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想你
昨晚甜喜确实没睡好。
睡意朦胧时, 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总是反复播放。明明现实里一片黑暗,什么也没看清,梦里却是亮亮堂堂, 补足了缺失的所有细节。
细微的感受在梦中放大,她甚至几次醒了过来,摸着空荡荡床铺,心里特别想去找贺召。
可是她不好意思去。
就算她再直球也是要脸的,遇到新鲜的状况多少得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冲。
缓了一晚上,现在她隔着饭桌坐在贺召对面。
目光不受控制地频频看向他的手,又在他差点发现的前一秒及时收回。
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异常, 神色自若地拿起水煮蛋,剥壳的动作那么普通却好像在故意撩她,剥完之后,他把蛋掰了一半递过来。
她愣了一下, 脑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以为他是在喂她, 直接张嘴咬了一口。
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 耳朵瞬间似火烧。
贺召脸色有些奇怪, 但终究没说什么,反而就这么举着等着她来吃。
她哪敢再吃!
端起盛着米粥的碗:“放, 放这里……”
贺召把水煮蛋放了进去。
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饭,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 贺召像往常一样在旁边等着。甜喜下意识伸手去扶, 触碰到他掌心的温热却像触了电似的飞快地缩回来,赶紧低着头穿好鞋子:“走吧……”
“对了, 差点忘了一样东西。”
贺召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旁边的柜子上拿来一个精巧的礼盒, 盒子打开的声音很轻微,但是成功地吸引了甜喜的注意力。她抬头看去,在他手中的是一块款式特别的手表。
表带是珍珠金手链,嵌着两颗品质极佳的红宝石,表盘被簇拥着却不显得喧宾夺主,设计得恰到好处。
其实她并不懂表,是贺召很喜欢,买给她的手表甚至比自己的都多。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黄金钻石,珠宝首饰,只要他觉得适合她的,都会毫不吝啬地买来。
牵起她的手,他动作温柔地为她戴上:“昨天忘记拿给你了,今天戴去学校吧,正好跟你的裙子很配。”
宝石的光泽优雅而动人,她动了动手指,被他顺势穿过指缝扣紧:“该走了,再不出发要迟了。”
一路来到地下车库,他们都默契地沉默着,似乎比往常更拘谨。
贺召主动帮她打开副驾车门,在她要上车之前却突然反悔似的叫住她:“等等!”
“怎么了?”她扬起脸才发现他们离得这么近。
或许是终于按捺不住,贺召情绪不明地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甜喜能猜到,他想问的应该是昨晚的事……
但刚才在家里干嘛不问呢,跑到外面又要提,她不要面子的嘛!慌忙别开眼,她说:“没有!”
贺召低下头,这姿丨势就像是要吻她一般,她心里紧张,慌忙之中闭上了眼。
睫毛如蝶翼轻颤,面颊的绯红衬得她格外可爱。
贺召盯着她看了片刻,恍然大悟般松了口气:“……原来宝宝是在害羞。”
她蹙起眉头,睁眼的瞬间被他忽然捏紧了手腕,紧接着阴影降落,唇丨瓣被他狠狠地嘬了一口。他手上的力道正好用在那表带上,硌得她腕骨发疼,可是她无暇顾及,因为这吻猖狂至极,完全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昨晚那陌生的感受再次降临,有些异样,又有些难以言说的欢丨愉,缓慢又迅猛地交织着,仿佛要立刻将她的灵魂攻陷。
双腿一软,腰肢被他一把搂住,后背将将抵在了车上。
“别不理我,”他低哑的声音就在她耳边,“不然我会误会,以为你不想要我了。”
心跳如雷,她的脸就像发烧了似的,小声否认:“……我没有。”
“以前我什么都不敢跟你说,就是怕你会讨厌我。看到你带别的男人回来也不敢管,怕你嫌我多事,哪天一不高兴就会离开。昨晚……我不确定你能不能接受,担心了很久,怕你会生气。”
贺召越说越委屈起来了,紧紧地抱着她,恨不得跟她贴到一块儿去。
她能随意捶倒一个成年男人的拳头此刻正柔柔地抵在他胸膛,不舍得多用半分力:“我没生气……你乱担心什么嘛,我不讨厌你,也不会离开你的。”
贺召像是在撒娇,把头更低:“那你亲亲我吧。”
失去身高的明显差距,她毫不费力地亲了他一下,多少还是有点不习惯哄别人:“……好了吧。”
与他硬朗风格完全不搭的口红色号蹭在了他的嘴角,甜喜用食指给他擦了一下,效果不佳:“口红都给你了。”
贺召并不在意,偏头亲亲她的手指,然后吻在她的手心,随后是手腕。
“好了呀!……”她有些着急地催促他,脸红得不像话,“上学晚了怎么办。”
“那你再说一次不会离开我。”
甜喜快被他弄疯了,她的确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害羞了,不过是一早上没好意思多说话罢了,怎么会让他这么没有安全感呢。捧着他脸,又凑上去亲了一下:“不会离开你的。”
停顿了不足一秒,她补充:“我喜欢哥哥。”
这句话就像是什么放肆的准许。
贺召抱着她又是一番纠缠不休地吻。
吻到最后怕真的来不及,甜喜又羞又恼地怪他:“还要不要我去上学了。”
贺召把脸埋在她耳畔的发间冷静了片刻:“……早知道今天不如请假。”
但也只是嘴上这么说,贺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的耽误她上课。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裳的褶皱,他去开车,她则坐在副驾上对着小镜子补口红。
今早算是幸运,车库里没有其他业主路过,途中也没有堵车。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时间竟然还很充裕。
甜喜没有在告别上多费时间,挥了挥手走进学校。
在林荫大道的拐角处,她回头往外看了一眼,贺召果然还在原地没有离开。
她本身并没有回头的习惯,因为她的身后总是空无一人,直到三年前的某天贺召开始送她上学。
那时贺召还喜欢烫头,梳着半长不卷的小辫。他会把摩托车停在学校门外,张扬地倚在那。有时他抽烟,有时没有,总之他会一直望着她,目送很久。
她真的很不省心吧。
所以才让他付出了那么多,却连最基本的安全感都得不到。
树荫下凉爽的风吹动她的长发,她再次朝着他挥了挥手,然后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几乎是同时,贺召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加倍甜:笔芯
贺召愣了一下,回之:没带笔吗?
加倍甜:……揍你!
贺召:[表情包:小狗落泪]
周二下午没有课,甜喜去参加了社团排练。
她的吉他是刚学的,但她悟性很高,非常聪明,排练过程中几乎没出过什么错。社长看她有天赋,声音也好听,提议让她试试当副主唱,可是没想到连说了几首老歌她都不会,甚至听都没听过。
社长不禁疑惑了:“连黑豹乐队的歌你都没听过?那你当初来摇滚社干嘛来了?”
甜喜一脸无辜:“来学吉他。”
“……我们这是摇滚社,不是吉他社!”
“我知道,可是他们都说最好的吉他手都在乐队里,尤其是摇滚社的社长,”说着,甜喜默默地朝着社长举起了大拇指,“是这个。”
社长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笑说:“那你倒是挺识货。”
贝斯手说:“黑豹你没听过,那Beyond总听过吧?……超载?……崔健?……窦唯?”
问了一个又一个,愣是没从甜喜的脸上看到更多熟悉的意思。
主唱之一的小姐姐蹲在甜喜身边问:“甜甜,你以前上学的时候都听什么音乐?”
甜喜坐在他们中间就像只小白兔,乖乖地回答:“不听音乐。”
“不听音乐?怎么可能!”另一个主唱小姐姐问,“那你都在干嘛呢,学习?”
社长一脸了然地主动接话:“肯定是在上补习班呗!枯燥的童年,跟我一样一样的。”
鼓手看他们聊得起劲也凑了过来:“我怎么没听您老说起过这段?”
社长说:“害,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钢琴长笛萨克斯,围棋游泳拉丁舞。”
“嚯!”贝斯起哄,“你还学过拉丁舞?那回头演出你直接伴舞得了,咱也成全面发展的社团了。”
“去你大爷的,我敢跳谁敢看?恶心不死你们!”
他们七嘴八舌聊着天,就跟说相声似的,甜喜很少插嘴,纯属跟着看热闹。她特别喜欢这种志趣相投的人聚在一起的氛围,就像贺召跟廖满满他们一样。
这时,同样听热闹的副社长姐姐碰了碰她的胳膊。姐姐是弹古筝的,气质温婉优雅,朝她温柔地笑了笑,问:“你有喜欢的歌手吗?”
甜喜首先想到的是贺召的喜欢。
“五月天。”
“你可以唱五月天的歌,曲子我们都很熟。”
甜喜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不了,我很少听歌,很多歌都不会唱……能跟着大家一起上台就很开心了。”
“好吧。”姐姐可能是觉得有些可惜,拍了拍她的脑袋,开玩笑地说,“加油,你的吉他水平很快就能赶超社长了,回头等他毕了业,我第一个带人投你!”
甜喜“噗嗤”笑了。
她真的很喜欢弹吉他,喜欢音乐。但很可惜的是,在别的小孩听歌,追星,或者上兴趣补习班的年纪,她在忙着生存。她没有时间和资本去体验生活的种种滋味,只有苦涩贯穿了她的整个童年。
幸好现在黑暗落幕,她已经完全自由了。
排练到下午三点多钟,同伴好心提醒甜喜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放下吉他过去一看,竟然是贺召打来的电话。
这个点他应该在忙着工作才对,担心他有什么急事,甜喜立刻回拨了过去。
贺召过了一会儿才接,开口就是问她:“你刚才在干嘛?”
甜喜听不出他的语气好赖,干脆实话实说:“在社团排练,怎么了吗?”
“哦,没怎么,”他非常平静地说,“你一直不接电话,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
怎么搞的。
甜喜觉得自己脸皮越来越薄了,竟然又开始泛红。
自从他们成了男女朋友,贺召就像被解开了什么禁忌的封印,越来越黏人。
而随着他们关系的愈发亲密,贺召以往不敢做的现在统统做了个过瘾,以往不敢说的现在也直接不要脸了。
甜喜一想到他西装革履坐在办公室,面前摆满了重要的工作文件,手里可能正拿着钢笔,看起来严肃认真不苟言笑,实际上却在电话里对她撒娇,这心就跟管不住了似的狂跳。
拿着手机往旁边挪了几步,她小声埋怨:“哥哥你故意的吧。”
电话那头的他很是无辜:“我怎么了?”
甜喜不理他的问题:“你到底干嘛打电话。”
“没事,就是很想你。”
“……讨厌。”
“你说好不讨厌我的!”
甜喜成心逗他:“我说了吗?谁跟你说好的。”
“咔哒”
贺召似乎往桌上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站了起来:“你在哪里排练?等着,我现在过去找你,我们当面对质。”
第32章 会撩
贺召是个说到做到且随心所欲的人。
甜喜一直相信这一点。
虽然他不允许甜喜随便逃课, 但是他自己却根本不管那么多,什么规矩道理到他跟前都得先看心情。
他能老老实实上班纯粹是因为喜欢搞事业,喜欢搞钱, 而非谁逼迫他。但凡他来了兴致想做点别的,撂下公司的事说走就走也不是没可能。
眼下他既然说了要来学校,那保准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微信上发了定位过去,甜喜放下手机,再也没了练吉他的心情。
排练室很大,位于这栋楼的最顶层,西边挂着被涂鸦画满的黑板, 南北两侧则各有三扇通透的大窗户。社团的成员们经常会过来玩,架子上和柜子里堆放着他们的个人用品,就像是专属的小世界,充满了大家生活过的点滴痕迹。
甜喜很喜欢这里, 不排练的时候坐着发呆也会觉得心情愉悦。目光顺着窗外的风景一路蜿蜒过茂盛葱郁的林荫大道,远远地可以看到学校正门。
明明知道贺召不可能这么快就到达, 但她却已经开始期待了。
期待他光临这个世界, 来了解她深思熟虑后决定小心拾起的梦想。
这应该比她假装脱单找个男朋友更有意义吧。
人总归要在经历中成长, 才会明白坦诚地倾诉有多可贵。她再也不想自以为是地假装成熟,装作好像很懂事, 很明白该怎么为他好的样子,反而很愚蠢。
她想给他真正值得依靠的安全感, 同样也给自己放手去试的勇气。
日渐西斜, 社长还有其他几个男生决定下楼去找街舞社的同学一块儿打球,非要叫着甜喜她们这些女生去看热闹, 美其名曰加油助威,其实就是想显摆他们社团女生多。
这栋楼的楼梯在室外, 墙体上爬满了绿藤,生锈的栏杆从一片苍绿中穿过,被太阳晒得烫手。楼下除了露天篮球场还有排球和羽毛球的场地,来活动的同学非常多,好在场地之间被绿色铁网分隔开了,互相倒也不影响。
甜喜跟姐姐们找了张长椅坐下,男生们则合伙占据了一个篮球架打半场赛。
她不太懂篮球的规则,加上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贺召,心不在焉,纯属是看热闹。目光追随着篮球,没注意到隔壁场地有人在偷看她。
等她反应过来,对方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很有礼貌地请她身边的姐姐让一让,然后嬉皮笑脸地坐下了。
甜喜下意识觉得不太舒服,转头看去,入目的竟然是一张既眼熟又欠揍的脸。
对方咧嘴笑了笑,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甜喜。”
甜喜微微蹙眉,俩人坐得太近,仿佛连呼吸都被对方给污染了。她强忍着不适感,一度屏住了呼吸,回复对方:“本来以为你飞机头就够丑了,没想到剃掉还能更丑。”
说完立马站起来,想要换个位置。
“哎!跑什么,我大哥已经看到你了。”对方叫住她,那流氓一样贱贱的样子,正是上次跟黄姚一起去公司闹事的飞机头马仔。现在把头剃成了板寸,看着像刚放出来似的。
甜喜回头扫了一眼,终于发现了在隔壁羽毛球场地蹲着抽烟的黄姚。
黄姚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但这个马仔是。黄姚之所以能清楚地知道她的姓名,学校和专业,多亏了这个马仔是校体的成员,人脉广,好打听。
摁灭了烟,黄姚活动了一下脖子,气势汹汹地朝甜喜走过来,看这架势简直像是要打架。
甜喜从容地站在原地,等黄姚走到跟前的时候忽然一抬手,吓得黄姚的眼神都晃了晃,她却面不改色地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黄姚不屑地笑了:“怎么着,敢打我吗?这可是在你们学校,小心背处分啊。”
甜喜朝他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走。这次直接顺着小道走出了篮球场。
黄姚迈步跟上,没有叫马仔一起过来,揣着兜左看右看,活像个二流子。
甜喜走的方向比较偏,路上人越来越少,黄姚似乎察觉了她的目的:“我说你该不会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打我吧?”
甜喜不吱声。
“他们都说你要不是在宿舍,就是在图书馆,或者回家,特别不好找。我还在校外找人盯了你很久,一直没机会,没想到今天在这碰上了。”
甜喜还是没回应。
黄姚心里有点发毛,多少放慢了速度:“妹妹,咱俩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你装聋是不是太没意思了。”
甜喜停下脚步,目光不善地瞥他:“我说过,别叫我妹妹。”
这条路上几乎没有人了,安静的氛围适合聊天。
黄姚嗤笑道:“哦对,差点忘了,你跟你哥关系不一般,‘妹妹’只能是你哥叫。”
甜喜没什么耐心:“你到底想干嘛?”
“不干嘛,就是想了解了解你,”黄姚挑眉,“不过我这一了解还真是惊呆了,你怎么一边跟男朋友见家长,一边跟你哥亲嘴啊?”
甜喜懒得跟他解释。
他找的人应该就是上次在冰沙店门口被她打的那个平头男,难怪见了她会那么害怕。
“有什么事可以快点说吗,你这样很浪费我时间。”
黄姚见她这油盐不进的模样,面色不禁沉了沉。他要只是来单纯犯个贱也就罢了,问题是他真有要紧事。
思索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也冷了几分:“你跟你哥没有血缘关系对吧,你俩都是孤儿,没爹没妈。你以前就是个暴力份子,因为打人差点进了派出所,还上过新闻。你哥就更有趣了,因为打人直接被学校开除……”
“闭嘴!”甜喜突然严声打断他,眼神凌厉,“不准你说我哥。”
“行,不说你哥,那说廖满满,整天跟你哥一块儿的,跟条走狗一样,到最后不也是被学校开除……说真的,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你们家人就这么爱洗白,这么爱包装呢?你哥和那个廖满满最近在网上都挺火,想吃流量这碗饭不知道经不经得起扒。”
甜喜捏紧拳头,骨节“嘎嘣”作响。
她当然不能真的在学校里揍他,不然那影响可就大了。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她一字一顿地又问了一次:“你到底想干嘛?”
黄姚压低了声音:“我想干嘛?你打了我两次,你哥打了我一次,得还!懂吗?你们欠我人情!你回去告诉你哥别太狂,不想摔得太惨就夹起尾巴做人,不该管的事别瞎管。咱们的账要么一笔勾销,要么没完!我有你们的把柄!”
甜喜没好气:“你打的这种哑谜我听不懂。”
黄姚急了,拿手指着她说:“你他妈别给我装行不行!我是在跟你谈判,不是在跟你玩儿!”
甜喜真的没耐性了,直接拿出手机:“要不你加我个微信吧,把你想说的整理一下,组织好语言,注意罗列清晰你的诉求,然后pdf发给我。”
黄姚被堵得一时语塞,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不是,你使唤谁呢?我跟你说正事!”
“嗡嗡——”
手机震动,来电显示“哥哥”,他们俩人都看得很清楚。
甜喜不想让贺召碰见黄姚,正巧,黄姚压根也不敢直接找贺召。
继续僵持没有意义,贺召应该是已经到目的地了,见不到她回头照样得追着她问,不如速战速决,赶紧把黄姚打发走。
叹了口气,她有点威胁的意思:“你看起来像是有求于我,可是你的表现又很矛盾,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想干嘛?不说就赶紧滚,或者去学校外面等我。”
黄姚沉默了。
傻子才去外面等她,那不是等着找揍么。
他来的目的是想解决事情,磨叽这么半天也铺垫够了,整个五官扭曲着,半晌后很硬气又很不情愿地支吾着说:“我……就是那个……那个伟诚网络!你让你哥别再查了,钱我会让李建退回去的。咱们互相退一步,和平处理。”
伟诚电器是云州本地小有名气的老牌企业,而伟诚网络则是一家空壳骗子公司,两家本身并无关联。
李建作为伟诚电器的少东家,竟然跟伟诚网络扯上了关系,摆明了是脑子蠢,连自己爹都坑,闹大了才知道怂。
李建并不是伟诚网络的法人或股东,贺召那边估计是已经查到了什么,而且牵扯到了黄姚。不然黄姚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千方百计拐着弯想来找她求情。
甜喜说:“这事我不能左右我哥的想法。”
黄姚咬牙切齿:“行,非得赶尽杀绝是吧,那他妈都别好过!”说着扭头就走。
甜喜望着他的背影,不紧不慢地说:“不过你既然愿意退钱不如痛快点退,只要没有金钱纠纷,估计没哪家公司那么闲,非要花时间精力去打官司。”
黄姚脸色变了变,甩下一句:“用不着你教我做事。”
甜喜才没兴趣教他做事,只是想给贺召的客户减少些麻烦。
手机安静了下来。
甜喜想了想,还是没有给贺召回电话,怕再听见什么惊人的内容,决定先回去再说。
小跑到篮球场的入口门,树杈间的碎影晕染着金色的光,阳光依然刺目却不再烫人,风也稍微清凉了许多。
甜喜缓了几口气,正要进去,迎面碰上了买饮料回来的副社长姐姐。
姐姐主动给她递了一瓶:“甜甜!喝果汁。”
“谢谢。”
“你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把饮料送进去?我有点事得去办公室,待会儿等他们打完给他们喝就行。”副社长姐姐强调,“记住!千万不能被街舞社的人抢走。”
甜喜点头接过:“好,你去忙吧。”
副社长姐姐匆匆离去,守护饮料的重任就这么落在了甜喜身上。
装饮料的纸箱不满,应该是在路上就被副社长姐姐分得差不多了,里面一共还剩下四瓶,数量刚好。
甜喜一边抱着纸箱走进篮球场,一边给贺召打电话。
熟悉的铃声就在眼前,她愣愣地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声音竟然从长椅上传来。这上面有好几块手机,都是打球的那些人随手放的。甜喜没想到这里面会出现贺召的手机,怕看错了,还用手指试了一下。
指纹秒解锁。
手机在这,那贺召……
她后知后觉地看向篮球场,摇滚社的四人小队里分明多出了一道她无比熟悉的身影。
宽松的白T配黑色的运动短裤,普通的学生打扮在他身上显得那么耀眼。不论是身形还是长相,又或者是他运球的动作,都无一不张扬。
像他这样出挑的男生最容易在球场上吸引异性的目光,旁边也确实有几个自发做观众的女生在围观,小声地讨论他是谁。
可惜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他,除了甜喜。
他是她一个人的哥哥。
甜喜一直有个遗憾,就是没能见过上学时期的贺召。
廖满满总说他特别招人喜欢,光是往那一站,不经意间就很会撩。
他长得帅,身板正,个子又高,外形确实挑不出任何毛病。性格很好,非常讲义气,人缘也不差。没事儿最爱逃课打架上网吧,或者骑着他的摩托车放了学瞎溜。
成绩中等但严重偏科,语文连作文和阅读理解都拿过好几次满分,物理化学却凑一凑都不到六十。
他显然是那种不那么好管教的学生,而且充满了个性。
可是老师却并不讨厌他,同学们也都很喜欢他。
如果高三那年他没有被学校开除,现在应该跟廖盈盈一样刚刚大学毕业。
没有完成的学业终究也是他的遗憾吧。
所以他那么想让她好好学习,希望她把握好自己的人生……
场上哄哄闹闹着解散,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方赢了,社长眼尖,第一个发现了甜喜和她带来的饮料箱,嗷的一嗓子冲过来:“甜甜甜甜!快快快!给我来一瓶!”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朝她走来,只有贺召,独自拿起手机坐在旁边休息。
竟然不过来跟她打招呼!
四瓶饮料正好分完,甜喜果断拿起自己的饮料过去找她。
有小姐姐先一步买了水上前示好,他摆手拒绝,然后指了指路上的甜喜。
甜喜傲娇成瘾,故意磨磨蹭蹭走了半天才到他跟前,把饮料给他。
他什么话也不说,先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鬓角和额前被汗水染湿了发丝,喉间如山峦起伏,短袖被他随意地撸了上去,露出肌肉结实的胳膊。
还真是像狐狸精一样会勾引人,难得来学校一趟还耍帅给别人看。
甜喜正要帮他守住男德放下袖子,这时社长及时凑了过来:“哎!同学你哪个系的,有没有兴趣加入摇滚社?没事儿咱一块儿打球也行啊。”说着还拍了拍甜喜的肩膀,对贺召说,“你看这妹子可爱吧,加入我们摇滚社,近水楼台先得月!”
贺召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煞有其事地抬起头看向甜喜,眉眼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给出评价:“嗯,很可爱。”
真是……
甜喜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社长眼都亮了:“怎么样,那就加入我们呗?”
贺召抱歉地拒绝:“恐怕不行,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还是算了,多谢好意。”
社长不死心,往他身边一坐,直接搭着他的肩:“别啊哥们,不是一个学校又不影响,我们社团也有社会人士,主要是看缘分得合拍!我看你就跟我们很合。”
贺召问:“哪里合?”
社长说:“你跟我们妹子合啊!你看你俩多合适,俊男靓女,绝配!你叫什么名字?我马上给你俩上网算个姓名配对。”
平时甜喜对别的男人可没这么主动过,社长就是看出了她对贺召不一般,以为他们俩互相有意思,所以才这么积极,想着能撮合一对是一对。
可是贺召道出自己的名字之后,社长却愣了,若有所思:“贺召……这名怎么这么耳熟呢。”
甜喜无奈解释:“他是我哥哥。”
“你哥哥?”社长恍然大悟,一拍巴掌,“啊对对对,你哥哥就叫贺召!不过,你不是说你哥是个可怜的老男人,喜欢摇滚但是五音不全,唱歌要命……所以你来实现他的摇滚梦吗?”
贺召:“?”
甜喜:“……”
那是甜喜为了加入社团,填表的时候胡说八道的。
社长奇怪:“你哥这也不像老男人啊,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哥哥?难道我记错名字了。”
甜喜哪敢多说话。
贺召顶了顶腮,意有所指:“既然妹妹口味这么重,喜欢可怜的老男人,那我只能是了。”
第33章 吃醋
贺召在职场上不喜欢人家嫌他年轻, 但是在平时又不喜欢人家说他老。
甜喜怕他心里不高兴,闹别扭,本想支走社长再跟他说说好话, 大不了就是撒个娇的事,拖久了反而不好办。
可是街舞社那几个人休息了一会,竟然立马派了人过来叫他们,说要接着打球。
派来的男生叫叶言秋,长得白白净净,特别爱笑,算是街舞社的男神人物。邀请完了不着急走人, 有些腼腆地跟摇滚社社长打听贺召是谁。
社长说:“这是甜喜她哥哥。”
叶言秋赶紧自我介绍:“哦哦!你好你好哥哥,我叫叶言秋,我是甜甜同学!”说着还客气地伸出手来。
贺召看了甜喜一眼,起身跟他碰了一下:“你好。贺召。”
叶言秋笑得很乖:“哥哥你刚才传的那个球真不错, 再去玩会儿?”
贺召这辈子见过很多对他殷勤的人,男的也不是没有, 但是像叶言秋这样讨好意味这么明显的还真是少见。他心里下意识觉得, 这人应该是喜欢甜喜。
表面跟甜喜没有任何直接的接触, 实则眼神总往她那身上飘。小男生的心思,根本没有想象的那么好藏。
贺召见甜喜一脸呆萌的样子, 知道她肯定对这种事没什么感觉,点了一下头对叶言秋说:“好啊。”
很自然地把饮料和手机都递给甜喜, 还刻意摸了一下她的发顶, 嘱咐道:“乖乖等我。”
甜喜点头:“哦。”
社长跟着把饮料和手机给她:“甜甜,帮我也拿着。”
叶言秋见状连忙从兜里把自己的手机也掏出来:“甜甜!这是我的。”
甜喜差点拿不住这么多, 赶紧用胳膊抱着,小声吐槽:“……你们就不能放在椅子上么。”
叶言秋笑了笑, 飞快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语气轻快地说:“谢了。”
走出了几步远的贺召一直盯着呢。
自从上次看到甜喜在食堂被人要微信,他就深刻地认识到了甜喜有多遭人惦记。
甜喜虽然不喜欢别的男人,但是如果对方没有敌意,比较友好又状似随意地跟她接触,她并不会想太多,即便是碰到也只会当对方不小心。
这样很不好,就好像在给别人可乘之机。
收回目光,贺召向篮球场走去。
有了甜喜的旁观,叶言秋那小子就跟孔雀开屏似的疯狂表现,无时无刻不想要展示自己的魅力。嘴上对贺召客气,动作却不收敛,看起来是想用实际行动得到认可。
态度挺不错,可惜用错了对象。
贺召怎么可能给他机会。
在摇滚社成员的默契配合下找准节奏,贺召没打算炫技,只管简单粗暴地疯狂得分,最后果然遥遥领先赢了街舞社,没给叶言秋留半点余地。
整个过程就是随便玩玩,规则没有那么严格,输赢也没那么重要,玩得尽兴了,互相告个别就算作结束。
叶言秋输了丝毫不败脸,直奔贺召跟前摇尾巴,把贺召夸了一顿,然后说:“哥哥,要不咱俩加个微信吧。”
这番操作把贺召给整迷惑了,一度怀疑这小子到底是喜欢甜喜还是喜欢他。又往甜喜那看了一眼,直截了当地对叶言秋说:“你是想加我……还是想加我妹?”
叶言秋愣了一下,笑说:“哥哥你这话说的,当然是加你啊。我跟甜甜已经有微信了,我俩同班同学。”
“……加我不是为了约我妹?”
“咳,嘿嘿,”叶言秋有点不好意思,模棱两可地回答,“改天咱可以再约一块儿打球。”
贺召更拿不准了,谨慎起见默默后退了半步:“你要是真想约我妹就直说,别想着从我这曲线救国,没戏。”
叶言秋看他把话撂得这么直白,干脆摊牌:“那,那我能约甜甜一起出来吗?”
贺召秒拒:“不能。”
“啊?”叶言秋还以为听错了,“为什么?”
“你想约她不去找她,问我有什么用。”说完,贺召先一步转身朝着甜喜走去。
甜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把饮料递给贺召:“可以走了吗?好无聊。”
贺召心想:后面那小子在球场上表演得那么费力,你还真是一点也不看。
什么话也没说,他仰头把饮料一饮而尽,等着叶言秋过来。
叶言秋非常紧张,到了跟前挠了挠头,支吾着开口:“甜甜,我,我那个……”
“你的手机在这里。”甜喜指向旁边的椅子。
“哦哦,谢谢……”叶言秋捡起手机,像是突然变成了社恐,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我其实想问你,你周末……”
贺召实在听不下去了,转头看向一旁的同时忍不住插嘴:“今天才周二你就约周末。”
叶言秋连忙改口:“那个那个,那今天晚上……你,你有空吗?”
甜喜摇头:“没有。”
连个解释都不说。
叶言秋明显有些失望:“哦……那好吧,那……我先走了,明天再见。”
甜喜毫不留恋地挥挥手:“拜拜。”
把叶言秋送走,贺召没有体会到半点获胜的快丨感,反而好像在那人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先动心的人总是要卑微一些的,而甜喜又感情迟钝。只要不把心意跟她明说,就算对她再好,关系再暧昧,旁人看得再清楚,她也根本领悟不到。
说起来,他们之间能有如此进展,还真得感谢邵颜跟叶敛青。不然他们现在还跟以前一样兄妹相称,怕是到退休贺召都不会主动表达。
贺召叹了口气:“有时候你还真是会气人。”
甜喜茫然:“我怎么了?”
贺召尊重叶言秋对甜喜的喜欢,但是没有多余的度量容忍情敌。他自己都暗恋了这么久才好不容易见光,凭什么帮人家点破。
“没什么,”贺召捏了一下甜喜的脸,“笨蛋,以后不准帮别的男生看东西,他们给你也别答应,万一看丢了怎么办。我刚才都看见了,你老走神。”
甜喜很委屈:“还不是因为你们打球太无聊,我又看不懂。”
贺召真是哭笑不得:“那走吧,你排练的地方也在这附近吗?请我过去坐会儿。”
甜喜正有此意,语气顿时雀跃起来,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就在前面。”
贺召顺势去牵她的手,十指相扣。
只说不能公开关系,没说不能牵手吧……
看着别人光明正大地惦记自己心爱的宝贝,他本来就醋到不行。
顺着楼外的台阶一直爬到顶楼,时间刚过六点,阳光温和但不到落日的时候。甜喜用钥匙打开门,里面已经没有其他人在了。屋里相对昏暗一些,她先去自己最爱待的窗边把窗推开,将风迎进来。
“这里是我们社团的活动室,平时都在这里排练。”
贺召跟着她,看墙边桌上放着吉他:“这是你的吗?”
“嗯!”
“你学了多久了?”
“就这学期刚开始学的,我们社长弹得很厉害,还很愿意教我们。”
“刚才那个让我加入的是社长吗?”
“对,他人挺好的。”甜喜倚靠着桌沿,任凭风从她耳边拂过,撩起发丝。她只顾着看眼前的贺召,满脸掩不住的开心。
贺召双手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摩丨挲她的指丨腹:“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难怪有时候看到你手指红红的。”
“以前我怕你觉得我不务正业,又怕我学了也谈不好,你会对我失望……”
“怎么会呢,你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不准把我想得那么坏。”
“知道啦,”甜喜伸手抱住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怀里,下巴靠在他胸膛,仰着头看他,“以前我不懂嘛。”
贺召浅浅地亲了亲她的嘴巴:“我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已经很好了,哥哥把我照顾得特别好。”甜喜声音软乎乎地撒娇,“给我温暖的家,给我做好吃的,给我漂亮衣服,给我买珠宝,还会送我上学,接我放学,陪我长大。我最喜欢哥哥了。”
贺召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差点找不着北,摁着她的腰紧扣在怀里,迫不及待地低下头,把吻印在她唇上。
他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对她的谷欠望。不管是见她,靠近她,还是亲吻她,都想立刻去做。
只不过这里毕竟是公共场合,虽然没有特殊活动晚上一般没人来,但是甜喜还是很紧张,推了他几下,娇声拒绝:“好了不要亲了,别被看到……”
贺召腻着她不舍得松手,不让亲就改为抱着她,用脸蹭她的肩窝:“宝宝,我好爱你。”
甜喜红着脸转移话题:“我们要不要去食堂,还是回家再吃?”
“回家,”贺召想也不想就做出了选择,“我要回家好好亲亲你。”
甜喜脸色更红:“……你就知道亲亲。今天怎么突然来学校,是不是翘班了?”
“嗯,不想努力了,脑子里一直想你什么也做不了。”
“照这么说,你随便翘班还成我的错了?”甜喜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也能逮住机会,把之前逃课的时候他说的话还回去。
贺召低沉的嗓音温柔地央求:“我的错,是我自控力差。你管管我吧。”
甜喜故意冷哼:“怎么管?你都这么大的人了。”
贺召比她还重地“哼”了一声:“这么大就不管了?嫌弃我是吧。我都没找你算账,你竟然敢跟别人说你哥老,还五音不全,唱歌要命。”
甜喜解释:“我那是为了加入摇滚社随便乱说的,对不起嘛。”
“又不公开我,还在外面诋毁我,你哥就这么成了没人要的老男人了,你满意了,嗯?”尾音未完,他猝不及防地打了她一巴掌,落在后腰偏下的位置,不重,但声响莫名其妙地很暧丨昧。甜喜被惊得心头一颤,不禁夹丨紧了腿。
接受过一次教学之后她跟以前不一样了。最明显的地方莫过于,她好像开始明白了什么是身体喜欢他的反应。
指尖几乎是掐着他的胳膊,越被迫接受着他带来的威压感越觉得心跳恍惚。尤其是现在的处境跟昨晚很像,她也是这样半坐在桌边被他困住。
记忆力太好的结果就是某些画面会连带着露丨骨的感受,反反复复地攻击她的大脑。
心里对他的喜欢无限膨胀,她何尝不是有着想要靠近他的本能。
“哥哥才不是没人要,”她声音细得比风还柔,语气却无比霸道地宣告,“哥哥是我的。”
贺召就爱吃她这套,偏头在她耳根处落下了利齿的痕,气息缱绻抵在她耳边:“哥哥是你的,怎么证明?”
甜喜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他低笑:“想不想学怎么给哥哥做标记?做得好了,哥哥就是你的专属小狗狗了。”
甜喜果然被他成功引.诱:“想……怎么做?”
第34章 复习
贺召吊足了甜喜的胃口却没有打算立刻让她满足的意思。
眼下毕竟就快要期末考试了, 他不想用这种耽搁精力的事情影响她的学习。她可以不顾一切随心所欲,他却得考虑周全,多少当个人。于是他说:
“等你考完试我再教你。”
甜喜撇嘴:“可是考试还要好久。”
他用额头轻轻地碰她:“那你就好好准备, 考好一点,暑假我带你出去玩。”
贺召大多时候都在忙工作,能抽点时间陪她就算不容易了,并没有什么机会好好带她出去玩。她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忽然想到什么,又小心地问他:“不会是去海边吧……”
贺召忍俊不禁:“随便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出省, 出国,只要不是上天入地,我都陪你。”
“你说的!不准反悔,”甜喜高兴地嘟着嘴巴, “给你亲亲。”
贺召只亲了亲她的嘴角,低声道:“口红都快被我亲没了。”
“有什么关系, 反正口红都是哥哥买的, 亲没了哥哥再给我买新的。”
贺召被她这副娇娇的样子勾得难受, 到底还是没忍住亲了上去。
夏天的黑夜落得迟,但傍晚的来势很凶猛。不多会儿天色逐渐发昏, 余晖已经晕开了沉沉的一片。
甜喜跟贺召牵手走在学校的路上,不知道碰见了多少像他们一样的小情侣。甜喜有点害羞, 但并没有拒绝他的靠近, 甚至远远地看见认识的同学也没有抽回手。
她不是想要藏着他,只是不喜欢张扬地公开。如果别人自然而然地发现他们的关系, 她应该是不会否认的吧。
认识到这一点,贺召不禁贴得更近, 胳膊紧挨着,大夏天的也不嫌热。心里还在盘算着,回头找个机会故意秀恩爱让廖满满他们撞见,他的地位就再也不用愁了。
走到学校门外停车场,一众普通车型里停着一辆扎眼的途锐,甜喜刚一靠近就说:“哥哥你又买车……”
不是买表就是买车,贺召自己还真没点别的什么爱好。
给她打开车门:“没办法,大G给了满爷,我这已经算消费降级了。”
甜喜对车没有兴趣,坐进去说:“盈盈姐说买车都是赔本,有钱不如买房。”
贺召不慌不忙地绕到驾驶座:“我跟她不一样,人生短短几十年,有钱不如早花早了,剩下的反正带不走,我又不想要孩子。”
随口说完,贺召突然顿了一下,小心观察甜喜的表情,生硬地转折:“不过……那是我以前的想法。”
甜喜不太懂:“那你现在的想法呢?”
现在……
贺召觉得现在说这个话题太早。
可是结婚生子那么大的事,瞒着拖着也没意义,有什么不如提早明说:“我现在的想法还是跟以前一样,但如果你想要孩子的话,我也愿意接受。”
甜喜并没有领悟到他的意思,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要!我讨厌小孩。”
说完安静了两秒,车子已经启动,她突然迟钝地转过头看他:“……哥哥你刚才是说想跟我生小孩吗?”
贺召肉眼可见地不好意思了,直视着前方,清了清嗓子解释:“我也不喜欢小孩,生子这件事本身就像一种捆绑式的任务,被洗脑成了人生必须要有的经历。其实我们的基因没什么特别之处,更没必要耗费半生的心血和财力去完成一场大同小异的繁衍。有人喜欢生,那自然该尊重有人不喜欢生……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因为任何外界的因素选择后代,除非我的爱人对我说她想要。”
甜喜沉默片刻,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手背:“你的爱人不想要。”
停在等红灯的路口,贺召反手抓住她的手,温柔地说:“那我们就不要。”
尾音仿佛背负着沉重的叹息,他喃喃:“怀孕太辛苦了。”
甜喜知道,他的妈妈改嫁之后一直想要再生个女儿,第一次怀孕时意外流产,医生说她的身体不适合再孕。可是她不听,执意要生,结果第二次怀孕死在了手术台上。
要个妹妹有那么重要吗,还是她实在受够了那段真心爱过却被从头欺瞒伤害到尾的婚姻。
她想把一切都重新经历一遍,去爱新的丈夫,去有新的孩子,去覆盖人生的痛苦,抹去过去的污点,即便代价是付出贺召的尊严,还有她自己的生命。
她固执的选择把活着的难题抛给了贺召,从没问过他想不想要。
甜喜心疼地捏了捏贺召的手指:“你只要有我一个小宝宝就够了。”
贺召笑:“是,哄好你一个我就知足了。”
当夜,吃过饭后。
两人照旧是各忙各的,互不打扰。
等贺召忙完,主动去甜喜的屋里找她,正好她去洗澡了,桌上手机在震动。
他过去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随手接起:“喂,哪位?”
对面嘈杂的声响传来,断断续续的有人在说话,听不太清楚。贺召以为是乱七八糟的骚扰电话,刚想挂掉,那边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甜甜!”
贺召动作停住。
这声音……
有点耳熟。
“甜甜!甜甜我……我,我!”
结巴成这样,除了叶言秋还能有谁。
“她现在不在,你等会儿再打吧。”贺召说着,打算立刻把这个号码拉黑。
可是叶言秋好像听不懂话,估计是喝多了,语气固执又可怜,吐字还有些含糊不清:“甜甜!甜甜……我,你听我说……”
旁边似乎有人在起哄,叶言秋果然受到了鼓舞,猛地深呼吸一口气,突然铿锵有力地喊:“我喜欢你!”
贺召:“……”
一万句脏话瞬间在脑海中狂飙。
这小子真可以,这么快就表白了,可惜表错了人,撞到了他的木仓口上。
他怎么就跟姓叶的过不去了呢!
舌尖轻舔后槽牙,理智的天平缓缓压过了冲动,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挂断了电话。
甜喜洗完澡出来时,贺召还在纠结要不要拉黑叶言秋的号码,纠结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直接告诉她:“刚才你同学来电话了。”
甜喜湿漉漉的头发一点没擦,头顶着毛巾出来,摆明着想等他伺候,像小蝴蝶似的飘到他跟前,香香的气息萦绕在他身边,她看都不看手机一眼,只是问他:“谁啊?”
贺召轻描淡写反而有些刻意地道出一个名字:“叶言秋。”
甜喜奇怪:“他怎么知道我手机号……”嘟囔着接过手机,“人类果然一点隐私都没有。”
贺召无奈地笑着把她头顶的毛巾拿下来,本想给她擦头发,但是别扭的心情却无法平复。他很想知道她的反应,想知道她会怎么处理别人的表白,他需要更多更多的安全感,恨不得无时无刻不确认她的态度。
“你不想知道叶言秋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吗?”
“不想。”甜喜把手机放到一旁,仰着头等他给她擦头发。
他用毛巾裹着她,就像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坦诚地说:“……叶言秋跟你表白了。”
“表白?”甜喜眨了眨眼睛,重点跑偏,“为什么会在手机里表白,大冒险吗?”
“我不清楚。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甜喜很认真地想了想,重新拿起手机:“拉黑他!”
贺召心里顿时满意,很傲娇地说:“拉黑会不会不太好?你们毕竟是同学,留着也行……”
然而甜喜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很痛快地说:“哦,那就留着吧。”
贺召立马又不乐意了。
给她擦完头发没有多留,一脸幽怨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坐在床边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本书,等着她过来哄。
几分钟后,黏人的小狗果然悄悄推开门,探出脑袋。
“哥哥……”
贺召看她一眼,故作淡定:“怎么了?”
甜喜贴着墙进来,站在门边:“你今天怎么不过去睡?”
贺召低头看书:“今天有事忙,先不过去了。”
甜喜没多说什么,默默地从门缝里出去。
轻轻的关门声重重地敲在贺召的心上,他怕自己表现得过于严肃疏离,会让甜喜误以为他真的在忙什么正事……叹了口气,他把书一扔,正想妥协过去找她,门边“咔哒”一声响,是她又回来了!
贺召赶紧拿起书继续看。
轻快的脚步声“腾腾腾”地由远及近,熟悉的香气已经跟随着甜喜跑了过来。她竟然没穿鞋子,光着脚直接往床上爬,毫不犹豫地掀起被子钻了进来。
贺召的位置已经在床边,几乎不剩什么地方,怕她掉下去赶紧伸手搂着她。
她顺势往里继续钻,整个钻进了他怀里,半挂在他身上。微凉却柔.软的唇.亲了他一下,语气颇为宠溺地说:“那今天我们在这边睡。”
贺召这委屈又不值钱的样子,竟然被她一句话就给哄好了,抱着她问:“你刚才出去干嘛了?还以为你不过来了。”
“嗯……没什么。”她支吾着,没有明说。眨着纯情而灵动的眸子,难掩眼底的狡黠,翻身爬起来坐在了他腿上。
贺召陡然僵住。不只是四肢,仿佛连带着浑身翻腾的血液都凝固了一霎。
他知道自己自控力不强,所以关键时刻的隐忍和恰到好处的克制一直让他引以为傲。
可是现在她在他怀里,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肩,软绵的布料铺开裙摆,漂亮得如此让人心动……就像是人间尤物,要把他给折磨疯了。
他感受得到什么叫空无一物,偏偏她还很无辜,面颊泛着可爱的粉红:“那朵云团洗起来好麻烦,昨天都沾满了,所以……”
贺召喉间滚动,一想到她刚才出去做了什么大胆的事就止不住地心跳狂躁,开口时声音简直哑得过分:“敢这么跑过来,你明天不想上学了是吧。”
“要上学呀,”她小声说,“你不是说今晚不教新的内容嘛,我想我们可以……复习。”
复习昨天晚上学的。
贺召只觉得喉咙发紧,就像白天在社团活动室时那样拍了她一巴掌,很明显能感受到她紧张地绷直了脊背,却不是害怕。
“过来。”他命令。
甜喜像小狗一样手脚并用着往前爬了一点,再次乖乖坐好。
他的大手撩起她耳侧的发丝,可以看到她的耳朵已经红透了。顺势用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制住她的后脖丨颈,压力使得她被迫仰起头,如同主动献吻。
而她用双手抓着他的另一只手,吻到气息不顺时,手心微微出汗仍不肯松。
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直到将要窒息之前,她终于推开他,垂着湿漉漉的眸子去吻他被染得亮晶晶的嘴角,软声哄他:
“小气鬼哥哥不要生气了,我不会喜欢别人的。”
原来她都知道。
“我没生气……”
“好嘛,我也不会不要你的。”
第35章 救赎
甜喜以前是个学渣, 从一开始就没有人耐心地教过她任何东西。
说话是她自己跟着别人一字一字地模仿,上小学之前甚至连拼音都没见过。老师同学只会把她当傻子,排挤她, 孤立她,殊不知她有着极强的观察力和学习能力。
而这些优点生生沉寂了十七年,在她认识贺召之后才终于得到肯定,也给了她莫大的信心。
起初贺召对她要求并不高,希望她能简简单单,平凡普通就好,哪想到她这么争气, 聪明得有时候就像是一个天才。
可以说是贺召教给了她一切,也成就了她的现在。
她当然想在贺召面前展现最好的自己,想把每一份回报都切实地送到他眼前。
只要结果是对贺召有益的,是贺召所期望的, 是能让贺召开心的,那她便会怀着无比坚定的勇气去尝试。
任何事情。
包括, 但不只是爱情。
手紧紧地扣着他的大手, 太过分明的体型差总是难免让她显得娇小许多。她喜欢亲吻他, 把他摁在角落,轻柔的动作却让他有力的双臂无从挣扎反抗。
昨晚学习的时候太黑, 具体情况她没能看到,但她记得当时的感受跟此刻很像。
她依照着记忆极力去模仿, 闭上眼睛, 夜晚不过是如出一辙的深沉。
失去云朵遮挡的地方开始下雨了。
雨滴透过布料烫丨伤皮肤,洇开些许浅浅的痕。雨中的潮丨湿感让人浑身不适, 又在恍惚间觉得血骨冰冷,头皮发麻连绵至尾椎, 无助的痛苦从心底蔓延开来,好像在生病。
可惜她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解决眼下面临的困境,她很无措,甚至自乱阵脚,不知道该怎么复刻更多。直到贺召从鼻间叹了一声,是气息随心而变的慌乱,犹如岿然不倒的高山瞬间崩塌。
迷茫的她突然明白,原来他也有着跟她一模一样的痛苦。
他们从来都是共生在一起的,向上是一同向上,坠落会一同坠落,欢喜便一同欢喜,忧愁也一同忧愁,谁也不能独善其身。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不论是身体或者心理,唯有彼此能带来足以治愈生命的救赎。
意识到这一点,甜喜忽然不再怕了,把身上的雨水胡闹似的蹭在贺召的衣摆上,委屈地唤了一声:“哥哥……”
学不会的地方可以求助。
她明白贺召不会舍得让她难过,这一声足够换取他的所有温柔。
贺召闻声果然用怀抱把她搂紧了些,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耐心地帮她回忆已经学过的内容。
这次灯亮着。
她固执地望着他眸光晦暗的双眼,认真地记下他的表情和他演示的所有知识点,然后在他再一次亲吻她嘴角的时候没出息地掉了两滴泪。
学习真是太苦了。
她这么想着,最后只能靠着他的肩头软声撒娇:“我还是学不会。”
贺召故意逗她:“宝宝这么聪明都学不会,那我再教一次?”
甜喜摇头:“不学了今天不学了,好困。”
用于复习的时间就这么飞快地过去了,贺召先去洗了半个小时澡,把自己的衣服换了,然后去帮她也找来干净衣服。
他没那么伟大的精神控制力可以帮她做太多事情,衣服只能放在旁边让她自己处理。
她确实很困,胡乱换掉衣服后一头栽倒,被子没来得及盖好,半露着白皙修长的手臂和曲线优美的颈背。
虽然夏夜不至于冷,但他这屋里温度调得偏低。等他躺上床休息时,她果然循着温暖凑过来,钻进了他怀里。
他关掉灯,借黑暗亲亲她的额头:“累了吗?”
她闭着眼睛半天才回答:“嗯。”
“睡吧。”
她半睁开眼皮:“可是哥哥。”
“怎么了?”
“你洗澡要好久。”
“……”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困。”
“……”
“下次可以教我怎么让你也困困吗?”
贺召又开始觉得呼吸不畅了,仿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可以。”
甜喜这才乖乖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一个房间,她睡得没有平时那么安稳,明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比昨晚的睡眠质量还要差一些,不停地翻身,不停地从浅眠中醒来。
贺召跟着一次次地醒,一次次地细心照顾她,一晚上过去也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距离甜喜的闹钟响铃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贺召煮好了粥过来找她,才发现她还在床上赖着没起。
贺召心里顿时挤满了负罪感。
冠冕堂皇地说不想影响她学习,结果还是透支了她的精力,让她连觉都睡不好。
来到床边坐下,拉开她的被子低声叫她:“阿甜,该起床了。”
甜喜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不太舒服的哼声,眼皮像是粘住了根本睁不开:“好困……”
贺召俯身凑近了些:“乖宝宝快起来,不然上学要迟到了,午休的时候再睡。”
甜喜拧起眉头把脸埋进被子里,委屈得不行:“我真的好困……我好难受。”
贺召察觉她反应不太对,赶紧把她从被子里扒出来,摸了摸她的脸和额头:“不舒服吗?”
“嗯。”
声音不仅哑,还有鼻音。
“是不是感冒了?”
“我不知道。”
“等着,我去拿体温计。”贺召说着又出去了。
甜喜缓了一会儿从床上爬起来,好像淋雨后遗症,她感觉每一块骨头都很沉重,吸了吸不太通气的鼻子,立马连打了两个喷嚏。
她看了眼时间的确不早了,没有继续等贺召,而是先回自己屋去洗漱,又换了身出门穿的衣服,然后在门口被贺召成功拦住,测了一□□温。
“没发烧,先吃点药吧。今天要不要请假?”
“不要。下了课还得去排练。”
“都感冒了还去排练什么。”
“我不想拖别人后腿,”甜喜很固执,“反正又不严重,没事的。”
贺召拗不过她,伺候着她吃了饭,又喂着她吃了药,亲手帮她梳好头发,换好鞋子,然后送她去上学。
一上午贺召都在公司提心吊胆。
她本来体质就不好,想到昨晚忘情时没有照顾好她,贺召简直坐立难安。
廖满满来找他汇报伟诚网络那事的进展,正好碰见他又要翘班走人,忍不住吐槽:“我说你这老板怎么当的,动不动就跑路,公司是你开的也不能这么随意吧。”
贺召沉着脸,正在休息室换衣服,解掉的衬衫随手挂在衣架上,套上一件休闲宽松的T恤。甜喜搬回家住之后,他去学校的频率大大增加,为了不穿得那么正式地去接她给她带来困扰,特意在公司准备了几套日常一些的衣服。
他没空多耽搁时间,有什么话直截了当地说:“阿甜感冒了,我担心她。伟诚那边怎么样?”
廖满满倚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沓资料:“那个法人是李建的同学,拿了李建一笔钱,知道要担责也不反水,倒是挺诚信。已经去医院看过了,他妈肝癌晚期,花钱打水漂不说,这事到头来说不定能把他压死。”
贺召动作一顿:“不是说李建愿意退钱吗?”
“对,说是这么说,可是能退多少还不一定,什么时候退也不一定。李建那小子在国外泡着美金长大的,法外狂徒,智商缺斤,脑子短路,能做出这种光明正大骗钱的事,顺带还把他老子坑了一把,明摆的脑残,就怕他权衡不了轻重缓急。”
被骗的钱不多,如果让贺召赔也不是拿不出来,但这事儿膈应,他们不能在客户那边没交代。
贺召问:“黄姚呢?他们俩一根绳上的蚂蚱,去年搞餐饮加盟卷走别人那么多血汗钱,拿不出一点来填这次的坑?”
“黄姚这孙子我还真得跟你好好说说,”廖满满突然站起来,叉着腰,“你知道他昨天去云州理工大找过阿甜吗?”
贺召愣住:“什么?”
“上次跟他一块来公司闹事的那个傻逼也是理工大的学生,黄姚经常去理工大玩,昨天不知道是正好碰上还是故意堵人,反正跟阿甜单独相处了一段时间,那地儿还正好人少,没监控。不过看他好好地走了,阿甜应该没揍他。”
甜喜也是宁报喜不报忧的性格,这种事肯定不会主动说。
按道理来讲,黄姚比李建要有点脑子,至少不会坑爹,掺和进这种事里第一个不想惊动的必然是他爸黄总。这关头去找甜喜应该不至于继续犯蠢,可是贺召管不了那么多了。
黄姚前科太多,这种危险人物不管因为什么而靠近甜喜贺召都无法不提前考虑到最坏的结果,更何况把甜喜卷进这种纷争中本身就是自作聪明的错误。
“现有的材料准备好,让法务部走程序吧,”贺召沉声说,“缩短时间,别给他们留机会,有种就让他们老子直接来找我。”
廖满满犹豫:“可是李建那同学……”
“愿意配合再说,不愿意的话我也没义务同情他。一码归一码,骗走的钱必须吐出来。”
“行。”
下午一点多,甜喜正趴在社团活动室的桌子上补觉。
主唱小姐姐过来叫她:“甜甜,有个帅哥在外面找你。很帅哦!”
她无精打采地答应了一声,浑身无力地挪着步子走出去。
外头太阳正烈,晒在身上让她感觉好像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她迎着晃眼的光,看到楼梯拐角的树荫下确实站着一个有点眼熟的背影。
“……是你找我吗?”
她主动出声,那人立马激动地转过身来,有点憨地朝她笑了笑:“甜甜!嗨,是我。”
甜喜想起昨晚贺召说叶言秋在电话里对她表白了,顿时有点头疼:“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言秋支吾着:“也没……没什么事,就是上午上课的时候,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说着,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大塑料袋,里面装满了药盒,还有一个保温杯,“这是我给你买的药,还有……你多喝热水。”
“……我只是普通感冒,不用这么多药。现在是夏天,我也不太需要保温杯。”
“啊,”叶言秋对待喜欢的女生实在笨拙,“你说的也是,那,那要不你少拿几盒?”
甜喜有点心烦。
倒不是因为讨厌叶言秋,只是单纯身体不舒服,外加她不喜欢处理这种麻烦事。
不知道贺召昨晚听到表白的时候替她回答了什么,想了想,她还是走下台阶,和叶言秋一起站在了大树的阴影之下。
“你昨晚在玩大冒险吗?”她问。
叶言秋顿时害羞:“不,不是……你都听到了?我还以为我打错号码了呢。”
甜喜的脑袋现在就是浆糊,思考不了太多,为了不让他误会干脆直说:“不好意思,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昨晚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就当没发生过吧。”
叶言秋明显怔住,手指渐渐抓紧了背包,语气难掩失落:“原来是这样,那,对不起啊……我,我不知道。”
“没关系。”
“那个!……”叶言秋似乎不死心,“我能问问,他是我们班的吗?”
“不是。”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甜喜一时沉默,没法用三言两语来形容,脑袋已经转到卡住了。
“要是不方便说也没……”
“他是我哥哥。”
第36章 发烧
叶言秋彻底傻了。
“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 他是我哥哥。”甜喜又重复了一遍,直往叶言秋心口扎刀,“打球的时候你见过的。”
贺召。
年轻有为, 业界新贵。
由于广告公司性质特殊,算服务业,对接的客户都是企业,接触的人也都是高管甚至老板,因此各行各业的各种圈子几乎都有人认识他。
他就像一匹黑马,一个奇迹。怜惜人才的前辈们对他评价极高。
不巧,叶言秋家里做建材生意, 很久以前还不知道贺召是谁的时候就已经听爸爸夸过这个人了。
在球场上遇见他,叶言秋还以为只是同名,直到昨晚去喝酒的时候一问,传说中的贺总确实有一个非常疼爱的妹妹, 就叫甜喜。
叶言秋当时只想着既然家里跟他们有生意往来,那是不是有机会跟甜喜更亲近了, 哪想到那么优秀的男人竟然成了情敌。
魂不守舍地下楼, 叶言秋在最后一层的拐角处正好碰上了赶来的贺召。
他很难过地紧抿着嘴, 飞快又狼狈地从贺召身边经过,恶狠狠地扔下一句:“祝你幸福!”
贺召:“?”
一脸茫然地回过头, 叶言秋已经跑远了。
贺召没上过大学,他实在不太了解当代大学生的精神状况。但想到昨晚叶言秋刚对甜喜表白过, 怕这小子会为难甜喜, 一步两个台阶赶紧往楼上去。
甜喜还站在树下没走,说不好是在吹风, 晒太阳,还是发呆。
“阿甜。”
贺召叫了她一声。
她恍然如梦, 转过头来。这一上午她感觉很不好受,吃了药没精神不说,想打喷嚏打不出,还总流鼻涕。搞得她眼眶鼻尖都红红的,眼里更是一直盈着浅浅的泪,在阳光下犹如剔透动人的琥珀,漂亮却易碎。
贺召怕她站不稳,上前去扶着她的胳膊:“我就知道你在这。干嘛站外面?”
感冒的甜喜看起来比平时更呆萌,无力地眨了眨眼:“哥哥你又翘班。”
“我全年无休请个假怎么了。”贺召试了试她的额头,挺烫的,说不好是不是因为在这大热天里待了太久,悬着的心放不下,他越看她越觉得心疼坏了,“乖乖,要不还是回家吧,或者先去医院看看,怎么吃了药也不见好。”
甜喜吸了吸不通气的鼻子:“才一上午,哪有这么快就能好的。我才不去医院。”
贺召语气温柔:“那就回家休息,排练不差这半天,再说你状态不好也影响效率对不对?”
甜喜想了想也有道理,她本以为自己能坚持的,可是难受起来头重脚轻,反应都不及,更别说排练了。垂下头,她把脑袋抵在贺召胸膛撒娇:“我没有力气了,回不去。”
贺召用双臂搂着她:“抱抱好吗?”
“不行,在学校好丢人。”
“你生病了,不舒服,有什么丢人的。”
“不管,要不你背背我吧。”
“好。”
贺召背对着她蹲下,等她慢吞吞地整个趴上来,稳稳地背起她往楼下走。
她的气息散发着异样的灼.热,让人心里不安。贺召想走快点又怕她会不舒服,只能尽量慢一些。
“刚才那个叶言秋是不是又来找你了?”为了不让她半路睡着掉下去,贺召强行拉着她聊天。
她不知道听清楚没,自顾自地嘟囔:“头好晕。”
他的速度更慢了一些:“我讨厌姓叶的,以后你离姓叶的人都远点。”
“叶大夫是好人。”
“哦,难怪你那么痛快地拒绝了叶言秋,还是觉得叶敛青好是吧?”
“叶大夫身上的味道跟温神哥哥有一点点像。”
所以她第一次见到叶敛青的时候才没有那么的抵触。
“温神也快回来了,他说要在外面玩几天,到时候给我们带礼物,让我们去接机。”
“什么时候?”
“就下周……下周二三吧。”
“那盈盈姐呢,她怎么还不回来。”
“廖总肯定自己有主意,反正他们的事都乱着呢,你就别担心了。”
“前天叶大夫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参加宴会,还说盈盈姐应该也会去。”
贺召直接站定,侧头问她:“你答应了?”
“我本来是答应的,可是他又说是去参加邵三小姐爸爸的寿宴,我怕去那里演他的女朋友你会生气。”
贺召冷哼,继续往前走:“知道就好。”
“你会去吗?”甜喜问了之前问过的问题。
“不一定,一般会去。”
甜喜也冷哼:“你都不邀请我。”
“你不是不喜欢那种环境么,要是你想去我当然愿意带你。”
“那你带我吧。”甜喜的语气轻快又随意。心里想的是,都给叶敛青演过好几次女朋友了,这次就当是去给贺召演好了。
或许公开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不会有什么压力,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就像刚才对叶言秋承认的时候那样,不去思考太多反而无所顾忌。
贺召答应得很痛快:“行,正好到时候你放假了,可以先去挑两套礼服。”
穿过路边一片又一片温柔的树荫,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直聊了很久。
回到家,贺召才想起来没给她请下午的假。她窝在沙发上,浑身软绵绵地靠着抱枕:“不用请假,教室那么多人,又不是每次都点名,不去也发现不了。”
贺召听着不对劲:“你以前没去上课,都跟我说你请假了。”
甜喜反应迟钝,平时的小聪明小机灵全都不见,生生愣了十几秒,后知后觉地往后缩了缩,声音小到可怜:“我请假了的。”
贺召微微眯起眼睛:“再说?”
“……有时候请假了的。”
贺召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她这么可怜的模样,想管教她又不舍得太过严厉,千言万语到最后就只憋出几个字:“以后不准逃课。”
“……哦。”
她病得没有食欲,中午只吃了两块饼干。贺召先去煮了燕麦粥,然后哄着她把药吃了。看她越来越蔫,给她测了一下丨体温,正好38度,还是发烧了。
把她抱回屋里,监督着她喝了一大杯热水,又用放凉一些的热毛巾给她敷前额。
甜喜直犯困,强撑着意识:“我要睡了。”
“睡吧。”
“你下午回去上班吗?”
“不回去了,在家里工作。”
“那你就在这里好不好,不要走,”她揪着他的衣摆不松手,“我心里慌慌的,好困但是感觉有点晕。”
“没事,你好好睡,我不走。我去把电脑和手机拿过来。”
“嗯……”
等贺召去而复返,甜喜已经睡着了。
感受着床边有人坐下,她很短暂地睁了一下眼睛,似乎是想确认他的存在,接着又心安地闭上了。
她的体质差到离谱,稍一风冷,稍一雨淋,第二天就很容易感冒,而且必定连带着发烧。
现在还算好多了,感冒没那么频繁,刚认识那会儿才叫严重。贺召不会照顾她,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情况,动不动就生病,差点没把贺召给吓死,简直跟没足月的小奶狗一样脆弱。
最冷的那个冬天最难熬,那时贺召手里没闲钱,她过冬的厚衣服都是廖盈盈给买的。
有一次发烧,早上五点钟天还没亮,她哭着从二楼下来找他,身上裹着一床被子还是冷,可怜巴巴地占用了他的被子,病得迷迷糊糊不忘反过来安慰他,说自己没事,以前也经常这样,熬过去就好了。
那是贺召第一次对眼前的生活觉得茫然。
在一无所有的年纪遇到了想要去认真保护的女孩,尽管再努力去做也不能给她带来什么,这让他感到无望。
他天真地想,要是等以后有钱了应该会好吧。
可是现在真的有钱了,他却发现为她做得再多也还是不够。
爱本身就是卑微的开始。
爱让人自我怀疑,爱让人不停抱歉。
没心情工作,贺召把拿来的笔记本放到了床头柜上,跟甜喜躺在一起。
自己的枕头不愿意要,非得跟她挤着,抱着惹人怜爱的她,亲亲她发烫的额头,亲亲她泛红的眼睛,亲亲她软软的脸蛋,最后再亲亲她发干的嘴唇。
他知道离她太近容易被传染,可他顾不了那么多,无时无刻不想要靠近她的念头会扰乱他的理智。自己的宝贝就算脏兮兮的也只会爱不释手地珍藏,更别说她现在生病了,她那么需要他。
“对不起,把你弄病了,”他抱得她更紧,下巴轻轻地蹭她的发丝,反复地念叨,就像是在祈求,“快点好起来,不要生病了宝宝,要健健康康。”
早在多年前,廖满满第一次失恋被贺召嘲笑的时候说过这么一句话:“我用我的智商打赌,你以后绝对是个没出息的恋爱脑!”
可惜廖满满智商成谜,打赌的结果贺召从没在乎过。
陪着甜喜睡了整整一下午,晚上做饭时,贺召突然想起了这个赌,立马吃了两粒感冒药预防。
生病又不能转移,没把甜喜照顾好他再倒下那就太蠢了。
然而他吃药恰好被甜喜看见,甜喜以为自己已经传染了他,连忙捂着口鼻后退几步,连吃饭的时候都不愿意跟他同桌,自然也不再让他过来陪着睡。
甜喜半夜有时会蹬被子。发烧身体热得不正常,捂着不舒服,没有贺召管着更是踢了个彻底,第二天情况直接加重,反复发烧,退不下来,不得不去医院挂吊瓶。
这可把贺召愁坏了。
从医院回来,就算她不允许去陪着睡,晚上也得摸黑过来看她好几次,给她掖好被角,给她准备温热的白开水,再给她量一量体温,连着几夜根本睡不成完整觉。
10号周一那天,终于痊愈的甜喜活蹦乱跳地去上学了。
担任司机的大方给贺召打电话汇报:“贺总,大小姐已经送到!还有什么指示?”
贺召无语地沉默了一会儿:“自由活动吧……咳咳……下午记得去接她回家。”
大方震惊:“贺啊,你这是感冒了?”
“没什么事,我跟阿甜说我去出差了,你别说漏嘴。”
“放心!保证高效完成组织任务!”
“……挂了。”
挂断电话,贺召又咳嗽了半天。小方拿着文件走进休息室,不忘戴好口罩:“中午吃点啥?”
“随便。”贺召嗓子都哑了,“满爷呢?”
“满爷说怕你传染他,今天没来。”
“……算他旷工。”
“好嘞!”小方放下文件高兴地走了。
贺召穿着日常款的短袖衬衫和短裤,半垂着沉重的眼皮坐在沙发上翻看文件,头发很乖顺,脚上还蹬着人字拖。
他现在借着出差的名义临时住在这间休息室里,怕被甜喜知道他感冒了会自责。
耐心地翻完文件,他确认了一下时间,这会儿甜喜应该正好下课了,果断拿起手机发消息。
贺召:下课了吗宝宝?
加倍甜:不关你事。
甜喜因为他不打招呼突然“出差”正在闹别扭呢。
贺召:想你,想知道你在干嘛。
加倍甜:去想别人。
贺召:不行,我心眼小,只能想一个人。
第37章 病号(二合一)
加倍甜:那你去想满爷, 让满爷帮你把心撑大一点。
贺召:不行,我看他心烦,我对他过敏。
加倍甜:那你去想小方。
贺召:不行, 小方烦我。
他感冒之后躲在公司,什么事都得让小方去做,小方能不烦他么,一天要求了好几次涨工资。
加倍甜:那你随便怎么样,懒得跟你说,我要去上课了。
贺召:不是还早么。
甜喜这次没回。
贺召:路上慢一点。
上午两节课的教室离得有点远,按理说路上应该有很多时间的, 总不会一眼手机都不看吧,就算发文字消息不方便,那发条语音也好啊。
贺召拿着手机傻傻等了足足五分钟,可惜甜喜一点动静都没有。
最后贺召把手机放下了。他觉得阿甜那么乖, 平时一起出门的时候手机也基本在包里,说不定路上真的不看呢。
这么想着, 他趿着拖鞋来到办公室, 打开桌上的台式电脑开始忙别的事情, 转移注意力。
手机被他落在休息室里,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他着急去看了一眼微信, 还是没有回复。
算了,大学生上课那么忙, 阿甜肯定得认真听讲, 不玩手机才是对的。
安慰开导完,为了不让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总是看消息, 他又把手机留在了休息室,自己出去办公。
与此同时, 云州理工大。
一直没回消息的甜喜确实没玩手机,而是在看书。
临近期末考试,老师划了范围让他们自己复习。甜喜记性好,该学的早就在平时学明白了,复习很轻松,小小考试压根没放在心上。
身边的李棠云把手机藏在书下面,正悄悄地跟新男朋友聊天,说是让甜喜帮忙打掩护,万一老师来了就提个醒,可是她满脸雀跃,嘴边的笑就没压下去过,老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玩手机……
甜喜奇怪地观察李棠云。
一是奇怪她怎么又双叒叕找了新男朋友,二是奇怪自己给贺召发消息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吗?
就好像捡了什么值钱的宝贝似的,满心欢喜完全藏不住。难怪之前李棠云一下子就能发现她在谈恋爱,身上散发的信号简直不要太明显。
又翻了几页书,甜喜忍不住从包里拿出手机,点进了跟贺召的聊天框。
昨天下午他突然就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只在微信留言说要出差,去的地方不近不远,但为什么这么突然却没有解释。
她也不是故意想表现得那么任性不讲理,可是分离焦虑症真的很难缓解。尤其是前阵子那么腻歪地在一起,心里没有任何准备,乍一离开他,情绪就好像不受控制了似的。
需要他出差几天才能解决的事,应该也很麻烦吧……
加倍甜:你早饭吃了什么?不要就只喝粥。[表情包:戳脸]
加倍甜:连小方哥哥也不带,这次不用去应酬嘛?
加倍甜:都不说什么时候回来。
消息发出去,这次轮到贺召没信儿了,半天都没回复。
理智告诉甜喜她应该耐心等,兴许贺召正好在忙。
可是她天生不是什么有理智的人,心里的小情绪总是能更强硬地占领她的意志,等了大半节课过去还没得到回复,直接就忍不住了,噼里啪啦地开启消息轰炸。
旁边的李棠云震惊地看着她戳手机屏幕:“……你在跟人撕丨逼吗?”
甜喜茫然:“什么?”
“我是问你干嘛呢,两个手都不够用的了,聊个天这么激动。”
“……随便聊聊。”
甜喜气呼呼地把手机一关,塞回了包里。
等贺召在办公室吃完小方送来的饭,又吃下感冒药,时间正好十二点,回到休息室打算睡个午觉,拿起手机才发现甜喜竟然发来了99+。
除去撒泼打滚的表情包,最后几句文字内容是这么说的:
加倍甜:哦,不回消息是吧。
加倍甜:行行行,好好好,你忙你忙。
小狗生气了,消息送达在半个多小时之前,现在应该刚下课。
贺召:我刚才没看手机,你去吃饭了吗?
正在食堂的甜喜“啪”地放下筷子。
加倍甜:某人手机24小时不静音不离手,早上五点的客户消息能收到,开着会也能偷偷玩游戏,怎么平平无奇的白天反而几个小时都不看,是因为手机突然漏电了还是对手机过敏了?要不趁这个机会赶紧戒了吧,以后写信联系。
贺召哭笑不得。
他说话好喜欢怼人,打小就跟廖满满一样缺德。甜喜倒是不爱多话,但是阴阳怪气的腔调学得也不赖。
往上仔细翻看了一遍她的所有消息,贺召想打字但是眼睛疲惫,酸涩得很,干脆躺在床上发送语音:“没有,宝宝。我刚才在用电脑办公,忙完就去吃饭了。不是故意没看到的。”
他的嗓子有点哑,特意放低放轻了声音和语调,听不出是在生病。
加倍甜:那辛苦贺总百忙之中来敷衍我~
贺召低笑:“哪有敷衍,我怎么敢啊。今早除了粥还吃了一个包子,15个褶的,特别标准。没应酬,没喝酒,也没抽烟,老老实实待着呢。争取明天回家,晚上去接你放学。”
这次说得有点多,说到最后多少暴露了嗓子的不适,好在甜喜没往这方面想,还以为他是太累了。
加倍甜:你昨晚好好睡觉没?
贺召变聪明了,用语音转文字:十点就上床了,不过睡得不太好,总是想你。
加倍甜:下午是不是还要忙,你快去补觉吧。
贺召:嗯,好。
顺势结束话题,贺召确实很困,没有再多说什么。
晚上甜喜放学回家,来接她的大方先掌勺帮她做了晚饭才走。身边这些人不论年长年幼都喜欢宠着她,把她当小公主一样照顾,从不让她干什么活。
她守着大方做的四菜一汤外加一盒刚洗净的水果,刚想问问贺召忙完了没,门口却响起了门铃声。
物业管家送了份外卖上来。她确认了小票上的信息,点餐的人是贺召,以为贺召怕她晚上挨饿,正要接过,管家却突然接了通电话,然后把餐收了回去。
“不好意思!外卖员说顾客写错了地址,这份要改寄去公司,”管家没挂电话,实时转达,“哦,外卖员还说顾客让我别告诉你。”
甜喜:“……”
天彻底黑了,灯火落满了城市的角角落落,犹如海面荡漾着斑斓星光。
忙于工作的贺召接到公司大门外的警报提醒,打开手机监控画面看了一眼,镜头里没有亮灯,只能看到有个瘦瘦小小戴着帽子的人站在那,手里拎着一份外卖。
……怎么看起来不像外卖员呢。
还不等过多思考什么,对方竟然直接掏出钥匙把大门给打开了。
贺召心里咯噔一下,做贼心虚般关掉了监控,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拎着外卖的甜喜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那脚步声听着就像要踏碎这栋楼似的,眨眼间冲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
“砰”
推门方式相当暴躁。
外面一片漆黑,办公室里也只开了落地灯。
确认了“去外地出差”的贺召就在眼前,甜喜的表情格外复杂,从怒火冲天到伤心无力的转变只用了极短的片刻。她喃喃一声:“你真的在这里。”
把外卖随手往旁边桌子上一扔,她扭头就要走。
贺召慌忙站起身:“阿甜!”
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从背后抱住她的同时赶紧先把门关上。
她想挣脱,反被他抱得更紧,就像被锁在了他怀里,被困在了这个充满了他气息的世界。熟悉的感觉让她欢喜,但被欺骗的感觉又让她恼怒:“放开我!”
“不放,你别走,我可以解释的……”贺召的语气可怜极了,动作却一点不温柔,把她转过来抵在门板上低头含住她的唇,狠狠地亲了几下,接着又不依不饶地浅啄,“别生气好不好。”
甜喜被他凶猛的亲法亲得腿发丨软,故意板着脸:“……那你倒是解释啊,就知道亲。”
“天这么黑,我怕你生气跑了,待会儿找不到你。”
“所以解释呢?”
贺召扣住她的手,非要跟她十指相握,紧紧锁住她然后才慢吞吞地说:“我昨天没有去出差,在公司待着是因为……我生病了。对不起。”
生病了还要说对不起,干嘛这么小心翼翼。
甜喜仰起头去探他的额头,很烫。
他轻描淡写地说:“就是有一点感冒。”
甜喜心中了然,一时间五味具杂。
感冒肯定是被她传染的,无非是怕她担心所以藏了起来,还演得跟真事儿似的,突然去出什么差。
“你怎么这么幼稚!”甜喜气得想推他,根本推不动。
“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好想你。”贺召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跟她贴贴示好。
可惜她不吃这一套。体型差太分明,她用不上力,干脆就反握住他的手,把推改成了拽,凶巴巴地命令:“你给我过来。”
贺召被她拽走。
来到沙发边,甜喜先让他坐下,桌上有温度计也有药,东西挺齐全。电子温度计刚打开显示的是上次测量的数据,38.4度,跟她前两天差不多。
她才刚好,清晰地记得发烧的状态有多不舒服。那时他日夜小心仔细地照顾她,怎么身份对调过来却要他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呢。
她真的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喜欢他单方面付出,不喜欢他一个人承受。
如果说爱让人变得卑微,那相爱就应该让人变得勇敢。他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并不依赖她,反而怕给她惹麻烦,宁愿离她远远的,只能说明她做得不够多,不够好。
沉默着给他解开衣领的扣子,抬起他的胳膊,把温度计放好。她在他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药挨个看。
“宝宝……”贺召去拉她的手指。
她一声不吭,放下一盒又去拿另一盒。
“你别不理我。”他再次扣住了她的手指,好像只有这样紧.密的贴合才能让他心安。
“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她终于开口,语气很沉闷,“你总是什么都不跟我说,就算保证过也还是一样,只会骗人。”
“不是,我没有不信任你。我是怕耽误你上课,怕你多想……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明明低气压的是甜喜,但是她就快要忍不住掉泪了。扔下药盒站起来,把泛红的眼眶隐于黑夜中:“饭都凉了,我去帮你热一热。”
贺召赶忙放□□温计跟她一起去了茶水间。
高楼的四周都是黑暗,白天通透漂亮视野极佳的房间晚上却有些可怕。
甜喜站在桌前,外卖的盒子不太好解,费了点功夫。贺召把屋里所有灯都打开,然后来到她身后环抱着她,伸手帮忙。
“走开,我自己会。”她没好气。
“我想帮帮你。”他低哑的声线因为染着闷闷的鼻音,听着就像在撒娇。
“用不着。”
“你吃晚饭了吗?”其实他知道大方做了饭。
“不关你事。”
贺召得不到答案,用手掌摸向她腹部,结果被她一巴掌打开:“别动我!揍你。”
贺召立马蔫了,脑袋靠在她肩膀上:“我好想你。”
“想我还躲在这里,看起来也没那么想。”
“特别想你。”
“随便你,离我远点。”甜喜把饭盒打开放进微波炉,定时两分钟。
贺召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一步一步像大熊似的笨拙地跟着她走:“宝宝别气了,我知道错了。”
“你哪有错,不过就是生病了不让我陪着你罢了,你很厉害,哪用得着我。”
“我错了,昨晚真的想你想到睡不着,今天下午也是看着你的视频才睡着的。”
甜喜冷哼一声,被他哄得心软了些:“什么视频?”
“就是你那天晚上喝醉了强吻我的视频。”
“……”她真是多余问。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贺召比之前还要更黏人,鼻尖一点一点地贴在她的皮.肤上,餍足地嗅她身上的香气。在她耳后发丝处细密地落下亲吻,最后盯上了锁丨骨。
利齿仿佛能划破皮丨肉,把甜喜吓了一跳,警告地朝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不要闹。”
“那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
“叮——”
微波炉的两分钟定时结束。
甜喜想要伸手拿,被贺召半路截住:“我来。”
她忍不住关心:“烫吗?”
“没事,碗边不烫。”
“你要在这里吃还是回去?”甜喜问完又主动替他做了决定,“还是回去吧,坐沙发舒服一点。”
“好。”贺召非常听话。
回去之后乖乖吃了饭,又被甜喜看着吃了药,甚至求夸似的把空杯给她看:“热水都喝完了。”
甜喜才不会夸他。
拿走杯子重新去烧了一壶水,烧水声在夜里显得很响,她一直站在旁边等,等水烧开接满杯才回来。把水杯放在贺召手边的茶几上,然后收走了用完的饭盒。
整个过程贺召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盯得她都不好意思了,问道:“看什么?”
“没什么,”他伸手等她走近,立刻把她拉过来抱在腿上,“宝宝好棒,可以照顾哥哥了。”
不过是热两分钟饭,烧两分钟水,算哪门子的照顾。热完的饭怕烫到她,还是他自己端回来的。
他希望她强大,独立,希望她无所不能,却又不舍得她太过辛苦,只要是能代劳的就想帮她全部做好,把她宠成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即便是眼下他生病期间,也绝对不可能让她去做什么劳累的活。
她闷闷地说:“骗人,你就喜欢乱夸我,其实我根本没有那么好。”
“不骗人,我真的觉得你很好,哪里都很好,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最好的。”
“少来。你都这么严重了还说明天要去接我放学,你哪来的信心。”
“一点儿也不严重,今天按时吃完药睡一觉,明天肯定就好得差不多了。我体质好,前两天是因为没睡好觉所以不小心感冒的。”
甜喜被他温柔的语气哄得放软了声音,心疼地问:“这样压着重不重?”
“不重。你别走。”他把她搂紧了一些,迎面抱着正好契合,心里会有一种格外踏实的满足感。
甜喜依偎在他怀里,用手去摸他脑后的短发,比醉酒强吻他的那晚已经长了很多。
顺势按住他的后脖颈,她用脸蹭了蹭他,然后故意在肩膀上报复性地咬一下,不成想换来了他难耐的闷丨哼。
“别……”
连声调都变了。
病号果然娇弱惹人怜。
甜喜不像他有怜香惜玉的心,力道总是没轻没重的,差点出血才好心收手:“温度计呢,多少度?”
“不到38度,刚才就量好了,没什么事。”
甜喜又给他解开了两颗衬衫扣子,假模假样地查看他肩膀上的伤势:“让你记得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骗我。”
贺召丝毫不反抗,一副随便她怎么做都接受的样子:“我都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能亲亲我吗?”
甜喜在伤处落下浅浅的吻:“亲亲。”
“好疼,”他不知足地要求,“能不能多亲两下。”
甜喜大方满足了他的愿望:“好了。”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缓了缓又得寸进尺地说:“再亲亲别的地方也可以。”
甜喜没回话,敏锐地察觉到他反应不太对。
她想起自己发烧的时候精神很敏丨感,体温的升高让大脑更兴奋,一点风吹草动都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心中会萌生出一种巨大的孤独感无法缓解,特别想被抱着,想跟爱人黏在一起,还想做一些更要命的事情来消耗无缘无故多出来的精力。
然而想归想,发烧毕竟不是发疯,嘴上是不会真的说出来的,只会在心里一直想,不停地想,想到煎熬至极。
为了证实猜想是否准确,她试探着坐着往前挪了挪。
不过一丁点距离,惹得贺召急促地叹了一声,下意识搂紧了她的腰。
“哥哥,”她轻声叫他,“乖乖吃完药是不是该睡觉了?”
贺召被她娇娇的声音蛊到不行,感觉眼前都要冒金星了,怎么可能去睡觉,恬不知耻地要求:“再亲亲,再亲亲我……”
甜喜捧着他的脸,在他唇边印上亲吻。
香甜的气息破开药的苦涩,他毫不犹豫地反守为攻,想要夺走更多甘甜。
意识肯定有些恍惚吧,他的手劲儿多少有些粗鲁。甜喜知道发烧的时候那种头重脚轻的眩晕感,就像漂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寻不到可靠的岸。
她用力地抱着他的脖子给他回应,以求能为他带来更多安全感。
吻到动丨情时,贺召喘息未定,把脸埋在她肩窝。偏偏她并不安分,一会儿戳一戳他的伤处,一会儿碰一碰他的耳朵,就像撒欢的小狗。
贺召的气息越来越重,牵扯着最后一丝理智想要推开她时已经来不及了,干脆摁住了她的后背让她别动,仿佛被冷风溜进了脖丨颈一般寒毛颤栗,低骂了一句脏话,接着整个人便撒了气似的软软地靠在了她怀里。
“哥哥你说脏话了。”
他的大脑正处于兴奋中还没有完全冷静,半阖着眼睛,无暇回答。
甜喜一下一下地摸他的后脑安抚他:“乖,尿.床没什么丢人的。”
贺召没反驳,歪了歪头,沙哑的声音贴在她耳边:“我是病人你还这么欺负我,要把我欺负坏了。”
甜喜不以为意:“我想让你休息呀,你困了没?前两天你教我怎么霸凌的时候,教完我就只想马上去睡觉了。”
贺召抱着她,让她自己感受,不满地说:“……才教一次怎么困。”
第38章 裙摆
本着对病号要好好照顾的原则。
甜喜认真地说:“那再教一次你就乖乖去睡觉。”
贺召还没反应过来, 金属拉链的声响极细微地刺破了夜。
不同于刚才那样没有准备,这次贺召又坚持了很久都没有如她所愿地犯困。反而是她困到不行,也有些烦了, 没想到反教学这么麻烦,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松开手,她垂着眸子盯着他看了几秒,是问他又不是问他:“你为什么还不困?”
戳了他一下:“是因为不好好睡觉所以这么丑吗?”
贺召紧绷着声线:“……就,不是很困。”
甜喜抬起头,半信半疑:“吃了药这么久还不困吗?真的?”
他主动去拉她的手:“再学习一会儿可能就困了。”
甜喜抽回来,乌黑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猝不及防地撩了一下裙摆:“要不我还是霸凌你吧。”
都到这种关头了,不管霸凌不霸凌显然都很累人。
贺召一愣,刚才还想去拉她现在立马改为摁住她的裙摆:“不行。”
“为什么?”甜喜不解,“虽然我没学, 但是我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行。”贺召迟钝的大脑只能重复这一句。
就像给自己的警告,生怕意志稍一动摇就会做错事。
甜喜忽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 发烧的人好像不可以被霸凌。”
贺召喉咙滚动, 垂着眼, 看她漂亮的裙摆搭在他的腿上,画面的冲击让他异常亢奋。
再次拉着她软软的手靠近自己, 他低声问:“你确定霸凌我你不会哭吗?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喊累。”
甜喜纯属是懂得少所以无所畏惧:“那有什么关系,不是可以我先睡, 你一个人努力吗?”
贺召被她给问住了。
沉默片刻:“可以是可以……不过到那时候我可不会两次就停止。”
第二次教学已经这么久了还没结束, 辅导时间严重超标,竟然还会再多几次?甜喜开始怀疑李棠云跟她说这个的时候, 说的到底是女方可以提前睡,还是女方会提前晕……
要不还是改天找廖盈盈问问好了, 李棠云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甜喜真的困了,她昨晚也没怎么睡好,今天上了一天课也很累。手臂泛酸,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迷糊中只看到裙摆被弄脏了,嘟囔一声:“讨厌,给我洗干净。”
贺召捏着她的下巴贪婪求吻:“给你买新的。”
起身要抱她的时候,她突然挣扎:“别抱我了,你都生病了……”
贺召轻轻拍拍她的脑袋:“没事。抱你有的是力气,乖乖睡吧。”
休息室贺召平时不怎么用,顶多只是来睡个午觉,甜喜也是第一次过来住,里面设施配置都很齐全,还有独立的卫生间。
贺召去洗了个澡回来,看着她脏兮兮的裙摆,想帮她换掉的时候才想起她没有衣服穿,赶紧给小方发消息。
贺召:在吗?
小方:现在是下班时间,有事说事,我考虑一下在不在。
贺召:明天来公司的时候带一套女装。
小方:?
小方:你不是为了躲甜妹才去公司住的吗,别告诉我你把她也弄过去了。
贺召:……点了个外卖,不小心被她发现了。明天记得早点来,还得送她去学校。
小方:我家可没有这玩意儿,明天一大早我上哪儿弄,店也不开门啊,要不你问问廖总?
贺召:上次我把廖总的行踪卖给了满爷,她正生气呢。
小方:所以?
贺召:你去找她问问。
小方:那我还是问我妈好了。
就在这时,他们几人的微信群突然收到新消息。
温神:兄弟姐妹们,本人将于明日五点抵达云州南站!记得来接![表情包:撒花]
小方:早上还是晚上?
温神:早上!为了快点回去好不容易抢到的票。[表情包:酷]
满爷:傻逼东西,自己腿回来。
廖总助理一筒:满爷你又骂人,这个月才刚开始几天,再被抓到两次你就要不合格了。
满爷:……你他妈什么时候进来的。
廖总助理一筒:还有一次机会。
满爷:……
小方:我明天有事,我被贺召征用了,太可惜了温神,我也很想去接你的。
温神:?行,记你一笔,还有别人有空吗?
云游四海:我明天也回云州,巧了,早上四点半准时到达,蹲一个有缘人来接。
温神:大爷你竟然还活着?是不是在外边浪破产了打算回来打工。
云游四海:不要谈钱,肤浅。
满爷:你俩二货能不能行,一块儿拼个车不就得了。
廖总助理一筒:@廖家收租的,廖总,二货算骂人吗?
满爷:不算!
温神:能不能给我点家的温暖啊,我还给你们带了一堆东西呢,再说了,大爷也回来了,他有钱!他可是老板!来接一趟少不了你们的。
[“小方”邀请“大方”加入了群聊]
大方:恭喜发财!是哪位老板需要司机?
温神:我!我明天回云州。大方叔,你可是看着我长大的,你舍得宰我吗?[表情包:泪汪汪]
大方:好了知道了抠门货,还有哪位老板需要司机?
云游四海:大方,我明天也回云州,咱俩认识有十多年了,你舍得宰我吗?[表情包:泪汪汪]
大方:你谁?
云游四海:我是老姜!你那周游世界归来仍是大爷的老姜~
大方:@小方,下次这种穷鬼订单不要把我拉进来。
[大方已退出群聊]
小方:……
廖家收租的:我明天有空。
混乱之中,失联已久的廖盈盈突然发话了,热闹的群聊直接鸦雀无声。
廖家收租的:@云游四海,@温神,明早我去接你们。
云游四海:要钱吗?
廖家收租的:不用。
云游四海:那我没意见!
贺老板:@廖家收租的,你有空的话明天去机场之前先去我家帮阿甜带一套衣服,交给小方就好。
群聊又冻住了,没人接话,被点过名的温神也开始装聋作哑。
小方给贺召发来私聊:你别搞我!!!!
贺召:拿个衣服怎么了,反正她明天要去见温神,有什么火肯定都攒着呢,不会朝你发的。
刚说完,群聊里廖盈盈又出现了。
廖家收租的:行。
廖盈盈失联这段时间,她跟温跃之间的情况传得五花八门,有人说温跃甩了廖盈盈,所以她一怒之下随便找了个人结婚,也有人说廖盈盈甩了温跃,结婚就是为了断联系。
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牵扯在了一起,反正现在温跃刚一回云州她就冒出来接机,绝对有大热闹看。
甜喜第二天醒来发现群里的情况,先给廖盈盈发消息,问她接到温跃没有。
廖盈盈没回复,贺召说:“他们仨只要能活着回来两个,今天晚上我们就一起吃饭,放心吧。”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放心,你是觉得盈盈姐会把温神哥哥灭口吗?”
“那倒不至于,但是他们俩身边跟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大爷,我觉得廖总会把大爷灭口。”
大爷原名姜子崖,八卦和嘴贱的程度是他们这群人里最狠的,就算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廖满满有时候也知道躲一躲,但大爷不会,他是听见风声就硬往上闯,非得看个明白不行。
甜喜提前对大爷表示同情,然后扭头去吃早饭。
她今天就要开始考试了,一直考到周五。没跟贺召提这个事,之前是觉得考试很轻松,不重要,没必要提,现在则是想着晚上能回家来照顾他。
饭后被小方送去学校,李棠云在林荫大道等了她半天,跟她一起去教室的路上一直让她押题。
她又不是神仙,押题这种事以前只看廖盈盈和温跃做过,想了几个自己觉得比较有可能考的知识点,她一边说,李棠云一边跟作法似的把她的话往脑门上拍。
快到教学楼门口时,甜喜远远地看见有个人蹲在花坛边上抽烟。学校里是禁止抽烟的,只有外来人士才敢这么嚣张。
直觉告诉她对方是来找事儿的,走近了几步,那人果然站起来挡在了她面前。
“让开,我今天要考试。”甜喜抢先开口。
对方脸色很差,把烟夹在手里,眼神不停地在甜喜跟李棠云身上打转,最后想了想还是退了一步说:“我知道你今天考试,我就在这等着你。”
甜喜没回应,拉着李棠云绕过他走进教学楼。
李棠云忍不住回头看,上楼梯时小声吐槽:“那人谁啊,一头黄毛,真土。”
“那可是真富二代,家里很有钱。”
李棠云瞬间变脸:“真的?他叫什么?家里干嘛的?难怪我刚才就觉得他气质很不一般。”
“他叫黄姚。”甜喜没多说,只是提醒,“你少惹他,不是好人。”
“……那算了,麻烦的男人我不沾。”
上午的考试正好排得满,甜喜考完下楼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黄姚脸色铁青,见她出来立马气冲冲地上前,又是一副想揍人的模样。
甜喜已经提前支走了李棠云,跟他开门见山:“有事说事。”
黄姚嘴里叼着烟,细看眼里还有血丝:“你他妈怎么跟你哥说的?我上次来求你,你不帮忙也就算了,报复我是吧!”
甜喜:“……你上次在求我吗?”
黄姚深呼吸一口气:“我不怕告诉你,这么闹下去,李建马上就要跑了,他说出国就出国,你们什么也捞不着!就算牵扯到我,顶多就是让我爸知道,我挨顿训也就罢了,伟诚的事跟我可扯不着边。”
“既然跟你扯不着边,你这么激动干嘛?”
黄姚的表情比哭还难看:“我他妈就是不想让我爸!……”意识到嗓门太大,他顿了一下,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就是不想让我爸知道!我再说最后一次,别让你哥再查了,钱我会让李建退回去的。就几万块你们至于么,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
甜喜打断他:“先确认一下,你这次也是在求我吗?”
黄姚紧抿着唇,极不甘愿地吐出了一个不太清楚的字:“……对。”
“那我想知道一个问题,你也说了这几万块不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替你朋友还上?”
黄姚下意识偏开目光:“这跟你没关系。”
甜喜直截了当地揭穿他:“你没钱。”
黄姚瞪她:“你别乱说话!”
甜喜一脸了然:“看来你不光没钱,还有负债。难怪连几万块都拿不出来。”
黄姚烦躁地挠头发:“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就说你帮不帮!只要你让你哥别再查了,这件事我们私下和解,钱我们退回去,大家共赢!”
“什么时候退?”
“先让你哥停手,我把李建稳住!不能让李建走!”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我哥?合理的谈判他不会拒绝。除非……你的筹码根本无法获取他的信任。”甜喜静静地望着异常暴躁的他,“黄姚,我不做生意,但我不傻。你真的会退钱吗?或者说,你还有那个能力吗?”
黄姚的神色痛苦至极:“我都说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别逼我!”
“根据你的说法,逼你的应该是李建才对。你该不会已经找不到他了吧。”
正值下课点,学校里喧哗的环境更显得此处安静得诡异。黄姚被她几句话频频戳中心事,眸光颤抖,痛苦又无措地蹲了下去,双手抱着头,甜喜真怕他的烟把头发点了。
“我不是什么愚蠢的好人,没有义务体谅你的难处。但凡是对
我哥不利的事情,哪怕只有一丁点,不好意思,我不接受。”
甜喜说完从他身边经过。
他气愤地大喊:“就不能帮我一次吗!我都求你了!”
甜喜头也不回地离开。
上午的考试真被她押中了题,李棠云正乐着呢,主动在食堂打好了饭给她。
她匆匆落座,拿起筷子来又心事重重地放下。
她想把黄姚透露的信息告诉贺召,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被盯上了,想来想去决定先告诉小方。小方有眼力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有办法把有用的东西转达到位。
编辑了一条长消息发出去,小方没给回复。
她怕惊动贺召,也不好打电话,只能先老老实实吃饭。李棠云殷勤地给她买了果汁,让她继续押题,下午还有考试,黄姚的事只能暂且搁置。
等下午放学,她一上车立马问大方:“大方叔,小方哥哥今天很忙吗?”
一向开朗的大方破天荒地高冷:“嗯嗯,好像挺忙。”
甜喜嘀咕:“那也不应该这么久都不回消息……”
大方飞快地看她一眼,闷声开车。
甜喜奇怪:“这是要回家吗?”
“对对,先回家。”
“我哥呢?今天晚上不是说要跟盈盈姐他们一起吃饭的么。”
“呃……咱就别等他们了,他们忙起来没个准,大方叔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甜喜觉得不对劲,二话不说给贺召拨出电话。
动作太快,大方明显紧张得瞪大了眼,而电话那边响了很久才接。
“喂,阿甜。”
听到贺召的声音,甜喜松了口气:“哥哥,今晚我们还要一起吃饭吗?”
贺召说:“先不了,温神那边有点事,耽搁了,还没回来。大爷又说想回老家,廖总先送他去了……改天等人都到齐了再聚。你先跟着大方叔回家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今晚不要住公司了,又不方便。”
“我晚点就回去,现在在外面吃饭,乖。”
甜喜以为他又去应酬了:“哦……你还感冒呢,要忌口听到没。”
“好,你放心。”
“那挂了?……”
“嗯,拜拜。”
“拜拜。”
挂断电话,甜喜是放心了,可贺召却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地躺在医院病床上,冒了一片冷汗。
他本就在感冒发烧,身体状况不佳,现在直接挂了彩,腿上血淋淋一片伤。刚才强撑着精神跟甜喜聊天,几句话差点让他没喘过气来。
廖盈盈拧眉:“你怎么能瞎答应,等会儿怎么回去?”
贺召垂眸看着自己腿上的绷带:“穿上长裤应该看不出来。”
“放屁!”隔壁病床同样挂彩的廖满满打断他的妄想,“瘸成什么样了,她能看不出来才有鬼。老实歇着吧。”
一旁的小方直叹气:“车祸这么大的事,还是跟阿甜直说吧,她那么聪明,肯定瞒不住的。你感冒躲起来才刚被她逮住,又不能再说去出差。”
温跃提议:“要不就说我在芳州遇到了点麻烦,你们过去接应我?”
廖盈盈直接否决:“阿甜也快放假了,你遇到麻烦惊动我们这么多人,她不可能不过去。”
廖满满骂骂咧咧:“操,李建这傻.逼东西,早晚弄他。”
廖盈盈冷冷地瞥过去:“他都被抓了你还怎么弄他?”
第39章 病娇
廖满满很不服:“抓进去了还有放出来的一天呢。”
廖盈盈说:“你少给我惹事, 咱们家可没人给你擦屁丨股。”
“反正这亏老子不认!”廖满满激动地放狠话,要不是他拍床的动作太滑稽,气势听起来也挺帅的。
廖盈盈懒得搭理他, 转头问贺召:“你打算怎么办?”
贺召现在没心情管李建,愁得要命:“不知道啊,阿甜昨天才刚说过不准我再骗她了,怎么办啊……”
温跃说:“得,这会儿问也白搭,他脑子里装完甜妹就装不下别的了。”
小方也说:“李建那可是毒驾,起码得关一阵子, 关完再说吧。”
廖满满冷哼:“短命的货,吸不死他我削死他!”
廖盈盈说:“行了你,就是因为救你才让贺召受伤的,你老实点吧。回头也该减肥了, 笨得跟猪一样,自己都不知道躲。”
角落里一直闭目养神的姜大爷突然出声:“哎?既然老贺把你救了, 为什么你还是受伤了?”
廖满满理直气壮:“废话, 李建那傻逼竟然敢开车撞我兄弟!我当然是一个后空翻爬起来冲上去踹他丫的。”
贺召补充:“冲上去踹车, 把脚踹伤了。”
姜大爷:“噗。”
不过廖满满的确成功逼停了李建的车,而且不顾脚疼, 抄起石头砸碎了车玻璃。
跟黄姚遇到事唯唯诺诺的样子不同,李建行为方式极其嚣张, 李家也完全管不住他。
几年前他就搞什么投资, 骗了不少人,去年还做起了餐饮加盟, 害惨了加盟商,今年又弄起了网络公司, 把目标对准了各大企业。
他早就打算坑完跑路,大不了出国,根本就没在乎过李家的名声和未来。
最近被贺召盯上,正好加快了他准备出国的进程。
黄姚是他朋友,也是被他坑骗的第一批人。起初他带着黄姚去赌场,后来把黄姚的钱全都坑走了不说,还让他欠了一身债。现在黄姚的资金链断了,怕被捅到黄总那去,又怕李建跑了不回来,每天提心吊胆。
找甜喜说情没成功,黄姚狗急跳墙给李建打了通电话,告诉他这事儿贺召不会善罢甘休。碰巧李建就在望海大厦附近的小区,吸嗨了,脑子不清醒,直接开车过来,路上接连闯红灯,还撞伤了两个无辜的路人,这才把事闹大。
在医院待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天黑了,很快甜喜就会察觉到问题。
贺召套了条长裤挡住绷带,让小方送他回家。温跃不想单独面对廖盈盈,主动请缨护驾。
三人一同前往明月山海,车后备箱还放了折叠轮椅。贺召不停地叹气,最后终于在行驶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忍不住了:“我还是告诉她吧……”
开车的小方说:“这就对咯,不然你回了家,再出点血什么的,更把阿甜吓一跳。”
温跃说:“那等会我送到门口就走,我不进去啊,我最近听见女人闹脾气就浑身难受。阿甜那病娇兄控再发点什么疯,我可顶不住。”
小方笑他:“至于么,甜妹闹起脾气跟廖总又不一样。”
温跃顿时瞪眼:“谁提廖总了!瞎说。”
“嘁,不过你确实不能进去,贺召在电话里可说你没回来呢,别在阿甜跟前演漏了。”
听他们聊得来劲,贺召独自坐在后排,拿着手机纠结。
他瞒着甜喜无非就是不想让她担心,不想让她受到刺激,跟信任与否没有关系。可是甜喜对他的事情尤为敏感,再想瞒着恐怕不可行。
纠结来纠结去,他按下拨号键。
家里,甜喜正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书。
接到电话,她赶紧把零食放好,然后心虚地用湿巾擦了擦手,拍了拍沙发上掉的零食渣。
“喂,哥哥。你回来了嘛?”
“回来了,马上到地库,”贺召清了清嗓子,“我有件事跟你说。”
“说呀。”甜喜乖乖把沙发上乱七八糟的书也收了起来。
“我……刚才受了点小伤,不严重。就是想着……先跟你说说。”
甜喜刚把书抱在怀里站起来,闻言又坐下了,不确定地问:“什么伤?”
“腿上擦破了点皮,真不严重。跟你说是怕你等会见了我再担心,其实没什么事。”
“哦……”甜喜的语气明显低沉许多,“去医院了吗?怎么伤的?”
贺召说得很含糊:“嗯,就是有个不会开车的,撞了一下。你别胡思乱想,我答应过不骗你的,你要相信我。”
“嗯……”甜喜闷闷地应了一声,“你快点回来吧。要不要我下去接你?”
“不用,小方会送我。”
“好。”
道别之后挂了电话,甜喜静静地坐在原处,低着头,半天没有动作。
被车撞了一下,说得轻描淡写,不就是车祸么。
她才刚拒绝黄姚,这一会儿的功夫贺召就出车祸了,是巧合么……
她无法不胡思乱想,周围的寂静聒噪到让她心烦。
等门口传来动静,已经是十几分钟以后,她连忙跑过去开门,开得太突然,正在收轮椅的温跃被她看了个正着。温跃先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笑了笑:“嗨,阿甜妹妹,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小方配合道:“都说了让你小点声,小点声,这么大动静怎么给惊喜。”
贺召本来后背倚着墙壁,慵懒地站在那揣着兜,见她出来,下意识站直了些。
甜喜在他两条腿上看了又看:“……先进来再说。”
贺召被她盯着,硬着头皮迈开腿,第一步就被她看出了端倪,走到她身边总共没有五步,疼得真是很厉害。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冷了许多:“还是让他们把你们送进去吧。”
说完扭头自己先进去了。
小方和温跃把贺召送到客厅沙发上,随后火速撤离,连轮椅都落下忘了拿。
甜喜把刚才收完的书和零食拿走,沉默着来到贺召身边,坐在沙发边缘:“伤在哪里?”
贺召伸手揽住她的细腰:“真没事,明天可以正常去上班的。你晚上吃了什么?今天肚子鼓鼓的。”
甜喜乖顺地被他抱到腿上,始终沉着脸:“我要看你的伤。”
“在小腿上,一点点,穿着长裤又看不到。等会儿睡觉之前给你看一眼,别担心了。”
“那现在就去睡觉。”甜喜说着就要拉他走。
可是腿伤带来的痛感显然没有嘴上说得那么轻松,猛地被她拽着起了一下,贺召脸都白了。
空气中似乎蔓延着一股血腥味。
甜喜心头一凛,赶紧松开他让他坐好。
站在离他半步距离的位置,时刻小心着他的反应,见他多少缓了过来,立马蹲下要去挽他的裤腿。他还穿着白色衬衫,领带松松垮垮,竟然搭配了一条修身的黑色牛仔,不伦不类,反而欲盖弥彰。
裤腿不好挽,甜喜果断放弃,坐在他旁边要解牛仔裤的拉丨链。
贺召被她的动作吓到了,按住她的手试图阻止:“阿甜!”
甜喜抬眼,湿润的眸子透着几分狠:“你不让我看?那你刚才说的一切还是在骗我。”
“……我没骗你。哪有这么看的。”
“我就这么看。”甜喜说着,手上使劲儿,毫不客气地掰开他的手。
贺召知道她不会轻易罢休,妥协道:“你让我回去把衣服换掉好不好?”
甜喜紧抿着下唇,动作不停,根本听不进别的:“不好。”
贺召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开导她:“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这样会不会让我太没面子了。”
甜喜皱眉,看似是在思考他说的话,实则打着别的主意。
手劲儿一松,她突然抽下了他的领带,二话不说把他的胳膊背向身后。动作太快,贺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绑住了手腕。
如此情况多少有些屈辱,更别说她还想直接脱丨掉长裤去看腿伤。
可是看着她倔强的脸,轻颤的睫毛掩不住眼角泛滥的红,凶成这样,却要比他先哭了。
意识到她在忍泪,多余的话就像泥浆堵在贺召心口,让他一句也说不出。
她的眼泪就是能拿捏他的最好的武器,随便她想做什么,贺召根本没辙,即便是要把他的心生生挖出来,他也没办法反抗。
叹息声犹如一阵风,轻轻吹荡寂夜的涟漪,拨弄着甜喜的理智。
她没有真的继续往下做什么,只是半跪在沙发上,攥着他的衣摆,眸光潋滟,颇为无助地喃喃:“我已经在学着爱你了,为什么还是不信任我。”
贺召的语气温柔到了极致:“我没有不信任你,这不是把受伤的事告诉你了么。”
甜喜并不满意这种告诉。
一滴泪支撑不住,从她脸庞滚落,她的声音格外平静:“撞你的人是谁?”
贺召嘴唇翕动,犹豫着说:“……你没见过的。”
甜喜才不管他说什么,直接道出一个名字:“黄姚。”
看他的表情猜测:“不是。那,李建。”
他眸色微动。
答对了。
粗丨重的呼吸暴露着甜喜心里的怒意,眼神的冰冷拦不住泪珠不停地坠落,就像一个缝补拼凑的玩偶,一边凶狠残忍,一边委屈可怜。她病态的心理有时如同分裂,把她割成了矛盾的碎片,一旦受到刺激就很容易控制不住异常。
“对不起……黄姚来找过我,今天也找过我……他让我帮他求情,我没有问你就拒绝了……”
贺召一边尝试挣开领带,一边安抚她:“他们做什么跟你没有关系,你求不求情我该怎么办也还是会怎么办。何况你拒绝他,说明你清楚我的选择,你很了解我。”
甜喜泪眼婆娑,固执地说:“可是我让你受伤了。”
“我受伤不是你的原因……”
“可是我让你受伤了,”她越说越哽咽,身体无意识地去依靠他,“我本来可以不多话的,我故意激怒了他,我自作聪明了对不对?怪我没解决好,怪我性格太差了,我根本什么都不行,我不会好好处理这些事。”
贺召紧着眉头,心疼地哄她:“不是这样的。你先松开我,我抱抱你好吗?”
甜喜好像听不见他说的话,只有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哥哥对不起……”
一瞬间,就像回到了那个令人无助的秋天。
贺召当时也是为了救廖满满所以受伤,胳膊骨折,又折腾着去烂尾楼里寻找甜喜,直接疼到晕倒,被推去医院抢救。
冷夜中,甜喜一个人坐在走廊的地上哭了很久。
甚至在抢救完贺召昏睡期间,她也一直守着他寸步不离。
不同于目睹外婆病死和妈妈坠亡时的冷漠,那次她感受到了心如刀绞的痛苦。
那些人不爱她,她心里清楚,所以她不在乎,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那些人根本就无所谓,可是贺召很重要,贺召会对她好,再也不会有人像贺召一样甘愿为她踏入险境,关心她的安危。
她从来没有那么迫切地想成为一个正常人。
她想知道正常人遇到事情会如何解决,想知道怎样才能不给贺召惹麻烦,想知道怎样才能不让贺召为她受伤。
然而将近三年过去,她怎么能一点长进也没有呢。
心里止不住的恐慌感缓缓涌入大脑,就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责怪她不懂事,弄伤了哥哥。
气息在发抖,她一边哭一边勾着他的脖子去吻他,仿佛只有与他无限贴近才能确认他的存在与安好。
“阿甜,乖,你冷静些,”贺召在吻的间隙央求,怕她不听,还故意说,“我腿有点疼,你松开我看看伤好不好?”
第40章 霸凌
甜喜本来就跟常人不一样, 疯起来更是不管不顾,什么也听不进去。
她甚至已经无法正常地关心贺召的腿伤了。心里只想要靠近他,拥抱他, 亲吻他,恨不能化作他的血与骨,融进他的怀抱里,永远跟他在一起。
眼泪一度滑落进嘴边,苦涩的味道交织在灼丨热的气息中。
她不回答他的任何话,就算听见他说什么,也只会盲目且固执地判定为他不喜欢这种亲丨密的关系, 以为他想要离开。
可是执拗病态的灵魂怎么能接受哥哥离开呢。
“你不要走……”她不停地喃喃,不停地哭着吻他,手劲儿也渐渐不受管束,指甲无意识地划伤了他的皮丨肤, 血痕遍布他的脖丨颈与双臂。
“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宝宝你别哭好不好, 你冷静一点……我没有说要走。”
贺召反复地哄她, 但她充耳不闻, 还是认定了他会走。
几次三番过后,贺召的腿真的开始疼了。车祸时除了骨头被撞伤, 腿部肌肉还被尖锐物体刺破,留下了很深的伤口, 稍一动作就容易出血。
眼下血液估计已经把绷带染红了, 他能感觉到裤腿也没能幸免于难。
怕自己疼晕过去,也为了让她尽快从这种疯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贺召决定不再配合她的吻,而是偏开脸躲避, 紧闭着唇。
甜喜一见他这种反应委屈坏了。
泪汪汪地凑上去贴着他的脸,一遍一遍地祈求:“哥哥,亲亲,亲亲我……哥哥亲亲……”
贺召顿时心软没辙,刚想说什么,一开口又被她趁虚而入。
外伤疼痛侵袭大脑的同时,她的吻更像是一种足以致命的毒,干扰着他的呼吸,麻痹着他的意志,混乱着他的判断力,给他带来了不可控的指引。
他就像个变态,竟然在痛苦的荆棘中生出了欢悦的花。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异常很快引起了甜喜的注意,她垂着凝泪的眸子,思考了连两秒都没有便朝他伸出残忍的手。
她已经知道霸凌的过程和最终的结果会让自己感到快乐了。
可惜目的性太过明显的行动进行了才不足一分钟,仰着头靠在沙发上的贺召察觉了不对,警觉地回过神,急忙制止她:“不行,阿甜,不可以!”
甜喜懵懵的,仍抓着他不愿松手:“为什么?”
贺召喉咙发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会受伤的……”
甜喜不听:“昨天没有受伤。”
“这个跟昨天不一样……”
“那我也不怕。”
说着话,她已经跪直了脊背,态度透露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把碍事的发丝撩至耳后,她胡乱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试探着去接近危险的边界。
贺召眉头倏尔皱紧。
仿佛被冰冷冽风刺穿了骨头,寒毛直竖,下意识有些抗拒。手腕上被她绑死的领带根本解不开,几乎只能用蛮力把绳索撑得松一些。
“乖乖,别……不要做这种事。”
央求的话没说完,动作迅速的她已经一意孤行且无从回头了。
像被雷劈中了天灵盖,贺召捏紧拳头,差点没断过气去。顾不得手腕被虐得受伤,趁着有了一点能挣扎的空隙,简单粗暴地抽回手来,堪堪把不稳的她抱住。
“好疼。”
她苦着脸,不知道是在跟他诉苦,还是在简单告诉他这个事实。
贺召气得咬紧后槽牙:“你胆子大了,敢强迫我。”
甜喜小脸煞白,说不出更多话来,只能委屈地从嗓子眼里哼哼着哭。
不管是贺召的教学课还是她的反教学课,跟这次的实践课感受都不一样,跟李棠云形容的更是相差甚远。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凭她现在的大脑完全想不明白。
她只知道自己的泪.腺好像一下子被堵住了似的,心口和眼眶齐齐发闷,哪里都不好受。
痛苦的包围让她没办法想更多反应的对策,身体紧张得开始发抖,甚至用指甲抓破自己的手心也没能缓解。
可怜又倔强的模样让贺召心底的保护欲爆发,他极为狂躁却又极尽温柔地去安抚她,轻轻拍她的后背,亲吻她脸颊半干的泪痕。
“笨蛋,”他满眼难遮的疼惜,到底还是对她无可奈何,“你根本就不听话。”
甜喜得寸进尺地撒娇:“哥哥抱抱……”
已经在抱着了,还要怎么抱才能让她心安。
他发烧刚好,又出了车祸,现在被她用如此生疏的手段霸凌,整个人都快撑不住了,有种濒临崩溃垮塌的感觉。
可是她有什么错呢,不过是害怕失去他,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
宠着她就是了,随她做就是了。
搂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他打算再用第一节 课的方式解决这场荒唐的闹剧,可是她不愿意,就算这件事到现在为止没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她也还是固执地说:“我要哥哥。”
贺召的脑子“嗡”的一下,拒绝的话再怎么努力也说不出口,动摇的心已然有了偏向的选择。他甚至早就准备了防护措施,就是怕遇到这样突然的状况。
叹了口气,他说:“乖乖,你去卧室右边柜子里拿那个没开封的小盒子过来好不好?我腿疼,起不来了。”
甜喜估计是被痛感影响得清醒了很多,现在没那么疯了,听话地站起身,见腿上有血,茫然地问:“你的还是我的?”
贺召现在狼狈不堪,大脑被这混乱的场面搞得跟死机无异,没有回答。
甜喜好心用裙摆帮他擦了擦,换来他咬牙切齿地催促:“……快去。”
小盒子拿回来,甜喜如愿地被贺召抱着坐回了刚才的位置。
她感觉有没有小盒子里的东西,哥哥给她的感受都是一样的。心里尝试着去接受,不再排斥,痛苦也自然会随之减轻。她又找回了之前上课的新鲜感和快乐,靠在他肩膀上像犯困的小狗眯着眼睛。
半夜时,甜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的。
从梦里醒来,贺召就在她身边躺着。
屋里破天荒地没关灯,而是留了一盏光亮柔和的台灯。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有点说不清意识混乱的时候自己做了什么,也分辨不出什么是真的做到了,什么是发疯的狂想。今夜不过是像过去无数个平静美好的夜晚一样。
翻身面向贺召,她本想钻进他怀里,借着灯光却模糊地看到了他脖子上的伤痕。这一道不长不短,破了皮,但没出血。
她愣愣地把手伸进被子里去抓贺召的胳膊,拿出来一看,上面果然也有很多伤。
都是她弄的……
被扰醒的贺召迷迷糊糊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闭上眼睛,长臂一揽,把她搂进怀里,有些疲惫地说:“乖,睡觉。”
甜喜的脸瞬间透红。
大脑中好似激活了很多关于这道声音的新鲜的话语片段。
他说:“乖乖,别这么紧张。”
他说:“这里跟你一样被哥哥养大了。”
他说:“腰这么细,还这么会扭。”
他说:“再用一个就放过你,不然明天医生问我的腿为什么流这么多血,我可不好意思开口……”
他说:“快睡,把眼睛捂上。不然你别打算睡了。”
越回想就越清晰,迟来的害羞让她把脸埋进了贺召的胸膛。嗅着他的味道,忽然间,她想起以前问过的一个很无知的问题。
那时她意外看见某社交平台上有人讨论石楠花,说这花又好闻又难闻,还打起了哑谜。她实在好奇,所以就跑去问贺召石楠花是什么味道。
贺召听都没听过这一茬,以为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网络段子:“不知道啊,是什么?”
她一脸认真地说:“我看到有人说,她们男朋友身上有这种味道,可是我没有男朋友,我只有哥哥……哥哥身上也有吗?”
她还真的凑上去闻了闻。
贺召摁着她的脑门把她推远:“什么乱七八糟的,不会是什么玄学吧。”
她很无辜:“我也不知道。哥哥身上的味道好像不太像花。”
贺召觉得奇怪,拿出手机来搜了一下,结果没想到在上面看到了让他老脸一红的内容。赶紧把页面关了,支支吾吾:“呃,这个……其实也没什么,你不用知道。”
甜喜不解:“可是我想知道。”
贺召朝她脑袋上拍了一下:“瞎好奇什么!小屁孩,”临走前还威胁她,“不准再看那些没用的东西了,也不准乱搜!不然没收你的手机。赶紧去学习。”
她郁闷了一会儿,还是偷偷地搜了一下。
她记得,有人形容这花香就像是腐烂的玫瑰,掺杂着微苦的杏仁。
现在想想,确实是男朋友身上有的……
漫长的一夜过去。
甜喜果然起不来了。
贺召本想帮她请个假,毕竟昨天哭成那样,眼睛都肿了,可是她却拒绝,睡眼惺忪地爬起来:“今天还要考试。”
贺召惊住:“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有什么好说的?”
“你早说要考试,昨晚不论如何我!……”
“什么?”
“我……算,算了,没什么。”
不论如何他也不可能箭在弦上又强行收手,那样以来“不行”的就不是这件事了,而是他本人。
急忙慌促收拾准备好,甜喜出门之前,贺召还是不放心地问:“你今天真的没问题吗?”
甜喜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整个人都散发着疲惫,点点头:“拜拜。”然后被大方领走了。
等在旁边的小方问:“甜妹那眼睛……不会是被你的腿吓到哭了一晚上吧?”
贺召心虚:“那倒没有。”
“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不太好,先去医院吧。”
“成。”小方直接把轮椅推了过来。
贺召说:“给我预约一次体检,正好这两天感冒,没抽烟没喝酒,吃得也清淡。”
“干嘛突然要去体检,咱公司不是每年都有一次么。你不会是被撞出别的问题了吧,你病了?”
“没有……”贺召本想含糊过去,但是这话不说明白了又不行,“我想把传染四项也查一下。”
小方愣住。
眨巴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很有眼力见地应了声:“成。”
甜喜从小营养不良,很多疫苗基本也都没打过,这都直接导致了她的体质很差。
虽然贺召一直洁身自好,但谨慎起见,他还是得把自己查得明白点。男人本来就容易携带问题,只有干干净净的才会降低给她带来的风险。
推着轮椅出门,电梯下行的时候,小方就站在贺召的身后。
看他满身伤,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你家又没有猫,身上挠成这样……回头让满爷他们见了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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