事儿一样。搂紧了她的后腰审问:“见过谁的?名字告诉我, 一个一个说。”
甜喜脸都要熟透了:“我不知道他们名字。”
还“他们”?
“在哪见的‘他们’?”
“游泳课。”
贺召愣了愣,想起她刚上大学的时候, 闲着无聊确实报过一些乱七八糟的课:“……以后你的游泳课取消了。”
“取消就取消,”甜喜不以为意, “一开始你说要陪我一起我才报名的,结果你那么忙,一次都没去过。”
贺召有些歉意地说:“确实太忙了。不过前两天满爷说想去海边,正好,可以带你去玩一玩,看看你学的成果怎么样?”
甜喜心虚地低下头拒绝:“不了不了,其实,我还没学会……”
贺召忍俊不禁:“合着你上了大半年就在那看帅哥?”
“……谁说的,又不全都是帅哥。”
有些神人以此为傲,喜欢挺着到处走,身材好长得帅也就罢了,又肥又丑的真的很辣眼。
贺召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那帅哥里面有你喜欢的吗?”
甜喜很认真地回想了一番:“有吧,但是我忘记了。”
“骗人,喜欢还能忘记?”
“才没有骗你。他们就像花草树木一样,喜欢又不是那种特别的喜欢,真的一转眼就忘记了。”
看到帅哥觉得赏心悦目是一种本能。
贺召虽然有点吃醋,但也知道她不会有更多想法。
成年人之间的感情交往和私丨密行为本身就是敏感的话题,贺召很少有这种机会跟她聊,不光因为他暗恋她,私心不敢提,更因为她小时候受到过创伤,怕她会抵触。
即便事发时她年纪很小,记忆模糊,但是她一直很讨厌男人,也足以说明心里的伤口并没有完全愈合。
一条疤横在那,就像一道鸿沟,像铁链枷锁,困束着她的灵魂。
贺召不想在她面前把性别带来的问题论得太清楚,可是随着时间过去,岁数增长,她终究无法永远懵懂无知。
她会长大,会接触更多形形色色的人。
她能学着平静地面对社交生活中的种种情况,能拥有一个正常成年人该有的情感及生理需求。都是值得庆贺的好现象。
抱着她亲了亲,贺召说:“我相信你,但是你已经有哥哥了,以后不准看他们。”
甜喜为自己申冤:“我不是故意的,游泳课他们穿的少就很明显。”
“那是怪我平时在家穿太多了?你今天第一次见。”
甜喜闻言又低头看了一眼。
衬衫衣摆挡着,根本就看不见什么,是她感受到的。
想到自己还得找机会霸凌他,真正实施起来估计有些难度,为了能提前估测难度的大小,她语出惊人:“要不你再让我摸一下。”
贺召哭笑不得:“你是一点也不怕我是吧?”
甜喜倒是很实诚:“你管我学习的时候我会怕。”
除了管学习的时候,甜喜就差骑到他头上来撒欢了。贺召无奈地微微松开她,拍了一下她的后腰:“好了,乖,先下去。”
“为什么?我不要。我要哥哥抱。”
“哥哥还得工作怎么办?”
“你抱着我工作,我又不打扰你。”
贺召僵得都快不能呼吸了。她说话的时候还喜欢动来动去,一会儿摸他脸,一会儿蹭他脖子,一会儿抱得更用力些,根本不安分。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不打扰”足够让他浮想联翩。
为了给她点教训,也为了防止她得寸进尺,贺召沉默着抱着她站了起来。
重力拉扯着她向下坠,她一时间有些慌张。不等她做出反应,贺召已经离开书房,来到了客厅。
弯腰把她放到沙发上,贺召一条腿跪在沙发边缘,动作温柔,打算把她强行扔在这。
可是她不肯松手,一直抱着他的脖子,腿也缠着像考拉。
“松开。”
“不。”
“再给你一次机会。”
“略。”
面对她的挑衅,贺召缓缓深吸一口气,突然抬起她的腰,同时俯身凑上去吻她。
像是膝盖不小心打滑,意外地撞了一下。
甜喜惊到瞪大眼睛,不受自己控制地溢出一道甜甜腻腻的轻哼,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贺召嗓音哑到过分,低沉着威胁:“……松不松?”
甜喜怂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稍一松手,贺召立马起身,眨眼就没了影。
甜喜缓过劲儿来,心里又怕又兴奋,明知道靠近他有危险,还是很想去找他,好像玩上瘾了似的。爬起来跟进他的卧室,他正在洗澡。
她倒不至于冲进去作死,只是在床边坐着等了一会儿。
浴室里水声不绝,他半天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怎么这么慢。
甜喜躺在他的床上滚了一圈。
就像前来标记领地的小狗,恨不得滚遍床上的角角落落。
等贺召洗完澡出来,甜喜正趴在他的床上呈“大”字形躺尸。
“干嘛呢?”他问。
甜喜动了动手指说:“好累啊。”
“躺在这辛苦你了?”贺召头发擦得半干,毛巾搭在肩上,上前去捞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
甜喜说:“我在帮你暖床。不用谢我。”
“我还得去工作,你先在这睡?”
“不行。”甜喜推开他,从床上下来,“我要陪你工作。”
贺召叹气,她今天情绪不稳定,不先把她哄睡着,他怕是别想工作了。
书房里,甜喜给自己准备了一本书,又拿了一堆零食。贺召过来的时候,她推着沙发凳坐在了他的办公桌对面,很认真地说:“开始工作吧。”
贺召瞥了一眼,好像是一本乐理有关的书。
半信半疑着坐下,甜喜“哗啦”撕开了薯片包装,很乖地问他:“有吵到你吗?”
这点动静算什么吵。
“没有。”
然后甜喜就开始边吃边看书。
贺召松了口气,怕她再作什么妖,赶紧捡起刚才中断的工作争分夺秒。
一边是翻书,一边是敲键盘,相处非常融洽。
等贺召处理个大概,反应过来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他工作一忙起来就容易忘记时间。
挪开笔记本看向对面,甜喜正缩在沙发凳上,歪着脑袋直点头,困得不行。
办公椅滑轮声很轻。
贺召起身走向她,捡起她掉在地上的书。
她的手机亮着屏幕,停留在某平台的搜索界面,上面的搜索痕迹全都与他有关。
贺召把手机扣在桌上,俯身把她抱起来:“宝宝,回屋去睡。”
甜喜困得睁不动眼:“你忙完了吗?”
“忙完了,怪我没注意时间。我先带你去洗漱。”
甜喜哼哼着:“我刚才洗过澡了……”
“吃了一晚上零食,得去重新刷牙。”
把她抱回卧室,放到卫生间的大理石洗手台,她浑身没力气,靠在他身上犯困。
他先把牙膏挤到电动牙刷上,提醒她:“张嘴。”然后塞进去,按开开关。
她不情愿地睁开眼,接过牙刷,刷完一轮来回之后立马扭头把泡沫吐进洗手池,多一秒也不留。
贺召把毛巾打湿,温柔地给她擦嘴巴,随后递上装好了水的玻璃杯让她漱口,流程配合得相当默契。
刷完牙,贺召又换了一条湿毛巾给她擦脸,惹得她十分不满:“好凉,我都不困了。”
“没事,等会沾床就好了。怕你热。”说完他又把迷迷糊糊的她送到床上去,全程体贴小心,服务意识极其到位。
把她的长发捋顺,贺召问:“喝点水吗?”
“不喝。”
她毫不客气地拍了拍身边的床板:“快来睡。”
贺召笑着躺下,关了其他亮眼的灯,只留下床边柔和的落地灯。
她很喜欢落地灯,所以不论是家里还是公司里都随处可见,仿佛只要是能博她青睐的东西,贺召就会爱屋及乌。
长臂从她身后揽着她,贺召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手上轻轻地拍打着节奏。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洗了脸,她竟然半天也没睡着。
安静了良久,贺召忽然声音很轻地喃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对不起让你一直担心。”
甜喜能猜到他说的是视频的事。
她的手机离了手,肯定是睡着之后被他捡走了。
沉默着翻过身来钻进他怀里:“……我不想让别人欺负你。”
“没有人欺负我,”贺召语气温柔,“我们已经长大了,谁也不能随便欺负我们了。”
甜喜抬起头:“可是那些视频给你带来了很多不好的影响。”
贺召把她耳边的碎发顺到耳后:“这段时间我考虑了很多,最初发视频的那个员工没有恶意,我们其实也不用那么紧张地对待这件事。”
“我不明白,有好多人去公司给你找麻烦,今天连路上都有人打扰你,我不喜欢这样。”
“乖,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来看。公司一直做传统广告,线上依附那些商业平台,搜索引擎,线下走展会,LED等等,能达到的效果很局限,甚至可以预估到上限。
“而这次的视频不一样,你也看到了,一旦爆火,短时间内就会引来巨大的能突破次元壁和行业圈的流量。未来信息流广告和短视频带货的热度霸屏已成必然趋势,我想把握这次机会。”
甜喜听得认真:“你打算做什么?”
“顺应发展,孵化网红。”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得在能保持公司现有产品线正常运作的前提下,而且不能去做低俗的,下三滥的,像那种标题党,蹭热度,无底线,以后绝对会被严厉打击,走不长远。”
甜喜说:“流量变现的甜头越大,做的人就会越多,肯定会出台越来越严格的规则和管理政策。”
“对。所以要有先见之明,既要抓住流量暴起的时机,又要为以后铺好路。要让网红成为正当职业,成为履历上拿得出手的工作经历,对他们本身的筛选要求也不能降低。
“目前这个计划还没有具体方案,初步规划了一些方向,像是美食探店,非遗传承,地方文化,旅游宣传等等,可以慢慢再考虑。”
甜喜问:“那你自己也要当网红吗?”
“我当然不……我素质有待提高,看见差评和恶意找事的我会跟人打起来。”
甜喜眨巴着大眼睛,越听越精神:“噢,原来你知道自己脾气差。”
贺召捏她的脸:“我脾气差怎么了,对你温柔不就行了。”
甜喜傲娇地“哼”了一声,故意用脑袋去撞他,腻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你好棒,你是我见过最最厉害最最有头脑的人。我相信不管什么你都一定会做好。”
贺召经常这样夸她,一点小事都会鼓励她,肯定她,所以听她如此直白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他们互相弥补原生家庭缺失的安全感,给予彼此最好的精神支撑和情感寄托,早已经习惯了。
“那你呢?”他问道,“我看你最近好像在看乐理编曲之类的书,是有什么想法吗?”
“……我还不知道,只是有点点喜欢。”
“喜欢就去做,人生有足够多的试错成本,你可以随便做任何事。”
当初她高考填志愿,贺召就曾说过,如果不确定要做什么,那就选眼下对自己最有益的。先往上爬,爬到高处自然有更多见识,更多阅历,更多选择。
那时她选了云州理工大实力很强的建筑系,而现在她慢慢地开始看到更多选择了。
“如果我想做的事没有那么有出息呢……我是说,可能永远都不会赚很多钱,也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什么真正的成就。”
“那又怎么了,只要我活着还能饿到你么。何况我都立过遗嘱了,万一我死了钱也都是你的,你这辈子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钱。你是公主,只要站得高高的,去体会你的快乐和意义。”
甜喜心里感动,正想亲亲他,思维又开始放飞:“如果我是公主的话,你把遗产给我,那你不就是老国王?”
“……我就不能是年轻的国王吗。”
“可是国王好像是我爸。”
“……非得差辈么,你上次跟廖总说我是什么男妈妈,忘了我怎么教训你了是吧?”
甜喜连忙扑进他怀里:“那又不是我先说的!”
贺召无奈:“笨蛋,快睡吧。”
“明明就是你胸丨肌太明显了所以……”
贺召嘴角一抽。
那天意外听见她跟廖盈盈谈论什么ABCD,还以为是什么学术方面的正经话题,结果仔细一听才知道聊的是罩……杯……
这种话题为什么要带他。
第28章 表面避嫌
周末是个难得和平的日子。甜喜没往外跑, 也没有电灯泡过来打扰。
贺召等她睡醒之后先带她出去买菜,然后回来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已经是七月初了,还有不到两个周甜喜就会放暑假。眼看着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被消磨, 贺召一边给她剥坚果,一边状似随意地说:“坚果有营养,对身体好,你学习压力那么重,应该多吃点。”
甜喜看电影看得目不转睛,摇头道:“不重啊,上课没有高中的时候那么忙。”
贺召又递上鲜榨的果汁:“可是好不容易有时间放松下来, 还是得好好休息,不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事情浪费精力。”
甜喜吸了一口果汁,看他:“什么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贺召神色自若地用纸巾给她擦了擦嘴,紧接着又塞了两颗花生给她:“像是榨果汁, 剥花生之类的。”
甜喜了然,咬得花生“嘎嘣”响:“噢, 你还是想让我搬回家?”
贺召不直接回答, 掀开旁边木盒的盖子, 露出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坚果,就像在炫耀一箱金灿灿的宝贝:“你要是不回来的话, 我就在这里面养一只仓鼠。”
“你养了我才不回来呢,我讨厌仓鼠。”
“你回来我就不养。”
“你这是威胁我!”
“嗯哼。”贺召随手又剥了一颗开心果喂给她。
甜喜倒没有那么抗拒, 咽下去之后不紧不慢地松口:“好吧, 那你明天去帮我拿行李,我有些东西要带回来。”
贺召终于得到了满意答案, 立马又讨好似的递上果汁:“你只管吩咐,我保准做到。”
甜喜接过来猛吸一大口, 把杯子里剩下的果汁全部喝光:“可以再来一杯吗?”
“不可以。你已经喝了两杯了。”贺召突然翻脸不认人,拿走杯子起身就走,手里不忘拎着那一盒坚果。
甜喜扭着脖子问:“那我的坚果呢?”
贺召头也不回:“坚果的量也已经吃完了,明天再来。”
“……骗子,还要我尽管吩咐,”甜喜一脚踹翻沙发上的抱枕,故意高声说,“我明天不回来了!”
贺召的声音从厨房里伴着水声传来:“晚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把你宿舍搬空。”
吵吵闹闹到了第二天,贺召的确是一早就去了学校,把甜喜送到教学楼之后带着小方这个倒霉的苦力工前往宿舍楼。
专门在门卫登记过,贺召把车开了进来。
小方坐在副驾困得直哈欠:“怎么不让我爸来,咱们公司应该多给新员工一些吃苦成长的机会。”
贺召说:“阿甜的宿舍在六楼还没有电梯,我怕把大方叔的腰闪了,工伤还得让我赔钱。”
“去宿舍干嘛?”小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上次来这边还是送甜喜入学的时候。
“搬家,阿甜要回家住了。”
很平静的语气。
但是小方明显能听出他心情不错,甚至语气里还有几分雀跃。
八卦的眼神不停地在他身上扫,小方语气夸张:“我说你这变态的占有欲别太离谱了,连宿舍都不让人家住,好好的女大学生到你手里简直饱受摧残!”
贺召神色无辜:“我怎么了?我又没做什么。”
到宿舍楼下找了个停车位,他先一步下车。
小方紧跟着出来:“还没做什么?去医院接满爷那天,我买东西回来明明看见你们!……”
贺召突然停下脚步,淡淡的目光充满了威胁的意味:“看见什么?”
小方一向很有眼力见,果断把话咽了下去:“没看见什么,嗯……没什么。”
贺召继续往前走:“没看见什么就把那些不重要的事忘了吧。”
“得嘞!”小方箭步跟上,没注意到表面气定神闲的贺召紧了紧眉头,眼底的心虚和懊恼一闪而过。
甜喜可是明说了不准把关系公开。
要是让小方把他们俩在车上拥吻的事传出去,回头可有他哄的。
甜喜在宿舍里总共没太多东西,只需要拿些必用品,其他的留在宿舍,回头有什么急事也方便临时过来住。她提前跟宿管阿姨和舍友都说过了,贺召跟小方只要在楼下等着,李棠云很快就拿着一个行李箱和一个手提包下来。
李棠云没怎么跟小方打过交道,一见小方站在贺召身边,气质不俗,觉得他肯定也是个有钱人,立马上前打招呼,还问小方要微信。
小方一本正经地请示贺召:“贺总,可以加微信吗?”
贺召忙着跟甜喜聊天,手上噼里啪啦发出去一个可爱的摸头表情包,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随意。”
小方点头:“好的。”然后拿出手机亮出微信二维码。
李棠云正要扫,看着上面“AAA兼职司机全城豪车接送”一阵无语:“……你,你是司机?”
“是的,”小方顺势递出名片,“作为贺总的顶级助理,他的所有车我都有使用权,你懂得,豪车哟。回头用车提前联系,给你打折!”
“……不了,谢谢哈。”李棠云婉拒,直接收起手机,连名片都没收,绕过他们赶去上课。
甜喜的行李放进后备箱,贺召没着急带回家,就这么去了公司。廖满满今天来上班,坐在带滚轮的办公椅上跟残了似的,到处滑来滑去。
见到贺召进门,廖满满张嘴就训:“你!叫你呢!看什么看,迟到了知道吗?给我过来!”
贺召老老实实走到他跟前,抓着他的椅背掉转180°,直接把人推进了卫生间。
廖满满急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大爷的,玩儿呢!”
贺召打量他:“这不已经好了么。”
“哼,老子天生丽质……呸,天生骨骼清奇!区区小伤算什么。”
“那正好,李总那事你听说了吧,剩下的你赶紧接手吧,我还有别的事忙,都抽不开身了。”
“什么李总?哪个李总?李总又怎么了?”廖满满在家的时候一点工作的消息也不看,“别特么一来就给我烂摊子成不成,真没劲,我要休病假!”
“处理完了随便你休,处理不好你就退休。”
“……不至于吧,有这么严重么。”廖满满扶着腰,跟着他往办公室走。
工作日周一本来就是忙的时候,又赶上月初,各部门动不动就大会小会,排得很紧。
转眼下午五点多,贺召人还在会议室,眼睛却频频看手表,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会开得太久,后期总归没什么有用的内容讨论,甚至一度开始跑偏,车轱辘话来回滚。
贺召打以前上学的时候就不爱听老师絮叨,偏头往廖满满那一看,人家已经抱着胳膊睡了。
敲了敲桌面,众人看向他。
“以后开会尽量简练,废话少说,没看满爷都听困了么。”
小方干咳两声,一脚踹向廖满满的椅子。
廖满满当即瞪眼,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摆出精神抖擞的样子:“啊?开完了?”
贺召把笔记本合上,叹了口气:“散会吧。”
小方眼疾手快,替他捞起笔记本,比秘书还勤快,边往外走边小声问他:“这个点应该已经下课了,要不要去接阿甜?”
廖满满的耳朵向来选择性好使,不正经的消息听得比谁都清晰:“啥?接阿甜干嘛,晚上有活动?我姐还没信儿呢,要不咱晚上团建出去找找她得了。”
贺召说:“你姐你自己找,我要去接我妹。”
“她那宿舍和教学楼总共隔着两步路,还用得着你接。”
贺召听到这话忽然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没来得及通知你这个好消息,阿甜搬回家了。”
廖满满一脸嫌弃,用词比小方更加夸张直白:“我说你这死变态别太离谱了成不成,人家才住校几天啊,又让你弄回来了,能不能给人家点自由。”
“你姐倒是有自由,你姐连家都不回,你姐结婚也没叫你吧?”
“……你他妈少往我脑门上扎刀。”廖满满都好几天没看见廖盈盈了,还以为受伤住院,不管怎么说廖盈盈也会出面看看他,结果可倒好,把他拉黑了,直接失联,扔下一个啥也不管的咸鱼庆衾,半点消息都套不出来。
三人一块往外走,今天来公司堵门的陌生人少了很多,偶尔碰见了几个漏网之鱼,廖满满还朝着人家吹口哨。
贺召虽然有时吊儿郎当,举止散漫,但他身上从来没有过廖满满这种流氓痞气。毕竟是廖盈盈那种渣女的双胞胎弟弟,能是什么纯情大男孩,祸害的前女友没那么多也绝对不少。
贺召不太想带廖满满一起去学校,怕被他这情场老手看出端倪,但耐不住廖满满天生不要脸,非要跟着。
到学校的时候方临傍晚,天边丹霞靡靡。
甜喜下课早,先去了图书馆。接到贺召的消息,抱着借好的书从门前台阶下来,走入昏沉夜幕中,一眼就看到了这三个倚在石台边聊天的家伙。
廖满满最扎眼,壮实的体型因为忙于应酬又懒得运动已经轻微发福,棕咖色系印花衬衫敞开着怀,简直像个夜场归来的二世祖。
小方没有那么强烈的特色,外形中规中矩,个子倒是不矮,穿着浅色衬衫,脖子上还挂着他的老人手机挂件,笑起来很邻家,站在廖满满身边可以说是清爽又去油。
中间的贺召打扮最素,白衬衫黑西裤,黑色领带。
肩宽腿长的身材好到过分,可惜穿着正装却不像个老总,单看出色的外表说是男模或者演员反而更贴切。
很多人在看到贺召的第一眼时都会误以为他是个家境殷实的富家公子哥。更别说他聪睿,明智,头脑清醒,富有内涵,越了解他只会越情不自禁地陷在他的人格魅力中,被他深深地吸引。
甜喜真的很能理解他为什么招人喜欢。
望着他的时候,仿佛自然而然地就会忽略周围的一切。走到他面前,她的眼里已然被他盛满,把书给他,撒娇似的嗔怪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贺召一手接过书,一手拉着她:“月初开会太拖拉了,改天开个会好好说说他们开会磨叽的事。”
廖满满瞪着两眼就像强光手电筒,精准照向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
小方及时干咳两声提醒。
甜喜连忙抽手,转头关心廖满满:“满爷你腰好点了吗?”
廖满满差点炸毛:“我他妈摔的那是屁股!屁股!我腰好着呢!”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你屁股好点了?”
贺召无奈伸手揽着甜喜的肩膀:“好着呢,不好能来接你么,别问那么多了,大庭广众,周围这么多女大学生,满爷还得要面子呢。”
小方说:“就是就是,走走,先吃饭去。”
廖满满冷哼:“少在这假惺惺,你俩好像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贺召秒答:“没有。”
甜喜默默推开贺召搭在她肩上的手:“……没有啊。”
小方比他俩还紧张,就这演技,还想骗过鬼精的廖满满?
廖满满自个儿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指着他们俩说:“你俩有问题!”
小方乐得要命,还得憋着装不知道:“什么问题?”
“你俩是不是谈恋爱了?”廖满满问完还特意问了一遍小方,“他俩是不是谈恋爱了!”
小方哪敢说话。
甜喜心虚地清了清嗓子,一脸认真:“怎,怎么可能!满爷你乱说什么呢……他只是我哥哥。”
廖满满知道贺召不把甜喜当妹妹,但他不知道甜喜是什么态度。刚才一时嘴欠,本来只是开玩笑的,见甜喜的态度这么“明确”,自然也不好再瞎起哄了,只能丢给贺召一个同情的眼神。
贺召转移话题:“要不晚上在食堂吃吧,吃完各回各家,累了一天就不聚了。”
廖满满以为贺召伤心失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兄弟懂得”的表情,然后转头又去找甜喜:“甜妹你跟那个叶大夫分手多久了?赶紧找下一个吧,我姐一直说云州理工大帅哥特别多,要不你问问她,让她给你介绍几个。”
甜喜说:“我联系不到盈盈姐。”
“啧,联系不到就想办法嘛,你得懂得变通!你看啊,我姐现在结婚了,又毕业了,她那么多优质的资源,那么多帅哥的渠道,你不赶紧拿下不就浪费了么!谈恋爱注重的是什么,‘先下手为强’!快,赶紧找找她。”
“我真的找不到……”
贺召忍不住出声护短:“我们阿甜一心只想学习,没那心情谈恋爱。你想找廖总也别来难为她。”说着又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大手完全困住了她的手腕,捏得很紧。
甜喜怎么也抽不回来,急得用指甲挠了他一下,结果换来他坏心的一扯,差点没站稳撞到他身上。
廖满满是个勇于放弃的人,当即换了个思路去问小方:“方啊,要不你用美男计试试,你给我姐发张裸丨照。”
“……能不能别整这么变态的,怎么不发你自己的。”
“我跟她从小一块儿长大,我俩双胞胎,发我的有个屁用。要不这样,我去网上找一张,把你头PS上去!”
小方翻了个白眼,好像还骂了句脏话。
俩人一起走进食堂,身后的贺召却突然拽住了甜喜,跟她一起停在了门外。
只是隔着一道门,外头的光亮远不如屋里清晰。
贺召面色从容,手往下滑,抓住她的手:“要不我们直接回家吧。”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满爷都敢当着我的面给你找对象了,被丢下是应该的。”
甜喜嘴角抿着笑意:“你别太明显了,我们得避嫌。”
“表面避嫌那么认真干什么,”贺召说着肆无忌惮地凑过去,在她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真不回家?满爷现在找不到廖总,保准还得难为你。”
甜喜微红着脸推他:“那你就不能帮他一起找找,万一廖总出什么事怎么办。”
第29章 恋爱脑
贺召早就找过了, 也得到了消息,廖盈盈是为了躲温跃所以拉黑了其他人。
他们俩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还不太清楚,估计离不开感情那点事。
而廖盈盈那个新婚丈夫, 据说是什么艰苦打工的穷学生,住在破出租屋里准备考研,没钱了就去酒吧打工,凭借脸蛋和身材成功博得廖盈盈欢心,然后不知道怎么的逼得她结了婚。
廖盈盈现在就在那出租屋附近的酒店里藏着呢,姑且算作人家的新婚情丨趣吧,不管怎么着, 贺召不太好插手。
“廖总的事不用我们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甜喜问:“你有调查过跟她结婚的那个男人吗?是不是那个男人不好?”
“查不出什么,就是个有点姿色的穷学生。上次见面聊了几句,可以看出那人很有野心, 不过廖总也不是善茬,肯定不会被他拿捏的。我现在猜, 他们俩结婚怕不是廖总见色起意, 一时昏了头, 现在想后悔了又不好处理。”
“搞不懂结婚有什么好,”甜喜嘟囔, “如果我是廖总,那么有钱, 什么都不缺, 就算见色起意也不可能结婚。婚姻除了给人枷锁,没有太多保障, 赔本买卖。”
贺召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你还聪明起来了。”
甜喜仰头:“我一直都聪明!”
“我是说感情上的事,明明你前几天还是懵懵的小可怜。”
甜喜拂开他:“那还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肯教我。”
贺召牵起她的手:“我不是故意的, 以为可以慢慢教你,没想到我自己也学得很慢。”
甜喜冷哼,拽着他的手晃了晃:“那我们还要不要进去吃饭了?”
“不去了,回家,我给宝宝做好吃的。”
甜喜第一次在外头听他叫“宝宝”,跟在私密空间悄悄耳语不同,难免有点不好意思,放软了声音:“我要减肥,不吃好吃的了。晚上还是随便吃点吧。”
贺召蹙眉:“你这细胳膊细腿减什么,是不是谁说什么了?”
“没有,我自己想减肥,我保证不会影响身体健康,而且绝对不节食!”
“那你为什么突然想减肥了?”
“情况紧急,我准备了一个惊喜给你。”
贺召已经被她的“惊喜”给弄怕了,要是再来个叶敛青保准能气死他,果断拒绝:“别别,你别准备了,有什么事你现在直说,不然我心脏受不了。”
“这次真的是惊喜!你肯定会喜欢的。”
“……少来,赶紧直说。”
甜喜不乐意:“早知道不给你预告了,一点神秘感都不让有。”
“你那叫神秘感吗?结合你过往的思维模式,我有权提前了解情况,然后合理纠正问题。快说。”
甜喜不情不愿地坦白:“我这学期参加了一个社团,放假之前会有演出活动。我想瘦一点上镜好看嘛。”
“演出?”贺召单是听她这么说就已经觉得非常惊喜了,“表演什么?”
甜喜语气掩不住小得意:“我们是乐队演出,我学了吉他。”
“可以啊,你藏得这么好,一点消息也没给我透露过。什么时候演出,我们能来看吗?”
“嗯!当然了。还有好几天,到时候我会叫你们的,要等大部分同学考试完。”
贺召看她这么高兴,也跟着她一块儿傻乐。
他从没要求她一定要融入外面的世界,可是当她真的走进了阳光之下,就像一个普通的不曾经历过困苦折磨的女孩。那么美好,那么快乐,让他如何能不为之动容。
她曾经奢望的,羡慕的,终有一天变成了她触手可及的生活。
这正是他们拼死挣扎也要走出黑暗的意义。
“我们快点回家吧,我很想抱抱你。”贺召把心里最直接的想法说了出来。
甜喜笑道:“在这儿抱不就好了。”说着就要张开手往他身上扑。
就在拥抱将要完成的一瞬间,“哗啦”,廖满满撩开了食堂门口的塑料帘子:“你们他妈的在外面生崽儿呢,还不进来。”
甜喜紧急刹车,收手的同时反而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扭头看风景。
贺召手里拿着她的书,站在那哭笑不得。
廖满满刚才没看清外面的情况,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揣着兜走出来骂骂咧咧:“吃不吃了啊,老子喝汤都喝饱了。”
“喝饱了正好,阿甜要减肥,我们打算直接回家。”贺召问道,“小方呢?”
“别提了,刚才有一个女的叫什么……叫什么来着,反正说是甜妹的舍友,正缠着小方聊天呢,甭管他了。”
甜喜问:“是叫李棠云吗?”
“好像是吧。”
“难怪,她上课的时候专门来问我给我哥开车的帅哥是谁。”
贺召奇怪:“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就实话实说呀,她当时听了挺激动的呢。我本来还以为她不喜欢小方哥哥那种类型。”
小方跟廖盈盈他们一样,是正儿八经今年夏天才毕业的大学生,但是小方从贺召创业初期就开始跟着帮忙,工作时间并不短。
虽然只混了个助理,但是他能在兼顾工作的同时完成学业,足以见得他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他家境普通,爸妈也都是普通上班族,奈何祖上积德,留下了相当多的存款,只要他们老老实实不乱挥霍,也足够日常开销不愁吃喝。
他跟李棠云所追求的那种土豪不太一样,甜喜也想不通到底是哪一点戳中了李棠云的喜好。
廖满满饿得直嚷嚷:“行了行了,别管小方了,不是要回家吗,赶紧走,甜妹减肥正好,我去你们家吃。”
甜喜跟贺召对视一眼。
廖满满要真跟着去他们家,今晚八成就得住下。
为了守护好不容易求来的二人世界,贺召故作悲痛地说:“我刚才意外得到了一个消息,有关廖总的。好像是说……有人在春景小区附近的一个什么酒店看到过她。”
廖满满瞪眼:“真的假的?”掏出手机在地图上开始搜索,“春景小区是吧,老子今晚就过去堵人!”
说着也不管吃不吃饭了,骂骂咧咧地走了。
甜喜有点担心:“春景小区不是有好几个区么,附近那么多酒店……满爷能找到吗?”
“没事,先让他去找找,不然我直接报精准地名,他会以为我跟廖总合谋,又得折腾我。稍等会儿我再给他透露点消息。”
“所以你们真的合谋?”
“想什么呢,我也是为了确认廖总安全才去查的。”
他们就这么前后脚离开,无辜的小方最后才孤零零地出来。
左看右看找不着队友,身后还有个来势凶猛的李棠云,苦着脸给贺召发语音:“贺召妹!你你你!你们不会把我扔下自己走了吧?有没有良心!”
贺召:[转账:¥80.00]
贺召:本来想多给点算加班费,可是你既然都这么叫我了,就80吧。
小方:亲爱的贺总,您知道的,我普通话不太标准,我刚才是想问您妹妹是不是也一并离开了,如有冒犯,请您务必大方地原谅单纯善良又热爱工作岗位的我。[表情包:玫瑰]
贺召:[转账:¥1000.00]
贺召:晚饭先垫吧点,等会儿我给你个地址,你打车去春景小区接满爷。
小方:OK!
减肥这种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行为,甜喜是头一遭接触。
她骨架小,从小营养不良,体质不好,不易长胖。现在1米67,体重只有93斤,可以说跟胖半点不沾边,BMI还严重偏瘦。
因为经过了专业的拳击学习,平时也经常健身,所以她胳膊上有肌肉,腹部稍微练一练也能立马凹出马甲线,
但耐不住她吃饭太多,一顿不落,有时候还多添两顿。饭后又喜欢来点水果点心小零食,半口都没委屈过自己。导致她的脸蛋格外圆圆软软,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上镜。
晚上回家贺召专门给她做了“减肥餐”,一大份蔬菜沙拉,一份香煎鸡胸肉,一张粗粮鸡蛋饼,还有一根水煮玉米。
她吃完之后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有点怀疑地问:“别人减肥真的吃这么多吗?”
贺召很肯定地说:“当然了。”
随即又给她递上了鲜榨的果汁。
她吃饱喝足回了卧室,贺召则在书房忙工作,开始了两人正式的工作日夜晚相处模式。
半小时后,贺召坐不住了。
关上电脑过去找她,她正站在窗边的桌子前翻书。
细软的长发散在脑后,仿佛连发丝都浮着一层盈盈可爱的光。
“怎么站着?”贺召边问她边关上门。
她不意外他的到来,头也不回地说:“吃太饱了。”
贺召走到她身后,长臂自然地从她腰侧穿过,摸了摸她的肚子:“还好吧,很撑吗?”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桌上的书,摇头:“不撑,但是我要减肥。”说完抬头看他,“人家说减肥好像每顿只能吃三到五分饱,我都吃了九分了。”
贺召想也不想就否认:“没听过这种说法。”
“好吧,”甜喜继续看书,“我也觉得那样有点虐待人。”
贺召下巴抵在她肩窝,扫了一眼书上的内容:“这也是乐理方面的书吗?我以为你在复习。”
“我已经复习过了,我会考好的。”她嘟囔着,又翻了一页。她记忆力很好,阅读速度很快。
贺召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忍不住歪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脖丨颈,语气不自觉地温柔,故意逗她:“宝宝这么棒,考好了带你去海边游泳。”
“不去!你讨厌。”甜喜飞快拒绝。
贺召又用手臂把她搂紧了些,怎么看都觉得她可爱极了,沉浸在她香香甜甜的气息中,只想靠着她,一直跟她腻在一起。
玻璃上映着他们不太清晰的影子,混杂着窗外斑斓的城市灯火,迷离似一场惹人沉醉的梦境。
甜喜迟钝地感受着身后他散发的温度,正在迅猛地侵袭她的心脏,带动着心跳加快的同时,骨头好像也跟着发软。被他抱得越紧好像越有点站不住了。
“哥哥……”
“嗯?”
“我们要不还是保持距离吧。”
贺召摇头,在她发间用力地蹭了蹭:“不保持。”
向来只有甜喜无赖的份,她才不惯着别人,挣扎了一下:“可是你打扰我看书了!你答应过我学习的时候不亲我的。”
贺召有点委屈:“我没有亲你,抱抱也不行吗?”
都贴得这么近了,简直黏人到过分。她能听出他气息的变化,就像疯狗看见肉骨头,等会儿能忍住不亲她才有鬼。
果断说:“不行,你走开。”
贺召不吱声了,破罐子破摔,反正就是抱着不松手。
甜喜又翻了几页,注意力不集中,效率降低,看不进去。时间22:01,不早不晚。她把手表摘下来放在桌上,合上书页。
贺召连忙问:“不看了?”
甜喜立马打断他的想法:“我要去洗澡。”
贺召果然蔫了,但语气又有些倔强:“那我等你。”
甜喜不禁耳根泛红。
等她干嘛,等她出来马上亲亲?
脑袋里没点正经的东西,这还是她那个冷漠强大运筹帷幄的事业脑哥哥么。
“你今天不是很忙么,怎么不去工作。”
“忙,但是想见你。”
“就只是想见我?”
“……嗯。”
他停顿了片刻,又决定摊牌,抵在她耳边用极轻的气音说:“还想亲你。”
甜喜的耳朵都快烧着了。
很难想象他之前是那么严肃又正经地要求她“保持距离”,稍微靠近点就会凶凶脸,让她退后些。还以为他真的想教她成年人的社交规则,现在看根本是他自己把持不住。
“我要去洗澡了。”她又重复着通知了他一次。
“好,”他先痛快地答应,随后又死乞白赖地央求,“要不我送你吧。”
从窗边走到浴室都用不了半分钟,送哪门子的送。
“……我自己来就好。”
好不容易从他怀里挣脱,甜喜先去拿了睡衣,然后才去了浴室。磨磨蹭蹭洗完,打开门发现贺召竟然把笔记本搬了过来,正坐在她床上敲电脑。
见她露面,他当即放下笔记本:“洗完了吗?”
她顶着半干的头发出来,站在试衣镜前:“好想去剪头发,太长了,每次洗都好麻烦。”
贺召起身朝她走去,站在她身后,主动接过毛巾,先用手掌试了试她的发顶:“所以说你回家住就很方便,我可以帮你擦。”
“可是我又不能一直让你擦。”
“有什么不能的,只要你愿意,去哪里都可以带着我,随时有需要,随时动手。”
甜喜笑了:“把你放在包包里吗?”
“可以,条件允许的话,我巴不得给你当贴身挂件。”
她扬起头,看他专注地为她擦头发的样子,真是温柔到让人心动。
“哥哥你是不是恋爱脑?”
贺召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脑?”
“就是,你非常非常地喜欢我,整天都想黏着我,不管我做什么你都容忍,不管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贺召只对前半部分比较认同,对后半部分格外警惕:“那可不一定,话哪有那么绝对的。要是你想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我还是得管着你。”
甜喜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想霸凌你算不算不好的事情?”
贺召直觉这两个字不会是他所知道的那个意思:“哪个霸凌?”
她用后脑勺抵在他胸膛,重力慢慢地往后压:“就是看你有点小帅,想要霸凌你的肉丨体的那个‘霸凌’。”
贺召:“……”
沉默了足有六七秒:“你这又是从哪儿学来的?”
甜喜这次没有出卖李棠云,而是说:“随便听来的。”
贺召用手指掐她软软的脸蛋,掐得她嘴巴嘟起来,看起来很好亲。他果断低头嘬了一口,结果没想到她直接抬起手臂来勾住了他的脖子,张开嘴巴,邀请他继续深陷。
头发还没擦干,发尾碰到睡衣的布料,晕开一片又一片冰冷的水圈。呼吸却像在发烧,滚丨烫且焦灼地拉扯。
仰着头总归不太舒服,没多会儿她呜呜了两声,含糊不清,似乎是在拒绝。
贺召松开她,看着她被润得发红的唇丨瓣,完全被蛊到移不开眼,把毛巾随手一扔,他抱着她再次来到窗边的书桌前,把她放在摞好的书本旁边,低哑的嗓音里透着几分幼稚。
“我要在这里亲你。”
甜喜有点晕,一只手抓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软绵绵地撑在桌面上。
她并不清楚霸凌的步骤,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始,怎么进行,又被亲了两下,忍不住推开他确认:“现在是要霸凌你了吗?”
背对着光的贺召微垂着眸子,眼底一片晦暗难明,把问题反抛:“你想吗?”
甜喜动了动嘴唇,猛然加剧的心跳声暴露着她的紧张:“说实话,我还没有准备过……我不会。”
贺召失笑:“不会就想霸凌我?”
第30章 教学
甜喜理直气壮:“想想不行吗?”
“……行, 你想怎么样都行,”贺召用额头抵着她的,字句间黏连着无奈又宠溺的叹息, “不过,我还是觉得等你再长大一点再去尝试那些事情……也不晚。”
甜喜不明白:“我已经长大了。”
他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心口:“心智再长大一点。有些事太早接触不一定就是坏的,但是慢慢体验总归不容易出错。”
她这两年变了很多,不管是思想还是认知,跟以前都大不相同。
谁也说不好她再过一阵子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而贺召恰恰是险中求稳的性格。
他敢于站在风口抓住先机,也不惧放手一搏赌个结果,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心里得有足够的了解和把握,综合种种因素去估算未来将会出现的可能,才能从而挑出最适合的选择。
对于跟甜喜的相处,他不想像做生意那样随意冒险。他想要细水长流, 保守起见自然就得循序渐进。
甜喜却跟他相反。
甜喜一旦想到什么就想立刻去做,心里对他的感情稍一明了就想立刻告知。
眼下, 要不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进行, 早就反过来把他摁倒直接霸凌了, 才不管他说什么。
甜喜很郁闷地推他:“你走吧,不跟你亲亲了。”
贺召堵在那纹丝不动:“为什么?”
“我要学习, 等我学会怎么霸凌你,你再过来。”
“……你跟谁学?”
甜喜被他给问住了:“只要想学肯定会有老师教我的, 我可以去问问别人……”
比如上网搜一搜, 权当上网课。
可是贺召误会了她的意思,猛地捏紧了她的腰, 低声威胁:“你敢去问别人试试!看我不把你锁在家里关起来。”
甜喜丝毫不怕,不仅不退反而凑近了些, 深邃又灵动的眼睛近距离望着他,有些腼腆却又很大胆:“那怎么办,不让我问别人……要不你教我吧。”
软软甜甜的嗓音,就像是轻轻地呵出了一团气。
贺召的心一下子被她给击中了。
手劲儿下意识放松,眸光颤了颤,破天荒地失去了冷静:“我?……”
她胡闹似的抓住他的衣领,任性地命令:“对呀,我不会嘛,你教我。我学得很快的。”
贺召只觉得喉咙发紧,下意识拒绝:“我教不了……”
太过火了。
即便他教过她那么多东西,这件事也依然……太过火了。
他没有被霸凌的经验,但是他跟着廖满满那群人一块儿长大,老早就接触过各种各样的视频,不同地域不同风格的霸凌文化多少都有了解。
在这种事上,被霸凌的似乎是女人更多,他倒是不介意把主导权献给她。
可是他无法具体想象该怎么拉着她白皙细软的手,去触碰那肮脏的撑满了污秽的剑。无法想象该怎么跟她表达教学的过程,从用词,到讲解,到演示,根本就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
她口中轻描淡写的霸凌,落到实处是多么可怕的话题。
他甚至都不敢过多地碰她,目光偏航的每一刻都会产生让他心跳狂欢的罪恶。
只敢抱抱她,打着正常接触的名号,自我欺骗着想要伸展蔓延到角角落落的念头,美化成纯粹的喜欢,而非是变态的渴望。
隐忍的克制看在甜喜的眼里,她恍然般愣了一下:“我差点忘了,哥哥你是不是也不会?”
“……”
贺召知道她误会了,但为了把这个话题及时制止,他只能牺牲自己,拧紧着眉头,艰难地“嗯”了一声。
甜喜的眼神顿时带上了一点同情,安慰他:“哥哥你太忙了,每天都那么辛苦,不会也很正常……”
“不是,”贺召不禁苦笑,“这跟忙不忙没有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
贺召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问她:“如果我被别的女人霸凌过,你能接受吗?”
甜喜怔然。
她连廖大爷都容忍不下,恨不得在各个方面都做他的唯一,抢占他所有的爱和注意力,怎么可能接受。
嘴唇动了动,她答得很诚实:“不接受。”
贺召说:“我一直都承认自己不相信爱情,跟别人比起来,我的想法很简单也很传统,倘若不是以爱为前提,有些事我可以永远都不做。你所说的霸凌……我并不是完全不会,但我也的确没有经验。
“我没有爱过除你以外的任何人,如果你真的想学,我当然愿意极尽所能去教你,可我觉得,你或许会抵触。毕竟……我也是个男人。”
就像讨厌其他男人那样抵触吗?
甜喜深深地望着他。
虽然这些年一直叫他哥哥,但其实她常常会忽略他的性别。他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廖盈盈和廖满满也没办法跟他比。
只有她跟他是同类。
冥冥之中,就像是对同类的一种怜惜,感情滋长的过程,仿佛爱上了另一个自己。
她不会对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卸下心理防备,偏偏这世上有一个与她灵魂完全契合的贺召。
勾紧了他的脖子,她用热乎乎脸蛋贴着他的:“我不抵触哥哥……哥哥跟别人不一样。”
贺召叹息着抱着她:“我就是个俗人,没什么不一样,我也有私心,我也会贪婪。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好听的话,人都擅长美化自己的行为,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就是不一样,我又不是白眼狼,谁对我好我知道,”她固执地说着,偏头在他脸上轻轻地蹭,“你就教我一点点,我不会怕的,我想知道怎么做……反正哥哥不会伤害我的,对不对?”
一字一句,拨动着他的理智。
她说的没错,无论如何,至少他不会伤害她。如果一定要学,就必须他亲自教。
手臂青筋蜿蜒,棱骨分明的大手按在她的腰侧却不敢过分用力,几乎是有些颤抖。
他低下头,没有看她的眼睛,而是盯上了她的衣摆。
睡衣是软绵舒适的质感,卷边也不易褶皱。她偏爱温和的浅色,很多衣服乍一看有些素雅,但穿上身又非常适合她。
浅浅的粉色衣裙衬得肤色白皙,垂落的腰带如同锦缎,不去管也不觉得累赘。浅浅的米色触.衣显得娇气可爱,上面还有一朵朵软绵绵的云团印花。
她没有戴一件珠宝,也不喜欢做美甲之类的装饰,可是她怎么会这么漂亮呢。
关节的棱角,肌肉的线条,哪里都很美好。
贺召大脑空白着,按掉了落地灯的开关,顺手把落地灯“嘎吱”推远了些,为霸凌的教学让开场地。
非常巧合,灯上的开关也是一团云的形状。
她很喜欢一些软软萌萌的东西,就像她的人,总是能戳得他心痒痒。
屋里只剩下一进门的天花板上还亮着几盏柔光射灯了,整体的光线格外昏沉。甜喜紧张地缩了缩腿,可惜坐在桌上不方便动:“干嘛关灯……”
“不小心。还要打开吗?”他不走心地扯谎,借着昏暗隐藏表情,猝不及防地又按了一下云团,在她的抽气声中颇为抱歉地说,“好像按错了。”
甜喜被他的行为惊到,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偏偏他恬不知耻,一本正经地坚持表演:“太黑了我看不清……只记得开关上有可爱的小云朵,是这里吧……”
落地灯现在离他至少30cm远。
他亲自推远却装不知情,反而在近处的布料上狩猎,盯上了无辜的云团。
甜喜脸色爆红,说不出话来,怕一开口会发出些让人尴尬的动静。多亏了他高壮的身材挡住了光,至少可以让她光明正大地躲藏在暗,与他一起装傻。
他在认定的开关处仔仔细细地摸寻,奇怪地问她:“是不是坏了,按了这么久怎么灯还不亮。”
不等她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修一下。”
直接越过云团印花的外壳探进去,“开关”的内部结构在发热。可惜他并不精通维修电器,尝试着确认部件,反被这难题急得冒出汗来。
关灯的时间越漫长,黑暗的发酵越浓重。
甜喜从没有像此刻一般怕黑,怕到捏紧了手指,浑身在颤抖。
脚趾紧抓着,头皮发麻,嗓子眼里呜呜两声,似乎很痛苦。在她差点没出息地挤出泪水之前,贺召及时发现了她的状况,低头亲了她一下算作安抚:“嘘,是你自己要学的。”
“可是我……”她来不及说更多,全被他强势的吻给堵住。
她忍无可忍地抓住他的后背,指甲一度挠出痕。
眸中氤氲着雾气,在不甚清晰的环境中犹如被月光青睐的粼粼水波,丝丝波澜都漾着能让人头脑昏聩的蛊惑。
她快疯了。
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却是在求饶:“哥哥我不学了……”
贺召顿住,又怜又爱地望着她,想要确认她的真实态度:“讨厌我吗?”
又问了上次亲吻她时的问题。
他真的很在意她的感受。
只要她不愿意,只要她明确拒绝,他就会立刻清醒。
她愣了愣,逐渐薄弱虚无的意识被他的问话猛然拉了回来,嘴唇翕动,再张开却给不出任何回答,只剩下茫然的气息。显然她刚才说“不学了”是一种口是心非的自然反应。
贺召暗自松了口气,在她脸颊的泪痕上温柔地亲了亲。
发声和吸气不能同时进行,她不得不完全依靠着嘴巴呼吸。把所发出的声音融化在每一次的呼吸中,渐渐的,连哭腔也不再吝啬,大有无法控制的趋势。
视线在哽咽中模糊,混乱的情绪全都冲向了大脑,然后骤然停止在了弦崩的瞬间。
落地灯“啪”地亮起,开关突然被修好。
黑暗离场。
甜喜失神地靠在贺召的怀里,好似被刚才来去匆匆的黑暗吓得有些恍惚迷离,久久不能安神。
贺召单臂抱着她,轻轻地拍打着安抚,右手不疾不徐地抽来两张纸巾,胡乱捏皱在掌心,不多时竟浸透了些许纸面。
“才几分钟就受不了,怕成这样,还敢霸凌我吗?”
她把脸埋在他怀里做缩头乌龟,半晌闷闷地给出一句:“……讨厌你。”
贺召扔掉纸巾,将她抱起来:“不准随便说讨厌我,我会难过的。”
甜喜的眼泪全蹭在了他的衣服上,哼哼两声,也不知道嘟囔了什么,反正他没听清楚。
把她抱到床上,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见犹怜,贺召忍不住扣着她的手交换了一个暴烈的吻。刚才一直没舍得多亲,是因为不想让吻阻碍她动听的声音。婉转而细腻的腔调,像是小奶狗在撒娇,简直让他脑袋都晕了。
吻后她明显没亲够,还想黏着他,可是他却说:“乖宝宝,今晚自己睡。”
然后就这么走了。
就这么……
走了?
甜喜瘫在那,过了很久都没缓过神来。
霸凌确实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她没想到会这么复杂。
红着脸拉过被子,整个缩进去。精神还处于兴奋期,困意已紧随而来。
第二天一早。
甜喜跟贺召在饭桌上相遇。
没多说什么,她静静地看着他进进出出地忙活。
他把牛奶端上桌时,手部漂亮的骨节捏着玻璃杯,就像拿着什么昂贵的艺术品,惹得她不禁多看了两眼。
昨晚落地灯开关的检修教学,似乎就是用这只手吧……
她伸手去拿牛奶,精神明显恍惚,不小心碰到了杯壁,差点撞翻。贺召眼疾手快,倾身越过桌面来帮她扶稳。
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上,比她大好多。
“怎么一早就冒冒失失的,没睡好吗?”
还好意思问……
她的脸瞬间红了个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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