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失控
贺召用手掌覆盖着她的手背:“去泡个热水澡吧, 好好休息。”
甜喜不想哭,一直忍着泪,乖乖点点头。
她觉得自己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 不该再多为他带来任何的压力和负面情绪,所以刚才调节不好自己的心情,干脆就不想说话,怕处理不好会让他更难过。
他是那么的强大,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把他击垮,遇到事还反过来安慰开导别人。
甜喜真的搞不明白,难道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的吗, 总是让聪明懂事的人去承受更多,有谁来心疼他的遗憾。
他说自己成绩就那样,高考参不参加无所谓,可是他语文明明优秀到可以拿满分。
他说自己没有伟大的目标, 开心就好,可是他用三年时间摸爬滚打才闯出了这条通往光明的血路。
他说一切都过去了, 不在乎, 可是他没有完成的学业和没来得及享受的青春如何弥补呢。
岁月让少年在荆棘中成长。
他习惯了给别人撑起一片天, 就连对她也是同样的付出,不求任何。她多希望能反过来成为他的依靠。
浴缸已经放好了水。
贺召把甜喜迎面搂在怀里抱进了浴室。
她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魂不守舍,贺召只好把她先放在洗手台上, 帮她换衣服。
解扣子的时候她一直望着他, 眼神格外地深情又专注。
贺召瞧她这样子就知道她等会儿肯定不会安分地去睡觉。她这心里根本就装不下事,特别是有关于他的, 只要沾了就绝对会影响心情,难以好眠。
外面一层, 里面一层,工程量不大,却像剥洋葱一样麻烦,耗费了贺召不少时间。
白皙的肤色在这种四面明亮的环境下显得比瓷器还要剔透而精致,直看得他移不开眼。帮她散开长发,他清了清嗓子:“裙子自己来。”
甜喜没那么有耐心,三两下就把裙子丢到地上,又把挂着可爱蝴蝶结的某物用手指拎起来给他看:“洗手台上有水,弄湿了怎么办?”
“……”
贺召喉结滚动,一把夺过来捏在手心:“别胡闹,不然我也把你绑起来。”
甜喜今天晚上可听话了,还真没打算胡闹,只不过看这可爱的家伙在他手里,好像轻而易举就能给撕烂似的,竟然开始想象真被他绑起来会是什么样。
呆了两秒,她说:“可以去拿一条干净的再绑吗?”
贺召真受不了她用这种呆萌无害的表情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故意凶她:“想得美,就用这个。”
“那好吧。”甜喜倒是痛快起来了,伸出双手,并拢手腕给他,胳膊向里挤压着,把贺召老脸都给看红了。
“……你就不能老实点。”
他声音低哑,语气万分无奈。长臂一揽,直接把她送进了水池里,随后不等她邀请,主动把身上的衬衫西裤丢在她的衣服上,坐在了她的身后。
连衣服都要挨在一块儿,他黏人的程度也不算轻。
水池方方正正,平时不太常用。虽然大小足够,但贺召放水的时候显然没有预估好情况,导致入水后溢出来不少。
甜喜还没学会游泳呢,被波澜惊得有点不安,手撑在他的膝盖上保持平衡。
他不紧不慢地拿来梳子帮她梳头发,梳齿穿过青丝划过脊背,骨头硌得发疼,让她有些紧张。
“刚认识你的时候头发短短的,连小辫都扎不起来,一晃眼这么长了。”
甜喜歪了歪头,看不见他的表情:“长发好看吗?”
“好看。”
“短发呢?”
“也好看。”
“我不喜欢短发。”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梳辫子所以才留短发的,认识你之后,你给我梳了很多好看的辫子,我就不喜欢短发了。”
贺召把她抱得近了一些,亲亲她的耳朵:“你就懒吧,哪有这么大了还让哥哥给梳头发的。”
如果贺召不帮忙,她平时能梳个马尾就算勤快了,不然就散着,不爱去搞什么花样。
向后倚在他的怀里,甜喜仰着头看他:“你有没有发现邵子凝的短发跟我以前的很像,我们聪明人是这样的,会在适宜的时候选择适宜的长度。”
“哪来的歪理,”贺召失笑,“你拐着邵子凝去了一趟牙科诊所还跟她成同盟了?”
“我才没有拐她,她自己愿意去的。”
前两天甜喜受邵颜所托,尝试着把邵子凝带去看牙医,结果没想到甜喜只是问了一句,邵子凝就很好说话地答应了,全程不哭不闹,乖得连邵颜都不习惯。
“我还正想问问,你是怎么让她自己愿意去的?”
“我没做什么特别的,就是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
“嗯,不过她跟我同类的属性比跟你更多一点,所以她说喜欢我大过喜欢你,有我就不需要你了。”
贺召奇怪,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上次在公司的时候说,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喜欢我,还没说完被满爷给打断了,到底为什么?”
“同理心,”甜喜直接给出答案,不忘邀功,“你教我的。”
贺召有同理心,且比平常人更强,这一点在他优秀的语文成绩和阅读理解能力上也有体现。
他心思细腻,可以敏锐地洞察别人细微的情绪变化和小心思。注重仪式感,喜欢有纪念意义的一切,浪漫但不忧愁,感性但不矫情,擅长设身处地地为对方着想,总是比对方多考虑一点,自然也比对方多承受一些。
这是他宝贵的优点,也是他致命的软肋。
而唯有像甜喜这样被困在过黑暗死局里的人才能明白,当四周都是令人窒息的无法沟通的铜墙壁垒时,贺召的出现是多么重要。光芒照进深渊,于谷底仰头去望的每一个人都想要抓住。
邵子凝对贺召的喜欢,一如对甜喜的喜欢,本身就是一种求生的本能,是跟血缘无关的依赖。
贺召勾着甜喜的下巴亲了亲她的嘴角:“这么说的话,我们岂不是越来越像了?”
甜喜扭着身子去抱他:“我们本来就很像,小狗就是像小狗的。”
贺召笑了,揉揉她的脑袋,加深了与她的吻。
吻到意志混乱不定时,池水仿佛也被涟漪扰得不再平静。他不停地拉着她向自己靠近,边吻她,不忘关心地问道:“水温还好吗?”
甜喜摇头:“还好。”
贺召觉得她简直可爱死了,又在她脸上亲了两下:“还好干嘛摇头?”
甜喜委屈:“别的地方还好,只有你身边好烫。”
“那怎么办……降降温吧,别再感冒了。”
说着话,甜喜只听见熟悉的小盒子被打开的声音,接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包装就被塞进了她手里。贺召央求:“帮我戴一下。”
甜喜懵懵地接下委托。
撕开包装之后找了半天方向,笨拙的样子像极了第一次给廖大爷买狗子穿的衣服时,折腾了半天却连个脑袋都钻不进去,一度怀疑尺寸是不是买小了,差点没把她给气着。
幸好这次有贺召引导,虽然磕磕绊绊,但好歹是大功告成。
贺召很欣慰,不要脸地蹭了蹭她:“来试试用这把梳子怎么样?”
甜喜脸红:“……变态。”
梳子一梳到底,比之前的几次都要突然,没有给她过多准备的时间。
她嫌贺召太鲁莽,故意抓他肩膀的同时不小心用指甲挠伤了他。察觉到自己又没轻没重,甜喜连忙收回手,很是警惕。
“没事。”贺召毫不在意,拉着她的手重新搭在自己肩上。
他早就打算好了,今天晚上一定得用一些非常的手段让她犯困,不然她又睡不着。
梳了十几或是几十次头发后,他推着她,让她靠在水池边缘。
起初怕池壁太凉本想用手帮她垫着,后来俩人都开始冒汗,贺召也就不再管了。
她像晒太阳的小狗半眯着眼睛,可爱到贺召怎么亲也亲不够,轻轻地唤她:“阿甜,阿甜看看哥哥……哥哥现在就跪在你面前。”
甜喜一愣,睁眼望向他,反应过来随即垂下眸子,被水面干扰的视线却看不清晰。
贺召是故意在逗她的,趁着她看过来额外用了点力道,成功换来她的惊呼声。
她捂着嘴巴,反而被他笑:“紧张什么,隔着好几扇门别人又听不见。”
她顿时不乐意,湿漉漉的眸子凶巴巴地瞪他。
“怎么了,困了吗?”他一边装不懂地问,一边加快催眠进程。
这个房间像是自带音响,她美妙的嗓音有重要用途,忙到回答不出问题,只能在短暂的空闲时一遍一遍地叫“哥哥”。
他听得悦耳,沉沉地叹了一声,心中对她的爱意无限弥漫,忽然捏着她的下巴发了狠地吻了下去。
这种几近窒息的环境简直要把她逼疯了,看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灯一阵眩晕。
然而眩晕过后,刚才失控的贺召却骤然冷静,温柔地抱着她拍了拍。
脑袋昏沉犯困时,隐约听见他说:“不要不开心了,哥哥会处理好的……”
“晚安。”
……
七月最后一天。
甜喜提前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这是一栋二层小楼的楼顶,平时没什么人上来,摆放着几个太阳能,卫生很差。底下是一排门头房,由于暑假期间学校空着,附近又不是什么繁华地段,门头房大多生意冷清,有的还关着门干脆没营业。
本应该是太阳正晒的点,偏偏今天阴转小雨,潮湿的风吹过来泛着冷。
她坐在一堵水泥墙的后面发呆,等脚步声出现,她顺着墙边回头确认了一下来人身份,这才起身。
压根就没打算藏,她直接面对着李建,隔着大约几十步的距离,把李建弄懵了。
李建手里还掐着烟,见了她直接翻了个白眼,不屑至极。吸了一口,又重重地吐出烟雾:“怎么是你啊,甜……甜喜,贺总这是把妹妹当鱼饵了?”
四处扫了一圈:“这附近不会还有警察吧?弄这种小儿科的手段,贺总也不过如此。我算是看透了你们的把戏,你们就只会故弄玄虚,要是手里真有证据搞我,还至于又去吓唬黄姚又去威胁我爸么,直接把我弄进去多好,是不是,呵呵。”
甜喜不搭理他的废话,从兜里拿出一个U盘。
李建没搞懂:“哟,真有录像,反水?”
“这里面是对你造谣的澄清,我现在把它给你,回头你在网上给我哥道歉之前,记得先好好看一遍,然后一五一十地把每一件事都解释清楚,不要出错。”
李建嗤笑:“道歉……你是睡着了没醒还是吸嗨了。给你透个底儿,再过没多久我就要走了,这两天纯属是陪你们玩玩。我是外国籍,回老家去你们管得着我么。你哥就一卖水果的,还装逼,跟我斗,真是什么玩意儿都能当老板。”
甜喜默默地捏紧拳,又松开。
谁都知道贺召现在处于事业上升期,大好的前途,身边人都劝他不要继续跟李建纠缠,不值当,可是他认死理,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有他自己的坚持,绝不会轻易回头。
他已经放弃过一次未来了,在当时没有人能帮上忙,他孤立无援。但现在不一样,甜喜会义无反顾地相信他的相信,去坚持他的坚持。
拿出了一副旧的白线手套,甜喜不急不慢地戴上,然后朝李建走去。
李建并没有把甜喜放在眼里,毕竟甜喜的外表任谁来看都毫无威胁性。
直到她走到了他的面前,二话不说“砰”地朝他肚子给了一拳。
力道很大,又很突然,李建只觉得整个腹部像是被猛地绞了一下,疼得眉头一抽,烟都掉了。还没反应过来,甜喜解开了他衬衫左边的口袋,把U盘放了进去,然后摁上纽扣,温温柔柔地嘱咐:“装好,万一丢了我会生气的。”
李建跟黄姚不一样,他虽然阴,虽然骗,但他玩得文雅,不擅长动手,被甜喜打了这一拳,难以置信地说:“你有病吧。”
甜喜眨了眨眼睛,“啪”地甩了他一巴掌:“你猜。”
李建捂着脸,眼珠子差点没瞪下来:“你你你!”
“啪”
又甩了一巴掌。
“猜到了吗?”
“卧槽……”李建完全傻眼。
“我不管你是往哪里出口的畜生,你敢伤害我哥,我就会给你应得的教训。如果你聪明点,以后要真回了老家,就千万别回来了。”
李建被气笑了,舌尖顶了顶腮:“行啊,嘴皮子利落。你信不信我现在一个电话,贺总的猛料立马就能发到网上。除了那些平台,我还可以给你哥的每一个合作客户都发一封邮件,图文并……”
“啪”
甜喜忍无可忍又给了他一巴掌。
戴着手套的缘故,声音没有那么清脆响亮,但也够疼,打得他两边的脸已经发红。
李建怒火中烧,正要铆足了劲儿回击,没想到甜喜竟然掉头走了。
她好像非常焦虑,非常烦躁,粗重的呼吸声很清晰,步子却没有规律,也不知道是要去哪儿,要干嘛。
李建根本不了解这是她要发疯失控的前兆,她正在极力地克制,但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效果不会很好。他只以为自己要有机可乘了,赶紧捡起一块沾着泥的红砖,想要从她后背偷袭。
她似乎后背长眼,猝不及防地转身,一脚横踢把他给踹倒在地。在他发蒙之际,抓着他的头发像拖垃圾袋一样拖到了刚才的水泥墙处,“砰”地把他的脑袋撞了上去。
从他裤兜里掏出手机,直接摔在他身上,声音冰冷:“要打电话是吧,你打,打一个让我看看。”
第52章 坠落
李建捂着头, 脑子就跟撞碎了的豆腐似的,晕乎了半天才重新看清眼前的人。
这女的长得柔柔弱弱,怎么动起手来跟开了挂似的, 她眼里甚至都没有什么所谓的杀意,盈着懵懂明亮的光,就像个没什么脑子的傻白甜,让人一度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抓住手机这个救命稻草,李建为了拖延时间问了句废话:“你不会有精神病吧?……持证打人?”
“没有。”甜喜竟然一脸严肃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李建不动声色地操控着手机,想给他的几个兄弟们发信号。甜喜眸光微动,一眼看穿他的意图:“不是要打电话么, 改发短信了?”
李建紧张得抖了一抖,突然爬起来急忙慌促地后退了几步,跟她拉开距离:“我警告你啊,你们想搞我没有证据, 也没必要玩这种手段,你把我打伤了, 我是可以反过来报警抓你的!你得去坐牢!”
甜喜茫然:“……会吗?”
李建斩钉截铁, 步子却在持续后退:“会!我现在就报警, 身上的伤都是证据,你就等着去坐牢吧。”
甜喜始终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听了他的威胁点点头:“好啊,那你呢, 其他的不说, 就说造谣和诽谤,够不够抓你一起?”
李建像是在听什么笑话, 面露嘲讽:“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哥那点破事儿怎么可能用得着我亲自动手, 有本事去查ip,你抓一万个甲乙丙丁也抓不着我。再说了,就算真要抓,请问造谣判几天?”
甜喜很实诚地回答:“我不知道。”
说着话的功夫,李建已经把信息成功发了出去,拉开了安全距离后,他的脸上恢复了得意的神情。
贺召那些“破事儿”的确是他亲自发的,只不过用了很低级的换ip和账号的手段罢了。他嘴里向来没几句实话,随口唬人是常事。
“你哥本来就是个臭卖水果的,我又没说错。穷人就是穷人,蚂蚁想挤进上流社会,挤破了头也只是只死蚂蚁。多少上当受骗的傻逼都是因为不自量力,认不清自己。你哥也一样,废物,没有证据还敢来惹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
甜喜蹙眉,每次听见别人说她哥的坏话都很想揍人。
再次捏紧拳头,她强忍了一口气:“你就这么自信我们没有证据么。”
“玩心计我是你祖宗!有证据就去搞我,别客气,我等着。不过我等不了太久,马上就要走了,你可得抓紧时间。”李建故意挑衅,也是故意试探,“U盘我先拿着,回头把你哥的‘大事记’复制进去再发给你,记得查收。要是没别的事儿,咱们回见。”
面上装得平静,其实他身体各处都疼得很,尤其是脑袋,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弱势,差点就要把牙咬碎了,正想赶紧走人,甜喜却叫住他:“喂,你查过我哥那么多事,你知道他以前被网暴过吗?”
李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网暴?”
“当时闹得挺大的,起初也是有人造谣,就像你一样,慢慢地,好多网红主播来蹭热度,有一个主播蹭到下半身瘫痪了,现在还在坐轮椅。”
李建隐约听过这事儿,但他并不在乎什么真相,也不管具体细节,只是挑选了其中不利于贺召的部分来传播,至于那个主播怎么瘫痪的他更是没注意过。
甜喜说:“那个主播是做恐怖探险的,我记得很清楚,做了很久一直没什么流量,好不容易蹭到了我哥的热度。他说要制裁我哥,所以堵在我家门口绑架了我。那天晚上我们去了一栋烂尾楼,里面很黑,他朝我举着镜头,追着我在烂尾楼里跑。
“他可兴奋了,或许那是他这一辈子热度最高的时刻。我能听到他在跟观众互动,他们根本不认识我跟我哥,却给我们取了好多侮辱性的外号,光明正大地讨论怎么弄‘死’我们才爽。可是后来呢,你猜怎么着……”
甜喜顿了顿,面无表情的脸就像一个木偶:“那个主播半路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摔了不知道几层台阶,噔噔咚咚,当场就不能动了,连救命都喊不出。”
李建被她的眼神盯得发毛,吞了口唾沫:“你小学生啊,还讲故事威胁人。”
“没有,正好想起来就跟你提一下。网暴者没死真是太可惜了,我一直觉得,要是再有一次机会,一定不能留这种遗憾。”
李建低声骂了句:“有病……”转头又要走。
甜喜忽然弯起嘴角,仿佛有人提着线扯了她一下那样诡异:“吴瀚海违反了跟学校的合约,还违法泄露他人隐私,又利用技术手段协助你对无辜人士进行造谣诽谤,要不先抓他怎么样?还是说他也要出国,你们兄弟两个一起逃亡?”
李建脚步僵住,脸色变了变:“你怎么知道他。”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吸的毒是从哪里来的,你赌的钱进了谁的腰包,你诈骗了那么多人如何金蝉脱壳逃避责任……所有的证据,都在那个U盘里。”
李建大惊,急忙掏出兜里的U盘,跟烫手似的:“你骗人!你以为这种低端话术也能炸我。”
“你可以打开确认一下,或者现在就把它踩烂。”
李建毫不犹豫地把U盘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好几脚。
甜喜冷眼看着他的行为,怜悯地说:“不过我已经做好备份了,你信不信只要我一个电话就能把你的猛料打包发出去,图文并茂。”
李建拧眉:“你骗人!你要是有证据早就给警察了,还用等到现在?少在这胡说八道,我不会信的。”
“一直没有交给警察是因为我哥料到了你的为人,如果真的被抓了肯定不会还钱。我哥想为那些受骗的人争取机会,希望你能多少吐出来点。可现在已经给你机会到最后一刻了,你只管破罐子破摔,我们也没办法,”甜喜慢悠悠地摘掉手套,扔到一旁,拿出手机来打开拨号界面,“赌一下试试吗?”
李建不敢赌。
他做了那么多钻空子的事,自己也说不准到底有没有哪个地方露了把柄,所以才想要找个机会干脆离开。
而横插一手的贺召就像一枚不定时炸弹,无疑是他撤离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吴瀚海不止一次提醒过他,做事得兜着点,别做太绝,有什么气等顺利离开之后再说。他手里的料真真假假,也就那张贺召给胡鸿轩下跪的照片有点实质的威胁性,可谁让他喝大了一时兴起给发出去了呢。
他真的害怕把贺召给惹急了,会断了自己离开的路。
“我可以给他们还钱……”他说得很没底气。
甜喜直接当着他的面按下拨号键,像是在给他宣判死刑。
他一下子疯了,激动地冲上来想要抢手机。
刚才凶猛的甜喜却在这一瞬间变得柔弱,好似被他突然暴起的气焰给比了下去,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这一情形让他信心倍增,抢走手机的同时一把把甜喜推倒。
赶紧挂断刚接听了几秒的电话,对面很快又回拨了过来。震动的声音令他紧张到头皮发麻,异常不安地问:“这是谁?你的同伙是谁?你在给谁打电话?”
她不吭声,挣扎着想要起身。
他愤怒地拳打脚踢,愤怒到命中率为0。
她沉默着向他表现害怕,想要逃跑。
他急红了眼,非要步步紧逼。
楼顶并不宽敞,甜喜跑到边缘无处可去时只能退到最角落。边缘的水泥围栏高度只到她腰部,她堪堪用后背抵住。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像恶魔的灵魂在狂舞。
李建跟上来掐住她的脖子,冲着她的脸咆哮:“你说话!你不是很能说么,你说话啊!”
甜喜脸都被掐红了,却还是那副柔柔弱弱的表情,看得人心里恼火:“说什么?其实我并没有证据,求你放了我吧。”
“骗人!你骗人!”李建简直要崩溃了,手劲儿大到胳膊上青筋暴起,不停地在颤抖。
甜喜静静地与他对视着,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嘲笑:“你是玩心计的祖宗,骗了那么多人,竟然也分不清我是不是在骗人吗?”
话音落,不给他过多反应的时间,她紧绷的后背像是支撑不出,猛地垮了一下,接着身体重心偏移,猝不及防地翻过脆弱的围栏向后仰去。
“咚”
……
贺召的继父以前是个警察,辞职离开云州之后几乎跟他没有联系。
在贺召只能独自摆摊为生的日子里,反而是继父的那些同事,时不时地好心光顾水果店的生意,把他当做了亲近的后辈对待,尽可能地帮衬一把。
以至于他跟继父没有感情,对那些叔叔们却很尊敬。
在公司开会时,忽然接到“赵叔”来电的贺召直接暂停会议,专门拿着手机出去接。
赵叔好似很着急,直接跟他说重点:“刚才接到了你妹妹的报警,马上来云州二中,东门往西一个路口!她坠楼了!”
来不及多问什么细节,更顾不得会议室还在等待的人,贺召扭头往外走,直奔地库。
一路上他不停地给甜喜打电话,打到没人接就再打,回响在车里的忙音像是一种无法击破的魔咒,让他大脑空白,难以平静。
拨打的空档,小方的电话突然接了进来:“喂,贺总,你这是去哪儿了?说跑就跑,上着班呢,满爷可说要扣你工资昂。”
贺召脑袋乱得很,愣了两秒才开口:“阿甜出事了,我现在要去二中。”
“啊?阿甜怎么了?”
“我不清楚……”贺召很烦躁,“赵叔说接到了她的报警,她有危险……我怀疑可能跟李建有关……你联系一下满爷和廖总他们。”
“明白。你在自己开车吗?你先冷静,路上慢点,我们马上到。”
大中午的,天上黑压压阴得可怕,贺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老远就看到前面停着两辆救护车。
他急忙跑过去,跟抬着担架的急救人员擦肩而过。看着这一地的血,后知后觉地回过头,望向担架上的人。
第53章 别哭(二合一)
贺召今年不过二十二岁, 可他已经经历过了太多的死亡
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他的妈妈死在手术台上的那一次。
那时候医学没那么发达,他们家也没什么钱, 找了家小医院,出事的时候直接把那没经验的医生给吓蒙了。
他记得失去呼吸的妈妈躺在那,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平静,可是这种平静却源于在她身体中沸腾过的,煎熬过的痛苦。
守着妈妈的尸体,他深刻地意识到一个生命的消亡有多么的简单。简单到让活着的人措手不及,仿佛被迫欣赏了一出荒诞剧。
倘若过去可以重来, 面对生死离别的时候他该做些什么呢。
年幼时,他会梦到很多种可能,后来长大了,他渐渐变得麻木。
他开始告诉自己,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会离开他,这是正常的。他唯一该做且能做的不是沉溺过去, 而是开导自己, 面对未来。
他就像个过分孤独又敏感的脆弱体, 没有办法去爱任何人。
直到十九岁那年他捡到了甜喜,意外地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情感寄托。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爱她的。
爱到甚至可以接受她的不爱。
他连她委屈地掉一滴眼泪都会心疼到不行, 从来都不敢想象如果她也死了他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
天开始下雨了。
担架被送上救护车,他没能看清上面躺着的浑身是血的人的面容。
他不敢看, 不敢去确认。
“贺召!”赵叔及时发现了他, 撑着一把伞匆匆地过来,“你来得正好, 你跟着救护车一起去医院吧。”
贺召迟钝地反应了两秒,失神地点了点头, 正要往前走又被赵叔一把拉住:“哎!你妹妹在另一辆车上。这个是李建。”
雨势来得缓慢,雨点却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听得人心情烦躁。
躺在另一辆救护车里的甜喜身上很干净,地上那些血应该都不是她的,但她面色惨白陷入了昏迷,不排除内脏出血及骨折的可能。总之在去医院检查出全部结果之前,谁也说不好她究竟有没有生命危险。
贺召局促地来到她身边坐下,只看了她的脸一眼,立马就红了眼眶,差点没出息地哭了。
就像睡着了一样平静的她,会让他的心陷入无尽的恐慌。
小心翼翼地去碰她被雨淋得发凉的手指,用袖子为她擦净,然后像守护珍宝一样握住了她的指尖。
赵叔说,她跟李建是一起从二楼楼顶坠落的,目前还不知道事发时的具体情况。
她运气好,摔在一楼门头房的平顶屋檐,旁边就是门头房刚装的大广告牌,还有一些拆了没扔的纸壳子,正好把她给挡住,还给了她缓冲。而李建比较倒霉,直接掉下来撞到了粗壮的树杈子,被划得满身血痕,没被树杈子扎穿都算命大了。
贺召才不想管李建怎么样,心里有股灼得发疼又燃不起来的火,恨不得立马去把李建从担架上拖下来弄死。
早知道会有今天的局面他还谈判什么,谈他妈的,他哪有那么多的好心去在乎陌生人的冤屈,他就应该直接把李建送进去。他甚至应该把李建打一顿,应该连着李彭也一起打,李家的所有人都他妈该死。
手里还握着甜喜柔软纤细的手指,贺召怕伤到她,只能极力控制着情绪,有意放缓的呼吸像是高难度任务,抵达医院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令他无比煎熬。
如果甜喜不能尽快脱离危险,活蹦乱跳地回到他面前,他可能真的要发疯了。
甜喜就像他的另一半生命,一想到会失去她,就仿佛要面临被刀活活切开剥皮抽筋的痛。他根本接受不了。
怔神之际,车突然停下。
变得急促的雨声像是鼓点一样连绵,混合着刺耳的警报声,干扰着他本就恍惚的意识。
等他听见手机铃声响,车已经原地停了一分多钟。
他看是小方的来电,正想跟小方说一声他们离开二中去医院了,接听的瞬间,外头吵吵嚷嚷闹闹哄哄的声音却猛地盖了过来。
“喂,贺召你们在哪个医院?阿甜没事吧?”
贺召察觉不太对劲,顾不上回复,先循着动静扭头往外看了一眼。
大马路上,还没到医院呢,车怎么停了……
“有病吧这些人,这么大的雨跑出来拦救护车。病人有个好歹他们担得起责任么。”
不知道是谁急得嘟囔了一声。
贺召听了这话心里的火就跟炸药似的,“蹭”地窜了个一发不可收拾,直接冒着雨冲下车。
前面站着几个年纪不大的小混混,穿着雨衣,手里还拿着铁棍子,不知道想吓唬谁。开着两辆宝马,大大咧咧地横在救护车前挡路。不管别人怎么劝怎么说怎么警告,他们就是不挪开,铁了心地闹。
贺召没有耐心多说废话,在雨中夺来一把直杆伞,大步上前穿过人群,收起伞的瞬间二话不说抡起来狠狠地打中了其中叫声最大的混混,把人打倒在了地上。
伞掉了。
冰冷的雨水混着污泥飞溅如血。
沉着脸的贺召浑身散发着洪水猛兽般的威压感,震慑得其他混混一时间忘了反应,
他紧抿着唇,身上得体的西装被雨淋湿,文雅的装扮不方便动手,干脆暴力扯开了扣子,弯腰拽起了地上的混混:“拦救护车是吧,嫌命长,那你他妈就一起去医院。”说完“哐哐”朝着对方的脸砸了两拳。
没有优雅漂亮的招式,只有发了狠的,野蛮的,粗暴的攻击。
挨打的混混疼得哇哇哭,一边求饶一边让其他小弟赶紧让开路。见事情这么快得到解决,这才有人上前来作势拉架,劝贺召别冲动。
他猛地松开手,把这倒霉混混扔到了积起水坑的地上。
皮鞋就在那人的脸边,随时都可以像踩死蚂蚁一样踩上一脚。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他微微眯起眼睛:“你们是李建的人?”
混混鼻青脸肿地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闪烁其词:“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人……”
贺召明明听见其他混混叫了李建的名字。可是眼下情况紧急,实在没工夫跟他们浪费时间,最最重要的是把甜喜赶紧送去医院,有什么事都得等确定了甜喜的平安再去解决。
救护车就这样得以继续前行,终于迎着愈演愈烈的暴雨抵达了医院。
阴云让时间概念变得模糊,原本应该热烈明媚的中午犹如昏沉傍晚,走廊里亮起了冷白色的灯,更显得窗外的光线暗淡凄惨。
贺召一个人坐在走廊里,垂着头,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却感觉不到冷。
手上新鲜的伤口是打人的时候刚留下的,一点儿也不觉得疼。
狼狈的样子一直到廖满满他们赶来才被发现,廖满满见他这样,话没出口,先把衬衫脱下来递给他,自己只穿着个背心,露着两条壮实的胳膊:“你是要把自己冻死啊,今天这雨这么冷。”
贺召不肯接,低沉的嗓音透着沙哑:“没事。”
小方替他接过来,给他披在身上:“穿着穿着,起码挡挡风。”
“到底是什么情况?”廖盈盈拧着眉,满脸愁容,“怎么会这么突然,阿甜今天早上不是还好好的么。”
贺召心烦地摇摇头,喉咙像是被堵了块大石头,什么话也不想说,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不知道。”
廖满满在走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人进去多久了?”
贺召还是那句:“……不知道。”
小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在为他稳定心神。
廖盈盈倚着墙,面色阴沉:“肯定是因为李建散布那些谣言和照片,阿甜想替你讨公道。我早就说这事儿不能不管,你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别人不会不在乎。李建既然要用这一点来攻击你,就代表这种攻击有威力。”
“啧,”廖满满忍不住插嘴,挤眉弄眼地使眼色,“哎呀姐,你这时候说这个干嘛。”
廖盈盈跟他们不一样,越是遇到事就越是极端冷静,尤其是在经历过校园暴力之后,她开始畏惧盲目冲动带来的结果,只想要快速地去分析,去考虑怎么做,想要以最快的时间摆脱令人窒息的困局。这几乎成了她不安时的隐形习惯。
叹了口气,她捏了捏眉心:“对不起。我的意思不是怪你。”
贺召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你说的对,我太自信了,自以为是,总觉得没什么,总觉得能掌控局面,还劝阿甜不要放在心上……我明知道她不可能不放在心上的。是我造成了一切。”
“好了好了,”小方打圆场,“怎么就成你造成的了,你那么疼阿甜,她受伤你比谁都不想看见,你别给自己这种没用的压力。”
贺召失魂落魄地喃喃:“我那么疼她,为什么没保护好她。”
廖满满烦得坐不住,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叉着腰:“李建这傻逼,真他妈的祸害。”
廖盈盈把手搭在贺召的肩膀上:“这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让阿甜知道了会难过的。”
贺召的头越来越低,几乎要折断了似的,像是在逃避,更像是孩童的委屈。他没有半点职场上雷厉风行的样子,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巴,咬着牙。
吞咽动作咽不下喉间的苦涩,脑袋里汹涌的情绪涨得他神经发疼。
被雨淋湿的睫毛颤动着,泛红的眼睛终于是没抗住,落下两滴沉重的泪。
“这三年里我经常会怀疑自己到底配不配做她的哥哥,别人都说我对她好,可是我会想,我究竟为她带来了什么。我自己都没有长成什么好人物,我凭什么去教她,我告诉她的那些事对吗,一直到说完了我都还不确定。现在看来,我的确是错了,我只是在自我感动。”
话音到最后,仿佛化在了他的嗓子眼里,每一个字都像粗砺的沙,刮得他生疼。
甜喜总说他不信任她,有什么都不肯告诉她,可是她又何尝对他信任。
他作为哥哥,或是作为爱人,所言所行未曾给她真正的安全感。
眼泪掉得止不住,他好像越活越倒退了,引以为傲的沉稳冷静和隐忍克制统统不见,只有难受,慌乱,还有无法缓解的痛。
吸了吸鼻子,他茫然地抬起头望向急救室:“她什么时候出来啊……我好想她。”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小方也只能叹着气安慰:“快了,很快,不会有事的。”
抢救时间不长,甜喜主要的问题是胳膊骨折跟肘关节脱位,还有轻微脑震荡。下午她就醒过来一次,但有点迷糊,意识不清,半睁着眼睛呆愣了片刻,说不出什么话,很快又睡了过去。
廖盈盈留在医院照顾,小方回去处理公司的事,廖满满则去了警局。
只剩下贺召一个“闲人”,好像始终没办法冷静下来面对甜喜,大多时候都坐在走廊里发呆,不肯进去看望。
跟甜喜的情况不同,李建确实要严重太多,胸腰椎和腿都有骨折,身上那些伤也没少出血,一直昏迷不醒。
而那些拦救护车的混混,最大的也就才十六岁,据他们自己说,是李建给他们发了微信让他们过去支援,所以他们才决定拦车。可是十六岁又不是六岁,能不知道拉着警报的救护车是在争分夺秒地抢救病人么。
廖满满才不信他们的胡说八道,转头给警方提供了线索,建议去调查一下一个叫吴瀚海的人。
李建那么蠢又那么嚣张,如果让吴瀚海知道他敢在这种时刻招惹甜喜,耐心不足想要抛弃他不是没有可能。
傍晚,天早早地就黑透了,贺召突然接到了李彭的电话。
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李彭并没有来医院,开头的第一句是问贺召:“贺总,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贺召沉着脸,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语气却冷到半点都不客气:“我说的话多了,你问哪句?”
“小建办事考虑不周,这些年在外亏欠的钱一直没有往家里提过,我一一核实需要些时间,是以没能及时回复你。不管怎么说,欠钱还钱都是应该的,我作为他的父亲,有义务替他把钱还上,只不过得麻烦贺总,让那些人带着合同来,我会让财物对照合同,一笔一笔地归还,一分不差。”
贺召心里烦得很:“那还真是多谢李总的‘配合’,我会尽快把李建违法犯罪的所有证据整理好,如实交给警方,你这钱要是还得快一点,或许能帮他少判好几年呢。”
李彭明显紧张:“贺总的意思我不太明白……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只要钱还清,你愿意给小建一些时间。”
贺召讥讽地笑了一声:“李总,警方正在调查李建跟我妹妹坠楼的事,他们找到监控了,说是李建把我妹妹推下楼的时候自己没站稳,一起掉了下来。你儿子这叫杀人未遂,还想让我给他什么时间,投胎的时间吗?”
李彭沉默片刻:“贺总,情况我有所了解,甜小姐没有生命危险,反倒是小建一直昏迷不醒。他是做错了事,但已经受到足够严重的惩罚了,还请你能网开一面,遵守我们之前的谈判条件。”
谈判,谈个屁。
贺召起身来到走廊的窗户旁,一手撑在冰凉的窗台上。雨后的风阴冷地透进来,他的侧脸半隐在晦暗的光线之中看不清晰。
“姓李的,谈判时间已经过去了,你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滚。”
电话挂断。
李彭怔怔地坐下,叹着气喃喃:“迟了,都迟了,伟诚这次怕是撑不住了。”
坐在对面的吴瀚海神色复杂地为他泡茶:“爸,小建这次做事的确是太过分了,他对人家妹妹动手,还怎么跟人家谈判,这直接导致了我们的被动。依我看,这种时候还是得保伟诚。”
李彭皱眉,不悦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不管小建了?可是把他抓进去,你以为对伟诚又有什么好处!”
吴瀚海十分淡然:“爸,你别激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是为了伟诚和李家好。虽然我不姓李,但我身上流着李家的血,我是你的亲儿子。我只是觉得你年纪大了,也到了该享福的时候了……”
不紧不慢地将茶水倒进杯中,他恭恭敬敬地用双手端起杯来敬茶:“不如,干脆趁这个机会把伟诚交给我,在事态彻底崩裂之前护好伟诚的口碑,以后李家的根基还在。”
伟诚出了问题,李彭在国内早就没现钱了,不然也不至于拖到现在还没把李建及时弄出国。他一直打着的都是死不认账的算盘,管那什么诈骗,什么合同,都完全没放在心上。
今天无奈开口答应贺召的谈判条件,不过是缓兵之计,其实压根就拿不出那么多,窟窿大到卖了伟诚都不够,甚至连凑出一笔钱来支付对甜喜的赔偿都很难。
他不意外伟诚会毁在他手里,意外的是竟然在这种关头见识到了吴瀚海明目张胆的野心。
他们的父子关系是个秘密,交出伟诚相当于江山易主,推倒重来,大业从此改姓吴。
只是可惜如今情况实在由不得他选择,怪只怪李建那坑爹的货,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姓吴……总好过姓别的吧。
默然许久,李彭认命般伸手,颤颤巍巍地接过茶:“瀚海,爸只有一个要求,不管贺召那边最后开什么条件,别放弃你弟弟。”
吴瀚海笑了笑:“我和他是亲兄弟,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你放心,我个人会出一笔钱帮他度过这次的难关。事后你跟他一起出国,再也不用为家里的事操心了。”
李彭面色尴尬地点点头,将茶一饮而尽。
夜里八点多。
廖盈盈出去接了通电话,贺召担心甜喜没人照顾,主动走进了病房。
甜喜正在睡觉。
贺召就静静地坐在病床前看她。
她的眉眼还是那么可爱,面色却异常苍白,红唇没有血色,脖子上还有触目惊心的掐痕。
廖满满已经去看过监控了,事发时的情形就是他转达给贺召的。他说坠楼之前李建对甜喜动过手,具体怎么动的一笔带过,没有细说,怕贺召多想。
可是贺召单是听见这简单的几句话也足够胡思乱想很多。
甜喜是他唯一的妹妹,是他小心呵护疼爱的宝贝。平时他连生气的时候都不舍得说重话,但凡对她凶一点晚上都得翻来覆去地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而如今却让她在眼皮子底下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那么怕疼,那么娇气,坠落的那一刻在想什么呢。会不会想起他这个没用的哥哥,怪他没有去帮忙。
小心地摸了摸她脖子上的掐痕,好像每一寸都疼在他的心里,催得他眼眶泛酸,只能逃避一般飞快地缩回手来,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甜喜好像有感应,缓缓地睁开眼睛。脑袋还是迷糊,有点辨不清眼前的状况,呆呆地看了贺召一会儿,伸手去够他的胳膊。
他一下子愣住了,抬头的那一刻暴露了眼里没来得及散去的湿润。
甜喜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憔悴又可怜的模样,不禁怔然。
指尖轻轻地抹在他的眼角,仿佛能透过如此简单的触碰感知到他的苦涩。
“别哭……”
气息微弱的两个字,干哑又难听。
落进贺召的耳朵里让他一瞬间情绪泛滥难抑,掉了两滴泪。一滴从她手指上滚落,灼得她的手极轻地颤了颤。
她小嘴一撇,紧跟着他一块儿委屈起来,扯着哭腔哄他:“哥哥,哥哥别哭。”
贺召紧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贴在唇边反复亲了又亲,嘴硬地说:“我没哭,你睡太久眼花了。”
甜喜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抱抱……”
医生说过她现在得卧床休养,而且得卧床很长一段时间。贺召赶紧主动俯身抱住她,顺势让她躺好:“不准乱动,你想气死我么。”
熟悉的气息压过了令人不安的消毒水的味道,甜喜用脸蹭了蹭他的下巴以示乖巧:“我没有想气你……我们这是在哪儿?”
贺召一听,吓得立马松开她,不太确定地盯着她的脸:“你,你失忆了?”
甜喜眨了眨眼睛,被他一问自己也不太确定。
“你记得今年多大了吗?”
“二十岁。”
“那你记得现在是什么季节吗?”
“……夏天?”
贺召多少松了一口气,斟酌半天,到底是没再往下问今天的情况,只是告诉她:“你受伤了,需要在医院住两天。我跟廖总他们会在这陪着你,没什么大事。”
天知道贺召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折磨才终于能说出这句“没什么大事”,但凡她有一点危险他早就崩溃了。
甜喜好像一无所知,乖乖地点头,很懂事地说:“那你不要担心了,不然我看你哭也想哭……我没感觉哪里不舒服,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嗯。”贺召答应下,“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买。”
“我想喝甜粥。”
“好,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门一开一关。
甜喜转头看向漆黑的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雨了。
应该还是她坠楼那天的雨吧……
翻书的声音很轻地响起,她后知后觉地发现窗边的位置还有一个病人。
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放下书主动打招呼:“嗨。”
甜喜不是很想跟他说话,收回目光。
片刻过后,她又转过头去:“嗨,怎么称呼?”
“你可以叫我老安。你呢?”
“我叫甜喜,随便你怎么叫。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知无不言。”
“你知道今天还有个跟我一起被送来医院的男人吗?”
“你是说那个浑身是血的那个?”
“对,他情况怎么样?”
“不好,”老安摇了摇头,“还活着呢。”
正聊着天,贺召跟廖盈盈一起回来了。
甜喜神色微变,连忙老老实实躺好,看起来比谁都乖。
第54章 结局
“医院没饭了, 我给大方叔打了电话,让他做好粥待会儿送过来。”贺召拿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橙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给甜喜剥橙子皮。
廖盈盈直接在床边坐下:“你可算醒了, 感觉好点了没?你都要把我们几个吓死了知不知道。”
甜喜从被子里伸手去摸廖盈盈的手:“我好多了,真的。不要担心。”
廖盈盈反握住她:“快跟我说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干嘛突然去找李建?”
甜喜先看了贺召一眼。
虽然他一门心思剥橙子,表现得不好奇,但心里肯定也是想知道问题答案的。事情闹了这么大,不给个交代别想糊弄过去。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甜喜如实解释:“前几天, 我在学校论坛看到有人在说哥哥的坏话……我觉得他们肯定是有组织的,所以发了一个钓鱼的帖子,没多久李建过来加我微信,问我要哥哥做坏事的证据……我想着, 正好可以报警把他抓起来,就同意见面了。”
她说话好像有些吃力, 慢吞吞的, 还有点喘粗气。
贺召把剥好的橙子掰开一瓣塞到她嘴里, 什么也没说。
廖盈盈皱着眉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李建那种没原则的人, 黄赌毒没有不沾的!你一个人去见他太危险了,以后绝对绝对不可以再这么做了, 听到没有?”
甜喜点头答应:“听到了, 以后不会了。”
廖盈盈又关心了几句,在问到在楼顶的具体情况时, 甜喜明显有些抗拒,支支吾吾着说不明白。贺召见状忍不住护短:“好了, 有什么事改天再问,她需要多休息。”
廖盈盈说:“今晚我在这陪她吧,你回家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换班。”
贺召想都不想就拒绝:“不用。”
又塞了一瓣橙子喂给甜喜。
医院规定晚上一个病床旁边只能摆一张陪护床,廖盈盈陪着甜喜,贺召就没地方去了,总不能让他去走廊坐一晚上。
幸好这时旁边的老安还没睡,津津有味地听完他们聊天,主动插嘴道:“来我这不就行了,我孤家寡人,让你们一个位置。”
屋里总共就他们两个病人,协商好了倒也没那么麻烦。
有贺召照顾甜喜,根本也用不着廖盈盈做什么事。粥是他亲自喂的,脸是他帮着洗的,换药换衣服也都是他来动手,甚至等甜喜睡着之后还给她剪指甲。
全神贯注又体贴温柔的样子看得廖盈盈自愧不如,感慨道:“要是廖满满住院,我可没这种耐心伺候。”
贺召正在用指甲锉帮甜喜修理指甲边缘,头也不抬地说:“阿甜跟别人不一样,她需要被照顾。”
廖盈盈困得直打哈欠:“不行了,熬不住了,我得先睡了,有事再叫我。”
“嗯。”贺召应了一声,并没有要动弹的意思,而是这么生生地坐着守了一夜。
甜喜被李建推下楼这事儿,最大的受益者非吴瀚海莫属。他忍辱负重多年,白捡了这么个好机会,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不光对伟诚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还想把李建和李彭全都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他肯定会替李建还钱的,因为他想在云州重新立足,就不能得罪贺召,也不能走伟诚的老路。
可惜贺召却不想给他面子,第二天就让廖满满去联系了伟诚的采购经理。
这个采购经理是伟诚的老员工,也是受害者之一。前两年他的亲大哥被李建的招商加盟骗局坑走了二十几万,一时想不开,吞药自杀,没死成,落了个生活不能自理。
采购经理从此便联合着财务,着手收集伟诚违法相关的种种证据,期待着某一天能把伟诚一举推翻。这次就算没有贺召找上门,他们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绝对不会让李彭跟李建成功出国。
第三天。
警方来医院给甜喜做笔录,冷静下来的贺召也想要看一看监控,便让廖盈盈留下,自己跟警察回了警局。
午饭前,邵子凝突然带着爱心午餐出现在医院。
甜喜很意外:“你怎么来的?”
邵子凝说:“妈妈把我送来的,她跟廖阿姨去外面聊天了。”
把饭盒打开,卖相很漂亮的饭菜被一格一格地拿出来摆上小桌,邵子凝邀功似的看着甜喜,等待她主动开口聊天。
甜喜问:“你做的?”
邵子凝:“当然不是,是外公做的。”
甜喜狐疑:“……你外公干嘛给我做饭?”
邵子凝:“是给我做的,我分给你吃。”
甜喜:“……”
说着话,邵子凝已经爬上了病床,把鞋子踢掉,递给甜喜一双筷子,自己拿了勺。
甜喜想说,她吃得起饭,倒也不用跟一个小孩分一份。可是邵子凝很热情,一大颗虾球留给她,一大块猪排也留给她,还特意端来了排骨汤,一整碗都推给她。
她还没来得及尝,看这架势直接不敢动手了:“怎么都给我啊,你外公做饭很难吃吗?”
邵子凝说:“你是病人,要多吃好吃的。”
甜喜不太信:“……真不是因为你外公做饭难吃?”
邵子凝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你尝尝吧,反正毒不死。”
甜喜夹起虾球咬了一口,味道其实还算凑合。
香味混杂着蔓延在病房里,把隔壁老安给馋得不行,眼巴巴地瞅着她们:“那个,你们这菜,看起来,还不错哈……四个馒头吃得了吗?……”
甜喜跟邵子凝对视一眼,默契地把不爱吃的芹菜和青椒推了出去。
等邵颜跟廖盈盈聊完进屋,屋里三人正围在一起吃得起劲。老安不被允许坐甜喜的床,只能自己搬着板凳在旁边,替她们解决了芹菜和青椒之后还被额外赠送了一根鸡翅。
邵颜哭笑不得:“怎么感觉凝凝在阿甜妹妹跟前胃口都变好了。”
廖盈盈说:“可能是因为两个小学生,比较有共同语言吧。”
吃完饭,邵颜把邵子凝留在了医院,不知道要去忙什么事情。邵子凝从小书包里掏出瓶瓶罐罐,说是她最新研制的“指甲油”,专门带来给甜喜染指甲。
甜喜看着这五颜六色的染料,满脸扭曲地拒绝:“……不了吧。”
邵子凝果断换目标:“那给老安。”
老安受宠若惊,一边伸出手一边有些害羞:“染什么色的,我能挑挑吗?我喜欢红的,黄的……还有绿的也不错,都给我来一点。”
甜喜倚着枕头看热闹:“祸害了他可就不准祸害我了。”
邵子凝认真地调配老安需要的颜色,不忘回甜喜:“知道。”
午后的阳光从大玻璃窗洒进来,照得邵子凝就像个可爱洋娃娃。老安看得出神,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你长得像爸爸还是妈妈?”
邵子凝抬头,很快又低下,忙着继续调配:“我没见过爸爸。”
老安浅浅地勾着嘴角,眼神格外温柔:“你爸爸一定跟你一样漂亮。”
邵子凝难得没回话,可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毕竟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亲人哪有什么感觉。
三个不同年龄段的人相处得还算愉快,一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
夕阳渐起,邵颜前脚把不舍离开的邵子凝领走,贺召后脚就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自己家的饭盒,应该是又找大方做了晚饭。
他脸色不太好,见甜喜坐在床上更是直接耷拉下脸:“医生不是要你躺几天么,谁让你坐起来的。”
廖盈盈替甜喜解释:“没坐多久,她总躺着也不舒服。”
甜喜连忙点头。
贺召把饭盒放在桌边,携带着满身的低气压,开口就下逐客令:“廖总你先回去忙吧。”
廖盈盈愣住:“坐一会儿不至于吧……我没功劳还有苦劳呢,这就赶我。”
贺召说:“我已经把公司的事暂时交接完了,接下来可以慢慢照顾阿甜,别耽误你休息。”
廖盈盈也不勉强,拎起包说走就走:“行吧,那我回家补觉去。”
甜喜知道贺召今天去了警局,但不知道他去干嘛,看他样子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太高兴的事情,拉着他的手说:“哥哥你坐。”
贺召看了她一眼,在床边坐下。
不顾他始终冷着脸,甜喜主动把手指塞进他干燥又温热的手心:“今天邵子凝来了,说想给我染指甲,幸好我没同意,你去看她给老安染的,可丑了。”
贺召敷衍地捏了捏她的手指,没心思听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我有问题想问你。”
甜喜转移话题失败,心里愈发没底:“问呀……”
“二中附近监控并不少,但只有唯一一个监控的角度正好拍到了事发的楼顶。我已经看过了。当时你跟李建起了冲突,是他把你推下去的,对吗?”
“对。”
“但是你本来可以躲过去的,对吗?”
甜喜愣住了,眸光轻颤:“什么?”
贺召紧盯着她的表情:“就算所有人都看不出,我也不可能看错。阿甜,不要对我撒谎。你是不是故意的?”
甜喜指尖一紧,沉默着动了动嘴唇。
那个监控的拍摄范围并没有记录下当天最完整的过程,而是从她扔掉手套之后才开始。也就是说,她打李建的画面通通没有,李建打她的一秒不差。
她的确是能躲过去,可她却跑到了水泥围栏旁边,堵死了自己逃生的路。
从李建抢手机,到追她,打她,再到最后一起坠楼,全都在她的意料之内。
就像三年前那个从楼梯上踩空把自己摔成瘫痪的主播一样,李建的反应被她预判了,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把自己送进了对方的陷阱中。
倘若对方对她没有恶意,自然皆大欢喜。倘若对方想要害她,那就会在陷阱中同归于尽。
谁让她不怕死呢。
她的思维真的不正常,只问结局不问代价,狠起来连命都不要。
贺召见她沉默已经明白了答案。深呼吸一口气,猛地抽回手
,站起身来。粗丨重的呼吸消不散他心里的火,他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无力,说什么都空洞。
在回程的车上他思考了很久,忽然意识到相识这三年里,甜喜或许根本就没有真正地听过他的话。
他自以为把甜喜教得很好,其实不过是被她的伪装所骗。她因为过分依赖他,害怕失去他,所以才总是刻意表演得乖巧纯善。
之前她找叶敛青当假男朋友时也是一样,只要觉得是对他好的,觉得是能让他开心让他满意的,就会抛弃原则和道理不顾一切地去做。她甘愿忽略自己的心情,甚至淡漠了自己的生命。
这一情况的可怕让贺召心底发凉。
疼她爱她到最后,结局却落得如此荒唐可笑。
就好像精心呵护了一株小花,小花却为了展现让他喜欢的美丽,把根扎进了带毒的土壤,结出了恶魔的果实。
这应该算他做人的失败吧,也是他这三年的失败。
喉间滚动,贺召的坏情绪压抑到了极点,转头想走。
甜喜一下子慌了神,眼泪瞬间盈满。苦于身体不舒服下不了床,只能委屈又无助地叫他:“哥哥!哥哥不要走……哥哥……”
余下的字句哽咽成了含糊不清的哭声,呜呜咽咽着化成尖锐的冰锥,扎进贺召的心口。
他差点就要摸到门把手了,颤抖着却捏成了拳。
站在门口的两秒钟煎熬如年,他到底是不舍得就这么把她扔在身后。她还受着伤呢,她那么可怜,那么无助,她得多疼啊……
都怪他把她给惯坏了。
强迫自己收敛好所有情绪,贺召转头又坐了回来,面无表情地拿过饭盒,好像只要不去看她的泪眼就能不心疼似的。
“吃饭。”
公事公办的冷漠让甜喜眼泪更甚。
她抽泣着朝他伸手:“哥哥……”
贺召躲开:“别动我。”
甜喜直接泣不成声,还管吃什么饭,低着头用手背不停地抹眼泪。
贺召这心也没好受到哪里去,把饭盒“哐啷”放下,声线绷紧:“你哭什么,很难过吗?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很难过。我对你有很多很难实现的要求吗?我不过是让你好好爱自己,让你去做对自己有益的事,为什么不听。”
第55章 心软
甜喜认错态度向来积极, 一抽一搭地说:“对不起,哥哥。”
贺召不满意:“你对不起的是我吗?”
甜喜哭到气都喘不顺了,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问题, 干脆紧抿着嘴巴不说话,可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疼,贺召却没打算像以往那样主动服软来哄她,只是沉着脸,固执地等她的答案。
她是被个被抛弃过的孩子。
从小她就知道,哭不能解决任何困难,苦才是人生中摆脱不了的命运。
如果不是因为有贺召宠着, 她绝对不会学着把眼泪当做武器。
褪去脆弱无辜的伪装,她并非像贺召以为的那样怕疼,即便早知道要从二楼掉下去摔伤,心里也没惊慌过半分。
其实她根本就什么都不在乎, 只是在乎贺召对她的感情和态度罢了。
不想让贺召生气,不想让贺召失望, 更不想让贺召放弃她。
“对不起, ”她重新组织语言, “对不起我自己……”
贺召极力克制着想要立刻去拥抱她的念头,一字一顿, 无比冷静地说:“你以前说过,不想让我难过, 想让我开心, 而你是个很有主见很有目标的人,那么,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觉得自己不要命地去找李建, 是为我好?”
甜喜再一次朝他伸手,不多解释,只管认错:“我错了……”
她身上到处是伤,左臂骨折,肘关节脱位,打了石膏不方便大幅度活动,只有右手还灵活点,试探着用手指轻轻地触丨碰他的手背。
贺召仍然不满意她的回答,但又实在是不舍得看到她无助可怜的样子,到底还是随她去了,没有躲开。
千言万语,反反复复,归根结底,全都是因为他不舍得。
一次次地为她改变原则,一次次地为对她妥协服软。
他觉得他们以前吃过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变得好起来了,就算让她放纵一点,任性一点,又能怎么样呢,无伤大雅。
只要她能好好爱自己,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地去支持,却没想过正因为这样没有底线地宠爱,所以反而害了她,让她如此随性妄为,连这么大的事都不考虑后果。
“甜喜。”
他很久没这么叫她的名字了,听着有些陌生。
“我是个成年人,自己长脑子了,虽然学没上多少,但是踏入社会也有好几年。你不会以为我没爹没妈又没背景,能走到今天真是因为运气好吧。”
甜喜咬着下唇连连摇头。
“你可以质疑我,可以不相信凭我的本事能处理好一切,但你要记住,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帮忙。就算你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再聪明,再能耐,我不需要。”
甜喜一点一点地把手指又塞进了他手心:“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呢?”贺召的语气冷漠又疲惫,“大道理讲得再多,我知道你根本不会听。不如这样,我们来做个约定,如果像这次坠楼事件一样的情况再发生一次,我们断绝所有关系。你去找一个能让你放心的人,我配不上做你哥哥。”
甜喜的脸“唰”地白了,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倔强的双眼盈着泪仔细地确认他的表情:“我不。”
“哦,也是,你不要命的时候应该也没有那么在乎我们的关系,你哪管我会怎么想。要不干脆等你下次坠楼的时候,我直接一起跳下去算了,随便是死是活,就看我们谁命大,谁也别怨谁,这总行吧?”
甜喜更加用力地摇头,眼泪断了线似的掉个不停:“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这么说。”
贺召心疼得不行,忍不住也红了眼眶,低沉的声音仿佛在发抖:“你错哪儿了?”
甜喜吸着鼻子哼哼地哭,不管不顾地往他跟前凑,想让他抱:“我会好好爱自己,不让你担心。”
贺召反驳:“不对。你爱不爱自己又不是我的事,我担心你纯属我犯贱。”
“不是不是,”甜喜去勾他的脖子,“我会好好爱自己的,真的,我会努力变正常,你不要这样说了……亲亲好不好?”
他狠心地别过脸去:“不亲。”
“可是我好疼,”她哭着把脑袋靠在他肩窝,任由温热的眼泪烫伤他的皮肤,撑不住的重量慢慢地往他身上压,恨不能跟他永远地生在一起,“你别丢下我在这里,我会死掉的。”
贺召心头一凛,下意识伸手揽住她的背,把她抱住,让她好方便借力:“你坐太久了,先躺下。”
“你别走。”
“……不走。”
抱着她脆弱的身体,贺召小心翼翼地帮她躺到病床上,为她垫好枕头的角度,又为她捋顺脑后的青丝。手撑在她耳边,近距离地望着她湿漉漉的眼睛,简直就像被击中了心脏,终究是心软地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吻得很轻,更像是一种简单的安抚,多少让甜喜心里松了口气。
攥着他的衣襟,得寸进尺地央求:“再亲亲。”
贺召又亲了她一下,转而去吻她眼角的湿润和脸上的泪痕。
嗅着她的气息,感受着她的存在,灵魂深处的不安却没有就此消解,叹息着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该怎么办?”
甜喜刚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手攥得骨节泛白:“不分开。”
贺召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以后我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温柔地宠着你了。”
甜喜顿时紧张,不确定地问:“……你,你不喜欢我了?”
“我爱你,所以让你变好比什么都重要。”
甜喜赶紧点头表决心:“我会变好的!”
贺召无奈:“不是嘴上的变好。”
甜喜不明白,她都这么乖了为什么还是不够好,只当是对李建的处理方式彻底惹恼了贺召,怕两人之间心生芥蒂,再也回不去以前的日子,着急地拉住了他,想让他躺下。
病床不像家里的床那么大,要想让病人舒服,没见过陪护人员也跟着上来挤的。
贺召被迫改为用胳膊撑在床边挨着她,并没有真的躺下:“我不能睡这。”
“那你抱抱我,不然以后我都再也睡不着了。”
今晚的贺召实在有点凶。
如果最后不跟她和解,不跟她讲开,反而会给她留下阴影,让她从今往后无数个日日夜夜都频频回想起今晚的一切。
贺召本意只是想让她长记性,别再重蹈覆辙,并非要真的吓唬她,离开她。想了想,他认命地躺在了她的身边,长臂半搂着她在怀里,顺势蹭了蹭她的发丝。
不敢挤到她,只能躺一点,剩下半个身子悬在床边,腿更是没往上挪。
“饿不饿,要吃饭吗?”
才刚说不会再温柔,手掌却已经习惯性地拍打着哄她。
甜喜朝着他贴近了些:“不饿,不想吃。”
“很疼么……还是不舒服?”
“没有,就是不饿。”
病房里非常安静,隔壁床的老安戴着耳机看书,从头到尾都毫无存在感。贺召沉默了一会儿,开始不由自主地沉浸在这种短暂却温馨的相处瞬间里,心变得愈发柔软。
她那么可爱,那么好,那么依赖他……
真的很难对她一直生气。
揉了揉她的手指,贺召放轻了语调跟她聊天:“邵子凝中午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有点犯困的甜喜闻声睁开眼:“好多好多,我忘记了,不太好吃……”
“饭盒里的晚饭是大方叔给你做的,多少吃一点吧。”
甜喜拒绝:“不吃,我怕一松手你就跑了。”
贺召又抱着她拍了拍,喃喃:“你在这我能跑哪儿去。”
顿了顿,又说:“要是你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死,不会跟你分开太久。”
甜喜没接这句话,闭上眼睛。
染过泪珠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好像在刻意地逃避那些让他们都不愉快的话题。
晚上十一点多,睡了一觉的甜喜突然醒了过来。贺召正坐在旁边的陪护床上,见她醒了先放下手机,给她端水杯:“喝水。”
甜喜顶着又肿又干涩的眼睛,接过水杯抿了一点点:“饿了。”
饭早就凉了,贺召从小冰箱里把饭拿出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热好后喂了她几口,她又迷迷糊糊地说:“不吃了。”
贺召抽来纸巾给她擦擦嘴角,看她好像没睡醒的样子:“哪里疼吗?”
“嗯,”她呆呆地点头,抓着他的手按向自己跳动的心口,“这里疼。”
她身上的伤不少,为了方便处理只单穿了一件病号服。
贺召愣了一下,抽回手来:“活该。你让我疼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甜喜撇嘴,眼泪就像没有阀似的说掉就掉:“我都知道错了你还要凶我。”
贺召都快被她哭得神经衰弱了,根本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赶紧在病床边坐下抱住她,用拇指擦去她的泪痕:“你这是知道错了么,就知道哭。”
甜喜理直气壮地扬着脑袋:“我知道了嘛。”
贺召在她唇上嘬了一口:“不准再哭了,明天不想见人了是吧。躺下,睡觉。”
她动了动,伤痛拉扯着肌肉总是不太舒服:“你真的不喜欢我了,都不叫我宝宝。”
贺召直接温柔地把她摁倒,这次还很自觉地跟她一起躺下,抱着她嘴硬道:“不想叫。”
“那我叫你宝宝。”
“……”
“宝宝,不要生我的气。”
“……”
贺召往隔壁病床看了一眼,老安已经睡了,也不知道他睡着会不会戴耳机,怪不好意思的。小声对甜喜说:“快睡觉,不准说话了。”
第56章 好凶(二合一)
甜喜乖乖闭眼:“那你别走, 你一走我马上就醒了怎么办。”
贺召知道她想要什么答案,故意没给她准信儿,反而模棱两可:“醒了再说吧。”
甜喜顿时失望:“哦……”
安分了没一会儿, 甜喜不死心地又跟他闲聊:“你明天不去上班吗?”
“不去,”贺召听她说话,心里就像有根羽毛在轻轻地挠,要不是还在跟她生气,保准早就抱着她腻到一起了,“隔壁的病人已经睡了,你不准说话了, 吵到人家。”
“可是我……”
话还没说完,贺召忽然心痒难耐,翻身吻了上来,堵住了她的嘴, 顺手把被子掀起来盖在他们的头上,形成了一个狭小但私丨密的空间。
心跳鼓动, 鼻息交错。
没一会儿甜喜就觉得喘不过气来了, 想推开他又不舍得, 只能强忍着,捏紧自己的手。
贺召察觉到她紧张的反应, 轻咬下唇。
咬的是她的。
指丨尖钩缠住她的头发,照不进光的裂隙里看不清彼此的脸。
“讨厌我吗?”
甜喜不像以前那样傲娇任性, 而是直白地告诉他:“不讨厌你。”
贺召故意说:“我很凶的, 脾气也不好,再不听话别以为我不会教训你。”
甜喜睫毛颤如蝶翼, 格外平静地应了一声:“……嗯。”
心里敏感脆弱到了极点,委屈得难受。
她有点哭累了, 眼眶稍一泛红就觉得头疼。还以为自己真的伤透了贺召的心,以为他们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样相处的日子了。在心中暗自安慰自己,不管到最后发展成什么样,只要贺召不离开就好。
她没办法真的变得正常,努力了这么多年,好像还是永远都跟别人不一样。
但她愿意继续去学,就像妖怪画皮,伪装在人世间,总有一天会画得精湛吧……
她不需要获得谁的认可,唯独不能接受贺召对她的疏离。
沉默了几秒,气氛蔓延得愈发微妙。
贺召明明离她这么近,却有点摸不透她此刻的心。
如何对待这个全心依赖他的小姑娘,从三年前至今都是他的一大难题。他甚至去看过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听过很多该怎样教育青春期少女的课,翻阅过不少鸡汤,也很听廖盈盈他们的劝,但无论怎么做,到头来还是不够。
有些事或许根本就没有正确且唯一的方向。
只能不停地摸索,不停地试探,不停地在错误的迷茫和挣扎的纠结中来回踱步。
手指掐住她的下巴,逼得她张开嘴巴。他低下头,含丨住舌丨尖。
她半眯着眸子,眼角无意识地滑下热泪来,没入发间。
能听到她极为不安的轻哼声,轻到犹如一抹微风,却穿透了他的耳朵。
“宝宝。”他低声唤她。
“嗯。”跟刚才一样的回答,但这次她的情绪明显有些波动,没抑住喉咙里委屈的哭腔。
“我很爱你,非常非常爱。如果这个世界的规则是由我定,我愿意给你所有最好最宽容最自由的一切。不论你想做什么,就算你想去杀了李建……我会为你递刀。
“但现在问题是,我们没有那么大的权利。
“成年人要承受和面对的规则太多了,太复杂,不像嘴上说说那样简单。我想要保护好你,不想你过得太辛苦,最后却好像给了你错误的认知,让你有了危险。
“比起生气,其实我更自责的是没有教好你。从看到监控的那一刻起,惶恐就像海水包围着我,快要把我给溺死了。我真的很害怕会失去你,心里难受到没办法冷静下来面对,你能明白吗?”
甜喜吸了吸鼻子:“……我明白。”
贺召再一次尝试引导她的处事思路:“这件事你完全没必要做到这一步,你可以想一想我是怎么处理黄姚的。是,我一开始也去揍他了,可揍他之后呢?我要跟他同归于尽吗?是不是我每碰到一个坏人都要赔上命去惩罚他?如果是的话,我遇到过那么多坏人,命根本不够玩的。对不对?”
甜喜闷声点点头。
“你还记得三年前那个骑摩托车差点撞到你的人吗?后来我又碰到了他。我发现他的车是偷来的,无证,套牌,直接报警把他送了进去,事情照样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甜喜说:“可是李建又不一样,他逍遥了那么久,证据又没那么好找。他家还有权有势,连他爸爸也想欺负你……”
而在她被推下楼后,李建至少坐实了一条罪证。不管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被调查,这期间他想出国都是没可能的。李家为了保他被迫站了出来,李彭必然会低头跟贺召谈和解。
整个过程她并非没有考虑,相反的,她考虑了很多。她打心底里觉得从二楼掉下去而已,没什么,觉得好处大过了坏处。
贺召拧眉:“这么说你还是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聪明人应该学着去捕捉敌人的漏洞和软肋,等待时机,逐步击破,再全身而退。重点是要全身而退!你呢?把自己的命搭上这算什么?”
甜喜嘟囔着:“我又不是聪明人,你总说我笨。”
贺召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行,挑字眼,你非得气死我是吧。”
“没有嘛,我不是要气你,”甜喜赶紧勾紧了他的脖子,“我本来确实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后来我仔细想过了,如果被推下楼的人是你,我一定会难过到疯的。我可以明白你的感受,真的知道错了,我知道这个行为不对,以后绝对不会了。”
贺召听她态度如此诚恳,脸色稍缓:“这是你说的,你要说到做到。”
“好。”
“就当是我求你,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起码要先想想我,想我会不会生气,会不会难过,想想如果是我坠楼你又该怎么办。再也不要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可以吗?”
“嗯!”甜喜连连点头,比起前两次,这次她就差朝着贺召摇尾巴了,“那,我们和好嘛?”
虽然看不到,但是贺召能想象出她眼睛亮亮的会有多可爱。又亲了她一下,没落准,只亲在嘴角:“我们什么时候不好了?”
“……我以为你伤透了心,以后都不喜欢我了。”
“不是说了很爱你么。”
“可是你对我好凶。”
“知道我凶就好,再不睡觉我就亲死你。”
“好嘛,我要睡了,不过我不介意被你亲亲。”
贺召摸着黑去吻她的眼睛,声音温柔到了骨子里:“快点睡。晚安。”
……
别人都说贺召没背景,其实他身后也是有人的。
先不说他本身出众的能力,就说他为人处世的方式和他讲义气的性格,身边就少不了能靠得住的朋友。
比如廖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世家,也没有多大的权势,但廖家有钱,而且比起那些资本浑厚的企业,他们家有的是现钱。只要贺召一句话,廖盈盈就会不遗余力地把钱送到他手上,随他使用。
而像廖盈盈这样能在关键时刻帮衬他的朋友有很多,并不在少数。他的口碑,人脉,各行各业的关系走动,一点儿没落下。
正如他自己所说,一个没爹没妈没背景的人能成功绝不可能是个意外。也正因为他曾经一无所有,所以如今能走到这个位置,才更应该让人觉得可怕。
隐忍不代表忍气吞声。
这次对上李家,他半步也不想退。既要压倒李建,让其永无翻身之日,还要摧毁伟诚,让李彭和吴瀚海全都人财两空。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很少再去公司,而是一边照顾住院养伤的甜喜,一边专注处理李家的事。
有时候贺召忙起来难免没个准点,廖盈盈跟廖满满会来医院探望甜喜,温跃和大方也会经常送点好吃的,邵子凝会带着不同的玩具行李箱来找她玩过家家,晚上睡觉之前隔壁床的老安还会强行给她讲一段鸡汤故事……
总的来说,这院住得非常充实但无聊。
某天,一觉睡到上午十点多的甜喜打着哈欠瘫在床上玩手机。邵子凝拖着一个粉红芭比行李箱风风火火地出现了。
一进门,邵子凝把行李箱“哐啷”直接放到病床上,然后不客气地爬了上来,踢飞鞋子。
甜喜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空空荡荡:“怎么没人跟着,今天谁送你?”
邵子凝答:“外公。”
甜喜很惊讶:“邵董?他怎么还亲自送你过来。”
邵子凝不以为意:“他来找爸爸谈事情。”
甜喜坐起身,把被子推开,让出一起玩玩具的空地方:“不是说不准管我哥叫爸爸了么。”
“你还没给我抄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呢。”
“我都成病号了,这么严重,胳膊骨折诶……你还惦记着让我给你抄?”甜喜一把夺过邵子凝带来的果汁,等待邵子凝帮她插吸管,“现在还差多少遍?”
邵子凝精准插中吸管:“二十九遍半。”
“……你是真的多半个字都不写吗。”
“没时间。”
说着,邵子凝打开行李箱,倒出了五颜六色的迷你积木。
甜喜拿起一个拼好的积木灶台:“我不会做饭。”
邵子凝说:“没事,今天让你演宝宝。”然后扭头朝着隔壁看热闹的老安招了招手。
老安笑着从病床上下来,自觉搬着板凳加入她们:“嘿嘿,今天我演谁?”
邵子凝把零散待加工的积木往他面前推了推:“管家。”
老安:“……”
看着这堆积木,老安很痛心:“就不能演个爸爸或者妈妈吗?”
邵子凝说:“我没有爸爸。”
“那妈妈呢?”
“凭什么妈妈要干活?”
“……行吧,”老安认命地拼了两块积木,挣扎着问,“要不我演个叔叔,或者你叫我大伯也行。”
邵子凝跟着念了一遍:“大伯?”
老安两眼放光:“哎!”
邵子凝紧跟着摇头:“拗口,不好听。”
老安:“……你还知道‘拗口’呢,词汇量挺丰富。”
甜喜看着他们俩互动,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干脆先不想了,叼着吸管猛喝几口果汁。
三人凑在一起忙着玩积木,邵子凝很照顾甜喜是个病号,没让她动手拼,只让她负责摆放。可是摆的速度远快于拼,摆着摆着甜喜就开始摆烂了,倚着枕头继续喝果汁,看他们俩忙活。
“喂,邵子凝,你喜欢我还是喜欢我哥哥?”
邵子凝头也不抬:“我喜欢我妈妈。”
老安好奇:“那你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
邵子凝就像看傻子一样瞥他,反问道:“从小到大,不管妈妈说什么你都听吗?”
老安再次语塞:“……那倒也不是。”
甜喜叹了口气:“我惹我哥哥生气了,现在不管他说什么我都得听。”
邵子凝问:“你怎么惹他了?他脾气那么好。”
“还不是坠楼那事,到现在他都没彻底原谅我呢,我看等我身上的伤好利索之前,他都不会再对我温柔了。”
老安说:“我不这么觉得啊,你哥现在对你也挺温柔的。”
甜喜摇头感叹:“你不懂,他以前才叫温柔呢。现在除了凶就是凶,有时候都不听我说话。”
老安拼好了一个迷你大鸡腿递给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猜测,你是不是不会谈恋爱?”
甜喜把大鸡腿随手扔进刚才拼好的锅里:“听你说的,你会咯?”
老安理直气壮:“我当然会啊。”
甜喜不信,问邵子凝:“你信吗?”
邵子凝摇头:“我不信。”
老安:“为什么不信?难道我长得不算风流倜傥吗?是,我是年纪大了点,但是帅哥在骨不在皮,你们仔细看看,很明显能看出我年轻的时候很英俊吧?”
甜喜跟邵子凝纷纷看向他,然后一起摇了摇头。
甜喜问:“你会谈恋爱,那你结婚了吗?”
老安顿时没有底气:“……没有。”清了清嗓子,老安说,“不过我真的会谈恋爱!你得信我。”
“好好好,我信了信了。”
“……你这是敷衍我,你真得信我,我能帮你安抚你哥哥。”
甜喜被引起了一点点兴趣:“怎么安抚?”
老安笑了:“嘿嘿,你去跟他求婚。”
邵子凝瞪眼。
甜喜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问她:“你想说什么?”
邵子凝:“我妈妈说有病的人才年纪轻轻就结婚呢。”
甜喜点头:“真理。”
老安说:“我不是让你跟他结婚,我是让你跟他‘求婚’。明眼人知道你哥其实就是个恋爱脑,他生气只是因为担心你,因为没有安全感。在这种时候,你直接吭哧咔嚓朝他一顿求婚,你就且看吧。”
“看什么?”
“看他感动得哇哇哭。”
“……”
到了中午,贺召专门给甜喜熬了粥,邵老爷子领走了邵子凝,说要去吃点荤素搭配的好饭,不跟他们吃这么素的。
老安最近一到中午就主动下楼去找饭吃,总是不在场,让贺召严重怀疑前两天他跟甜喜腻歪的时候被听到了,所以老安在有意避开。
甜喜奇怪地问:“老安到底得了什么病?他看起来很健康的样子。”
贺召盛了一碗粥坐在床边,舀起一勺吹了吹:“管他呢,问人家病情不礼貌。”
“好吧。”甜喜尝了一口粥,给出评价,“不甜。”
“你不能总吃甜的,生病又不方便出去活动,对身体不好。”
说着话,贺召目光一偏,看到了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两个空果汁瓶。
甜喜:“……邵子凝喝的。”
贺召挑眉:“她喝两瓶?”
甜喜超小声:“……我帮她喝了一瓶。”
“那今天吃药的时候糖免了。”
“啊……还有中药呢,那么苦。”甜喜不乐意地耷拉着脸。
贺召不理她的牢骚,这两天好似已经习惯了把冷漠贯彻到底,又舀了一勺粥:“张嘴。”
甜喜这次直接给差评:“不好喝。”
“不好喝也要喝,”第三勺紧跟着就送过来了,“喝光。”
甜喜撇嘴,嘟囔着:“凶巴巴的还要人求婚……”
贺召没听清:“什么?”
甜喜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喝完粥,甜喜还吃了一个蛋饼,缓了半个多小时,贺召给她拿来了药。
按照医嘱分好了分量,贺召把药喂到她嘴边,哄着她吃下去,又监督她喝了一碗中药,然后是两大杯白开水。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贺召心里好笑,亲了亲她的嘴巴。
甜喜满脸不乐意:“苦不苦?”
贺召一本正经:“不苦,根本尝不出来。”
甜喜舔了舔嘴唇,立马苦到面部扭曲:“……骗子。”
贺召没忍住笑了出来,用湿纸巾帮她擦了擦嘴巴,但她不满意,挥开了他的手:“走开,我要睡午觉了。”
“吃饱了就睡觉啊。”
“要你管。”
贺召坐得离她近了些,半搂着她的后背,倾身凑近,在她唇上狠狠地印了一个吻:“要我管,那我就好好管管。”
甜喜作势要挠他,但可惜只有一只手能攻击,直接被他轻轻松松地扣住,完全丧失了反抗的能力。眼看着他又要凑上来亲,房门却突然“嘎吱”被推开了。
不太宽敞的门口齐刷刷地堵满了前来探望的朋友们。
廖满满手里拿着一束花,尴尬地咳嗽两声:“我就说吧,进门得先敲门。”
廖盈盈干脆傻眼:“……可怜的妹妹,到底还是被疯狗给拱了。”
小方很激动:“贺召你竟然骗我说在加班!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贺召缓缓松开在甜喜身上作孽的手:“我是在加班,刚忙完,只是没去公司……手机,可能静音了。”
“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你的手机除了上学的时候这辈子就没静过音吧,”温跃拎着刚烤好的点心直摇头,“所以我们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小方对这个话题非常有发言权,他可是闭着嘴当了那么久的电灯泡不能说呢,义愤填膺地附和:“就是!真气人!”
廖盈盈痛心疾首:“也太突然了,阿甜还在养伤呢,我没想到贺召你竟然是个禽兽,还趁虚而入。”
廖满满奇怪她这么大反应:“诶?我不是之前跟你说过他们俩在一起了么。”
“什么时候说过?”
“就你跟姜大爷去乡下之前,我给你发消息来着。”
“哦,我没看,当时把你屏蔽了。”
“……”
温跃把点心放在床头桌上:“合着就我一个人没接到通知呗,怎么着,给我说说怎么回事儿?”
甜喜眨巴着无辜的眼睛,伸手指着贺召控诉道:“都是他强迫我的。”
第57章 刚好
在他们这个小团队里, 甜喜无疑是最受宠的妹妹。
即便他们都早早地发现了贺召喜欢她,但真到了关系公开的这一天,多少还是有种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见甜喜说被强迫, 温跃当即给廖满满和小方丢出一个眼神。
廖满满接到了指示,联合小方一左一右,直接把贺召给掳走。
贺召哭笑不得:“喂,这是医院,别闹吧……”
廖满满:“谁跟你闹了,给我出去受死!”
小方:“就是,谁跟你闹了,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三人拧巴在一块儿往外走,“哐啷”撞到了窄窄的房门框上。
廖盈盈无语地朝他们翻了个白眼,抱着胳膊来到甜喜身边坐下:“别理那群蠢货。你快跟我说说,你跟贺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竟然不告诉我。”
温跃在旁边凳子上落座, 打开了点心盒:“是啊,你们俩可真沉得住气, 一点儿风声也不透露, 不拿我们当自己人是吧。”
“没有没有, 你们当然是自己人了。”
就是因为自己人所以才不告诉他们的。
好奇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甜喜问道:“你们……和好了吗?”
廖盈盈愣了一下, 高傲地抬着下巴,语气略显刻意:“我们又没什么, 发小么, 认识这么多年,吵吵闹闹很正常。”
温跃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好像真的蛮不在乎,把点心递给甜喜:“你还有闲心管我们呢, 快交代你的问题。”
甜喜接过点心来咬了一口:“我哪有什么问题,发现哥哥喜欢我之后,我就跟他在一起了,没啦。”
廖盈盈问:“你是怎么知道他喜欢你的?”
甜喜老实回答:“是叶大夫跟我说的,他说哥哥有一个秘密,让我去把哥哥的心剥开看一看,答案肯定不会失望。”
廖盈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贺召的秘密就是喜欢你?”
甜喜点头:“嗯!”
温跃不禁失笑:“这算哪门子的秘密,还用得着狗蛋装神弄鬼,谁不知道贺召喜欢你。”
空气里安静了两秒。
廖盈盈没有吭声,只听甜喜用那甜甜的嗓音幽幽地说:“你们果然都知道哥哥喜欢我,你们是故意瞒着我的。”
温跃察觉说错了话:“那个,其实,其实我也是瞎猜的,我怕猜不准,所以就没跟你说。这事儿吧,归根结底……都怪贺召!装得跟什么似的,嘴还严得很,真坏!我这就出去替你教训他!”
说完温跃起身就跑没了影。
廖盈盈叹了口气:“我的确是早就知道了,没办法,贺召太喜欢吃醋了,占有欲又那么强。你懂得,男人那点小心思,在我这跟裸丨奔一样,实在很难看不出来。”
甜喜不乐意地拉着她的手:“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呀,哥哥喜欢我,结果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傻丫头,你哥对你已经是光明正大的偏爱了,他有无数个机会跟你表白,也有的是办法教你明白什么是喜欢,可是他没有那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呗。你是当局者迷,所以看不出来,如果我非要多管闲事去点破,反而搅乱了你们的相处模式,他肯定得跟我急眼。”
甜喜一想也是:“好吧。我就是生气你们都瞒着我,所以才故意没公开我们的关系。”
“小气鬼,”廖盈盈宠溺地捏了捏她最近明显长胖的脸,语气八卦地问道,“贺召那么沉得住气,你们俩谁先主动的,该不会是你吧?”
甜喜当时喝醉了酒,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像做梦一样犯迷糊:“好像是我诶。他真的很沉得住气,我都亲他了,他还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只能我来想办法。”
廖盈盈惊到捂嘴:“你主动亲他?”
“嗯。有一天晚上我喝醉了,他很生气地把我带回家,我看他很好亲就亲了一下……也有可能是好几下,我不太确定。”
廖盈盈啧啧摇头:“可以可以可以,还得是你,我竟然错过了这种大场面,太可惜了。”
甜喜实诚得很:“我们当时在玄关亲的,有监控,哥哥把监控保存了一份。”
廖盈盈两眼放光,差点捂不住嘴边的姨母笑:“天呐天呐天呐,贺召妹这个纯情少男,竟然还保存!我要看我要看!在哪儿?”
“在……”甜喜想起了那个被她给摧残到黑屏的手机,“保存录像的手机坏掉了,可能在云端会有备份。”
“okokok,回头我先去贿赂小方,让他把贺召的密码告诉我。”廖盈盈简直就像来到了嗑cp现场,激动得根本坐不住,“快快快,再给我讲讲别的,我最喜欢看别人谈恋爱了!继续继续继续!”
甜喜被她说得有点脸红:“……为什么啊,你不是谈过很多男朋友吗?”
“那不一样。我谈的都是限制级,你这可是纯爱片。”
“?”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东拉西扯了半天,甜喜跟贺召总共没谈多久的恋爱,全被廖盈盈给扒拉了个遍。按照廖盈盈本人的话说,这叫重在参与。
等贺召回来,甜喜已经顶着红扑扑的小脸睡着了。
睡之前估计没少吃点心,床上掉的渣还没完全清理干净。
贺召不禁皱起眉头:“廖总你别这么惯着她,她刚吃过午饭了。”
廖盈盈笑得不怀好意:“好好好,你自己的女朋友自己惯着,我不管咯。小方呢?我找他有急事儿。”
“在外面跟满爷抽烟呢,离得有点远,你可能找不着,让他们给你开个定位。”
“成,我先撤了,你忙你忙。”
廖盈盈八卦吃瓜的眼神盯得贺召浑身难受,等她走了,贺召大步上前拉开甜喜身上薄薄的被子,故意冷着脸:“起来,不准睡。”
甜喜迷迷糊糊睁开眼,很快又闭上了,伸着一只右手说:“哥哥抱。”
贺召朝她的手上拍了一下:“不抱,你看你把床上弄得好脏,快起来换掉。”
甜喜往里挪了挪,撒娇耍赖:“我起不来,睡一会会儿嘛。”
贺召也不多说,直接弯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在怀里掂了掂:“之前给你好吃好喝长得那么慢,怎么歇了几天就胖了。”
“变重了吗?”
“刚好。”
贺召把她抱到旁边的长沙发上,温柔地放下,亲了亲她的额头:“再重一点也可以,按照你的身高,体重长到110多斤,120左右吧,都可以。”
甜喜清醒了几分:“那岂不是会变得下巴圆圆的?”
“怎么会,又不是光长胖,还要运动的,锻炼好了身体才能结实又健康。”
“好吧。你跟我一起运动吗?”
“嗯,等你好了我们就一起运动。”
甜喜答应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胳膊,紧接着语出惊人:“刚才盈盈姐说,她经常会找各种各样的帅哥,做一些她爱做的事情,也可以锻炼身体。”
贺召哽住:“……你们凑一块儿都聊了些什么东西。”
甜喜清澈的眼睛眨巴得非常有精神:“聊了好多好多呢,不过基本都是她在问我。”
“她问你什么?”
“问我,咱俩是谁先主动的,还问我亲你的时候是不是你的初吻,还有我第一次霸凌你的时候,你坚持了多久才……唔……”
贺召及时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以后少跟廖总聊这种天。”
太污了。
把纯情小狗都给带坏了。
……
八月就这么在医院里度过了两个多周,暑假也被耗费了一大半。
甜喜去办理出院的时候,骨折的胳膊还打着石膏,身体不便多活动,只能坐在轮椅上被推着走。正好赶上邵子凝来找她玩,推轮椅的重任也就落在了邵子凝身上。
临走前,她发现老安也准备要出院了,到底是没忍住好奇,问道:“哥哥说这样不礼貌,但是我还是很想问……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基本没怎么见他吃药,没怎么见他吊瓶,更没怎么见医生护士过来管他。
真的太奇怪了。
老安挠了挠头说:“嘶,这个吧,其实我没病。”
“没病?”甜喜不解,“那你为什么在医院?”
老安一本正经:“因为我是个医生。”
甜喜无语。
邵子凝只蹦了个单音:“嘁。”
甜喜扭头:“你有何高见?”
邵子凝说:“上次我问他是干什么的,他说他是老师。”
老安说:“没错啊,我曾经是老师,后来是医生嘛。”
甜喜根本没信,看了眼时间:“我得先走了,哥哥等我呢,不聊了,拜拜。”
老安摆摆手:“回头微信说啊,我给咱仨拉了个群!”
甜喜动作僵硬地抬着石膏左手晃了晃,算作告别。
好不容易从医院离开,甜喜一路上都在感叹外面的空气真是新鲜又自由,坐在后排眯着眼睛差点又补一觉。
邵子凝像个拖油瓶似的,死乞白赖跟着他们回了家,非要把今天的拼积木过家家活动进行完。玩到中午饭点时难得懂事,还主动帮甜喜这个病号盛了满满一大碗饭。
甜喜猜到她肯定有什么目的:“你想干嘛?”
邵子凝:“渴了。”
甜喜:“我家可没有你要的果汁,哥哥不喜欢我喝那些乱七八糟的饮料。”
邵子凝坐在椅子上晃悠腿:“那你平时除了水还喝什么?”
“茶,咖啡,牛奶,或者酸奶之类,还有哥哥会给我鲜榨果汁。”
邵子凝点点头,昂起脖子朝着厨房喊:“爸爸!姐姐想喝鲜榨果汁!”
甜喜:“……”
这辈分怎么这么乱呢。
贺召身上系着卡其色小熊围裙,不紧不慢地端来最后一盘炒菜,询问甜喜:“要喝果汁吗?”
甜喜故意使坏:“算了,也不是那么想喝。”
邵子凝计划失败,果然不乐意了,撇着小嘴直瞪她。
吃完饭,贺召要忙着收拾碗筷,甜喜跟邵子凝则去客厅空地毯上继续玩积木。
玩着玩着,忽然听到厨房里响起了榨汁机的动静,邵子凝立马转愁为喜,高兴地站起来往厨房看。甜喜却头也不抬,早有预料一般,语气有点小得意:“哥哥可疼我了,不管我要什么都会给我的。”
邵子凝跟着点头:“爸爸真是个好人。”
“……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的内容是什么?你赶紧发给我,我给你抄完,你就不准再管我哥叫爸爸了。”
邵子凝又坐下,跟她讨价还价:“你帮我把二十九遍半全抄完,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个小屁孩能有什么秘密,少来。”
“真的是秘密,跟爸爸和你有关的。”
甜喜被勾起了好奇心:“真的?那你先说来听听,回头我帮你抄。”
邵子凝掏出手机,打开了录音机:“你发誓。”
“……我发誓,但是你必须真的告诉我跟我哥有关的秘密才行,你不能骗我,否则誓言无效!”
邵子凝保存录音,直奔主题:“爸爸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去学校给我家长会,他说我跟他妹妹小时候长得很像,所以才来帮我。”
甜喜愣住了。
或许真的是当局者迷,她并不能看出眼前的邵子凝跟自己哪里长得像。
邵子凝继续说:“我问爸爸,他的妹妹是谁,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是他喜欢的女孩哦。”
榨汁机的声音突然停了,甜喜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问邵子凝:“这件事你有告诉过你妈妈和你外公吗?”
如果邵老爷子知道,至少不该乱点鸳鸯谱。
邵子凝摇头:“没有告诉他们,爸爸说这是他的秘密,非常非常重要的秘密,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我想让你帮我抄二十九遍半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啊。”
“……”
所以这么重要的秘密,连妈妈和外公都不能告诉的秘密,败给了二十九遍半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
邵子凝一直玩到傍晚才走,再不走就该继续蹭晚饭了。
贺召亲自下楼去把她交给了邵颜,并嘱咐道:“阿甜回家之后要好好休养,没精力替你带孩子,明天不要来了。”
言下之意,是以后都不要来了。
邵颜满面春光,好不容易让邵子凝找到了靠谱的“托管”,怎么可能就此放弃:“没事没事,先让阿甜妹妹好好休息,凝凝正好要回锦城去参加街舞比赛,回来再找你们玩。”
贺召:“……”
回到家,甜喜还坐在地毯上没起来。长长的头发柔顺地披散着,身上不再是病号服,而是舒适的吊带裙。
积木已经被邵子凝收进行李箱带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那显得有点孤独可怜。
贺召本想去把她抱起来,没成想伸手的同时被她猛地一拽反而没站稳,单膝跪在了她面前。
第58章 生日快乐
甜喜以前对人的美丑并没有什么概念。
太多人模狗样的败类, 私底下肮脏龌龊,太多光鲜亮丽的人类,内里却空洞呆板。
长相本就是一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而贺召是第一个能让她发自肺腑地觉得好看的人。
此刻,突然跪在她面前的贺召无疑带来了颜值暴击,让她不禁愣了一下。
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泛着令人感官愉悦的甜,吸入鼻腔中,仿佛能让整颗心都为他尽情盛开。甜喜就像觊觎宝物的盗贼,伸出贪婪的手抓住他了的衣领,迫使他低头靠近的同时仰起脖子, 在他嘴角落下一枚占有欲十足的吻。
贺召宠溺地为她撑着受伤的胳膊:“去沙发坐吧,今晚又要下雨,我去关窗。”
甜喜盯着他的时候眼睛总是明亮又专注,比月下粼粼的泉水还要清澈动人:“亲亲我嘛, 亲亲我就去。”
贺召扛不住她的眼神攻击,垂下眸子, 浅浅地亲了亲她的嘴巴:“亲亲, 好了吗?”
甜喜无赖摇头:“不好。”
贺召又亲了一下:“现在呢?”
甜喜继续摇头。
贺召托起她的下巴, 在她的嘴唇上嘬了两口,故意弄出的声音激得她瞬间耳根泛红。
“满意了?”
甜喜用舌丨尖舔了舔被吻过的唇丨瓣, 明显是满意但不满足:“好像好久没有闻到你身上的烟味了。”
“嗯,”贺召应道, “戒了。你不是不喜欢那个味道么。”
“抽烟有害健康, 我跟着吸二手烟身体也会坏掉的。”
“对,所以以后都不抽了。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甜喜不直接回答, 目光飘来飘去,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哥哥。”
“说。”
“如果以后我们结婚……”
贺召眸色微动, 掰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对视:“说清楚,谁跟谁结婚?”
甜喜眨了眨眼睛:“我跟你呀。”
贺召勾起嘴角,一把将她捞起来,抱在怀里,轻轻松松地站起身:“恋爱两个月就着急想结婚了?”
“才没有,”甜喜傲娇地说,“其实我想告诉你,我不结婚了,以后你守寡吧。”
贺召迈开长腿,抱着她一起去阳台:“还没结婚怎么守寡,你不是应该先跟我结婚,再狠狠地利用我,伤害我,骗我的身子,最后无情地把我抛弃么。”
甜喜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有道理,我考虑一下。”
贺召单臂就能担住她的重量,另一只手关窗,丝毫不费力。关好之后,把她放到窗边落地的窄书柜上,改为揽着她的腰。她背后是一面大玻璃窗,映着云州美丽多情的夜景。被戳破心意的那天,他们就是在这里拥吻,击碎了横在彼此面前的隔阂。
“宝宝,虽然你出院了,但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接下来的时间还是由我照顾你,我会继续在家里工作,你不准一个人出门,不管做什么都要让我陪着你,可以吗?”
甜喜痛快地答应:“可以啊。”
贺召低头又亲了亲她,恋恋不舍:“我不会再让你做任何危险的事了,以后我要把你圈在身边牢牢地看好。除非必要,我们多一刻也不分开。”
甜喜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故意挑衅:“洗澡的时候也不分开吗?”
“不分开,”厮丨磨的唇愈发贴紧,“我会亲自把小狗洗得香香的。”
“小狗今天想泡澡,要泡小玫瑰。”
“好。”
刚答应完,贺召立马抱着她往她房间的浴室走。
按照以往那不算经验的经验,甜喜本以为他们会在浴室里发生点什么,结果没想到贺召很顾忌她的伤,压根没打算跟她一起洗,而是穿得严严实实,一门心思地伺候她。
泡完澡,贺召让她先用毛巾擦擦头发,然后说要出去准备晚饭。
甜喜不信他意志力这么坚强,头顶着毛巾跟出去,果然看到他拐进了客厅的卫生间。
如今的甜喜已经能想象出他在里面干什么了……
反正一时半会肯定是出不来。
男女朋友的关系确认至今,他们之间的发展突飞猛进。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她,贺召不光每天在家办公,还抽了个时间,把自己常用的东西全都搬进了她的卧室。
两个有分离焦虑症的人根本不怕空间被打扰,反而觉得能时时刻刻跟对方在一起很有安全感。
就这么和平又温馨地度过了几天,8月22号,甜喜到了该去医院复查顺便拆石膏的日子。
她的情况并不严重,复查结果也没什么大碍,恢复得很好。而李建就比较倒霉了,到现在还在住院治疗,甚至没办法配合警方工作。医院的停车场很大,为了控制甜喜的活动量,不让她累着,取完药准备离开的贺召让她在医院门外等一会儿,独自去开车。
没了石膏束缚的胳膊感觉格外轻,甜喜不停地晃悠来晃悠去,一个不小心,碰到了一个路人。
“不好意思……”她连忙道歉,抬头的瞬间撞进了对方满是探究的眼神中。
是个她并不认识的年轻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
两人一齐沉默着,男人并没有多说话,收回目光后点了点头就走了。
只不过走了没多远,好像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脚步,不太确定地叫她:“……甜喜?”
甜喜闻声回头。
“甜喜,”对方这次的语气很肯定,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朝她走了回来,“怎么只有你一个,还以为我认错了呢,贺召妹竟然舍得把你丢下?”
甜喜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你认识我哥哥?”
“当然,”对方站定在她面前,没有继续逼近,挑眉道,“胡鸿轩,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甜喜一愣。
胡鸿轩是那个在学校里欺负廖盈盈反被打伤,还让贺召在医院里下跪的人……
“阿甜!”
在这关键时刻,贺召的车开到了医院门口,及时赶了过来,直接霸道地把甜喜挡在身后,警惕地面对着这个奇怪的男人。
气氛倏然变得紧张,又在那人“噗嗤”的笑声中散成了乱七八糟的一团。
“贺召妹,你没必要这么防我吧,我可是来帮你的。”
见对方态度友好,贺召多少收敛了一些严厉之气,温和地笑了笑,仿佛一瞬间变成了那个生意场上圆滑世故的贺总:“老同学,好久不见。”
甜喜扯住贺召的衣摆。
贺召主动为她介绍:“这位是胡飞羽,胡总,我的高中同学。”停顿了一下又说,“胡鸿轩的堂哥。”
胡飞羽笑得痞气,走上前来伸出手,却不是对着贺召:“妹妹,你哥太紧张了,我是个好人啊。认识一下?”
甜喜没搞清楚状况,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认识。
贺召主动伸手拦截胡飞羽,跟他握了一下:“我妹妹腼腆,胡总跟我认识就好。”
胡飞羽知道贺召拿这个妹妹很要紧,逗一逗罢了,也没想勉强:“我这趟来专门是看李建的,他爸跟我爸一个胡同长大,过场么,不走不行。那小子伤得够狠,不过没有你心狠啊,急得吴瀚海都来找我了,摆明了想让我给你施压。”
贺召从容不迫,一脸淡然:“那看来吴先生的信息也不是那么的准确,竟然不知道胡总已经是我的同盟了。”
“吴瀚海确实是废物一个,李建更是废物中的废物,”胡飞羽不屑地评价完,突然话锋一转,“回头伟诚的肉分出来,还得请贺总记得我一口呢。”
贺召话里话外满是客套:“是胡总应得的,哪需要我分。”
胡飞羽果然又笑了:“行,老同学的心意我清楚明白,咱俩就不多磨叽了。我这好不容易回云州一趟,还有事儿,回头再聊。”说完故意对甜喜摆摆手,“下次出来玩啊妹妹。”
像只骚里骚气的老狐狸,胡飞羽连背影都那么惹眼又潇洒。
甜喜很不安地问道:“哥哥,你跟他……”
“是友好的合作关系,”贺召握紧了她的手,“他爸以前在云州任职,现在调走了。当年我们跟胡鸿轩的事,多亏了他插手才让胡鸿轩退步。他们兄弟俩并不对付。要说起来,胡鸿轩也没什么背景,全靠这层伯侄关系才那么招摇。”
甜喜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是来闹事的。他真的在帮我们吗?”
“嗯,他跟我有生意往来。你别担心,吴瀚海想走他们家的这条关系根本没有可能,胡飞羽他爸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只不过胡飞羽……”
“胡飞羽怎么了?”
贺召望着胡飞羽远去的背影:“他是个疯子,不太正常,最好还是离他远点。我不想你跟他有太多交集。”
“哦。”甜喜答应下,用拆了石膏的左胳膊碰了碰他,提醒道,“哥哥,保安好像过来了……我们的车是不是挡路了?”
贺召回过神来,赶紧领着她上车,离开了医院。
今天天气好,蔚蓝晴天上浮着团团的白云。廖满满老早就说想去海边,正好,明天是贺召的生日,总算逮住个机会,已经带着帐篷抵达目的地了,还在群里发了张自拍,让其他人赶快去。
廖家收租的:急什么,我老公还在上网课呢,等会儿到。
满爷:????私人活动,不准带家属!!!!
小方:我还在公司,我也等会儿到,忙死了。
加倍甜:我跟哥哥刚从医院出来,马上就到啦。
满爷:大爷的,你俩不用早,晚点来就行,别特么来给我喂狗粮。
廖总助理一筒:本月第271次脏话,扣款500元。
廖总助理一筒:[收款码]
满爷:……我真是不爱搭理你们这群肤浅又无知的人类。
温神:那个,我可以带一个个朋友去吗?你们认识的。
满爷:谁?男的女的?帅哥不要,美女可以。
[“温神”邀请“狗蛋”加入了群聊]
狗蛋:^_^大家好,我是叶敛青。
加倍甜:叶大夫?这是你微信小号吗?
狗蛋:其实这是我微信大号,我是个社恐,所以加你的那个才是小号。
温神:滚蛋,别听他胡说,他是个究极社牛,还巨爱吃瓜。
满爷:不是我说,你不先打个招呼就把人拉进来,我还没说同意呢,万一我接受不了他,想把他踢了,那多不好意思的。
温神:别踢啊,他有一手资源。
满爷:什么资源?
狗蛋:^_^实不相瞒,我二姑是云州七个90后单身狗相亲群的管理员,有很多优质待脱单女士的联系方式。
满爷:嘁,我又不去相亲。
狗蛋:满爷你有所不知,相亲群里男的大多都是歪瓜裂枣,大部分优质单身女士都不愿意进群,而是让我二姑有好的资源私下联系。
满爷:懂了,我就是你二姑苦苦等待的好资源!
狗蛋:那倒不是,我主要是想来问问方总有没有脱单的意向。
小方:我?
大方:有有有!这位狗蛋先生,太谢谢你了,快,赶紧让小方脱单!
狗蛋:我姓叶,是一名医生,你可以叫我叶大夫。
大方:好的狗蛋先生,你直接记一下小方的手机号,我再给你准备两张帅气的艺术照片,还请你二姑尽快把美女们的联系方式向着小方大力倾斜!如能成功,必有重谢!
小方:……工作太忙了,先退群了88。
群里聊得热火朝天,甜喜纯粹是看热闹,笑得起劲。
贺召见她开心自然也跟着开心:“笑什么呢,群里又怎么了。”
“叶大夫说要给小方哥哥介绍对象。”
“叶大夫?”
“嗯!温神哥哥把他拉进群了。”
“你一说这个我才想起来,上次邵三小姐让我把邵子凝拉进群,我给忘了。”
“拉邵子凝?不太好吧……群里聊得乱七八糟,她还小呢。”
“也是,就满爷的脏话都够少儿不宜的。”
“要不把邵三小姐拉进来好了。”
贺召有些惊讶:“拉她干嘛?”
“她不是正愁回了家没什么由头跟邵子凝聊天么,把她拉进群,看到什么好玩的可以跟邵子凝说说,经她过滤一遍,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可以,我没意见,你觉得ok就好。”
[“加倍甜”邀请“邵三”加入了群聊]
这条提示一出,群里一阵安静。
过了一会儿,邵颜忙完了才看到有了新群。
邵三:?
狗蛋:?
温神:?
满爷:???
加倍甜:@邵三,经过我跟哥哥的讨论,一致认为这个群不太适合邵子凝加入,所以选你为邵子凝同学的代表兼传话人。
邵三:行啊,不过我没什么时间,我能再拉两个秘书进来吗?
满爷:停停停![表情包:拍桌]你们能不能在乎一下我这个管理员的感受?我要美女,我要单身的美女!
邵三:我的两个秘书确实是单身的美女。
满爷:拉进来!
邵三:不过她们俩应该看不上你。
满爷:?
邵三:不好意思哈哥们,你太胖了,这年头的男人没点腹肌根本没竞争力。对了,我记得你们好像有一个姓方的还挺帅的,在群里吗?
大方:在在在!这位邵三女士,你好,我是小方的爸爸,感谢你为我们家小方介绍对象,如能成功,必有重谢!
小方:……我真的退群了88。
群里的走向越来越奇怪,在廖满满的极力控制下混乱到一发不可收拾。
贺召全程没看群聊,只听甜喜转达就够乐了。开着车到商场,他们得先买点吃的喝的用的,准备妥了再去海边。就廖满满那横冲直撞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能帮他们拿帐篷已经是顶天的了不得,多的什么都没有,全指望着他们带。
逛商场的时候,甜喜还在看手机,贺召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揽着她的腰,时不时地再提醒一句:“别玩了,看路。”
甜喜问道:“满爷说李建的事现在情况很明了,是不是不麻烦了?”
贺召说:“确实明了。本来担心取证难,得耗费时间,现在加快了进程,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得到解决。”
甜喜语气轻快:“是因为我帮上忙了所以才加快了进程吗?”
贺召眉头轻轻一皱,转头看她的同时眼神骤然冰冷:“你好像还挺得意?”
眼神威压,震得甜喜刚想摇起来的尾巴全耷拉了下去:“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毕竟我也不能白受伤。”
贺召对她坠楼受伤的事总是很敏感,态度顿时严肃:“以后你不准再提李建,这件事从头到尾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准关心。待会儿我会去跟满爷说,让他们以后都不准当着你面聊。”
甜喜撇了撇嘴:“好嘛。知道了。”
溜达着买了满满一车的东西,甜喜全程甩手掌柜,不管是付钱还是搬走都是贺召来。
等他们赶到廖满满定位的海边,天色刚暗,夕阳正盛,其他人也陆续抵达。
廖满满摆好了烤架,也买好了海鲜,擎等着贺召送来食材,赶紧跟小方他们一起点起了炭火。廖盈盈跟慕邵凡负责处理其他食物,叶敛青则临时跟庆衾组合,开始搭帐篷。
忙了一天的贺召终于清闲,无所事事地跟甜喜一起坐在观景台的躺椅上嗑坚果。
“我们真的不帮忙吗?”甜喜嘴上这么说,身体却一动不动。
“你是病号,谁敢让你帮忙,”贺召把刚剥好的核桃放在她手心,“我是寿星,谁敢让我帮忙。”
甜喜把核桃全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生日快乐。”
贺召失笑,用手指给她擦了擦嘴角:“别这么敷衍行不行,你给我准备的礼物呢?”
第59章 礼物
“礼物……”
甜喜伸出脏兮兮的手:“给你。”
贺召反手握住她:“虽然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但是你该不会没给我准备别的吧?”
甜喜默默地抽回手:“没有诶。”
“唉,”贺召才不信她真的没准备,故意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想套她的话,“亏我还给你准备了呢,你竟然这么对我。”
“你给我准备什么?”
“你猜。”
“嗯……肯定是什么珠宝首饰之类的,我已经有好多了,又没什么惊喜的。”
贺召忍俊不禁:“连珠宝首饰都不算惊喜了,大小姐阔气啊。不过我这次准备的还真不是珠宝首饰。”
“那是什么?”
“算了,”贺召吊她胃口, “你都没给我准备礼物,我的礼物又有什么重要的。”
甜喜果然上钩,爬起来凑到他身边坐下,扯了扯他的衣摆, 见他没反应,又整个趴在他怀里:“到底是什么?你先告诉我, 让我听听。”
躺椅不宽敞, 贺召怕她掉下去, 赶紧把手里的坚果放下半搂着她:“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你现给我买礼物管用吗?还不是伤了我的心。不告诉你。”
甜喜皱了皱鼻子, 冷哼一声:“不告诉拉倒。”
说完起身就跑。
这片沙滩是要收门票才能进的,游客没有免费区那么多, 他们占据了这一片, 基本没什么人来打扰。廖满满的车上挂了一盏锃亮的太阳能灯,主要用于照明, 方便烧烤。地上则摆了几个浪漫的小夜灯,单纯用来装饰。
叶敛青跟庆衾帐篷搭不明白, 半天也没多少进展,到底还是把贺召叫过去帮忙了。插不上手的庆衾转头来铺野餐垫,刚铺完就捕获了一只躺在上面赖着不走的甜喜。
庆衾跪坐在垫子边缘,lo裙裙摆绽开像花瓣,声调软软绵绵地控诉:“阿甜,你在上面我铺不开了。”
甜喜朝她招招手:“不急不急,来躺会儿,他们还早呢。你看,天上好多星星。”
庆衾没空看星星,下意识往廖盈盈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是……”
她怕被廖盈盈扣工资。
没办法,她的工资实在很高,导致廖盈盈有事没事就想给她扣一点。
甜喜倒是蛮不在乎:“没关系的,今天慕邵凡也在,廖总心情好,不会管你的。”
庆衾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当即跟甜喜并排躺在了垫子上。
如果忽略城市繁华的灯光单看天空,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黑,反而很剔透,很辽阔,仿佛能一眼望到光明未去的远方。
甜喜看着看着犯起了迷糊,忽然说:“要是有个枕头就好了。”
庆衾把手边厚厚的野餐垫包装袋递过去:“这个可以吗?”
“可以。”甜喜接过来枕在脑后。
枕了没一分钟,直接闭着眼睡着了。
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庆衾一脸难以置信,好像惹了什么麻烦似的。
晚上海边的风很大,甜喜身体不好又刚受过伤,哪能就这么睡在这。为了不打扰贺召搭帐篷的进度,庆衾只能跑去找廖盈盈求助。
廖盈盈撂下手里的活过来一看,甜喜困得根本叫不起来,干脆去车上拿了贺召的外套盖在她身上,让庆衾不用管了。
等贺召忙完回来,甜喜侧躺着蜷缩在他的衣服里睡得正香。
衣摆勉强盖过双腿,露出了脚踝。长发散着,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奶狗,可爱得他心里痒痒。
一把把她捞起来抱在怀中,贺召温柔的声线融化在黑夜的晚风里低沉而清冷。
“宝宝怎么睡在这了,冷不冷?”
甜喜含糊地应了一声,往他怀里钻了钻,身上堪堪盖住的外套从肩头滑落,露出了后背。贺召赶忙将她捂好,怕她冻着:“起来吃饭吧,满爷那边烤的可香了,你闻见没?”
她把脸埋在他胸膛,摇了摇头。
“快起来,现在睡了待会儿失眠了怎么办”
甜喜听到这话很不乐意,嘟囔着:“还不是你昨晚不让我睡觉,好困。”
旁边等着听热闹的哥几位纷纷停住动作,朝他们投来八卦的目光。
贺召没察觉,一门心思抱着她哄:“昨晚那是我不让你睡觉吗,是你不让我睡觉吧。”
“就是你!”
“要这么说的话,剩下的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我可不帮你抄了。”
眼看着到了暑假末尾,邵子凝开学在即,甜喜答应好的二十九遍半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迟迟没有下文。昨天在良心的催使下,她终于决定动笔,结果吊着胳膊在桌前奋笔疾书的样子被贺召发现,行动果断叫停。
为了不影响承诺的兑现,甜喜坦白了自己跟邵子凝的交易,并寻求贺召的帮忙。
贺召一听写完这二十九遍半就能让邵子凝以后都不再叫他爸爸,很痛快地揽下了任务。可是却没成想一遍竟然有一千一百多个字,生生熬了几个小时才好不容易抄完了十遍,实在累得不行。
甜喜见抄这玩意儿这么费劲,更是一点儿也不想动手,搂着他的脖子在喉丨结上亲了一下,小声撒娇:“不嘛,你答应了要帮忙的,剩下的你也要抄。”
贺召把她抱紧了些:“那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一个亲亲。”
“行。”
贺召作势要吻她,吓得一旁的小方直咳嗽。
“快过来开吃!”幸好这时廖满满嗷的一嗓子,把其他人都叫了过去。
贺召拍拍甜喜的后背:“等会儿再亲,满爷叫我们呢。”
甜喜终于睁开惺忪的睡眼,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起来。
烧烤架旁边放着一张窄长的木桌,头顶立着用于挡风的伞,颇有几分浪漫情调。几人各自落座,小方端着两盘烤好的肉先过来,廖满满懒得很,直接原地开了瓶啤酒变烤边吃。
除了新来的慕邵凡,叶敛青还有庆衾,其他都是老熟人了,也不用那么客气,吃着聊着都很随意,话题从贺召明天的生日开始起头,一度聊到了地球到底是不是巨人身上的一个细胞,最后又转到云州第二个飞机场会建到哪儿。
酒喝得多,小方来了兴致抱着吉他唱起了歌。
叶敛青很尽责地给他录了一段视频,并表示要让二姑拿去发条朋友圈。
温跃面色透红,掏出烟盒来示意贺召。
贺召摆手:“戒了。”
“来真的啊,真不抽?”
“不抽了,抽烟有害健康。”贺召说着又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的啤酒。
“你这健康有害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醒悟了。”
“散播二手烟怪没礼貌的,”贺召说,“对阿甜身体也不好。”
“嘁,”温跃笑了,“你说说你这个妹控,现在直接晋升妻管严,老婆奴,无缝转换。”
贺召挑眉:“妻管严有什么不好,反正我又没什么伟大的人生目标,只要努力活到退休,再努力跟她一起老死就够了。”
温跃笑着吐槽:“你想得倒是挺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大年纪了呢。咱们也就才二十二岁,大好的青春,以后有的是劲头,干嘛这么老成。”
贺召扯起嘴角笑了笑,微醺染不醉他深沉如汪洋的双眸,总是明亮又赤诚:“人这辈子看年龄没用,多的是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的奇葩。像我这种从小在外面捡垃圾长大的,工作经历怎么也得个十年八年,放哪儿不算前辈,老成不应该么。”
“得了吧你,还好意思说捡垃圾,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初二的时候去给人发传单,前脚发完拿了钱,后脚把对家的传单收走了卖破烂,真是一点儿资源也不浪费。”
贺召装傻:“我怎么不记得有这种缺德事儿。”
温跃懒得拆穿他,新开了一瓶啤酒:“来。”
贺召拿起玻璃杯跟他碰了碰。
“叮”的一声,跟海水的碰撞声一样清脆。
晚风从海面上徐徐涌来,甜喜那边也正聊着,庆衾坐在她身边给她编辫子,廖盈盈则是喝上头了,手直比划,不知道在跟她说什么,语气非常激动。
无论是什么时候,贺召的目光只要落到甜喜身上,必定是半天都收不回来。
温跃忘了第一次是怎么察觉这个情况的,怪只怪贺召的一举一动实在太放肆,关心和爱意从不遮掩,要不是甜喜感情认知障碍,绝对不至于耗这么久才发现。
本以为他们俩会是最苦最难熬的一对,却没想到现在最早安定了下来,幸福得让人羡慕又嫉妒。
“喂,我说。”
“什么?”贺召闻声回头。
“你有没有害怕过,这层窗户纸捅破之后,结果不好怎么办?万一你移情别恋,万一她另有新欢,万一你们对彼此倦了,失去了热恋的感觉,没办法在一起了……到时候怎么办?”
贺召看他这迷茫的样,知道他肯定对廖盈盈还没放下。
心上人跟别人幸福美满的画面有多刺眼,贺召不是没体会过,上次甜喜挽着叶敛青的胳膊出场,差点没把他给气死过去。
好在叶敛青并不是真的情敌,好在甜喜认清心意后给了他机会,而不是像廖盈盈那样,做出了无可回头的选择。
如今廖盈盈的正牌老公正在那坐着呢,贺召就算心疼自己哥们又能怎么着呢。
“温神,你脑子聪明,打小就是全能学霸,爱情这点小事儿根本难不倒你,廖总这事儿吧,其实是你庸人自扰了。”
温跃不解:“怎么说?”
“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有那么喜欢她吗?咱哥几个认识这么多年,你连躁动的青春期都给熬过去了,怎么去外地上了个大学,反而发现自己喜欢她了呢。”
温跃沉默了。
“你问我捅破窗户纸之后的顾虑,恰恰证明了你的心在动摇,你确定不了自己的感情,也就看不清缥缈的未来,更没办法判断值不值得冒险跟她在一起。”
温跃自嘲地点了点头:“是,你这么说也对。”
贺召抿了一口酒,长舒一口气:“廖总跟你的性格不同,她勇敢又果断,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会立刻去要,而不是等待,不是犹疑。慕邵凡显然很适合她,既能陪她胡闹,陪她说做就做,又能沉得住气,关键时刻及时拉她一把。”
温跃有点不爱听这话:“那男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温神,”贺召把手搭在温跃的肩膀上,“你知道的,我跟阿甜的情况跟别人不一样,我很肯定自己除了她不会再爱任何人,就算有朝一日她想离开我,只要她真的能得到想要的幸福,我可以往肚子里咽刀子,没怨言。因为我跟她之间不仅仅有爱情。
“爱情只是一种保质期很短的诈骗产品罢了,维持不了更长久的关系。人类擅长用那些不曾问心无愧的誓言,去换取所谓一生一世的永恒,冲动时说得很好听,做的事却比泡沫还虚伪,到头来大多后悔,又谈什么结果呢。
“如果你要问我答案,我无非是建议你清醒一点,透过爱情去看这段关系的本质,再去考虑你想不通的问题。”
把杯子里最后的酒一饮而尽,“咚”的一声放下,贺召撇下温跃,起身走向甜喜。
甜喜好脾气的时候是真好脾气,乖乖地坐在那,头发都快被庆衾变成花儿了。
贺召直接从她身后光明正大地抱住她,对其他人说:“不早了,我要把我的宝宝带走了,你们玩。”
说着便用公主抱捞起她走人。
甜喜满头的辫子晃来晃去:“还早呢,要这么早就睡觉吗?”
“不睡,”贺召说,“快零点了,我想从零点一开始就跟你一起过。”
甜喜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得回去拿……”
“拿什么?反正又没给我准备礼物。”
甜喜演不下去了,承认道:“好啦好啦,我给你带礼物了,你让我回去拿吧。”
贺召不撒手:“不急,回头再给我。”
抱着她回到观景台附近,贺召没有选择上去,而是爬上了一片平坦的岩石。正好两面朝海,另外两面被观景台的墙壁挡着,非常隐蔽,是个赏景的好地方。
月光明亮,照在海面上泛起柔柔的银光,周围不需要灯也能看清彼此的轮廓和表情。
贺召盯着腕上的表,一看过了零点,立马缠着甜喜:“快,祝我生日快乐。”
甜喜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生日快乐!”
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恩准,贺召大手穿过她的长发按住她的后脑,毫不犹豫地加深了与她的吻。
从2014年起,转眼过了三年,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他的第四个生日。
事业有成,朋友都在,恋人相爱。
还有什么需要奢求的东西呢。
如果非要许愿,他只希望像此刻一般的幸福能够无限漫长地覆盖他们的余生。
酒气在鼻息交错的每一个瞬间酿成惑人心弦的药。
喝了酒的贺召比平时更疯狂,心里对甜喜的爱意犹如爆炸般泛滥,纠缠着唇丨齿边的甜腻步步紧逼,恨不能攫取所有的空气,与她一同窒息而亡。
甜喜似乎有些难以承受这种汹涌的窒息感,手掌抵在他胸膛推了推:“……哥哥。”
他低垂着眸子,舌忝去嘴边如丝的晶莹:“嗯?”
甜喜被他蛊得心跳如雷,与他对视时,手从发间飞快地抽下了一条墨色发带,趁着他意乱情迷,直接绑住了他勾人的眼睛。
他愣住了,下意识伸手去摸,反被她的吻给堵住了嘴巴,阻拦了动作。
妄图掌控主导权的她玩心四起,摁着他的双手,吻得毫无规律。
贺召笑道:“别闹,怎么又绑我。”
“我想要哥哥。”
娇娇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她居心不良:“我想要长大一岁的哥哥。”
第60章 服务意识
自从甜喜受了伤, 贺召顾忌她身体不好,一直都清心寡欲当和尚。
就连亲自帮她洗澡,帮她换药, 也只是点到为止,从来没做过更多。
他单身二十多年,好不容易能跟心爱的女孩在一起,好不容易尝到了荤菜的滋味,要说心里没有点龌龊的想法那肯定是假的,是虚伪矫情的谎话。
可是他习惯了,关键时候的隐忍克制是他多年来辛苦锤炼出的优点, 对甜喜的绝对尊重和爱护大过一切,让他无法做出任何对她不利的行为。
眼下他抱着她明显长了一圈肉的腰,捏来捏去爱不释手。即便被蒙住了眼睛,看不到任何画面, 海风也会携着她身上的香气如暴风一般将他卷入其中。
“……你身体感觉还好吗,背痛不痛?”
他的嗓音有些低哑, 似乎正在理智和冲动的交界处挣扎。
甜喜什么也不说, 拉着他的手摸向后背。指丨尖的触丨碰犹如零星碎火, 恰好滴落在蝴蝶骨。
她穿着冰川蓝色的吊带裙,是他跟着一起去挑的, 有多贴合她的身材,有多衬托她的美丽, 他比谁都清楚。
虽然她不在意这些伤, 也不介意展示出来,但每一处的疤痕依然像烙在了贺召心口, 让他难以释怀。
美人沟性感蜿蜒,指引着一簇簇火光燎遍冰川蓝。
他没有继续沿壑冒险, 而是用手掌按住她的后丨腰,犹豫着说:“医生说你应该卧床休息三到四周,现在才三周,带你出来玩本来就不对……还是算了吧。下次好不好?”
算了?
还下次?
甜喜瞪他,奈何他绑着眼睛,又看不到。
故意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拳头,没成想被他给精准地握住了:“你在干嘛?怎么不说话。”
“你都说算了,我还说什么,那就算了呗。”
甜喜挥开他的手,抱着胳膊倚着身后的石面,看着远处石阶下无尽翻涌的海。
贺召扯掉遮挡视线的发带,面前如雾的月光缥缈朦胧。
“生气了?”
她傲娇地扭头:“没有。”
他低笑着去解她头上的辫子,动作温柔地一点点拆开,捋顺:“别让一筒再折腾你的头发了,好不容易养得这么漂亮,她手劲儿太大,扯断了不少。”
甜喜晃了晃脑袋:“不要你管。”
贺召最听不得这话,忽然霸道地横着胳膊把她搂进了怀里,胸膛贴近她后背,酒气扑洒在她耳畔:“不要我管?”在她耳后嘬了一口,“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甜喜理直气壮:“我没本事!”
贺召追着她连亲了好几下,把她亲得害羞了,自己好像也有些上头,大胆地抓着她纤细柔软的手放在石头上,略带委屈地埋怨:“从刚才你一亲我就这样了。”
甜喜愣住,两团绯红从她脸颊迅速地连绵至耳边。
她的大脑空白了一秒,又听他低语着威胁:“你该庆幸你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不然我今天过生日,刚喝了酒,你还敢惹我……一晚上你都别睡。”
甜喜眨了眨亮亮的眸子,说不好是太天真还是在挑衅:“我不信,之前也没有一晚上。”
贺召挑眉:“等你好了试试就知道了。”
甜喜就像主动跳上贼船的小笨狗,受到蛊惑之后直接翻身坐在他怀里:“今天就来试试!”
大腿不轻不重地撞到了石头。
贺召眸光晃了一下,边把她往怀里按边拒绝:“今天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的伤已经没事了,”甜喜黏黏糊糊地抱着他的脖子撒娇,“我想要长大一岁的哥哥,就今天要。今天是我们认识了三年的日子,你不能拒绝我。”
贺召从喉咙里叹了一声,眼神被她磨得有点恍惚:“没带小盒子……”
“我们去车上拿。”
“满爷他们都在呢,会看到我们的。”
“那我们开车去别的地方。”
贺召苦笑:“先不说我喝了酒,就说我成这样,还怎么开车。”
甜喜不乐意,哼哼唧唧地把脑袋埋进他肩窝拱来拱去:“可是我现在就想霸凌你。”
这么一个双开门肌肉帅哥摆在她面前,不论心理还是生理都很难控制住不对他产生贪婪的念头。更别说气氛也烘托到了这一步,不让她得手怎么能甘心。
从灵魂深处钻出来的疯魔本性不停地催眠她的理智,她甚至开始回想第一次是怎么强迫他的,打算着不行就重演一遍。
贺召敏锐地察觉了她的想法,怕她再胡来,赶紧退了一步说:“要不我们……还是复习吧。”
这已经是唯一可实施的选择了,由不得谁另加筹码,只能接受。
就像修理云团开关那次一样,贺召是个很有逻辑思维的人,漂亮的手指可以一步一步地完成很多事情,棱骨分明的折点稍加力道就能换取她奶凶奶凶的轻哼,完全掌控夜风与呼吸交织混响的节律。
甜喜一直觉得如果要论服务意识,贺召绝对数一数二,没有谁比他更温柔更会照顾人。不像她,没什么真本事不说,每次还都想蛮横地强迫他。
眼看着她气焰消失,眼看着她迷茫无助,眼看着她畏惧发抖。
总共才过去没多久的时间,贺召已经忍无可忍般把可怜兮兮的她挤到了角落。
石头放在她腿上。
就像在雕刻月光凝成的玉,他垂着眸子目不转睛地监督着整个过程,越来越沉迷,无法自拔。和玉完全不同的石头的颜色,对比鲜明犹如一场暴力美学的庄重表演。
他不停地钻研琢磨,终于在某个不受管控的瞬间,不小心把脏兮兮的碎石掉在了她的裙摆上。
她懵懵地,哭哭啼啼着控诉他:“我的新裙子脏了。”
贺召喘着气,连忙伸手擦掉,反而欲盖弥彰地留下了痕迹:“回去再换吧……”心虚地补充,“应该可以洗。”
甜喜也不说满意不满意这个处理方案,只是把手上蹭到的一点灰抹在了他的脸上。
他偏过头,像狼凶狠地咬住了猎物,然后又温柔地亲了亲。
“不是说要一晚上吗?你还真是一次就困。”
“一次是你的一次。”
是她的三次!
她已经困到脑袋发晕睁不开眼了。
贺召俯身吻她的唇,边吻边把手垫在她的后背,有些抱歉地说:“伤口疼吗?”
她摇头:“疼。”
“……到底是疼还是不疼?”
“你亲亲就不疼。”
“我亲亲能止痛吗?”
“嗯。”
“那我可得好好亲亲,直接亲伤口是不是更能快速见效?”
甜喜的大脑转不过弯来,任由他随意摆布。冰川蓝从白玉上坠落,他借着月光细细地检查她背后的每一道伤,有的结痂了,有的留了浅浅的疤,他逐个印下亲吻,毫不吝啬地给予她能止痛的全部能量。
亲到最后,她心满意足地闭着眼睛,软绵绵地趴在他怀里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艳阳高照在海面上。
甜喜很早就醒了,贺召却比她醒得更早,正在帐篷外不远处的烧烤架旁边跟其他人凑在一块儿,不知道在干嘛。
她浑身酸疼,有些吃力地爬了起来。这种临时住所毕竟不如家里的床舒服,只能揉着眼睛去找贺召诉苦。走到半路她突然想起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裙子……被换过了。
“什么?”人群中的廖满满拿着手机激动地直蹦跶,“你们验收的时候不是说没问题么?”
“满爷在干嘛?”她走到贺召身边问道。
全神贯注听热闹的贺召没注意她过来,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早醒了?”
“睡不着了……饿。”她脑袋一歪,没骨头似的倚在了贺召怀里。
贺召动作自然地把她抱住:“乖乖,早饭马上就好,再等一会儿。满爷那边昨晚租的东西刚才去还,都验收过了,结果还完了店家又说少了什么部件,非让他赔,还得让他提供什么身份资料,我也没听明白呢。”
廖满满怒骂:“变态!竟然要老子给你提供下半身照?你们什么组织啊这么牛逼。”
一旁的廖盈盈实在听不下去了,夺过手机来:“你们是要当事人提供一下,半身照吗?”
廖盈盈刻意停顿在中间,顿句给电话那边的人听。
然而电话那边态度极其恶劣,暴躁程度比起廖满满有过之而无不及,凶巴巴地命令:“半身照,身份证复印件,银行卡复印件,全都发过来!顶多再等半个小时,过期不候!我会报警处理!”
廖盈盈问:“以什么形式,发到哪里?”
对面不耐烦地说:“发短信。”
廖盈盈看了一眼手机:“你们这是座机号,发不了短信吧。”
“那就发我们客服微信上。”
“你们客服微信多少?”
“手机号就是。”
“……我再说一次你们这是座机。”
这次轮到贺召听不下去了,朝廖盈盈伸手示意。廖盈盈把手机给他,他接过来直接反击:“想要钱,先准备好你们租赁的条款和赔付违约金的合同,以及能证明物品损失了相关部件的照片、视频或者其他资料,打包发过来,我会让律师确认。”
对面愣住了,顺嘴问:“发哪里?”
“发短信。”
“我们这是公司座机,看不到你的手机号,也发不了短信。”
“那就发到我的微信上。”
“你微信多少?”
“手机号就是。”
“……”对面沉默两秒,知道自己被耍,态度立马又嚣张起来,“你们要是不配合,我们就报警处理!等着瞧!”
“行。”
贺召果断挂了电话,把手机丢给廖满满:“什么破事儿闹这么半天,该赔钱赔钱,不该赔钱还能让他们讹一笔不成。赶紧做饭。”
廖满满把手机揣兜里:“我这不是听他们说要我的下半身照给吓着了么,还以为有什么变态女色丨魔觊觎我的身体呢。”
廖盈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甜喜看不明白热闹,困得直打哈欠,分明是还没睡够。负责煮粥的贺召一手抱着她,一手拿着木勺盯着锅:“要不再回去睡会儿?饭做好了我叫你。”
“不睡了,我还没给你礼物。”
“到底是什么礼物,你整天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有功夫准备?”
“嗯,你来。”
甜喜拉着他往停车的方向走,吃狗粮习惯的小方很有眼力见地主动拿起了勺子,替贺召接手了煮粥的活。
礼物就藏在他车副驾驶的储物盒里,包装是一个很小巧的深酒红色丝绒礼盒,只一眼就被贺召认了出来,表情微变:“你怎么……”
甜喜不多解释,打开盒子,亮出了里面精致的钻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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