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变态
贺召面不改色:“是我自己摔的。”
小方满脸不屑:“行行行。”
贺召本来还打算今天正常去上班, 结果昨晚让甜喜那么一折腾,多添了不少伤,还差点把他弄晕过去。
甜喜什么都不会, 偏偏勇得很,疯起来说做就做。明明连亲吻都刚接触不久,感情的问题更是搞不明白,但她就是要这样任性胡来,让贺召根本没辙。
车祸就像一个雷,就算昨天不瞒着她,总有一天被她发现了也逃不过。反正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会接受的, 早接受和晚接受没有任何差别。
去医院检查,工作日的病患一点也不少。
小方去帮忙缴费,贺召则坐在轮椅上等人。没多久,黄姚找来了医院。
满头的黄毛乱七八糟, 发根已经长出了大片的黑,脸上挂着大眼袋, 憔悴又邋遢, 显然没少为李建的事发愁。站在贺召跟前, 气还没喘匀就开门见山地说:“我愿意替李建还钱!只要你把我从整件事里择出去。”
贺召的位置在走廊的窗边,亮堂的玻璃窗外是盎然如火的绿。
他静静地看着风景, 浑身上下没点好地方。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扶手处,没有规律的节奏搅和得黄姚心里没底。
黄姚非常别扭, 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像是做了极为重大的决定,低下头说了句:“对不起……贺总。”
贺召懒懒地掀起眼皮:“原来是明科电子的黄少爷, 怎么也来医院了,出车祸了?”
黄姚刚刚给贺召发过短信说要来, 他绝对看见了,故意阴阳怪气。
“贺总,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其实一直想跟你当面道歉,想解除误会。正好趁这个机会不如咱们握手言和,你是生意人,生意场上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敌人。”
贺召很不给面子地嗤笑了一声,极轻。
很快他又敛下笑意,跟变脸似的,神色不明地望着黄姚并不坚定的双眼:“黄少爷,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跟我妹妹在夜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怎么着来着?捡尸?后来玩了几天没意思,还把人给踹了。”
贺召虽然坐在轮椅上,气场却重重地压住了黄姚的脊背,让他根本抬不起头。
黄姚脸色很难看,突然毫无预兆地“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我喝多了,胡说八道的。”
“别,”贺召并不满意,“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重新复述一下,你跟我妹妹见面那天发生了什么。你今天没喝多吧?”
黄姚扯了扯嘴角,想赔笑但笑不出来:“那天,没发生什么,我嘴贱,跟甜……小姐,搭讪被拒绝,所以……所以气不过随便说了几句。”
“也就是说你造谣。”
“……是。”
“造谣竟然不需要跟当事人道歉吗?”
黄姚点头哈腰:“我道歉。我跟甜小姐当面道歉!”
贺召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把轮椅坐出了老板椅的气势,话锋一转:“黄少爷,你知道的,我不像李公子,坑蒙拐骗为非作歹,到头来还有李家兜着。我手里的一切都是自己争来的,所以我比他更在乎如何稳固脚下的位置,也更珍惜周围的人脉和关系。”
黄姚立马附和:“我可以介绍我爸的人脉给你!”
贺召打量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指出:“黄总的人脉会理你吗?”
黄姚语塞。
“唯一会理你的就只有黄总本人罢了,据我所知他虽然对你管教严格,也清楚你一无是处,但仍然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继承他的衣钵。而你虽然很想做出一番事业,却可惜于脑袋空空,轻信了李建那种水货海龟,去开发海外市场的肥肉不成,反而把钱都赔光了。”
黄姚被他毫不客气地挑开了假面,不禁捏紧了拳:“你,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是想提个建议,牙口不好,不如把肉放下,吃点草,起码能活下去。”
黄姚的表情就跟要哭似的:“你能直说吗?我他妈根本听不懂生意上的事啊。”
贺召无语地从鼻子里叹了口气:“……海外市场我来开发,你来供货,我们合作。”
“合作?……你有这么好心?”
“当然没有,”贺召挑眉,“所以我要你除去成本,价格给我压到最低。”
黄姚急了:“那我还有什么好处?”
“到时候你面子上的数据好看,黄总也满意,还不够么?”
“……我考虑考虑。”
“与其造假糊弄了事,赔钱画大病,做数据,不如真的拿出点业绩来,反正你的目标不是赚钱,黄总也不指望你能赚钱。”
说着话,早已等候多时的小方忍不住过来提醒:“贺总,叫号了。”
贺召推着轮椅要走,黄姚连忙追上去问:“那,这么说的话……你愿意放我一马了?李建那边我也是受害者!如果你要搞他我愿意全力配合你!”
贺召不耐烦地推开他:“别挡道。”
“我同意合作!我同意!我同意还不行么!”
贺召仍然没有停下,只是示意小方:“去添加一下黄少爷的联系方式。”
一通检查完,加上等待的时间差不多大半天过去了。
甜喜下午考完英语没有其他课,给贺召打电话说想提前回家。
李棠云非常佩服地说:“考英语的时候你一直在睡觉,题是怎么答完的?”
甜喜惊得瞪她一眼,让她闭嘴。
那边贺召问:“……考英语的时候你一直在睡觉?”
甜喜咬了咬下唇,企图狡辩:“没,没有。”
“没有?”
“没有一直睡。”
贺召安静了两秒:“题都答完了?”
甜喜小声:“嗯。”
“今天状态是不是不好?”
“还好,就是有点困……”
“我让大方叔过去接你了,回来早点休息。晚上廖总和满爷他们要过来,我腿脚不方便,就不出去聚了。”
甜喜乖巧地问:“你没去上班吗?”
“没有,去医院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就说……别让我剧烈运动。”
甜喜小脸发红:“那我是不是一回家就可以见到你?”
贺召心里柔软:“嗯,当然。”
“哦,那,拜拜。”
“好。我在家里等你。”
等她挂了电话,刚才自觉捂嘴的李棠云不禁啧啧摇头:“甜甜,有没有人说过,你面对你哥的时候真的很变态。”
甜喜不解:“……这不是什么好词吧?”
“不不,在这里算褒义词。”
“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钓你哥的时候完全不像爱情小白,你要是把拿捏你哥的劲儿用来找男人,你绝对是顶流海王!”
“……”
她什么时候钓她哥了?
甜喜对此表示非常茫然。
她只不过是在贺召面前装得单纯无辜了点,演得乖巧柔弱了点,顺便对他的占有欲强到离谱了点。
哦对了,她昨天还哭着逼迫他,给他弄了一身伤。
这件事要是说起来倒是挺变态的。
以至于今天彻底清醒过后频频想起昨晚的种种,心里仍然会觉得很亢奋。
贺召可是病号,竟然那么顺从地接受了她的所作所为,在拒绝的同时藏不住本能的反应,后来一边温柔地为她擦眼泪,哄她不要哭,一边还放纵恶行,上下差距如同两个人,怎么看都是愿者上钩,哪需要她钓。
她记得霸凌的过程更变态。
仿佛脉搏被引燃,沸腾的血液滋养着极致的欢丨悦,血腥的味道刺丨激着混沌的大脑。有那么一刻,她真的以为他们就要那样一起死去了,他们会合葬在生命荒芜的荆棘园里,从骨缝中扎根出彼此的永生。
她甚至想好了,她想等考完试立马就把贺召锁在家里。
如果他生气,那就逼他研究永生的奥妙,如果他不生气,那就惹他生气。
她承认,自己确实在对待贺召的时候有那么一点变态,但是头脑清醒的时候,她倒不至于罔顾贺召的安危。真正实践起来的时候,她会想办法照顾他,先把他的伤养好。
大方一直开着车在云州理工大附近转悠,接到贺召的消息没多久就对甜喜说到门口了。
临别前,甜喜问了李棠云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有没有谈过身体不太好的男朋友?我是说,比如腿脚不太好,或者当时胳膊腿哪里受伤了的。”
李棠云自豪地说:“上一任网球队队长,当时打球受伤,我为了撩他专门去探望,然后就到手了。”
“那你们做的时候会有影响吗?”
李棠云愣了一下:“做什么?”
甜喜一脸呆萌:“就是做一些你爱做的事。”
李棠云:“……”
之前甜喜问她的问题大多都是些小儿科,头一次带速度,她还真有点没反应过来:“咳,肯定有影响。不过也没太多影响,顶多就是我努力一点。”
“怎么努力?”
“……你能别用这种无辜脸问我么。反正就是努力呗,勤快点,多活动活动,避着他的伤不就行了,”李棠云八卦地问,“怎么,叶大夫最近受伤了?”
甜喜摇头:“我哥受伤了。”
说完她道别走人,留下李棠云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回到家,贺召果然在等她了,坐在昨晚用过的沙发上,沙发套已经换了新的。他腿上本来放着笔记本,应该是在忙工作,见她出现直接把笔记本合上放到旁边,朝她伸手让她过去。
她走到他身边,没有直接坐下,而是蹲在了他面前:“你昨晚还没给我看你的腿伤。”
贺召今天穿着宽松的裤子,也是没打算瞒:“你哭成那样,哪还有心情管这个。”
甜喜自己动手挽起了他的裤腿,小腿上缠着一圈一圈的绷带,什么也看不见。她干脆顺势在他腿边坐下,手掌试探着摸向他的伤处:“疼吗?”
“说实话,只有昨晚比较疼。”
甜喜知道他有意打趣,但还是有点不乐意地噘着嘴:“我以后不会做那么变态的事情了。”
贺召听见这种用词有点想笑,刚想摸摸她的脑袋,却又听她说:“就算要做我也会多努力,勤快点。”
第42章 撩拨
昨晚甜喜已经那么勤快了, 再努力得成什么样子。
更何况他的迎合也是一种准许和撩拨,不全都是她的问题。
贺召把摸她脑袋的动作临时改成了捏她的脸,用了点劲儿, 算不上太重的教训:“我还正想跟你好好谈谈,昨晚那种情况太危险,你要记住你说的话,以后不准胡来。”
“……好嘛,我知道错了。”她就像小狗耷拉着耳朵,看起来是在认错,但极有可能下次还敢。
贺召不放心她的脑回路, 非得追问明白:“那你说说,你错在哪儿?”
甜喜眉头微微皱着,很认真地反思:“我错在……不该趁人之危,明知道你受了伤还欺负你……”
贺召长这么大还真没受过这种刁钻的欺负法, 说出去谁信,他一米八七的大个子, 竟然被甜喜给强迫了。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还有呢?”
“还有……我不该让你流那么多血, 不注意你的伤口, 还把你挠伤了。”她半垂着睫毛,手指轻轻地戳他的胳膊。
贺召语气不明:“没了吗?”
甜喜飞快地看他一眼, 有点拿不准,吞吞吐吐地说:“还有, 还有我不该用领带绑你的手……”
“不对, ”贺召不满意地打断她,“你最大的错是没有保护好你自己。我明确说了不行, 不可以,你会受伤。你听了吗?”
她抿着嘴巴, 身体向他靠近,把下巴搁在他的膝盖上眨巴着大眼睛撒娇:“可是我相信哥哥不会伤害我。”
贺召眉心一沉:“那一整晚跟我说她难受,不舒服,翻来覆去睡不好觉的人是谁?”
甜喜对这些桥段隐隐约约有印象,身体又酸又疼的确是导致她睡不好的最主要原因,怎么翻身怎么难受,不知道抱着贺召哼哼唧唧多少次。
而贺召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不了解情况,更没有经验,还以为就算没做准备,她痛过之后也就好了,根本没想到当时欢喜的她事后会有这么大反应,简直心疼得要死。
甜喜说:“我现在不难受了,真的,今晚我会好好休息的。”
贺召疼惜地摸摸她的脸:“既然你知道哥哥不会伤害你,那你就更应该听话,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冲动,要保护好自己,做对自己最有益的事,听到没有?”
甜喜乖乖点头,把脸贴在他温热的掌心:“听到了。”
“明天还要考试吗?”
“嗯,考到周五。”
“现在还早,你要不要先回屋去睡一会儿?等满爷他们来了我再叫你。”
“嗯。”
甜喜整个人都困得发虚,答应下立马回屋补觉。
没拉窗帘,再睁眼时外面的天已经开始泛黑。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这一觉睡得仍然很难受,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一股委屈的情绪无从纾解,还有点分不清早晚黑白。
她睁着惺忪的睡眼,没穿鞋子就往外跑,明亮的客厅里,贺召坐在刚才的沙发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嘛。
见她出来,贺召主动问:“这么早就醒了?”
时间才不到七点,她睡了没多久。
甜喜不回答,走到沙发旁直接软绵绵地往他身上扑了过去,钻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肩窝处蹭来蹭去,黏黏糊糊地抱着他不松手。
“怎么了宝宝,”贺召语气温柔地哄她,“我以为你要再多睡一会儿所以没叫你。”
“好饿。”
“饭快好了,其他人都忙活着呢。今天温神亲自给你下厨,多吃点,然后我们下楼去散散步再回来。”
甜喜胡乱应了一声,本打算就这么继续睡个回笼觉。
可是她应完了好几秒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看向厨房的方向。
厨房里站着炒菜的温神和帮厨的小方,餐桌旁则坐着甩手瞧热闹的廖家姐弟,还有代替姜大爷来溜廖大爷的庆衾。
人……和狗都挺齐全。
刚才听见她跟贺召的动静,他们齐刷刷地盯过来看了不知道多久。
她眨了眨眼睛,他们又纷纷低头继续忙自己的事。
好尴尬。
她连忙从贺召身上爬起来,一声没吭,抱着腿缩在沙发的角落,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
贺召哭笑不得:“又怎么了这是。”
甜喜小声埋怨他:“你刚才干嘛不提醒我。”
“提醒你什么?”
“他们都在……”
贺召凑她跟前,微微弓着腰,和她一起躲在沙发靠背的遮挡之下,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问:“宝宝又在害羞了?”
甜喜气呼呼地瞪他。
贺召笑了笑,故意在她脸上嘬了一口:“乖。”
饭菜上桌,总共这点距离,贺召没坐轮椅,是被小方扶过去的。
甜喜饿坏了,白天犯困的时候根本没什么食欲,现在睡了一觉缓过劲儿来,看什么都很好吃,一碗米饭下肚又盛了满满一碗,面前被贺召投喂的菜堆成了小山。
廖盈盈被她的吃饭速度惊到,奇怪:“你为什么吃这么快?”
廖满满打趣:“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妹打哪逃荒来的,贺召你是不是平时虐待人家了。”
甜喜动作一顿,忽然想起贺召教过她吃饭要细嚼慢咽。万一短时间内再惹了贺召生气,昨晚的事就更不好翻篇了。讪讪地放下筷子:“没有,我就是今天有点饿。”
贺召瞥了廖满满一眼:“我虐待你也不可能虐待她。”
廖满满扯着嘴角,张嘴就是贱嗖嗖的语气:“嘁,你小子明明爱我爱的不得了,那车撞过来的时候,你第一反应就是救我,啧啧啧,你舍得虐我?”
小方做呕吐状:“呕,你们俩锁死沉塘行不行。”
温跃说:“满爷你小心点,等过两天贺老板能站起来,第一件事肯定是去把你腿踹瘸。”
廖满满夸张地说:“来踹我吧,踹在我身,痛在他心。我愿意承受。”
埋头干饭的廖大爷忍无可忍:“汪!”
庆衾摸摸廖大爷的狗头:“好狗。”
桌上众人七嘴八舌,聊得不亦乐乎,贺召却发现从刚才开始甜喜就不再动筷子了,只是捧着水杯喝,那模样就跟饿了七八天的小乞丐似的。
他一向看不得她这副可怜样子,容易心疼。
主动夹了一只小鸡腿给她,贺召没有多说什么,就两个字:“吃饭。”
甜喜见贺召不仅没生气还准许她继续吃,立马高兴地拿起了鸡腿,继续攻打小山,眨眼间把第二碗米饭吃了个底朝天,舔了舔嘴唇,还有点意犹未尽。
廖盈盈赶紧给她盛了一碗汤:“好了,晚饭别吃太饱,等会儿别睡不着。”
“哦。”她端起汤碗来“吨吨吨”,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
廖盈盈忍不住问:“你昨天是不是干嘛了,怎么今天胃口这么大。”
甜喜说:“我昨天没干嘛,主要是昨晚跟哥哥……”
“哐啷”
贺召惊得把手边的玻璃杯掉在了地上,一本正经地解释:“手滑。”
廖盈盈没理他,还是问甜喜:“跟你哥怎么了?”
“跟我哥……”甜喜大脑卡壳。
昨天晚上发生的那种事要是说出来,是不是等同于向他们公开关系了?她现在倒是不介意公开,就是不知道如何形容,如何描述,才能让大家更轻松一点接受。
然而迟疑的片刻,却让贺召却误以为她在害怕关系的暴露。
贺召替她接话:“昨晚我腿伤流了很多血,她为我处理伤口,睡得晚,累。”
形容得非常含糊,但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甜喜红着小脸点点头。
廖盈盈不信:“帮你处理伤口至于累成这样?”
廖满满语气微妙,好似意有所指:“原来是处理伤口啊,我还以为有禽兽欺负咱妹了。”
甜喜脸更红。
明明是她欺负哥哥,哪能让哥哥背锅,想着要不还是摊牌算了,就算大家没那么好接受,大不了就是慢慢来。深呼吸一口气,她正斟酌着要开口,没想到贺召竟然很认真地否认:“我是她哥。你少开这种下流的玩笑。”
廖满满挑眉,也不恼:“是是是,我下流,在场哥几个数我下流。”
饭后,大家都在客厅瘫坐着聊天看电影,要是玩得晚估计等会儿就不走了,会留在这里住一夜。
甜喜本来话就少,坐了一阵有些郁闷,独自起身回了屋。
她没关门,很快有人跟了进来,只听“咔哒”一声,屋外的嘈杂统统隔绝。
甜喜不必回头也知道来的人肯定是贺召,只有他才会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我不去散步了,坐一会儿就睡觉,还是好困。”她站在窗边,无精打采地手动拉窗帘,半天也没拉好,摆明了想拖延时间,不想面对他。
贺召推着轮椅慢慢吞吞地靠近,抓住她的手腕:“过来让我抱一下。”
说着,不等她拒绝就把她拽到了自己的腿上。
这轮椅承重150kg,他们俩的重量倒是不至于把轮椅压垮,但多少还是有些摇摇欲坠不稳当的架势。甜喜攀着他的肩膀,紧张地不敢动:“这样怎么抱……”
贺召搂着她的腰把她往上托了托:“怕什么,不会掉下去的。”
“我怕压痛你。”
“不痛,”贺召反过来问她,“宝宝刚才为什么不高兴了?”
甜喜眸子微动,别开目光有点不想聊。
贺召非要追根究底:“回家补过觉了,晚饭也吃得饱饱的,廖总和温神他们回来了,大家都聚在一起,你为什么不高兴呢?因为考试睡着了,觉得没考好?”
她闷闷地说:“……才不是。”
贺召了然,道出心底真正的猜测:“那就是因为他们差点发现我们的关系,生我的气?”
甜喜哪敢生他的气。
这次她明明想公开的,是他不承认。虽然她昨晚强迫他的行为有些不对,可她都认过错了,不用这么惩罚她吧。
闹了小误会的甜喜赌气地说:“他们肯定已经误会了,要不你干脆再去澄清一下,省得被他们发现。”
贺召装傻:“好啊,那亲一下。”
手掌紧紧地按住她的背,他仰头吻了上去,含着她的唇丨瓣重重地落下印记,强势得没给她任何拒绝的余地。
有了一次霸凌的经历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更亲丨密了许多,犹如又醇又腻的糖,纠缠拉扯着藕断丝连。即便理智再蛮横地存在也无法控制大脑不去想入非非,简单的亲吻比以往还要轻易地让人脸红心跳,甚至会让他们直观地产生想要伤害彼此的念头。
甜喜半阖着眼皮,被轮椅困住的感觉让她仿佛重新回到了昨晚的环境里,回到了被摁在沙发一角前后左右都没有逃脱之门的时刻。
他真的就像狐狸精,明知道她意志不坚定,又想撩拨她做错事。
第43章 哥哥
如果一样东西的质地特别坚硬, 那么加一层透如纸张的隔阂根本不会影响什么。就像隔着薄纱摸石头,一棱一角都很清晰。
甜喜昨晚才终于明白了这个浅显的道理。
也正因为这个道理,所以在此刻, 即便她只是被贺召抱着,没做任何出格的事,也依然能感受到那种陌生的熟悉……是能让她忘情的熟悉。
渐渐地,她开始喘不过气来,像小狗一样不自觉地蹭了蹭贺召的腿撒娇求饶,换来他一声餍足的喟叹。
贺召微微松开她一些,舌丨尖一丝晶莹被他轻咬下唇的动作扯断:“不要老是顶撞我。”
甜喜愣愣地,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被哥哥养大的怎么一点也不懂礼貌。”他说着,不重地捏了她一下。
棱骨分明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手背青筋明显但不夸张,指尖扣紧时莫名让甜喜头皮发麻, 瞬间想起了他教学的过程。
好看成这样的手却去触碰……
也太难为情了。
脸色通红,甜喜突然抓住贺召的手, 制止了他的下一步动作:“哥哥。”
贺召显然没玩够, 眉头微挑, 尾音慵懒:“嗯?”
“我明天还要早起去考试。”
贺召的手掌一开一合,节奏不紧不慢地说:“嗯, 然后呢?”
“你别……”
“别?”
“别耽误我睡觉……”
“嗯,说得对。”他嘴上这么说, 实际上却根本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甚至连目光也流连着,好像在看什么新奇的玩具。
甜喜知道他来了兴致, 就算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睡之前也肯定会很煎熬。干脆拉着他为非作歹的手, 用手指扣住他的,十指相握。
“哥哥。”她又叫了他一声。
“嗯,我听着呢。”他终于恋恋不舍地再次抬眼。
“你想不想……”甜喜犹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想。”贺召毫不犹豫地应下来。
甜喜反而被他给弄懵了:“想什么?”
“做。”
“……”
“不过你明天还要考试,要是再影响你一次,我真的要以死谢罪了。你什么时候放假?”
“……周五考完,周六要去演出,差不多周天就算放假了吧。”
“周天是邵董的寿辰,我们当天去挑衣服就行。或者……我来给你量一量尺寸,定做一套也来得及。”
甜喜现在跟人正常接触没太大反应,但是像量尺寸做衣服之类的还是不行,就算对方是女人也不舒服,所以她的衣服基本都是成品,很少定制。
甜喜能听出贺召话里有话,冷哼一声:“你不是都已经量过了,胖瘦大小全量了个遍。”
贺召低笑:“可是你今晚吃了这么多饭,我怕万一数据不准。”
眼看着他又要胡来,甜喜奶凶奶凶地瞪他:“我想跟你说正事呢!”
贺召怕惹毛她,赶紧老老实实地停下:“好好,你说吧,我听着呢。”
甜喜扯着他的衣领纠结:“……我想问你,就是,你想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
贺召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你想吗?”
“我,也不是不想……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我明白了。你不用这么为难,公不公开其实不影响我们相处的,”贺召安抚她,“如果觉得有压力,大可以顺其自然。我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刻意避着谁,被他们发现就发现了,发现不了也不需要多解释。”
“那你一直没有名分,你会生气吗?”
“不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刚才还怕你生气呢。你别胡思乱想,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要告诉我,别藏在心里,不要有误会。好吗?”
“嗯,好。”
见她表情好似如释重负,贺召没想到她刚才竟然是因为想公开而不高兴。他提议:“那我们去散步?放松放松,你也消消食,回来早点休息。”
“嗯……”甜喜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漆黑了,“不过你的裤子……脏了诶,要换掉吗?”
被她给蹭脏的,颜色深的地方只有一小块,换不换的应该也看不出来。
可是贺召要解决的何止是裤子,眼下也不躲着她了,直说:“我先去趟卫生间……”
许久过后,甜喜推着贺召的轮椅往外走。
客厅里的温跃起身跟上:“去哪儿啊,我也去,撑死我了。”
小方今晚不知道怎么的很没眼力见,爬起来边打哈欠边说:“带我带我!带我一个,我也活动活动。”
瘫在沙发上的廖满满不乐意了:“那我也要去!”起猛了一个没站稳,晃了一下,被廖盈盈及时扶住。
不想凑热闹的廖盈盈叹气:“一筒,带上廖大爷。”
于是,原本属于两个人的夏夜散步行动,变成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遛狗。
走在最前面的廖大爷虽然拴着狗绳,但它知道自己后面跟着这么多小弟,就像领军者似的,那模样别提多骄傲了,昂首挺胸摇尾巴,小步伐迈得格外自信。
以前贺召他们也经常一起在外面溜达,后来忙学业的忙学业,忙事业的忙事业,反而没空聚在一起做这种没什么意义但很打发时间的事情。
走到半路,廖满满说:“等甜妹放假咱们去海边吧,都多久没去了,我一直想去烧烤,自己先抓的才好吃呢。”
贺召眼神古怪地仰起头看向甜喜,被她一巴掌捂住了眼睛。
贺召拿开她的手:“好啊,不过我这腿可下不了水,到时候你们带阿甜游泳,我在岸上给你们看车。”
甜喜狠心掐了他一下。
廖满满毫无异议:“我看行!”
“行什么行,”小方无情吐槽,“你又不会游泳,你也不会抓海鲜,哪次不是买人家的。”
“不会游泳怎么了,不会抓怎么了,又不耽误我吃。”
廖盈盈说:“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吧。”
温跃没忍住问:“为什么不去?收租有一筒帮忙,少你半天又没事儿。”
廖盈盈抬着高傲的下巴,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他:“我老公黏人,要我陪着他学习。”
温跃立马就不说话了。
廖满满说:“你那什么弱智老公,学习还得让人陪着……”说到一半觉得不太对,扭头对甜喜说,“我不是说你哈,你是小孩儿,贺召是家长,他陪着你是应该的。”转头又朝着廖盈盈,“你那倒霉老公赶紧踹了得了,离婚又不麻烦,留着他才麻烦呢。”
廖满满对慕邵凡印象并不好,毕竟廖盈盈是他双胞胎姐姐,俩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关系那么好,突然就冒出来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货色抢走了他姐,搁谁身上谁乐意。
廖盈盈态度不明:“到时候再说吧。”
总共溜达了将近一个小时,激动的廖大爷已经累了,坐在贺召腿上蹭车。
一行人回到家,房间的分配又成了问题。加上书房,能睡的只有四个地方。
廖满满睡觉打呼,谁也不爱跟他一起,只能单独一间。
庆衾睡觉爱说梦话,廖盈盈浅眠,甜喜明天得考试,都不能被影响,也只能各自一间。
剩下的就算温跃和小方都去睡客厅,余出来的贺召也没法办。他还受着伤呢,更需要好好休息。
讨论了一圈,似乎只有让贺召去甜喜的屋里最合适。
他们俩以前就在一张床上睡过,关系又特殊,虽然各自都已经长大了,但是多一晚少一晚的……也不是太要紧。
面对着众人好心讨论出的解决方案,甜喜点点头表示接受,然后把贺召光明正大地拐回了自己屋。
贺召有腿伤洗澡很麻烦,等会儿还得换药,甜喜先去他卧室帮忙拿换洗的衣物。敲敲门,今晚睡主卧的廖满满正呈“大”字形躺在床上玩手机:“进。”
甜喜开门探出脑袋,呆萌地打了声招呼,说明来意,随后去往衣帽间自行翻找。
找完正打算要走,不成想廖盈盈和庆衾竟然过来了,连带着廖满满和廖大爷,三人一狗把她堵在了衣帽间里。
甜喜抱着衣服后退半步:“……要干嘛?”
廖盈盈站在最前面打头阵:“你跟贺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今晚一直怪怪的。”
廖满满附和:“就是!”
庆衾也跟着点头:“就是就是!”
廖大爷:“汪汪汪!”
甜喜紧张到抠手:“什么,什么意思……我们没发生什么特别的。”
廖盈盈:“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廖满满:“没错!”
庆衾:“赶紧交代!”
廖大爷:“呜——”
怎么交代……
不是说要顺其自然么?哪有他们这么问的,她能怎么说……
我跟贺召在一起了。
我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
我上次喝醉酒把哥哥强吻了,昨天还把他给强迫了。
这……
哪一句也说不出口。
甜喜苦着脸憋了半天,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突然嗷一声:“你们,你们干嘛不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清楚!”然后飞快地穿过他们跑了出去。
廖满满摸着下巴问:“这局怎么押?”
庆衾十分保守:“我押……贺总已经表白了。”
廖满满直接大手一挥:“都什么时候了,依我看,他们肯定睡了。”
廖盈盈惊到:“不至于吧?”
“不然呢,”廖满满说,“你真信咱妹帮他换个药,处理个伤口,就能累得狂炫两大碗饭?”
庆衾点头:“有道理,那我要跟着满爷押。”
廖盈盈还是不信:“贺召应该挺清纯的,连看美女都没兴趣,也没谈过恋爱,他能知道怎么做吗?好说不说,起码得去找你取取经吧。我还是觉得他们俩没说开。”
“嘁,你们女人哪懂男人,”廖满满不屑,“你知道有句话说,青春期的男人脑子里脏得跟厕所一样,更何况度过了青春期的男人!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不敢想,表面像个人,心里指不定龌龊到哪一步了。当年满爷我又不是没领着哥几个看过小电影,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么。”
廖盈盈一时沉默,门口突然传来温跃的声音:“我也觉得甜妹已经被贺召那条疯狗给拱了。”
小方知道很多内幕,但他不敢乱吱声,只能点点头表示赞同。
与此同时,被众人议论的疯狗本人正懒懒地坐在沙发上,享受甜妹的擦头发服务。
甜喜第一次帮忙,擦了一会儿不耐烦,把毛巾往他头上一搭:“不干了,好累。”
其实贺召刚才已经用吹风机吹了个大概,不然更难擦。把毛巾扔掉,他朝甜喜伸手:“宝宝抱我上床。”
甜喜直接扑进他怀里,假装用力抱了一下:“抱不动,你就睡沙发吧。”
贺召一本正经:“可是沙发太窄,我睡在沙发上,你没地方,就只能在我身上了。”
第44章 团宠
什么虎狼之词。
甜喜被贺召逗得多了, 心里不甘落后,推着他把他压倒在沙发上,认真地说:“可是我明天还要考试, 哥哥一定不会做奇怪的事影响我休息的对不对?”
贺召竟然从她呆萌无辜的表情中看出了腹黑的感觉。
软玉温香在怀,要真互相撩拨起来,场面肯定没有那么好控制。
清了清嗓子,贺召服软:“……还是去床上睡吧。”
甜喜冷哼,爬起来自己先上了床。
贺召拖着半条腿跟过去:“我今晚住你屋里,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甜喜已经自己躺好了。想起刚才被廖盈盈他们堵在衣帽间的情形,立马补了句, “没有。”
贺召坐在床边给她盖被子:“我们几个处得太熟了,不然年龄相当,内部消化其实也没那么奇怪吧……对了,你知道温神暗恋廖总吗?”
甜喜顿时来了精神, 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不知道,展开讲讲。”
“也没什么, 我也是刚听说。温神就是个粗粗剌剌的直男, 他以前都把廖总当哥们, 直到前阵子,廖总不是去芳州旅游么, 在那看中了温神的学弟,聊了一天就要领人去酒店……温神当时就不乐意了, 跟她吵了一架。”
“然后呢?”
“然后……就变成了他们俩去酒店。”
“?”
“再然后廖总回了云州, 跟没事儿人一样。温神打上学的时候就跟她比,争了十几年, 当然不甘心服输,所以也表现得很豁达。可是没想到, 廖总突然之间跟一个陌生人结了婚。这场比赛,压根没给温神翻盘的机会。”
廖盈盈一向潇洒,爱情不会成为她的羁绊,男人也不会被她放在心上。温跃最不服气的是,凭什么慕邵凡那种半路冒出来的货色也能跟她结婚。
如果她真的想结婚,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难道他就不行吗?
明明是近水楼台,却被别人捷足先登,温跃越想越放不下,生生冒出了一股要命的执念。
甜喜听完沉默了半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扯了扯贺召的衣摆:“哥哥。”
“嗯?”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喜欢我的。”
“……这,不好说。我的意思是,没有很明确的界限。”
“那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会很久很久都发现不了吗?”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就像向日葵追逐着光,即便不刻意地去关注,也会情不自禁地仰望。倘若满眼都是心上人,除非自我欺骗,装傻充愣,否则怎么会发现不了。
直男又不是傻逼,需要等敌人明确现身的时候才察觉么。
还是说只不过有一种超越友情却又没达到爱情高度的占有欲在作祟。
贺召被她的问题弄得愣了一下,揉揉她的脸:“快睡吧。”
甜喜拍拍身边的枕头,示意他一起。
贺召弯起嘴角,在她身边躺下。
灯没关,屋里有些过分明亮。
贺召静静地望着她,明明她的长相早已铭记于心,却还是怎么也看不够。
“我时常会庆幸遇到了你。”
改变了她人生的那一天,同样扭转了他的未来。
甜喜一沾枕头就犯困,眨巴两下眼睛,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巴:“我是不是比他们聪明多了?”
“嗯。你很聪明,也很勇敢。”
甜喜闭上眼,往他怀里钻:“是哥哥教我的,要先搞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去努力地做,努力地得到。”
贺召拍着她的后背哄睡:“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哥哥和我都开心。”
“两情相悦是一种幸运,万一你不喜欢我怎么办,我却爱你爱得要死要活。我们谁开心?”
甜喜蹙眉,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没有这种万一,我不会喜欢哥哥以外的任何人。”
贺召心满意足:“你可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抛弃我。”
“嗯。”甜喜已经快睡着了,很敷衍地应了一声。
贺召不依不饶:“你好好答应我。”
“嗯嗯,好,答应了。”
“你睁开眼答应。”
甜喜半睁开眼,很快又闭上。
贺召死乞白赖地追问:“你刚才说了只喜欢我对吧?”
“……嗯。”
“你昨晚还说已经在学着爱我了,那你觉得现在爱我了吗?”
“……”
“你都把我强迫了,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肯定爱我了。”
“……”
“问你话呢,你先回一句再睡好不好。”
回回回,都回了几句了。
甜喜忍无可忍,突然扑上去用嘴巴无赖地堵住他的,没有其他多余动作,打算就这么睡了。
贺召嘬了她两下,被她咬了一下作为回礼。
“小狗长得这么可爱,怎么还咬人。”
她故意朝他亮出小虎牙威胁:“咬死你。”
“那不行,咬死我你就没有哥哥了。”
甜喜气愤地睁开眼:“你再不让我睡觉我可就睡丨你了。”
贺召相信她是能做到做到的脾性,万一真做了什么后悔自责的还是他:“……睡吧。”
“睡觉还是?……”
“睡觉。”
“哼。”
甜喜考试期间并不忙,只要晚上正常休息,白天真不至于太累。【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等到周五最后一门考完,联合演出的社团各自派人去西操场开始搭建舞台。
总负责人亲自来发校外人士入场券,甜喜收到两张,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可能会来的亲友团,默默跟上负责人:“可以再给我四张吗?或者,六张也行。”
负责人非常豪气,直接从包里抓了一把:“呐,多叫点人来撑撑场面。”
甜喜收下了,拍了张照片,随后在微信群里@所有人。
加倍甜:[图片]
加倍甜:明天下午我们学校有演出,你们要来看吗?[表情包:盯]
满爷:什么演出啊,有美女吗?
温神:我来,可以带家属吗?
贺老板:@温神,你哪来的家属。
温神:我妈。
贺老板:……
加倍甜:不行,是演唱会,还有摇滚曲风什么的,阿姨应该会觉得很吵。
温神:那还是算了吧,我自己去。
加倍甜:其他人呢?我有好多入场券,来的话我分给你们,不然我就给别人了。
满爷:来啊,所以有美女吗?
云游四海:美女在哪里?
加倍甜:没有!
云游四海:没劲!
廖总助理一筒:@廖家收租的,明天能请假吗?
廖家收租的:能。
小方:@贺老板,明天能请假吗?
贺老板:能。
云游四海:不会吧不会吧还有人周末也上班啊,现在的年轻人真卷,嘁。
廖总助理一筒:没办法,我月薪三万,朝十晚三,周末不周末的,不是很重要。
小方:????你他妈月薪三万,还朝十晚三?@贺老板,我要涨工资!!!!
[“贺老板”邀请“大方”加入了群聊]
贺老板:@小方,你被开除了,@大方,以后你是第一助理。
小方:?
大方:儿啊,退下吧,爸升职了。
加倍甜:[表情包:安静点!]
加倍甜:明天到底多少人来啊?快点快点,我要统计好。
贺老板:你有多少入场券?
加倍甜:差不多有十几张吧,刚才负责人给了我一大把。
贺老板:OK,有多少给你带多少人过去。
加倍甜:……从哪来人?
贺老板:@小方,去公司群里问问明天谁想带薪去云州理工大看演唱会,报销来回车费,管午饭。
小方:我不是被开除了吗?[表情包:拍桌!]
贺老板:那你今天工资还要吗?
小方:[表情包:泪奔]
最后在贺召的影响之下,又或者说是在金钱的诱惑之下,员工们踊跃报名,并在最终选满了人数。
周六当天,考完试的同学们很多都离校了,演唱会还没开始,观众席却非常热闹。
甜喜穿着胸前有绑带的黑色紧身短T,A字型百褶短裙,渔网袜配小短靴,腿白得发光。长发微卷绑成蓬松高马尾,妆容亮眼但不浓重。认真打扮的朋克辣妹风比她上次去夜店时故意凹造型要性感多了。
穿梭在人群中,她一眼找到了廖满满,小跑上去:“满爷!满爷你别搭讪了,刚才有个男生跟我告状,说你骚扰他女朋友!”
廖满满闻言摘下墨镜:“啧,怎么说话的,那叫骚扰吗?我就是问问那个美女跟她男朋友关系怎么样,关系不好的话,可以换一个呀,及时止损嘛。关系好的话,也可以多一个选择呀,要懂得观察市场行情嘛。”
甜喜:“……少来。”
廖满满不以为意:“哎呀,反正美女的微信我是加上了,你就别管了。”
甜喜撇嘴:“我不管归不管,你可别跟人打起来,那个男生是练标枪的,就算你跑出四十米远他也能戳死你。”
廖满满:“……我这就把那女的删了!”
“廖满满!”
老远一声吼,穿透力极强,无形中生成了一种不容反抗的血脉压制。同样戴着墨镜的廖盈盈比廖满满看起来要高冷太多,直接走上前来伸手:“你刚才把慕邵凡的手表扔哪儿去了?”
廖满满左看右看:“什么手表啊,我不知道啊。”
“别逼我在学校里当着这么多美女的面扇你。”
“……”廖满满不情愿地从兜里掏出一块手表还给慕邵凡,“给给给,真玩不起,这破表又不贵,小气。”
“他是你姐夫。”廖盈盈强调。
慕邵凡接过手表,不苟言笑的脸上莫名有些骄傲。
廖满满装傻,不接这句话,扭头问甜喜:“哎贺召上哪去了,刚才还看见他了。”
甜喜:“哥哥去给我买饮料了。”
“哦好好好在前面是吧我去找他。”说完,廖满满立马走人。
廖盈盈抱着胳膊朝着廖满满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抬了抬下巴吩咐慕邵凡:“拿礼物。”
慕邵凡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对待廖盈盈却格外乖顺,从拎着的黑色纸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简约却精美的盒子。
甜喜问道:“这是什么?”
廖盈盈笑着打开盒子,阳光照耀着,里面是一条璀璨亮眼的珍珠银项链。
银饰优雅低调,很衬甜喜的肤色,两边各自三颗珍珠连缀着中间的一颗小小的蓝色宝石,美丽得犹如大海凝落的一滴泪。
“这是Frola的经典款,我一直很喜欢,好不容易买到的。来,给你戴上。”廖盈盈说着用手指勾起项链,把盒子交给了慕邵凡,然后动作温柔地帮甜喜把长发撩起捋顺到一旁,为她戴上项链。
正好她今天一身黑,戴着这款并不突兀,反而像是提亮了至关重要的一笔,格外吸睛。
“恭喜阿甜大一顺利读完了,成为准大二生。”
甜喜腼腆地抿着嘴笑:“哪有读完大一也恭喜的。”
“当然要恭喜了,今天还是你第一次上台,以后说不定就是小明星了呢。”
正聊着,买饮料的贺召赶了回来,身边还跟着带了一群员工的小方。小方指挥大家:“来,别乱哈,一人领一张入场券,自己找座儿。”
贺召把饮料递给甜喜,顺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发型:“等上了台会不会有好多人拍照,你可以吗?”
甜喜晃悠着脑袋嘬吸管:“没事的,社长教给过我们,刚上台没经验不要看观众,会紧张。到时候我会假装什么都看不见的。”
“那岂不是也看不见我了?”
“嗯……我尽量找找你。”
贺召温柔地摸着她的发顶,目光的深情毫不遮掩:“乖。”
一旁的廖盈盈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用胳膊肘碰了碰慕邵凡小声问:“你说,他们俩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慕邵凡奇怪:“他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廖盈盈愣住,猛地回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慕邵凡自知说错了话。
他能知道当然是听邵颜说的,邵颜是他表姐,从小就喜欢打趣他,叫他阿凡提,后来有了电影上映,又叫他阿凡达,以至于俩人从小就掐架,关系并不好。
也就是今年才刚联系多了,邵颜得知他跟贺召的发小廖盈盈结了婚之后,有事没事的就爱跟他聊两句,摆明了是在八卦。
某次邵颜随口提起来,说邵子凝的大伯快从国外回来了,贺召对这位专家很感兴趣,届时可能会经常领着女朋友过来,不知道那小姑娘好不好相处,看起来倒是挺可爱的。
他问道:“贺召的女朋友是谁?”
邵颜说:“哦,就是他妹妹。”
慕邵凡不想暴露自己跟邵颜的关系,只能面上假装淡定地扯谎:“……我猜的。”
廖盈盈没多怀疑:“连你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他们俩的情况果然不一般。”
入场券领完,一行人去找位置。
贺召跟着甜喜在后台,比她这个将要登台的人还紧张。
到最后还得甜喜反过来安慰他:“哥哥你就放心吧,一共开场结尾两首歌,我已经排练很久了,而且我不是主力,不会有很多人盯着我的。”
贺召拉着她的手:“我手心都出汗了。”
甜喜笑他:“你干嘛呀,就这么怕我出错。”
“我不是怕你出错,就是,莫名紧张……以前你都是被我们保护在身后的,像小刺猬一样,你那么讨厌相机,讨厌人群,可是现在你要站上舞台,去做你真心喜欢的事情了。你很棒,我为你骄傲。”
甜喜心中动容,捏着他的大手轻轻地晃了晃:“好啦,夸夸留着回头再讲,不然我上台之前要哭了怎么办。”
对于这一整场华丽的演出来说,摇滚社并不是唯一的主演,而对于摇滚社来说,甜喜也不过是其中不太起眼的小人物。
说到底,今天只是她大学生涯中一段小小的经历罢了,可是贺召跟其他的每一个人都那么重视,再忙也为她空出时间,提前到场给她加油助威,为她准备礼物,给她满满的底气和仪式感。
这三年时间,她一直是小团队里最受宠的妹妹,被保护着,被疼爱着。她有什么理由不勇敢,又有什么理由再害怕。
临上场前,贺召轻轻亲吻她的手背,落下最有力量的祝福:“加油。”
第45章 般配
准备了无数个日夜的曲目, 真正到了上台的时候,只表演了短短的三分半钟。
没有人能够想象甜喜的心情。
往日无尽的黑暗仿佛就在昨天,而现在她却站在了最耀眼的舞台。
有多少声音曾碾压过她为人的自尊, 此刻她无暇回想,指尖奏响的音乐声可以盖过所有喧嚣。
她就像贺召教的那样,永远向前,向着她所期望的未来。把黑暗一点一点地丢在身后,才明白那些已经过去了的真的不值得她再浪费时间回头。
一直到表演完走下舞台,甜喜整个人还是轻飘飘的,像做梦一样。
贺召怕给她太多压力, 已经回到观众席跟其他人坐在一起了。
“甜甜!”李棠云姗姗来迟,穿过人群上前来迎接她,给她带了一瓶水,邀功似的谁, “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甜喜接过水,跟在李棠云身边的叶敛青笑着打招呼:“嗨, 我是被你舍友捡进来的。”
李棠云说:“你怎么连叶大夫都忘了邀请, 他刚才被保安给拦住了, 多亏了让我碰见。”
甜喜忽然想起自己跟叶敛青还有一层“男女朋友”关系忘了跟李棠云解释。
“那个……我跟叶大夫其实……”
“分手了。”叶敛青主动接话,叹了口气, 故作委屈地戏精附体,“可是我一直很喜欢我们阿甜, 已经决定除了她终生不娶了, 上次把这事告诉我家里人,他们非要跟我断绝关系, 把我扫地出门。但是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我自己也控制不了,毕竟爱情至上么,对吧?”
李棠云震惊,看叶敛青的眼神突然就像在看傻子:“哇,你可真6。”
甜喜哭笑不得,干脆也没多说什么。
叶敛青其实并不是为了甜喜来的,他甚至都不知道甜喜有演出,主要是听说学弟温跃跟廖盈盈会一同出场,为了八卦才立马赶了过来。神色自若地跟着甜喜去往观众席,他想也不想便搬着凳子坐在了温跃身边,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还越过廖盈盈跟慕邵凡主动搭话,差点没把慕邵凡吓死。
慕邵凡小时候腿受过伤,曾去找叶敛青的爸爸扎过针,当时跟叶敛青是见过的。只不过中间隔着这么多年,早就忘了谁是谁了,模样更是半点不眼熟。要不是邵颜提起过,慕邵凡对他没太多印象。
怕万一被他给想起来暴露身份,慕邵凡借口去卫生间,一去就是十好几分钟。
廖满满在那阴阳怪气:“行不行啊你家那位,年纪轻轻的,上个厕所这么长时间,是尿不出来还是怎么的,要不去男科看看?”
叶敛青蛮有兴致地接话:“也可能是腿脚不便,走得慢。”
廖盈盈懒得理他们:“滚蛋。”
甜喜没空管这边的热闹,目标明确,拉着贺召起来直接走人。
她还得表演闭幕曲,中间的时间不能随便乱跑太远,领着贺召穿过人声鼎沸的操场,与舞台的中央背道而驰。一路走到操场角落僻静的林荫小道,她鬼鬼祟祟地左看右看,就跟做贼似的。
贺召也看了看,但没见有什么人过来:“这是在干嘛?”
甜喜不解释,勾着他肩膀踮起脚来:“我要亲亲你。”
马尾摇晃在身后,发丝有一下没一下地挠过贺召的手背。他紧箍着她的腰,随便她突然兴起的为所欲为。
亲得唇妆全都花了,她又用鼻尖故意去碰他的:“我刚才食言了,我没敢往下看,也没注意你在哪……”
贺召宠溺地低声笑了笑:“我知道。”
“我刚才就特别想亲亲你。”就像在飞驰的竞技场上,她体会到了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越是随着音符的指引而激动亢奋,想要见到贺召的心情就越是难以平复,“你现在夸夸我吧,我表现好吗?”
“特别好,闪闪发光。我都没看别人,只顾着看你了。”
甜喜非常得意,要真是小狗指定摇起了尾巴:“那你该犒劳我。”
“可以,你想让我怎么犒劳?”
“嗯……你该教我怎么给你做标记了。”
贺召极轻地笑出了声,捏捏她的脸:“小馋狗,就知道欺负哥哥。”
甜喜没用力地咬了一下他的手,很傲娇地说:“大不了这次让你在上。”
贺召忍俊不禁:“本来就应该我在上。”
“哪有这种本来!”
“那不然你半路就累得要睡觉,哭哭啼啼,还不是靠我负重前行?”
甜喜一想也是,上次她任性胡来可没少给他增加负担。他的腿到现在都还没好呢,只不过平时走路把步子放慢点,已经看不出什么明显异常了。
“好吧好吧,你是病号你最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总行了吧?”
贺召捧着她的脸又吻了上去,低缓性感的声音好似能勾人:“宝宝这么体贴,到时候可千万别早早投降喊困。”
下午三四点钟,整场演出终于全部结束,甜喜在大学的第一个暑假也正式开始了。
贺召让小方去附近饭店定了几桌,说要请大家吃饭。
一群人从云州理工大离开,甜喜走在最后面,不知道跟叶敛青在聊什么。
叶敛青毕竟是甜喜亲口承认过的“男朋友”,就算分手了也是名正言顺的“前男友”。贺召虽然嘴上说不在乎名分,不想给甜喜压力,但心里的不舒服还是难免。
他不如叶敛青年纪大,论成熟稳重比不过,多余吃醋反而显得幼稚。回头看了好几眼,到底是没过去。
叶敛青早就察觉了贺召的眼神,小声提醒甜喜:“贺总好像一直在看我们。”
甜喜面不改色:“哦,他可能是在吃醋。”
叶敛青笑:“你都能看出他在吃醋了,看来最近你们相处得不错。”
甜喜毫不避讳地承认:“嗯,他说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两情相悦,真好。”叶敛青眼里好似有些羡慕,“对了,明天就是邵老爷子大寿了,你决定了么,跟贺总一起?”
“嗯,哥哥邀请我一起去。”
“也好,反正我已经把我家里人那边应付过去了,一时半会应该用不着再找女演员。你陪着贺总,到了现场可得好好宣示主权,让老爷子赶紧死心,别惦记他这个女婿。”
甜喜不解:“邵老爷子……他为什么那么看好我哥哥?难道他就不认识其他事业优秀的男人吗?”
“那我不清楚,可能是退休了闲着没事干吧,三小姐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一直说三小姐的行事作风最像他,只有把家业交给三小姐才能放心。不过三小姐感情不太顺,很年轻的时候就离婚了,老爷子应该是想让她走出来,正好三小姐跟贺总又有些联系。”
叶敛青说到这个话题,突然想到一个有意思的事:“你知道么,邵子凝在云州上学期间,三小姐全国各地出差,都是老爷子在家看孩子的。”
“你是说老爷子一直在云州?”
“对,而且邵子凝本人很内向,打小就聪明,心高气傲,不喜欢跟旁人接触。有时候老爷子会跟她玩过家家,以她的名义教她怎么跟人聊天,特别是在网上。”
甜喜听他这么一说也想到了什么。
之前有一次,邵子凝给贺召发微信叫爸爸的时候发了一连串“哈哈哈哈”和大笑的表情包,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自闭的孩子应该有的语气。而且她自称家里没人,肚子很饿,显然也不符合实际情况,邵颜那么爱女儿,财力也不缺,怎么可能真的把女儿一个人扔在家里。
当时贺召看到消息之后反应极为平淡,只是给邵颜打了通电话,足以见得这种桥段并非第一次出现。说不定那通电话的内容就是让邵颜管管爱演的老爷子。
聊到饭店门口,甜喜跟叶敛青告别,一个人走了进去。
贺召就在厅里等,见她进来连忙起身,先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叶大夫呢?”
“他说他严格遵守三餐时间,我们吃的下午饭不对他胃口。”
“……成吧。”贺召拉着甜喜的手往包间去。
甜喜穿着像个性感辣妹,言行却像个跟着家长来郊游的小学生,晃悠着贺召的手,一脸认真地说:“哥哥,我们今天就去挑衣服吧,明天宴会上可以穿情侣款的对不对?”
贺召有些意外:“明天的寿宴人特别多,你确定要那么高调吗?我怕你不适应。”
“怕什么,我又不理他们。叶大夫说你单身出席那种宴会很招人,我明天要去宣示主权,特别是那个邵老爷子,我要让他知道你已经不是单身了,不要总惦记你。”
贺召真没想到叶敛青这次来竟然又成了助攻,简直就跟个吉祥物似的,改天可得正儿八经请他吃个饭,直接拉入己方阵营。
捏了捏甜喜的手,贺召满心欢喜地答应:“好。只要你愿意,我怎么都好。”
饭后,众人原地解散,甜喜跟贺召去挑礼服。
以往甜喜衣柜里的那些礼服或者漂亮的小裙子,大多都是廖盈盈送的,或者出面帮忙挑选。贺召有心出钱奈何没有审美,只会选一些可爱或者运动休闲的风格,她都不太满意。
这次贺召专门找廖盈盈做了功课,记下几家店,提前预约好,直接把甜喜带过去,打算到了地方往沙发上一坐,什么也不说,让她自己来。
第一家店的店主是夫妻档,老板名叫岳易青,是一名服装设计师,曾斩获过国内外不少大奖,后来定居云州,创办了自己的品牌。她的丈夫江风则是一名商人,平时负责为品牌宣传,进行商务方面的对接。
进了门,甜喜自己跟着礼服师去看衣服,贺召一门心思寻找沙发,还没等找到满意的,江风已经得到了信儿,马不停蹄地从楼上下来迎接。
他比贺召大不少,也跟贺召没见过,却像老熟人似的直接叫他:“贺总!您可终于来了,有失远迎。”
贺召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接触了那么多老板,反应是很快的,当即客气地与他握手:“你好江总。”
“欸,”江风连连摆手,笑着说,“我可称不上总,您就叫我江老板吧。”
贺召不多寒暄,开门见山道:“江老板,我们这次来是想挑两件礼服去参加晚宴。也不是特别重要的活动,不必太隆重,适合是最重要的,主要是选女装。”
“明白!您的朋友廖小姐是我们家的常客,她对我们的设计理念非常认可。这样,我让我太太亲自来为你们推荐,女士礼服从设计到缝制都出自她手,肯定能为您选出最满意的。”江风见他眼神一直往里面那个姑娘身上看,试探着问道,“……那位小姐是您?”
贺召顿了不足一秒,脱口而出:“她是我爱人。”
江风了然:“原来是贺夫人!”
贺召说:“她姓甜。”
“贺夫人眼光真不错,跟您很般配!她看的那个系列是我太太以东方神话故事为灵感专门设计的晚礼服,充满东风古韵的典雅和飘逸,获得过两项国际大奖,平时只镇店展出,从未外借过。”
贺召能听出江风有意恭维,但还是很乐意听,弯起嘴角:“很般配吗?”
江风愣了一下:“非常般配!整个系列柔美灵动,极致奢华,从色系到裁剪都是我太太呕心沥血的成果。像贺夫人那样年轻甜美,上身效果绝对出彩。我再为您选一身西装,太般配了。”
贺召知道,这种礼服不外借就是为了保持它的纯洁性,好卖个大价钱。
“过去看看吧,”他突然很有兴致,抬腿朝甜喜走去,不忘再次提醒江风,“她不是贺夫人,她姓甜。”
第46章 犒劳(二合一)
贺召一直觉得, 如果一个女人的姓氏不是秘密,那就不该用夫姓来称呼她。也没见叫他甜先生的,那为什么要叫她贺夫人呢。
纠正了几次, 到甜喜跟前的时候,江风总算是叫对了,朝着甜喜叫出了“甜小姐”。
甜喜个子高挑,骨架板正,身材曲线比服装人模特还要更美一些。礼服就像比着她量身定制,穿上之后连设计师本人都赞不绝口,非要她再试试同系列的其他款。
试到最后贺召大出血, 全款买了三套,剩下的店也不用逛了,直接成了这里的贵宾。
岳易青亲自为他们包装礼服,看着甜喜脖子上的项链忍不住问她:“这是FROLA的碧海鲛珠吗?”
甜喜不太了解, 只回答了前面的问题:“是FROLA。”
“FROLA近两年加入了一位新设计师,我更愿意称他为艺术家, 作品大都是国风元素, 以山海经为灵感的概念草图我有幸见过一眼, 在一众繁琐的珠宝设计中显得格外优雅。”
FROLA创立已有百年,是个并不大众的珠宝品牌, 设计风格注重质感,价格不菲。
甜喜知道廖盈盈很喜欢, 家里收藏了不少, 之前为了买到喜欢的款式辗转几次拍卖会都没成功,而偏偏FROLA不走营销路子, 不管你是什么人,有多少钱, 他们都不管,也没有会员制度,更没有所谓的人员来对接。
“你认识FROLA的设计师吗?”
岳易青笑笑:“只是有幸接触过那一位罢了。他很年轻,也很神秘,对外从不肯过多透露自己的信息。我当时意外听见他接了通电话,对面好像是叫他……慕公子。”
……
邵老爷子的寿宴安排在晚上。
廖盈盈以慕邵凡生病不舒服为由突然说不去了,廖满满一向不爱掺和这种拘谨的热闹,当然也没参加。
这种程度的宴会,来者大多都是各行各业有名的人物,或是老爷子的世交老友。除了为邵老爷子祝寿,更重要的也是一种人际关系的维持与往来。
真到了现场,甜喜当然是不适应的,贺召免不了要与人寒暄,她又不爱跟着听,干脆就去吃东西。她选了最角落的一张桌子,没跟任何人挨着,有想上前来聊天的,看她是个生面孔,又只顾着闷头吃,自然也就作罢了。
不一会儿,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
女孩长得不高,到甜喜身边才被发现。
是邵子凝。
中间隔着三个空位,俩人各吃各的,就像不认识似的。
甜喜今天穿着雾蓝色的礼服裙,腰腹收紧,裙摆绽开,严重影响她吃饭的发挥,吃着吃着她开始羡慕邵子凝,高腰蓬蓬裙简直太遮肚子了。
频频看过去的目光被邵子凝察觉,她停住叉小蛋糕的动作,扭头看向甜喜,不说话。
沉默地对视了不知道多久,还是甜喜先打招呼:“你好。”
邵子凝回答得飞快:“你好。”
甜喜学了那么久的社交规则,却没有学过怎么跟小孩相处,憋了半天,非常生硬夸了句:“你的裙子很漂亮。”
邵子凝照旧是非常快地回答:“实用。”
答之前还扫了她一眼,意思是她的不实用。
甜喜看着自己已经鼓起来的肚子叹了口气:“是啊。”
真的不能再吃了,美不美倒是不重要,关键是勒得难受。甜喜无所事事地坐着,人群中一时半会找不到贺召在哪,倒是先看到了笑得开怀的邵老爷子。
老爷子一边跟客人聊天,一边抽空问了身边的管家什么问题。管家朝邵子凝这边指了指,老爷子点点头。
甜喜说:“你外公要过来了。”
邵子凝面不改色,同样是秒答:“他不过来。”
“为什么?”
“我们在做游戏,我用了隐身术。”
“……”
没多久,邵老爷子和管家朝这边走来,但他们果真如邵子凝说的那样,很配合地假装没看见她,拐了个弯又去了别处。
等他们走了,邵子凝似乎也吃够了,用纸巾擦了擦嘴,抱起超一大瓶果汁,对着吸管猛吸。
甜喜也很喜欢果汁,左右找了好几圈,没看见那么大的:“你这是哪里拿的?”
邵子凝:“仓库。”
甜喜“哦”了一声,有点失望:“好吧。”
邵子凝的果汁剩的不多了,没两口喝了个干干净净,把手里的果汁空瓶一放,她跳下椅子:“我带你去。”
几分钟后,甜喜拎着裙摆鬼鬼祟祟地跟着邵子凝从仓库出来,胳膊还夹着两大瓶果汁。邵子凝也拿了一瓶新的,但由于个子矮小,所以站得笔直也不怕被发现。
她们没有再回刚才的地方,而是就近找了一处露天阳台藏着。
这里没有那么多人经过,相对僻静。
甜喜不会插吸管,多亏了邵子凝好心帮忙,一下子扎到底的动作相当豪迈,看起来绝对是个偷喝的老手。
阳台地处二楼,外面是一片香气四溢的玫瑰花园。藤蔓有的攀上了阳台,垂落而下犹如一片绿色的瀑布。隐隐约约听见外头有人在聊天,邵子凝正好蹲在栏杆跟前,透过缝隙往外看,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回过头来又看向甜喜。
甜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随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她很少主动去跟别人说话,但如果别人问问题,她又会以比寻常人更快的速度来回答。这应该也是沟通障碍的一种,没办法自己开口,必须别人先挑起话题。
于是甜喜顺着她问:“你在看什么?”
“爸爸。”
“?”
甜喜来到她旁边一起蹲在栏杆前往楼下看,发现下面是贺召,李总,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他不是你爸爸。”甜喜强调。
“外公说是。”
“……胡说八道。”
“嗯。”
嗯?
这是什么意思。
甜喜搞不懂的就喜欢直接问出来:“你‘嗯’是什么意思?”
邵子凝:“妈妈也这么说。”
“……”
邵三小姐还真是谁的面子也不给。
“那你应该听你妈妈的。”
邵子凝摇头:“我喜欢爸爸。”
这阳台上没有灯,跟其他地方的明亮不同,更像是个秘密的小世界。甜喜抱着果汁望着同样专心喝果汁的邵子凝,想起之前贺召说过,她刚转学回国不适应,跟班里所有同学关系都不好。那时邵颜又没空去给她开家长会,如果不是贺召正好碰上,她还不知道要孤独地哭多久。
小孩子并不都是善意的,人类的好坏向来不分具体的性别和年龄。像她们这样特别的情况,日常生活中肯定难免遭受别人的针对和排挤。
破天荒的,甜喜竟然想要关心她:“你在学校开心吗?”
邵子凝依旧是秒答:“不开心。”
“有人欺负你吗?”
“我欺负别人。”
“……是因为他们太笨了?”
邵子凝有些意外她会这么说,这次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告诉老师孙玉淼想问我要保护费,老师罚站了他两节课。第二天他妈妈来闹事,说学校不让孙玉淼上课,会害死孙玉淼,要求立即开除我们老师,还要我妈妈带着我去给孙玉淼道歉。”
甜喜嘬着吸管跟听故事似的:“然后呢?”
“然后我妈妈不愿意去,让我捎了二百块钱给孙玉淼妈妈,请他们去看看脑科。”
“然后呢?”
“然后孙玉淼妈妈又来闹事,我讨厌她,就把午饭泼她脸上了。”
甜喜了然地点点头,给出发自肺腑的评价:“我觉得你做得没错啊。”
邵子凝顿时对她刮目相看,好像找到了同类似的,眼神充满赞赏:“我也觉得。”说完又叼着吸管继续喝果汁。
甜喜咂咂嘴:“你的午饭是什么?”
“螺蛳粉。”
“……”
甜喜忽然不知道跟她的暴力打人倾向相比,邵子凝往人家脸上泼螺蛳粉算不算有道德。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处于邵子凝这个位置的人是她,贺召绝对不会责怪她。
沉默片刻,甜喜仿着贺召的语气说:“你只是个小朋友,我觉得你做得很好,也不算欺负别人,顶多只是合理的反击。嗯。你不需要自责。”
邵子凝轻声叹气:“可是妈妈让我暑假期间抄三十遍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
甜喜根本不知道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是什么东西,她上小学的时候又没听说过,想来应该不会有很长的篇幅:“那你抄完了吗?”
“还差二十九遍半。”
漂亮。直接说一遍都没写完不就得了。
“改天有机会我帮你抄。”
邵子凝闻言举起手上的儿童电话手表:“加个微信。”
“……”甜喜停顿两秒,“你答应我以后不再叫贺召爸爸,我就加你微信。”
“你帮我抄二十遍。”
“……十遍。”
“十五。”
“没门。”
“那十遍成交。”
甜喜加上她的微信,问道:“你外公会用你的微信聊天吗?”
“会。”
“那我怎么区分你们呢?”
“我不找你。”
“……行吧。”
她们俩在这说着小学生式的悄悄话,楼下贺召也在聊他们的事,说着说着提到了一个让甜喜耳熟的人物,李建。
甜喜及时住嘴,停止了跟邵子凝的瞎扯。
“贺总,我一直觉得你是有理智的,你本应该用谋略去对付他,而不是这么直白冲动,引火上身。过两天李建出来肯定会尽快办理出国,我的建议是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现在处于事业上升期,大好的前途,跟那种人不值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不把算盘打到我头上,我也没那闲心去管他死活。”
“话不能这么说,黄赌毒他没有不沾的,本来就是臭虫,万一临出国前发什么疯,再对你的事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没必要啊……”
“我的诉求很简单,只要他还了孟总的钱,还了我们老李的名声,他爱怎么样跟我没关系。我总不能因为他不要脸就怕了他,当孙子一样供着他吧,没有这种道理。发疯……我倒要看看他能怎么疯。有种就疯得狠一点,我正愁没机会把他送进去蹲两年。”
旁听的李总对于贺召这种护犊子的行为非常感动,情绪激动地半搂着贺召的肩膀,非要跟他碰一个。
贺召没推托,就着手里的酒杯喝了下去。
甜喜立马不乐意了。
来之前明明答应她不喝酒,又骗人。
她知道这种场合难免的交际,不好拒绝,但贺召完全可以浅喝两口意思意思,或者以腿伤为由让李总帮忙挡酒,而不是顺着李总的邀请连喝好几杯。
根本就是自己酒瘾犯了。
“叮”
玻璃瓶轻轻碰撞。
邵子凝的果汁又喝完了,肯定是想再来一瓶,所以碰了碰她的瓶子,暗示她起话题。
甜喜:“……喝果汁也上瘾吗?”
邵子凝不以为意:“我只喝了两瓶。”
“你不能再喝了吧。”
“为什么不能呢?”
“蛀牙,长胖,还有你妈妈会生气。”
邵子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甜喜说得有道理。
很快,邵老爷子派人过来找邵子凝,她把空瓶往甜喜手里一塞,跟没事儿人一样走了。又过了一阵,贺召也找了过来。
他多少有些不在意形象地松了松领带,走到甜喜旁边坐下:“怎么跑这儿来躲着了,找了你半天。邵董他们上了年纪的全都走了,剩下这些人聚着也没劲。我们回家吧。”
甜喜耷拉着脸看他一眼,不说话。
贺召不知道她无缘无故哪儿来的脾气,见桌上这么多空瓶摆着,语调有些轻浮:“醉奶了?”
甜喜作势要揍他,被他一把握住了拳头,抽也抽不回来:“这是果汁!”
贺召笑了,刚才明明就是故意逗她:“喝了这么多,饱了没?”
“没有。”
“那我们回家再吃点。”
贺召拉着她起来,可是一起身离得近了,甜喜立马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不是啤酒那种很刺鼻的味道,但还是很重。
沉默着跟他走出去,一路走到自己家车跟前,甜喜说:“贺总坐副驾吧,喝那么多酒,别再晕车。”
贺召才反应过来她在闹什么别扭:“我对副驾过敏,我得坐后面。”
“那我去坐副驾。”
“别……”贺召赶紧打开车门,推着她上车,不敢再油嘴滑舌,而是老老实实认错,“我没喝多少,一点点红酒……我错了。”
高大的身躯直接把门堵得严严实实,甜喜想走也走不了,只能往里去坐在角落。他顺势钻进来,关上门,贴近她,搂着她不管不顾地往脸上亲了好几下,声响得离谱。
还说没喝多少!
大方就在前面驾驶座上坐着呢,他竟然这么放肆,吓得大方连连咳嗽了好几声,甜喜也使劲推了他两下,总算是把他推开了点。
“我真没喝多少,你信不信我?”他捧着她红透的脸,不讲道理地解释。
甜喜怕他再胡来什么更任性的行为,在大方面前丢人现眼,只好点头:“信了信了。”
回家路上,车里蔓延着无法言说的尴尬。甜喜没想到自己也有需要找话题打破尴尬的一天:“那个,小方哥哥呢?”
大方目视前方一动不敢动:“小方调岗了。”
甜喜以为“开除”就是随便说说,怎么还真调岗了,扭头问贺召:“你把小方哥哥弄哪去了?”
贺召酒量好,人很清醒,只不过喝过酒会比平时更放松,更随性,思维也发散着乱飘。
衬衫领口被他解开了两颗,外套和领带也不知道扔哪儿去了,他慵懒地倚着靠背,挨着甜喜的手不停地在她后丨背上细细地抚丨摸。表面看是在研究礼服布料的纹路,其实就是在占她便宜。
听到她的问话,他缓了两秒才回答:“调岗了。”
“……”
刚才肯定没听他们说话,脑子指不定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甜喜不客气地拍掉他不老实的手:“我是问你把小方哥哥调哪里去了?”
贺召改为扯着她的裙摆:“他是高材生,双修英语和西语,当助理大材小用。反正现在毕业了,也该好好发展事业,以后让他去负责外贸。”
大方说:“对,让他多去外面跑跑,争取娶个外国老婆,再生个洋娃娃。”
甜喜点点头,他们工作上的事她没再问了。
贺召总是一副在走神边缘溜达的样子,明亮的目光中沾染着几分惑人的朦胧,痴痴地望着甜喜的身影,对她今天穿的这件礼服裙非常喜欢,手指摩丨挲着裙摆不肯松开,许久过后突然带着笑意低声来了句:“……老婆。”
像在撒娇似的。
甜喜愣住了,红着小脸警告他:“乱叫什么。”
贺召隔着裙摆去摸甜喜的手,纤细柔软的手指被略显粗糙的薄纱笼罩着,手感好得出奇。贺召甚至想就这么与她十指紧扣,被甜喜狠掐了一把才打消念头,比浓夜更低沉有磁性的嗓音不急不缓地央求:“你坐近一点。”
甜喜无奈:“我系着安全带呢好不好。”
“……好吧。”他语气不情不愿,继续研究布料。
这一路度秒如年,大方总算把车开到了明月山海地库。贺召买了相邻的车位好几个,周围没有其他人会来打扰。大方跟小方一样有眼力见,下车直接去后备箱拿了折叠电动车,连声招呼都不打,头也不回地骑走了。
外面很热,甜喜正要下车,被贺召抓住手腕拉了回去,整个人被迫扑倒在了他身上。
车门再次上锁。
感受着他身上散发的热气,酒香被锁在车内的小空间里越来越醇,甜喜好像也要被他传染醉了一般头重脚轻,一使劲儿竟然没爬起来,又被他给抱紧了些。
“放开。”说是埋怨不如说是娇嗔。
“再坐会儿。”
“醉鬼,又要干嘛。”
贺召就这么抱着她在她脸上亲来亲去:“你昨天试衣服回去那么累,早早就睡了,我都还没犒劳你。”
甜喜虽然只化了淡妆,但脸上多少还是有化妆品在的,推了他几下推不开,退了一步说:“我们回家再说这个好不好。”
“不好,我腿没力气了,你给我点力气吧。”
“你还知道腿没力气,都受伤了还敢去喝酒。”
“嗯……我错了,”贺召改口承认,“刚才酒瘾上来,就喝了一点。”
“好喝吗?”
“好喝。”
甜喜冷哼:“那你腿还是疼得轻了。”
贺召从嗓子里轻轻地笑了一声:“我不怕疼,真的,就算你现在来睡丨我也不要紧,我撑得住。”
“……想得美,我才不要。”
贺召心情好得要命,被她嫌弃了还是很高兴,薄茧在她腰.侧和脊背处流连,像在欣赏什么艺术品,隔绝不住的嚣张贪念,反而引得他心跳狂欢,有一种在亵丨渎神灵的罪恶感和兴奋感在心中泛滥。
她就是他的神,是他的信仰。
优美而圣洁,俘获了他的全部真心。
发丨烫的脸去贴着她的,贺召说:“刚才有人问我,一起来的女伴是谁家的小姐。我说是我家的,是我妹妹。”
甜喜撇嘴:“就只是妹妹?”
“你说要去宣示主权的,结果人又不见了,我怕万一介绍得过分了你不愿意了怎么办。”
“……所以你真的只说了妹妹咯?”
眼看着要把甜喜逗生气了,贺召抱着她的腰把她拖到了自己腿上,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没有,我还说你是我女朋友。”
停顿了一下,他强调:“初恋女友。”
甜喜脸色稍缓:“算你识相。”
贺召佯装无辜:“可是老李喝多了,他真的醉了,他说我赚的钱全都交给你了,还逢人就说你是我老婆。”
“……乱讲,我才不是。”
“就是,怎么能这么乱说,你只是个小宝宝,”贺召义正词严,但又有些颠三倒四,一边解开了第三颗衬衫扣子一边胡说八道,“宝宝还要喝奶呢,快,别把宝宝饿坏了。”
甜喜连忙捂住他的动作,想起自己上次发的疯就感觉没脸见人。
她的确是趴在他怀里哭唧唧地说饿来着。
目光忍不住瞥向手心所按到的胸丨肌:“……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都答应要教你怎么标记了,我得讲信用。”
“标记跟你说的这个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
贺召轻轻推开她的手,被她霸凌时留下的一枚草莓印赫然在他胸膛,有点深,到现在仍未散去。
好像在说什么很严肃认真的话题,贺召眸色深沉:“你非说饿,我拦也拦不住,也没机会跟你解释,其实这就是标记的原理,只不过你力道把握得不好,成果不太对。今天你正好拿我多试验几次,先找找规律。”
第47章 标记
甜喜听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胡扯, 用食指朝着余留的印记戳了一下。
比其他地方的肌肉好像更软和一点。
“疼吗?”
“感觉不到,要不你再摸摸试试……”
甜喜愈发确定他肯定喝了不少,就跟那发了情的妖精一样兴奋, 说话也轻佻到不行。
手掌撑在他肩膀上,甜喜俯身凑近,耳边的发丝随着动作的影响而垂落,被他体贴地撩至耳后。
闻着他气息中散发着的葡萄酒的味道,甜喜觉得他真是可爱极了,心里也想要反过来逗逗他,佯怒道:“你刚才背着我去喝酒, 我生气了。你都不哄我。”
贺召果然当真,又把她往怀里拉紧了些:“我错了,你别生气。我没说不哄你,今晚你可以随便给我标记, 我不反抗,好不好?”
甜喜才不上这种当:“不好!随便给你标记, 那是哄我啊还是哄你啊。”
上次他就这样, 起初欲拒还迎, 好像真的被强迫了似的为难,摆出一副无辜模样, 后来装不下去了,露出原本面目, 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规强袭, 在她耳边落下混乱的轻哼声比什么都撩人。
不论情况究竟如何发展,现实就是所有惩罚最终都会像奖励一样, 正中他的下怀。
贺召被看穿心思毫不知羞,一门心思研究起了礼服裙侧边的细长绑带, 嘴里念念有词:“这个怎么解开?我帮你穿的时候好像没这么麻烦……”
绑带的位置在腋.下,寻找解开的方法时,难免会碰到一些不该碰的地方。
甜喜吞了口唾沫,仿佛能感受到解锁的命门正渐渐暴露在他的搜寻之下无处遁逃。
或许是因为车门紧闭的缘故吧,空调的温度突然之间变得不再适宜。她觉得呼吸不畅,心跳也不受掌控。两只小狗一起胡来的后果就是一起昏头,谁都有点失去理智。
她心想,
要不……就在这里。
不然狼狈地赶到楼上去,估计会腿软到没办法走路。
反正车窗是单向玻璃,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做好自己心里的准备工作,甜喜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推着贺召倒了下去,双臂压在他耳旁,使得他的后脑勺磕在了皮质座椅上,倒是没有什么痛感。
倒下的瞬间,贺召捏着绑带一端的手也正好扯开了繁琐的结,原本修身的礼服裙骤然松垮,空间里缓慢滋长的暧丨昧因子膨胀到一发不可收拾。既然推动到了这种地步,如果不往下继续进行,恐怕无从收场。
那就在这里吧……
因为面对的是心上人,所以清醒的时候也没什么好怕的。
甜喜捧着贺召的脸吻了下去。
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抖。
纠缠了不足一分钟,磨磨蹭蹭地又辗转到他脸庞,亲了亲他的鬓角,小声问:“要在这里标记吗?”
贺召无奈,哪有亲鬓角的。
被蹭得发痒,他下意识偏了偏头,紧绷着声音讲课:“标记的成因,是皮下微血管在遇到强大的吸力时破裂出血。[1]你要选简单难度入门,可以从脖丨颈开始。”
从脖颈……不就跟吸血鬼一样?
“哦。”甜喜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下,
拖着长长的尾音,慢吞吞地转移目标。
先在简单难度的答题纸上试探了着写了一笔,力道太轻了,字迹浅到看不出来。她有些懊恼:“然后怎么做啊?”
贺召单手按在她脑后,轻轻地抚摸她的长发,耐心地帮她回忆:“想想上次是怎么做的。”
“……想不起来,都忘记了。”
“那就慢慢来,多坚持几秒钟试试。注意避开动脉,别把我弄死了。”
还能弄死?
有这么危险么。
甜喜听话地照做,小心谨慎但不影响她放肆胡来,甚至还用上了齿尖,胆大到过分。幸好在险些划破答题纸之前及时收力,才没惹得贺召的嗓子里溢出上不得台面的动静。
顺利答完一题,她仔细地观察起了自己的成果。
昏暗的光线环境里,标记出的痕透着浅浅淡淡的粉,在他麦色的肌丨肤上显得格外秀气,就像一朵生长在岩石上的小花,让甜喜非常满意。
可是欣赏完,甜喜又觉得答题位置不太对,好像偏了。
尝试着用他的衬衫领口遮挡,怎么遮不住呢。
“哥哥,”她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心虚,“太外面了怎么办?会被别人看到的。”
贺召这会儿哪还管得了那么多,摸摸她的脑袋夸奖:“没关系,你做得很好。”
说完不忘再补充两个字:“继续。”
他的声音发哑,几乎破碎一般,听在甜喜的耳朵里充满了成就感。
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能见到贺召这副模样,在这一刻,哥哥完完全全属于她,从心到身都被她所掌控着,就像真的与她共生在这世上,血骨相连,永不分离。
她喜欢这种极端又疯狂的感觉。
又照猫画虎答了几题,答题纸上的作品越来越收放自如。
得意的小心思蒙蔽着大脑,她已然忘记了上次困得睡不着的时候有多难受,抓起蓬松如银河般优雅的裙摆,她调整位置,想要开门见山,缩短时间,直奔主题。
可惜贺召这次没有被困住双手,自然也不会再允许她胡闹。
她以为做好了的准备根本就不能承受后续的进程,到时候哄起来麻烦的还得是他。
猛地将她抱住,天翻地覆不过是须臾之间,两人已经调转了过来,贺召高大的身躯更具有威压感,像凶残猛兽的逼近,让人心里止不住地蔓延紧张。
“宝宝,”他用低缓的语调温柔地唤她,“哥哥是病号,可经不起你再那么折腾了,这次让我来。”
话音落下的同时,阴影笼罩。
有了他先见之明的开导,甜喜再复习起来不觉得那么突兀,对知识的接受程度异常高。
绯红的面颊比他更像喝了酒,如水般清澈的眸子泛起浑浊的涟漪,听不清意思的短词就像小狗在呜呜咽咽,被他要求喊“老公”的时候又耍无赖似的企图蒙混过关。
看着她睫毛上沾的不知道是泪还是汗的水汽,贺召好心帮她拨开额前的发丝,轻吻她想要挣扎逃离的手指。
“宝宝,嘘……”他故意吓唬她,“小心,别让外面的人听到了。”
她慌忙别过头去,掩耳盗铃似的想在衣服里藏住自己的脸。
贺召极轻地笑了笑,掰着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来:“躲什么,敢做不敢认?”
甜喜什么也回答不了。泪眼汪汪地用空闲的手捂住嘴巴,另一只被他擒住的手只能发了狠地攥紧,奢望能在风雨飘摇的苦海中找到些许稳固的平衡。
贺召碰她一下就乐此不疲地逗她一次,跟逗害羞草一样好玩:“听到了……还是听到了……嗯……宝宝,不是说好了要小点声么……扰民了怎么办,乖乖……”
甜喜委屈得不行。
明知道他使坏也还是没辙,只有眼泪发了疯地淌。
碍事的裙摆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毁掉了,昂贵的晚礼服堆叠着犹如一片破烂的废墟。倘若神能堕入魔道,那么贺召就是那个勾丨引了神灵的罪人。
直到短暂又漫长的高温褪去,安静的车里逐渐恢复凉意。
贺召没打算不要命地犯浑,解下雨衣系好,丢在一旁,整理好西装裤的褶皱,然后帮她也收拾妥当。礼服的绑带没必要再系回去了,简单捞成一堆。他腻腻歪歪地把她抱起来,将西装外套搭在她身上,不想让她着凉。
甜喜还没回过神,懒洋洋地把脑袋倚靠在他肩,嘴里时不时地哼哼两声,听不出情绪。目光瞥到旁边鼓鼓囊囊好像气球一样的东西,怎么看怎么眼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什么。
“这儿怎么会有小盒子里的……”
贺召一下一下地用手指为她梳理长发:“上次一起买的,我怕全都带回家被你发现了会以为我是什么居心不良的变态。没想到留在车上也有用。”
“变态。”甜喜把脸埋在他怀里,如他所愿地给了他一句“美称”。
体量可观的……就算加上防护装备也不易察觉,她上次就明白这个道理,结果这次还是天真了,误以为他忘了。
打开车门,贺召把她抱了下去。
地库的温度比开着空调的车里要热太多,刚复习过一次的甜喜异常敏丨感脆弱,竟然打了一个寒颤,胳膊上还起了鸡皮疙瘩。
贺召赶忙将她护好,锁车的时候全然不见什么醉意,反而神清气爽地感叹:“车果然还是空间大的才能活动得开。”
甜喜闭着眼睛脸蛋红红,就当自己睡着了,半句也不搭腔。
进家门之后,贺召把她抱进浴室,让她先洗个热水澡。她浑身无力懒得动,泡在浴缸里怕有危险,贺召便只好陪她一起。
晚自习真是折磨人的存在。
她被迫又复习了一次之前学过的所有课程,还听贺召深度讲解了标记的原理与实践的重要性,最后在她的昏昏欲睡中总算是下课了。
睡着前她看了一眼地上……嗯,又有两个小气球。
第二天,也是甜喜暑假开始后的第一个周一。
她一觉睡到中午才起,贺召这个打工人已经去了公司。有阿姨来给甜喜做饭,她简单吃过后躺在沙发上晒着太阳缓了一会儿,爬起来决定去公司找贺召。
凭什么她像被抽干了精力似的总犯困,他却能精神抖擞地去上班!凭什么!
回屋换衣服,她迟钝地发现昨天去参加宴会的裙子被弄破了,昂贵的礼服变成了一次性的奢侈品,可怜兮兮地窝在角落。估计贺召今早也没能准点起来,走得着急所以忘了收拾。
她实在心疼不已,在心中暗自决定……以后一定要让他先把衣服放好再上课。
换了件宽松的红色拼米色上衣,她穿着牛仔短裤,运动鞋,一身休闲打扮还戴了棒球帽。大热的天披散着头发,只为了遮挡脖子上被标记的吻丨痕。
没找大方来当司机,主要是想起昨晚回程路上的经历有些尴尬,她自己打了个车去望海大厦,赶上员工休息时间,跟前台打了声招呼,悄悄地往贺召的办公室溜。
办公室门关着,里面似乎有人在说话。
“甜小姐!”
秘书再一次眼尖地发现了她。
想要偷听的她回过头来:“我找你们贺总……他在里面吗?”
秘书说:“在的,不过贺总在见客人,可能暂时不方便被打扰。”
“客人?”
如果是客户一般不会叫客人吧。
“就先这样……”里面的人似乎正在往门口走,断断续续的谈话声传出来,听不清楚。
第48章 丑闻
甜喜来不及躲, 办公室门已经被打开,贺召先露面,紧随其后的是个熟面孔。
邵颜。
三人碰面, 谁都有些意外。
邵颜表现得尤为惊喜,眼都亮了,语调极为雀跃:“阿甜妹妹!好久不见。”
甜喜客气地点点头:“你好。”
“你好啊,放暑假啦?”
“对……”
甜喜跟邵颜不熟,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热情多少有些茫然。
贺召见状没有打断她们的交流,只是及时地上前一步,站在了她身边, 神色自若地从背后半搂着她,握住了她的手。
“昨晚没看到你,没想到你跟凝凝在一起,让我好一顿找, ”邵颜大方地笑着说,“她可开心坏了, 回去还偷偷给你发微信, 藏着都不肯给我看。”
那确实不能看……
邵子凝想找她帮忙抄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 聊天记录被看到岂不是要完蛋了。也不知道邵子凝会不会删除聊天框,聪明点就该及时销毁证据才对。
不过甜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算邵子凝的姐姐还是阿姨, 辈分真是混乱,随口应了声:“对, 我们是加了微信。随便聊聊。”
贺召这时才问她:“你昨晚在跟凝凝玩?”
“嗯, 她带我去拿果汁。”
说完又突然想起来,喝果汁的行动是偷偷进行的, 似乎不该当着邵颜的面提。怕给邵子凝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甜喜没用地补充了一句:“就喝了一瓶……”
邵颜了然, 语气倒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无奈:“不用替她说好话,等她牙疼的时候自然就知道自己喝了几瓶了。”
贺召说:“等安教授回国可以让他想办法带凝凝去看看牙医,总避着也不好。”
“可不是么,现在就等着他的信儿了,”邵颜叹了口气,接着又换上了轻松的语调对甜喜说,“对了,阿甜妹妹,要是有空不如来帮我试试能不能带凝凝去看牙医怎么样?”
贺召顿时紧张地抓紧了甜喜的手,替她拒绝:“你就别打我们兄妹俩的主意了,有什么算盘,老老实实等安教授回国再说。”
邵颜不以为意:“你不愿意帮忙总得允许我找别的办法吧,我看凝凝跟阿甜妹妹相处得很好,现在她都不稀罕叫你爸爸了,一口一个漂亮姐姐,还给阿甜妹妹画了幅画,改天拿给你们看看。”
贺召没什么兴趣,刚想说不用了,甜喜却先他一步答应:“好。”
邵颜应该是没想到她会答应,不确定地问:“你愿意看凝凝的画,还是愿意试着带她去看牙医?”
“都可以。”
肯定的回答让邵颜的表情忽然变得认真许多,全然不见刚才的松弛感:“你能帮忙的话那就太好了……”
扯着嘴角,邵颜的笑意好似有些疲惫:“实不相瞒,我虽然是她的妈妈,但对她的陪伴太少,很多事情她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不想再让我插手了。光是喝果汁的事她就根本不听我的,每次都非要喝到撑才停下……我能问问昨晚她为什么突然不喝了吗?”
能这么问,说明邵颜清楚邵子凝究竟喝了多少,而且两瓶根本没达到邵子凝平时任性胡来的量。
甜喜有点想不起来昨晚的具体情形,回忆了一下才回答:“好像是因为我跟她说再继续喝会蛀牙,长胖,妈妈还会生气。”
邵颜愣了一下,接着“噗嗤”笑了出来:“她听了?”
“嗯。”
“这小丫头,还在乎妈妈会生气呢。”
“呃……我倒是觉得,她可能是怕长胖。”
“……”
不管是因为什么,甜喜用一句话就打消了邵子凝想要继续喝果汁的念头,这对邵颜来说简直比邵子凝加了甜喜的微信还要惊喜。
临别前,邵颜让甜喜最近务必抽个时间去她家一趟,探一探邵子凝对她的态度再做打算。
她统统点头答应下,简直乖巧懂事到过分。
回到办公室,贺召随手关上门,揽着她的腰往里走,主动帮她把肩上的包拿下来。没有直接问她跟邵子凝的情况,而是先关心:“你怎么这个点来了,吃饭了吗?”
“没有。”甜喜张嘴胡说。
贺召不太信,狐疑地看向她有点鼓起来的肚子:“为什么没吃,还是不舒服吗?”
“嗯,我怀孕了。”
刚把包放好的贺召差点没给她磕一个:“怀孕了?”
“嗯,”甜喜一本正经地捂着吃撑了的肚子胡说八道,“怀了小宝宝。”
“……几个月了?”
“三个月。”
“男孩女孩?”
“不知道,可能是小狗。”
贺召走过去拉着她坐到办公椅上,帮她揉了揉肚子:“……刚才不还是小宝宝吗?”
甜喜一脸无所谓:“随便,生下来再说吧。”
贺召失笑:“要生吗?”
“生。”
“好吧,给他取什么名字?”
“叫二狗。”
“……行,听起来挺好养活的。”
“嗯,”甜喜摸摸他的脑袋,“你叫大狗。”
贺召随便她弄乱了自己的头发,欣然接受了这个外号,在她下巴亲了一下,低缓的声音温柔地问:“你真的要去看邵子凝吗?”
“你不要我去吗?”
“那倒不是,我以为你不想管的。”
甜喜双手捧着他的脸,非常严肃地说:“我是不想让你管。你只能管我一个。”
贺召笑:“我知道。”
“可是她又有一点可怜,”甜喜撇了撇嘴,“我昨天见过她之后,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她会喜欢你了。”
“为什么?”
“因为……”
“哐啷——”
话还没说完,门突然被粗鲁地推开,廖满满边往里走边嚷嚷:“他见客人见什么客人,我都等了一个小时了我不管!”
暴躁的声音搅得屋里一阵尴尬,拦不住廖满满的秘书干脆就没跟进来。
甜喜默默地从贺召的腿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裙摆。
贺召紧跟着起身,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满爷有事找我,差点忘了……我先去跟他聊聊。”
甜喜声若蚊蝇:“好,你去吧……”
“很快回来,你在这等我……”
“嗯……”
简单的几句话,腻歪得恨不得把音连一块儿去。
撞破了“奸情”现场的廖满满听不下去了,果断先一步走人。等贺召一出来,他反手用胳膊制住贺召的肩膀,恶狠狠地威胁:“你他妈给老子说实话!你把甜妹怎么了?”
贺召轻轻松松把他给推开:“注意点,等会儿要上班了,让员工看见像什么样子。”
“你还知道要上班了?你大爷的,说要见什么客人,让我一个人去会议室等!结果呢,我都睡了一觉起来了,饿得脸色蜡黄!你人呢?啊?搁那抱着阿甜干嘛呢?”
贺召干咳两声,实在怕了他这嗓门,赶紧拽着他进了会议室。
廖满满非常不配合:“别来这套,赶紧说!你小子是不是把甜妹怎么着了?”
贺召承认:“是。”
干脆利落的一个字反而把廖满满给整不会了,结结巴巴:“是?是是……是什么?”
“昨天宴会上我已经公开了我们的关系。”
“……什么关系?”
“男女朋友。”
廖满满傻了足足半分钟:“你,你他妈还真,你你你!你跟她在一起了?”
“对。”
“你怎么不早说?”
“……不知道怎么开口,我跟阿甜都比较害羞。”
“我去,你真行啊你,竟然跑去邵老头的寿宴上公开,哈,他没被你气出毛病来?”廖满满乐完突然想到什么,“不对,你竟然瞒着我们跑去跟外人公开?”
“这不是觉得满爷你聪明么,肯定能自己看出端倪。就像今天这样,只要你看出来,我肯定就顺势承认了,我又不会故意骗你对不对。”
“……对个头,我现在马上给我姐打电话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看我们怎么收拾你个衣冠禽兽!”
与此同时,无辜的受害者甜喜正坐在老板椅上玩手机。
学校论坛上有摄影社最新发布的演出照片,她翻了半天,除了看不清脸的大合照,压根没有她露脸的镜头。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感慨果然糊也有糊的好处,至少没人关注她。
这论坛是匿名的,只有理工大的学生可以凭学生信息注册登录,且毕业之后也不会回收账号。
她不常来,对各个板块都不熟悉,随便看了看,发现了一个很隐蔽的吃瓜聚集地。
点进去第一条就是游泳社社长半年谈了七个女朋友的八卦,再往下还有一些娱乐类的帖子,总之格式和内容都乱七八糟,一看就没有管理员打理。
划完了首页,甜喜觉得没什么意思,正想退出,一个特殊的标题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真没想到校园暴力被开除的混混也能当大老板啊无语”
这个标题实在有些敏感,帖子观看热度也已经上万了,甜喜点了进去。
匿名楼主说,他高中同班同学A某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经常在学校里打架斗殴,偷同学东西,还搞校园暴力。后来因为不自量力惹了某局某官员的侄子,直接被学校开除。
这个A某没爸没妈,上不了学之后没地方去,没文化没背景就只能摆摊为生,特别可怜。当时很多同学还同情他来着,想给他捐款,没想到他死不悔改,有一次跟一个出租车司机起矛盾,把人打成了重伤,赔了不少钱。还有一次去嫖,被派出所当场给抓走了。
楼主表示,就这种劣质人类,没想到现在却当上了大老板,严重怀疑老天不开眼,听说A某还要炒作当网红,真是世风日下!建议大家一定要好好读书,远离这种底层败类。
跟帖的评论几百条,甜喜飞快地从头到尾扫了一眼。
1楼:没背景真能当大老板?又不是热血漫。
2楼:谁家热血漫去当大老板啊,支持社畜卷王滚出地球!!
34楼:十余年寒窗苦读,毕业后到手三千五,还得去给大老板打工,心累。
92楼:好奇,能不能解码一下到底是谁?这么多楼都没线索吗?
168楼:我更想知道某局某官员是谁,权力这么大。
317楼:楼主该不会是二中的吧,二中好像出来个很年轻的大佬以前就是辍学的,不过我还真没听说过这些丑闻,有没有其他二中的兄弟姐妹出来说说?
511楼:惨咯,人家现在都是大老板了,还敢扒人家黑历史,知不知道匿名论坛在后台都是实名制啊。
534楼:我好像知道是谁,他以前是不是名字挺好玩的?后来好像改名了。
甜喜越看心越凉。
再仔细看主楼发帖时间,竟然就是黄姚找她说手里有贺召把柄的前一天。
第49章 逆鳞
比起贺召的精明干练, 廖满满的形象无疑是粗鄙的。
他看起来就像是土豪家里的傻儿子,没文化也没素质,还格外招摇放肆, 在公司没个领导样,张嘴就喜欢飙脏话,口癖多到根本上不了台面。
竞争对手曾研究过他,最后把他定位成了无脑莽夫,认为只要有他在贺召身边,就足够给贺召的事业拖后腿了。
殊不知他跟贺召的默契就像一个人的左右手,很多事情贺召在明, 多亏了他在暗。
为了对付李建,廖满满甚至连李建他爹有几个私生子都扒拉得明明白白,其中有一个叫吴瀚海的是李建同父异母的哥哥,曾经从云州理工大计算机系毕业, 后来创立了自己的公司,给母校提供某些系统的技术支持, 且一直是理工大论坛的一级管理员。
论坛里有人拿贺召的事当树洞纯属意外, 但帖子热度的一路飙升绝非巧合。
吴瀚海不仅联系了那个匿名楼主, 还以此为鱼饵,想要钓出更多“当事人”来提供贺召丑闻的证据。
对于这个情况, 贺召非常疑惑:“我又不是大明星,丑闻扒出来有什么用, 谁在乎?”
廖满满耸肩:“我哪知道, 可能是想痛击你的正面形象吧,毕竟你这两年太高调了, 到处都有人夸你,他嫉妒呗。也有可能是看你前两天的视频火了, 以为你真想当明星网红什么的,准备当你黑粉。”
“他跟李建不争家产么,竟然这么忠心地帮着做事。”
“谁说不争,姓李的那个糟老头没有皇帝命却有皇帝病,这辈子起码养了十几个小老婆,就为了生儿子。李建是因为他妈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所以才受宠。老头并不是最看好李建,但毕竟从小在眼皮子底下养大的,怎么能不偏心。我看姓吴的就是想捧杀,让李建自己找死。”
贺召对这个说法比较认同:“那这么看来,吴瀚海想保住李建,并非在乎李建生死,只是想让他赶紧滚出国,别给李家继续埋雷。”
“你打算怎么办,都到这地步了,总不能认栽吧。”
贺召扯着嘴角不屑地笑了一声:“我认他爹当孙子也不可能认这个栽。帮我去问候一下李总,先看看他老人家怎么说。忍了这么久都不过来找我,憋着一口气儿可别闷坏了。”
“成,”廖满满先答应下,随后又问,“哪个李总啊?”
他们自己公司的技术老大也姓李。
贺召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李建他爹,李彭。”
关于贺召的那些丑闻,贺召本人是真的不在意。过去的都过去了,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沉溺过去。
可是如果事情闹大,他还是有些顾忌甜喜的反应。
甜喜因为他失控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早在他们刚认识那年的冬天,最穷最冷的时候,家里再不买煤真的要冻死了,贺召翻遍了账本,打算去要一笔债。
不多,一万零八百。
欠债人早些年醉驾在贺召水果店门前撞伤了一个顾客,当时情况紧急,那人吓得尿裤子半天爬不起来,贺召只好先垫付了钱,把伤患送去了医院。
欠债人起初非常感谢贺召,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停地说好话,还写了欠条,承诺该给的和该赔的钱都会一分不差地还。
结果后来欠债人耍无赖成了大爷,对这笔钱和这件事绝口不提。
如果贺召前去他家要债,他就找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甚至经常不着家,问他老婆也不知道他在哪。
不过贺召最近得到了个新消息,说是那人没事就喜欢往东来广场旁边的小胡同里钻,那里边乱得很,游戏厅,台球厅,麻将馆,还有从没见过什么正经客人的小旅馆。
老式的灯牌大红大绿,垃圾桶的酸臭味从胡同头堵到胡同尾。
贺召走进去之前并没有想过,为了这一万零八百,他竟然得替欠债人背一口嫖丨娼未遂的黑锅。
尽管他在派出所解释过了,他是去要债的,真正想嫖的那位从四楼翻窗跑了。但人家很不耐烦地说,未遂属于情节轻微且及时纠正,让他以后注意点别再犯了,赶紧走。
没有谁在乎他到底清不清白。
他这种家境和身份的男人,去嫖去赌,去肮脏地活着,才是符合现实期望的设定。
重回小胡同,跑路的欠债人正蹲在路边抽烟,似乎专门在等他。厚脸皮破天荒地不好意思了,把一个脏兮兮的黑色塑料袋递了过来。
贺召拿来看了一眼,里面是一沓现金。很薄的厚度,绝对到不了一万零八百。
“对不住啊,咳。就这些了,真的。我媳妇儿还怀着孕呢。”说完这话,欠债人毫不愧疚地转身就走。
贺召捏着手里的钱,觉得这个黑色塑料袋肯定是捡来的垃圾袋,真他妈的比粪坑还臭。
偏偏他得小心地拿好,因为这钱或许能让他舒坦点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离开胡同时,正好甜喜找了过来。
不知道她来了多久,她总是顶着懵懵的不在状态的表情,让人猜不出情况。
贺召心情不好,没说话,低着头往前走,甜喜便跟在他身边。
没走大路,他们穿过更多的小胡同,仿佛走进了没有结果的迷宫。
甜喜看他手里的袋子脏兮兮的,半路从包里拿出卫生纸来,想给他擦擦手。毫无预兆地去触丨碰他,反把沉浸在烦躁情绪中的他吓了一跳。
“你干嘛?”
甜喜动作幅度很小地指了一下他的手:“脏了……”
贺召正敏感着呢,语气有点冲:“人都是脏的,还他妈管别的。”
甜喜极轻地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很不解他的反应。把卫生纸塞回包里,她不太懂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沉默了半天道出一句:“你很干净,是好人。”
“好人?”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好人标准真低。”
像泄了气似的,他的状态忽然分外低落:“街对面开超市那个瘸腿孙也是好人,卖假货发财,现在买房买车,还他妈成励志故事了。我一个卖水果的,我就想老老实实赚点钱怎么了,我也没杀人放火吧,凭什么就他妈得过得这么憋屈。还非得吃喝嫖赌当混混蹲局子去满足这个傻逼世界的傻逼期望……”
“砰!”
贺召平静地说完后突然暴躁地把塑料袋摔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路边的废纸壳子上,闷闷的一声响,突兀得就像是在为他们破烂的人生发出嘲笑的喝彩。
他的话好像一种没有任何目的的倾诉,而甜喜是整个过程中唯一的听众。
他甚至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他没办法解释。
这种卑贱的无能狂怒连自己都觉得幼稚。
安静蔓延了很短暂的片刻,他认命地弯腰把塑料袋捡了回来。没回头,继续朝着原本的方向走。
等他察觉到身后没人跟过来的时候,胡同的尽头已经空空荡荡。
甜喜被贺召救过命,整天不光吃他的,喝他的,花他的,人还住在他家里,对他当然有一种护主心理。
贺召就像是她的逆鳞。
她不想看到那样一个温柔的好人被逼到如此难堪的地步,贺召所感受到的绝望同样让她痛苦。于是她独自回到了最初的那条胡同,趁着傍晚降临,跟上了刚喝过酒的欠债人。
欠债人跟他老婆经常吵架,一言不合还会动手。今天莫名其妙拿走了一笔现金,又说不出个用处,直接惹得老婆对他破口大骂。
两人吵起架来摔摔打打,直往窗外丢东西。
老小区楼层不高不低,欠债人的家正好住顶楼,随便扔一样什么下来砸中了路人的脑袋都得开瓢。
甜喜站在楼对面正对着他们家窗户的路边,静静地仰着头看。
她看到他们家楼下住户自制的晾衣架子从窗户向外突出着,冬天厚厚的被子还晒在上面,被他们家扔下来的东西频频打中后,被子几番向下坠,似乎是架子结构不太稳了。
随着吵架升级,一个大花盆“咚”地落在上面,架子直接摇摇欲坠。
甜喜走到单元楼门口,按下门禁电话。按完就挂,反复几次,终于成功让那个欠债人冲了下来。
震耳的脚步声带来了熏人的酒气。
甜喜很冷静地退开了几步,迎着欠债人的怒火主动叫住他:“喂,你家高空抛物,万一砸到人会死的。”
欠债人此刻就停在单元楼门外,手里掐着烟,头顶就是那个不堪重负的晾衣架。
他看都不看地上被砸得稀里哗啦的碎片,骂骂咧咧吐出一口烟雾:“砸着你了吗就在这叫,咬人的狗不会叫懂不懂?嚷嚷你妈呢,再摁一个门铃给我看看来?”
甜喜不说话,四处看了看,这种破地方根本不会有监控。
眼看着欠债人要过来修理她,她再一次开口:“喂!”
“喂你妈……卧槽!”
还没反应过来,甜喜突然上前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他错愕地仰着头,亲眼见证着晾衣架承受过重从窗户上脱落的过程,直直地,重重地,朝他坠下。
“哐啷”
先一步砸中他是自己家的花盆,紧随其后补刀的是那倒霉的晾衣架。他疼得倒在被子里哀嚎,满身都是血,脑袋也果真被砸开了花。
甜喜用卫生纸包着捡起他掉在地上的烟头,蹲在他身边,冷漠地看着他流血,看着他痛苦,眼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正打算把燃烧中的烟头摁向他的皮肉时,千钧一发之际,贺召的声音突然传来——
“甜喜!”
甜喜睫毛微颤,手指微松,烟头又掉在了地上。
贺召飞快地冲到跟前把她拉起来。
“怎么回事,他欺负你了?”贺召激动地问完,愣愣地看向地上狼狈的人,总觉得不太对,“……你欺负他了?”
第50章 值得(二合一)
甜喜小嘴一撇, 尖瘦的脸上写满了可怜:“我没有……”
花盆是他自己家的,晾衣架是他们自己弄坏的,位置是他自己选的。
无辜的甜喜做错了什么呢。
出于对这个欠债人人品的不信任, 贺召并不想帮他叫救护车,到头来再白搭一份钱,他可没那牺牲自我的本事去做慈善。幸好这时欠债人的老婆听见动静从窗台往外一看,发现了楼下的情况,赶紧跑了下来。
他老婆根本没怀孕,纯属是胖得肚子大,看这满地血, 抱着他一顿哭,问他发生了什么。
他不知道是不是被砸傻了,竟然自己也说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很快救护车赶了过来。这地方不太好找,路边堆满杂物, 车的宽度也进不来,最好得有人去指个路。贺召反正不打算在这耽搁, 叹了口气主动朝着救护车的地方去, 打算指个路直接回家。
这次走前不忘提醒甜喜:“跟好。”
甜喜点点头, 但不着急迈步,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处望着那哭哭啼啼的两口子。
“不要欺负好人了。”
甜甜的声音在这冰冷的夜里犹如空谷回音, 细声细气却听得人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万一再被发现会死的。死有余辜……懂吗?”
不明不白地说完, 甜喜快步跟上贺召。
欠债人愣愣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不禁打了个寒战。
想起她刚说完高空抛物会死人,他立马就被自己家的花盆给砸得满头是血, 这种要命的巧合让他以为是犯了什么邪,反应过来急忙拉着他老婆说:“给钱, 把钱给他们!”
他老婆都懵了:“什么钱啊?”
“哎呀,我欠那个卖水果的钱,刚才那个姓贺的!还差六千八,你快回家拿!现在就去拿!不想当寡妇你赶紧去啊!快去!”
那天贺召一分也不少地拿到了钱,但他完全不知道是怎么拿到的。
只知道欠债人的老婆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送钱,送完还神神叨叨地朝着他跟甜喜拜了拜。
当晚回到家,一向沉默寡言的甜喜突然很黏人,走到哪都要跟着他,除了上厕所几乎寸步不离,好像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晚上该睡觉了,她还赖在他床边坐着不走,逼得他只能陪她聊天,聊到自己困晕。
半夜被冻醒时,他发现甜喜抢走了他的被子,乖乖地睡在他身边,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
他以为她是害怕那些血淋淋的场面,当即心疼地抱着她拍了拍,然后顺势抢回了自己的被子。
侧躺着,他们在黑夜中面对面。
由于煤还没买,屋里冷得很,他们各自都穿着很厚的衣服,没什么浪漫可言。共同躲在这床被子里,除了可怜和狼狈,就只有温暖和心安。
“对不起啊,把你吓到了。”他的声音很轻。
甜喜动了动睫毛,竟然没在睡觉。
“我下午不是朝你发脾气,我是自己生气……我也想揍那个傻逼来着,但是一想到把他打伤了得赔医药费……算了。我是不是特别无能?”
甜喜没说话,冰凉的小手从被子里摸到了他的手背,想也不想地把手指塞进了他干燥温暖的手心。
贺召沉沉地叹了口气,还不习惯跟她太亲近,自然地抽回手来,又拍了拍她:“睡吧。”
甜喜闻言睁开眼,可惜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睛眨巴了半天,只能叫他一声:“哥哥。”
“嗯?”
没什么,就随便叫一叫。
她心里这么想着,往前拱了拱,离他更近了一些。
他真暖和,就像一个大暖炉,让她忍不住再一次尝试着去握住了他粗糙的手。指腹有薄薄的茧,摸起来很奇怪。
他愣了一下:“怎么了?”
甜喜越摸越起劲,一脸无辜地说:“暖和。”
“暖和你摸我手干嘛……”
“那摸哪里?”
“……”
这个话题怎么这么奇怪呢。
“老老实实睡觉,明天我还得去买煤。”他又一次抽走了手。
失去温暖的甜喜郁闷了,酝酿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把心里的感受形容了出来,她说:“我好可怜。”
“?”
“我什么都没有,还这么冷。”
“……”
“我是小狗,最可怜的那一种。”
“……”
贺召被她说得心里刺挠,赶紧抓住她冰凉的手指,认命地说:“这样行了吧?”
甜喜一改愁容,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天过后,欠债人再见了贺召变得非常客气,贺召没给好脸,也没再细问过什么,只是下意识开始对甜喜有所隐瞒了,尽量报喜不报忧,不想让她过多担心,更不想让她再受到刺激和惊吓。
可以说认识甜喜的时候,贺召正处于人生中最低谷的时期,单是为了生存他就付出了太多。
他低三下四地活着,习惯于谨慎地思考一切,收敛了满身的乖张戾气,学会了看人脸色,给人赔笑,圆滑处世,忍气吞声。可他又极尽所能地教给了甜喜什么是尊严,坚定地告诉她要勇敢地一往无前。
他在有限的环境里快速成长,然后用一隅温柔守护了她最好的青春。
好好读书怎么能是为了远离贺召呢。
贺召从来都不是劣质人类,也不需要谁来可怜,他凭自己的本事当上了大老板,就算是老天也要对他刮目相看,他没对不起任何人,本就不该承受肮脏。
关掉学校论坛里的匿名帖子。
趁着贺召下午还要上班,甜喜独自去找了黄姚。
见面直接拿着大家伙——巨长的一根木棍。
黄姚愣了:“你……这是怎么个意思?”
“帖子你是不是看过了。”
“什么帖子?”
甜喜不多废话,比划着棍子就要往他身上抡。
他急得连连后退,脑袋瓜子从来没转得这么快过:“别别!什么帖子啊……你是说你们学校论坛里发的那个?A某的那个?”
甜喜抡棍子的动作停在半空:“果然跟你有关。”
“没有没有!跟我无关啊!是李建,是他发给我看的。”
怕甜喜不相信,黄姚苦着脸说:“你先把棍子放下行不行,上次踹的我现在还腰疼呢,我服了,真的。我现在是贺总这边的人,李建真跟我没关系,我也是受害者!”
甜喜半信半疑,收回了棍子:“李建在哪?”
“被抓了,还没放出来呢。”
“我是问他一般喜欢藏在哪。”
“那我就不知道了,要是能找着我早就去找了,他骗了我一大笔钱,不然我至于被他拿捏么。”
“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所有。”
……
放暑假之后时间过得飞快。
七月下旬,关于贺召的丑闻一点一点地暴露,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却让那些差点要成交的客户拖延了起来,纷纷开始观望风险。
公司的员工也在私下讨论,把贺召的八卦当成了必聊。好像一瞬间那个高高在上的贺总不再能服众了,他的能力也在有色眼镜的加持下被迫打折。
他不过二十岁出头,又没有什么家庭背景,高中都没念完的文化水平,本就容易让人好奇,现在更是满身非议。
他们公司没有公关部,也不走什么品牌路线,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如果非要贺召去回应,反而显得小题大做。可是如果置之不理,被影响的企业形象谁来买单呢。
小方和温跃他们都说让贺召赶紧报警,公司也有法务部,完全可以把李建揪出来,不过是费点时间罢了。
但贺召云淡风轻,总是说再等等,不急。
他已经见过了李彭,现在处于双方谈判阶段。他要求李彭替李建赔偿这两年骗走的每一笔钱,不光是那几万推广费。
这个要求跟他最初的诉求有很大出入,也让李彭态度模糊。
但没办法,调查李建的这些日子里,有两个可怜的受骗者通过伟诚网络的替罪羊法人找上了他。这两人原本并不认识,现在却都得了不治之症,活不久了,钱被李建骗走后妻离子散,背了一身负债。
剩下的日子他们没有别的念头,也不打算治病,就希望能把钱要回来,把债还上,干干净净地走。
贺召这辈子吃过了太多的苦,所以最见不得苦命的人。李建有权有势还知道钻法律空子,他想给一无所有的受骗者讨公道,何尝不是背水一战。
只要李彭愿意赔钱,贺召自然愿意配合维护李家的名声,但如果李彭不愿意,单纯起诉李建无疑是个漫长的过程。牵扯的人和事件太多,证据链并不足够完整,就算最后历尽千辛万苦打赢了官司,李建甩甩手说自己没钱,继续耗着,那也统统白搭。
贺召不想赌上来之不易的一切去跟李建浪费时间,他必须要赢。
七月的倒数第二天。
甜喜偷偷约到了李建这条烂鱼。
此前她找了一个上过二中且跟贺召一样大的学长借来了论坛账号,又准备了备用微信,以知情者的身份在论坛发布相关帖子,没多久就收到了李建的微信好友请求,跟黄姚透露的小号是同一个。
李建被放出来有几天了,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估计是在躲风头,只能藏在暗里玩阴的。
加上好友后,他自称是校园暴力受害者,想问甜喜要贺召的丑闻和证据。
甜喜耐着性子陪他演,最后说自己手里有一个U盘,存了不少录像,只能见面确认同盟身份之后给。
时间约在七月的最后一天,上午十点,地点就在二中附近。
甜喜本以为,在贺召对李建下死手之前,李建就算有再多真真假假的证据也该好好捏在手里当底牌,却没想到这傻缺前脚刚跟她约好时间,一转头又喝大了,直接爆了个猛料。
猛料一出,把最近玩失联上瘾跑到乡下度假散心的廖盈盈直接炸了回来,当晚红着眼冲进贺召家里。
偌大的客厅,甜喜抱着胳膊坐在落地灯旁边的地毯上,整个屋也只有那盏落地灯亮着,周围一片漆黑。原本贺召是在哄甜喜的,那段猛料翻出了他跟廖满满被学校开除的旧事,而这件事他从来没跟甜喜仔细提过。
后来看到消息的人越来越多,廖满满第一个赶了过来,接着就是小方和温跃,然后是廖盈盈入场,人倒是挺齐。
贺召跟个家长似的,操不完的心,刚从厨房拿了一大瓶果汁,见廖盈盈来,毫不意外地多拿了一个杯子:“进来吧,都在里面呢。”
廖盈盈半生高傲优雅,这种失意落寞的模样非常少见,她径直走进去,跟其他人一起席地而坐。
守着那盏孤独的落地灯,他们好像还是跟以前一样,明明时过境迁,各自都已经长大了,但又什么都没有变。
“这件事完全是我的责任。”廖盈盈先开口。
贺召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不悦地打断她:“又来了,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廖满满难得垂头丧气:“这事儿怪我。”
温跃也开始揽责任:“我也有错。”
小方左看右看,看他们都耷拉着脑袋,愁得直叹气:“虽然我没参与,但是我觉得不是你们任何人的错。”
“行了,”贺召身上还穿着白天上班的衬衫和西装裤,跟他们一起坐在地上多少有些割裂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有意思么,当时说好再也不提了,不是不能提这个事,而是没必要再像现在这样,讨论这种没意义的内容。”
廖满满难受得要命:“要是当时我没冲动……”
“好了,”贺召又打断他,“大晚上的玩什么煽情。”
说着,他眼神示意哥几个注意点甜喜,意思是甜喜还在,别乱说话。
然而整个过程中甜喜连头都没抬,一直拿着平板看着上面的照片发呆。
贺召想把平板拿走,她不给,爬起来跑回了屋里去,“咚”地关上了门。
这声就像是什么开关,廖盈盈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开始往下掉,把在场其他男人都吓傻了。
廖满满手足无措,赶紧把纸抽递过去:“不是,姐你别哭啊。”
廖盈盈不接,用手捂着脸,胡乱擦去了脸上的泪,深呼吸一口气说:“自从前阵子我知道贺召在被人针对,我就怕以前的事会被翻出来。邵董大寿那天,慕邵凡根本没生病,是我自己想逃避,正好姜大爷要回乡下,我就跟他一起去了……这些年我真的没办法不活在那段阴影中,我已经什么事都不敢惹了,可是为什么别人还是不会放过我们。”
贺召拧眉:“你没必要这么想,应该活在阴影中的不是你,而是那些施害者。”
廖盈盈压根听不进去,突然激动地说:“我把廖家的所有钱全都给你!你去他们弄死好不好?”
廖满满一脸震惊:“姐,咱这可是生活在法治社会,不兴给人弄死的昂。”
贺召也说:“……你以为我们是什么黑丨帮啊,给钱就杀人,你来之前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着。”
廖盈盈崩溃了:“那怎么办?当年我们已经认了,现在还能怎么办?”
廖满满听着他姐的哭腔就难受,跟小孩似的贴着廖盈盈的胳膊:“姐你冷静点……今时不同往日,形势已经变了,我们不用再低头了。咱现在也是有公司有人脉的,贺召会有办法的。”
众人齐齐看向贺召。
他一向是这群人里最有主意最能顶事儿的。
“两个办法。”
他不紧不慢地将果汁倒进杯子里。
“第一个,像当年一样进入自证怪圈,祈求别人都善良一点,在听过我们的解释之后愿意理解,并对我们大发慈悲。第二个,管他妈的,随便别人怎么说,我不光要把李建送进去蹲几年,还要让他把骗的钱全都吐出来,然后教他们姓李的重新做人,让他们以后见了我,记得绕路走。”
小方一脸认真:“那我选第二个。”
温跃问道:“你有打算了?”
“有,但是需要时间。”
贺召给他们每人都倒好了饮料,自己还留了两杯:“之前我已经跟李彭谈判过了,没别的,还是钱的事。要赔的钱虽然多,但凭他们李家的资产不至于这么为难。李家现在就像几万块钱拿不出的黄姚一样,资金链绝对出了大问题。我在等李彭的反应,顺便策反了他们家的采购和财物。再等几天,不出半个月吧。”
“行啊,你大爷的,这么大的事憋着不说!”廖满满激动拍桌。
贺召摊手:“我这不是看你们都在各忙各的,想着过段时间等差不多了再说。”
廖盈盈把果汁一饮而尽,“砰”的一下放在桌上:“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提供。”
贺召又给她满上一杯:“放心,真到了需要廖家的时候,我会开口的。你家的财力是我的底牌。”
端起自己手边的两杯果汁,他站起身:“今晚你们就在留在这睡吧,我去看看阿甜。”
卧室里。
甜喜坐在床上,还是在看平板上的照片。
贺召走过去把果汁递给她:“别看了,一直盯着对眼睛不好,喝杯果汁?”
她不说话,直接拉过被子躺了进去,背对着他拒绝交流。
贺召把果汁放在床头柜:“要睡觉了么,洗漱了没?”
她还是不说话,整个脸埋在被子里跟自己较劲。
贺召坐在她身后的床边,伸手扯她的被子:“乖乖,别闷坏了。”
她终于回了一句:“我现在不想说话。”
“可是我被李建他们针对已经够可怜了,你不理我我会很难过的。”
甜喜听了立马掀开被子,翻过身来朝他伸出胳膊:“抱抱你。”
贺召顺势抱住她,把脑袋靠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不要不开心,其实我没觉得有什么。”
“那你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你跟满爷为什么会被退学,还有你为什么!……”她激动的情绪卡顿了一下,好像很难说出口似的,换了个说法,“为什么会留下这张照片。”
最让甜喜的情绪难以平静的便是这张照片。
贺召主动把平板拿起来,照片上的主人公正是他本人。
时隔五年,已经有些陌生了。
年仅十七岁的他穿着二中的校服,跪在市三院的走廊里,屋里的病人则是那位传说中的某局某官员的侄子,胡鸿轩。
甜喜从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起心情就低落到了极点。
她知道贺召以前的日子不好过,但却没办法接受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竟然被人碾压尊严到这种地步,还要跪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无端的审视。
越看着他挺直的脊背,她的心就像被石头堵满了一样疼。
“我当时是为了去给廖总求情,”贺召望着照片,好似在认真地回忆,“她把一个官员的侄子给打伤了,学校要开除我们,正好赶上快高考,我就跟满爷揽下了责任,说是我们两个干的,没有廖总参与。但是挨打的那个人不同意,非要我们拿出诚心……我就只能这么办了。”
他说得很轻松,甜喜当然不满意:“廖总为什么会打人?”
“因为……她碰见了校园暴力,想要帮受害者一把,没想到也成了受害者。”
当时廖盈盈的同桌是个戴眼镜的小矮个,学习成绩一般,整天傻不拉几的。廖盈盈第一次发现同桌被校园暴力,是在某节物理课上,同桌迟到了两分钟,回来还一身屎臭味。
老师调侃他,说他是不是掉坑里了,他傻嘿嘿地笑了笑什么都没有回答。
老师在上面讲课,他默默地摘掉了眼镜,眼泪掉在深蓝色的校服裤子上根本看不出来,但是谁让他身上味儿大呢,廖盈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正好撞见。
他低着头用卫生纸一点一点地擦拭着眼镜,就像镜片上有什么看不见的脏污。
廖盈盈轻声问他:“……你要湿巾吗?”
他愣住,摇了摇头。
后来没过多久,廖盈盈得知他一直被同级的几个男生欺负。他们会把他堵在操场的露天厕所,然后把他的眼镜扔进粪坑,让他徒手去捡,再在旁边嘲讽大笑。
问到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同桌满脸茫然地说:“没有原因,你信吗?”
在第一次遇到校园暴力之前,同桌甚至和那些人都不认识,他在某个意外的瞬间被选中了,从此多了一个受害者的身份。
廖盈盈气不过,先是跟温跃说了这个事,想让温跃去男厕看看情况,然后告诉老师。
温跃是老师的狗腿子,从小到大没少打小报告,非常有经验。可偏偏那天他英语小测失利,很受打击,放了学直接拿着厚厚的英语卷子回宿舍去了,把这事儿给忘了。
等他想起来赶过去,廖盈盈已经单枪匹马救了同桌一次,并且警告那些施害者,一定会揭发他们的恶行。
没两天到了周五,大休放假。
廖盈盈有本书落在班里忘了拿,独自折返回了空无一人的教室。出来时,两个陌生的女同学拦住她,劈头盖脸地给了她几耳光。
随后她们把她拖进教学楼的女厕,把她的把书扔进了坑里,也让她徒手去捡。
这种行为究竟能让他们和她们收获怎样的快丨感,廖盈盈想不通。她只知道自己被抓着头发摁到蹲坑旁边,手撑在冰凉的方块砖地板上,脑袋懵得一滴泪都流不出。
校园暴力不只是带来身体上的伤害,还有心理上的屈辱。她在女厕被欺负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走的时候头发和衣服都乱了,整个人就像丢了魂。
走到学校外的小路口,欺负她同桌的那几个男生正不怀好意地站在前面等她。
好在廖满满跟贺召他们也在附近等她放学,见她被围堵很快冲了上来。
廖满满见她模样不对,哪能容忍自己亲姐被欺负,想也不想地就朝着人家动了手。贺召那会儿也只是个毛头小子,能打当然不多说废话,果断加入战局。
就在场面混乱之际,廖盈盈抄起了路边的什么东西,直接砸破了其中一个男生的后脑勺。
那个男生就是胡鸿轩。
施害者拉帮结派,人多势众,受害者又大多懦弱,不敢露面说话。伤人事件被学校重视之后,胡鸿轩反咬贺召、廖满满还有廖盈盈三人主动挑事,并且把校园暴力的锅推给了他们,非要学校将他们开除。
在当时,距离高考不足一百天。
廖盈盈一直都是学霸级别的好学生,老师当然也不想她自毁前途,帮着她想办法,让她多买点东西去医院看看胡鸿轩,尽量和解。可是她不肯,她只是说:“开除吧,不想念了。”
廖满满很不服气,嚷嚷着说:“凭什么他们欺负人还要我们去赔礼道歉?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的?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学校里的监控全坏了,就他妈没有一个画面拍到他们欺负我姐!”
老师叹气:“你们还年轻,老师跟你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一共就差这几天了,闹出事来耽误高考,受影响的还是你们自己。不管你们是想伸张正义,还是想去证明清白,都不该以自毁为前提,你们要选眼下对自己最有益的路才能走下去。”
“没有监控是吧,”贺召突然说,“人是我打的,我来担责,跟他们没关系,开除我一个人就行了。”
廖满满置气似的说:“还有我!我跟他一块儿。”
老师恨铁不成钢:“哎呀你们两个!都什么时候了,不要意气用事。”
贺召说:“这不叫意气用事,老师,你说要选眼下对自己最有益的路才能走下去,可是如果我们三个没有人受到实际影响,胡鸿轩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成绩就那样了,考不考无所谓,倒不如让廖盈盈去考,反正人各有志,我的人生目标也没那么伟大。我不念了,我去赔礼道歉。”
胡鸿轩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就算贺召跟廖满满都去道歉也没办法让他彻底满意。
他咬定了自己是被廖盈盈打的,怎么也不肯松口。直到某天贺召又去找他的时候,他一时兴起说:“要不你跪着让我看看诚心?出去跪,别碍着我眼。”
那张照片被定格只需要短暂的一秒钟,而贺召却在胡鸿轩的病房外跪了将近十个小时。
他跪掉了自己的尊严,承担了一切,换回了本就属于廖盈盈的前途。
甜喜听完这个故事沉默了很久,忽然问:“那个胡鸿轩现在还活着吗?”
贺召摸摸她的脑袋:“问这个干嘛,你要去替我教训他啊?他应该已经出国了。”
甜喜耷拉着小脸:“我不开心。”
“别不开心了,说真的,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
“我在乎。”
“都过去了。”
“我过不去,”甜喜固执地说,“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过不去。”
贺召拉着她坐起来,跟她面对着面:“阿甜,我不后悔动手,不后悔去跪,也接受自己选择的人生,承担什么后果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要相信哥哥,只会做能让自己觉得值得的事。
“我跟满爷和廖总他们从小就注定了是一辈子的朋友,他们对我而言跟你一样很重要。当时我是帮了廖总,但在那之前廖家也没少帮我。廖总一直很愧疚,想给我房子,给我钱,我都没要,低价租了他们家的一个门头店卖水果,想要自食其力,然后才有机会认识了你。
“我认为很多事情都有因果报应,过去的所有好的坏的共同成就了现在的我。倘若一味地痛恨过去,或者沉浸在遗憾里,反而是对我当下人生的否认。”
甜喜紧抿着嘴巴,泪不停地在眼里打转:“可是……”
千言万语堵在心口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低下头,用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膝盖。
她心疼。
心疼这个世上对她最好最温柔的人却没有被温柔以待,反而承受了那么多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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