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道长你上
还活着那就好, 小梨花一直悬着的心落地,又问:“那你们知道灵泉在哪吗?”
孩子们年纪小,心思单纯,又格外喜爱这个漂漂亮亮的小人, 对她没有戒心, 叽叽喳喳, 抢着给她指路。
“就在后山瀑布那里。”
“旁边有一棵大槐树。”
“不是槐树, 是榕树。”
“那里还有花花。”
……
小梨花听明白了, “好,谢谢你们, 那咱们一起去找小十八,然后去找你们的娘亲好不好?”
这里离原鹿城没多远, 按理说也该遭受旱灾才是,可这白鹿山上却丝毫没受影响,树木茂盛,郁郁葱葱。
这里似乎并不简单, 或许还有其他大妖存在。
既然找到了孩子们, 不如直接带着, 等找到小十八, 再去山顶找姑获鸟, 和她交涉记忆之事。
反正最后不管成与不成, 他们都要把孩子带走, 不可能再把他们留在这里。
可她低估了姑获鸟对孩子们的影响,一提要出山洞, 刚才还兴致勃勃给他们指路的孩子们, 竟然全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娘亲不让我们出山洞。”
“外面有妖怪,我们出去会被吃掉。”
“不去不去, 我怕。”
……
小梨花无奈问道:“你们平时都不出门玩的嘛,一直待在这个山洞里?”
孩子们争先恐后回答。
“娘亲每天都会带我们出去玩。”
“但是娘亲不在,我们不能出去。”
“我们都是好孩子,要听话。”
……
小梨花为难了。如果一个两个还好,直接抱起就走,可这么多,总不能拿绳拴住拽着走吧。
她回头看着蔺望尘:“殿下,怎么办?他们不肯去,可把他们留在这,我又不放心。”
“这倒是小事,关键是他们现在认知错乱,即便强行把他们送回家,也是个麻烦事儿。”蔺望尘说道,“不如就把他们先留在这,我设个结界便是。”
小梨花一想也是,点了点头:“那也只能这样了。”
“你们乖乖的,我们很快就回来。”她叮嘱孩子们,随后跳到太子殿下肩上,挥着小手和孩子们暂且告别。
蔺望尘抬脚往外走,孩子们像一群小尾巴,在后面一直跟着,追着和小梨花说话。
“那你快点回来跟我们玩哦。”
“跟我娘亲说我们饿了,要吃饭。”
小梨花一一应好,蔺望尘走到洞口,就见先前跑出来的那几个小的孩子正扒着洞边,探头往外看,嘴里还在喊着娘亲,两个年纪最小的还带了哭腔。
几个大孩子走过来,把他们拽回去哄着:“别哭了,娘亲很快就回来了。”
小梨花看得直叹气,拍拍蔺望尘脑袋:“哥哥,我们快走吧,早点办完事,早点把他们送回家。”
蔺望尘应好,走出山洞,回手设了个结界,随后顺着孩子们指的路,一路找寻,来到了他们说的灵泉。
这是一处山涧上流下的泉水汇积成的水潭,潭水幽绿,深不见底。
果然如孩子们所说,一个四五岁模样的男孩,仰面朝天飘在潭水中央,一动不动。
“怎么就这么泡在水里?”小梨花吓了一跳:“这孩子还活着吧?”
“该是活着。”蔺望尘带着小梨花走到水潭边,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姑获鸟在这设了结界。”蔺望尘抬手,一挥击破,随即伸手,一抓,一拽,隔空就把男孩拉到了水边。
小梨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伸着小手一指:“殿下快看,这孩子长了一双毛耳朵。”
蔺望尘手掌微抬,隔空把男孩提起来,放到了岸边的草地上。
小梨花迫不及待跳到小男孩身上,先伸手到他鼻子下探了探,男孩呼吸正常,就不知是晕了,还是睡着了,小梨花喊了几声,他也没醒。
小梨花打量着男孩的耳朵:“我的天,他这耳朵也太长了吧。”
显然,这孩子不是纯人,是个妖族。
小梨花猜测道:“白色的长耳朵,这孩子应该是个兔子精吧?”
蔺望尘蹲下身去,抬手在小男孩身上拂过。
男孩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目光茫然看着眼前的小人,诧异问道:“你是谁?”
“我是小梨花,”小梨花小手比划着指了指蔺望尘,“这位是玄知道长,我们是找你们的。”
殿下是以道士的身份在外行走,她在外面,还是不要喊他殿下了。
介绍完,小梨花又问:“你是兔子精?”
人家孩子已经醒了,小梨花就不好再踩在他身上,蹦到地上。
小男孩也才四五岁,但是看着却比山洞里那些孩子成熟些,他双手撑地,坐起来,“我娘是兔子精,我爹是人,你见到我爹娘了?”
小梨花仰头看着他说:“没见着,我们是奉县令之命来找人的,我听山洞的孩子说,你腿受伤了,是怎么回事?”
小兔子精摸了摸自己右腿:“那姑获鸟把我们掳了来,让我们给他当孩子,她还施展法术想让我们忘记自己是谁……”
可不知道为什么,姑获鸟的法术对小兔子精没有用。
但小兔子精见其他孩子前一刻还在哭着找爹娘,喊着要回家,后一刻就亲切无比地抱着姑获鸟喊娘亲,他就留了个心眼儿,也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了。
等着姑获鸟出去觅食的时候,他就偷偷跑了,却不小心掉进猎人设的捕兽陷阱里,摔断了腿,修为受损,耳朵就露了出来。
后来还是姑获鸟找到的他,把他救了出去,没打他也没骂他,还把他送到这里来养伤,说让他把耳朵养回去,再回山洞,免得吓坏了其他兄弟姐妹。
小梨花仔细确认:“所以,那姑获鸟从始至终没有伤害过你?”
小兔子精摇头:“除了把我从家里偷出来,再没伤害我。”
小梨花又问:“那你愿意和她生活在一起吗?”
小兔子精态度十分坚定:“我要回家的,我爹和我娘,还有我哥哥姐姐全在家等着我,找不到我,他们会伤心的。”
小梨花摸摸他的手:“好,我们一定会送你回家,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去办点事儿。”
小兔子精点头:“我跟你们去。”说着,他挣扎着站起来。
小梨花担心地看着他的腿:“你腿伤好了吗,要是不能走,我让……”
“我能走。”小兔子精说。
“他能走。”蔺望尘同时开口。
小梨花看了一眼太子殿下,总觉得他清冷的语气带了些许嫌弃。
干什么嘛,这么可爱的小兔子精,她就是抱不起,要不然她自己抱着走了。
蔺望尘忽略小梨花不满的眼神,弯腰把她捡起来,放在肩头,抬脚往前走。
小兔子精一蹦一跳跟上,虽然一瘸一拐的,但是那弹跳力,那速度,真不是盖的。
小梨花趴在殿下肩头,回头看了一会儿,见小兔子精好不费劲跟得上,放下心来。
一大一小一兔穿过密林,走了一段距离,来到山顶的水池边上。
姑获鸟还是那个姿势趴在那里,睡得昏天暗地。
小梨花很是有些高兴,小巴掌拍了下,神情得意,“我还挺厉害的嘛,就刷刷那么两下,这姑获鸟就睡到了现在。”
蔺望尘但笑不语,走到近前停下。
小梨花跳到地上,扯着姑获鸟的彩色睫毛,掀开她的眼皮,“姑获鸟,起床了。”
姑获鸟没反应。
小梨花威胁道:“你再不醒来的话,我们把孩子都带走了哦。”
姑获鸟还是一动不动。
小梨花把两只小手举到面前,困惑不已:“我这招梨香醉人,现在这么牛的吗?”
以前在乐游山上,她对着小精怪们使这招,小精怪们是会立刻睡过去,但是闹得动静大一点,也就醒了。
毕竟她这招梨香醉人,只是让人沉睡,而不是昏迷。
见小梨花盯着自己两只小手嘀嘀咕咕,百般疑惑,蔺望尘忍笑抬手,一道细小的金光射中了姑获鸟。
姑获鸟醒了,呆了片刻,看到眼前站着的小人,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振翅凌空,嘎嘎怪叫着飞到水面上,警惕地盯着那一大一小两个黑斗篷。
这抽冷地一下,吓了小梨花一跳,一下蹦到蔺望尘腿上,手脚并用抱住他裤脚:“这咋说醒就醒了。”
小兔子精也有点怕姑获鸟,躲到了蔺望尘另一条腿后面。
蔺望尘低头看了一眼一惊一乍的小梨花,微微笑着:“莫怕,说事。”
“哦。”小梨花应了一声,从太子腿上蹦下来,往前走了几步,两只小手往腰上一叉,仰着小脑袋大声说:“姑获鸟,我们已经找到孩子了,我们要带他们回家。”
“这个小兔崽子不听话,你带走就是,”姑获鸟看见小兔子精,就已经猜到了,她冷笑一声,自信满满:“我其他的孩子是不会跟你走的。”
小梨花骂道:“那是因为你偷了他们的记忆,你这样做,卑鄙无耻,你赶紧把他们的记忆还回去。”
“不可能。”果然,姑获鸟想都不想,直接拒绝,“我对他们那么好,我那么爱他们,我凭什么就不能当他们的娘。”
小梨花呸了一声,“你撒谎,你对他们好,你为什么施法术,让他们变成傻子一样在那玩碗。”
姑获鸟毫不客气爆了粗口:“你个小蚂蚁,你懂个屁,那么多孩子,我每天都要出来找食物,把他们留在家里没人照看,要不使点法术困住他们,他们跑出去丢了性命怎么办。”
“你身后那个小兔崽子不听话,就摔断了腿,他要不是妖,早就被野兽撕着吃了。”
小梨花心道,原来姑获鸟是为了保护孩子们,才那么做的。
如果这些孩子是姑获鸟自己的,那她可以说是个很好的母亲,可她偷人家孩子,让人家母子分离,这就不对。
想到姑获鸟的身世来历,小梨花有些心软,招招小手:“姑获鸟,你过来,我们不打架,坐下来好好谈谈。”
姑获鸟刚才被这一大一小两个斗篷人先后弄晕,对他们丝毫没有好感,自然不肯过去,“少废话,有什么话现在就说,不然我就要回去了。”
要不是忌惮那黑袍男人,她直接就可以飞走。
小梨花见她不肯过来,只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极力劝说姑获鸟把孩子们的记忆还回去,让他们回家。
小梨花说得口干舌燥,结果姑获鸟固执得要命,死活不答应。
两人说到最后,姑获鸟竟然出言威胁:“小蚂蚁你要是再敢逼我,我就带着那些记忆,和我的孩子们一起死了算了。”
小梨花被她这玉石俱焚的疯劲吓到了,脸色一变,下意识回头看太子。
蔺望尘弯腰把小梨花捡起来,将她贴到脸上,低声提醒:“不要怕她,她不过是说说而已,最多毁掉那些记忆,没法一起毁了孩子。”
小梨花拍着胸口,悄声说,“吓死我了。”
小梨花和太子殿下贴了贴脸,站到太子手心上,两只小手叉腰,直接拆穿她,“你撒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没法毁了孩子们。”
“我最后跟你说这一遍,你要是不把孩子们的记忆还回去,那我们就不要了,我们直接抹去他们这段时日的记忆,他们爹娘家人是不会嫌弃他们的。”
“到那时,他们也不会记得你。”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姑获鸟的心上,她恨,恨得咬牙切齿,锋利的指甲扎入掌心,瞬间扎出了血,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像是要冒火,死死盯着小梨花,眼看着要发疯。
小梨花强撑着场面等了片刻,随后小手一挥:“道长,小兔子,咱们走,接上孩子们,我们下山。”
姑获鸟急了,嘎嘎叫着,扇着彩色翅膀就拦住了几人的去路:“休想带走我的孩子!”
“不要脸,才不是你的孩子。”小梨花故意气她。
“找死!”姑获鸟最听不得这句话,伸着一双利爪就朝小梨花扑过来。
之前交过手,太子殿下又在身后,小梨花也不怕,小手一挥,一招梨香醉人使出去。
姑获鸟先前是没有防备才中了招,吃过一次亏,自然有了戒备心,猛地向上飞起,躲开了那缕香气,扇起来的风还把香气吹了回来。
蔺望尘抬袖一挥,挡了回去,挽救了差点中招的小兔子。
见姑获鸟跑出自己的攻击范围,小梨花也不想再跟她纠缠,平白浪费时间。
她嗖一下蹦到太子胳膊上,攀着他的手臂,爬到他肩上站好,小斗篷被风吹得翻飞,小手一挥:“道长,上。”
第032章 我家道长
见小梨花这就不打了, 蔺望尘啼笑皆非,应了句好,右手抬起,凌空画符。
看着蔺望尘指间闪现的金光, 姑获鸟暗道不好。
不用朱砂, 不用符纸, 抬手就画, 这黑袍男人得是多高的修为, 才达到如此境地。
她一刻不敢耽搁,扇动翅膀, 掉头就往远处飞。
蔺望尘画完最后一笔,随后一挥, 一道金光飞出,变成绳索,将姑获鸟一双翅膀捆住,他手往回收, 将姑获鸟拽近了些。
姑获鸟暴躁大骂:“你个臭道士, 赶紧放开老娘。”
没想到姑获鸟也能骂出这样的话来, 小梨花叉腰站在太子肩头, 笑得小斗篷直颤。
听到那小蚂蚁咯咯咯的笑声, 姑获鸟越发愤怒, 转身就骂:“小蚂蚁, 你别落在老娘手里,不然老娘吃了你。”
小梨花才不怕她, “少废话, 我就问你,还不还记忆?”
“不还, 老娘就不还。”姑获鸟暴跳如雷,翅膀被困,无法飞起,变成利爪的双手挥舞,隔空朝小梨花抓来。
看着那道彩虹色的凌厉光芒,小梨花嗖一下躲到太子脑袋后边,手脚并用骑在他脖颈上,悄声说:“殿下,别伤她。”
姑获鸟偷人家孩子,让人家母子分离,可恨至极。
但她没伤害孩子们。就连小兔子精跑了,她都没打一下,没骂一下,还把他送到灵气充沛的潭水那去疗伤。
换个角度想想,她也挺可怜。
孩子找到,能不伤她,还是不要伤吧。
蔺望尘点头,左手一抬,将那道彩光卷入袖中,只化解了姑获鸟的攻势,并未出手还击。
姑获鸟接连出招,全都落败,又气,又怒,却毫无办法。
她早就觉得这黑袍男人高深莫测,结果竟然强大如斯,她修炼上千年,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想到自己的孩子要保不住了,姑获鸟漂亮的眼睛愤怒得要喷火,痛苦地嘎嘎怪叫:“你们凭什么抢我的孩子。”
这么多年,她一直沉湎于丧子之痛,直到那个傍晚,无意走到一个村落,一个小娃娃独自在村口玩,她瞧着可爱,就站在一边多看了几眼。
可那孩子认错了人,扑到她腿上喊她娘亲,那软软糯糯的一声娘亲,她的心当时就化了,于是她就把她抱走了。
那之后,再遇到喜欢的孩子,她就忍不住再次出手,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越偷越多。
孩子们围着她吵吵嚷嚷,甜甜地喊她娘亲的时候,是她每天最快乐最开心的时候。
可如今,孩子们就要离她而去了,以后她又将孤独一人,一想到那凄凉的场景,姑获鸟心痛欲裂。
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装满泪水,小梨花心里五味杂陈。
姑获鸟是可怜,可那些丢了孩子的母亲更可怜。
姑获鸟是可恨,可最初那偷了她羽衣的败类男人更可恨,要是没有他,人家姑获鸟现在还是快快乐乐的天帝之女呢。
小梨花叹了口气,从太子脖子上挪到他肩上,苦口婆心地劝:“姑获鸟,我知道你喜欢孩子,可那些孩子也是有娘亲的,你想想,如果你是他们的娘亲,你的孩子被偷了,你难过不难过,伤心不伤心?”
鉴于姑获鸟憎恨男人,小梨花没敢提孩子们的爹爹。
姑获鸟顺着小梨花的话,设身处地想了一下,咬牙沉默了。
好一会儿,她才纠结地开口:“那我也没有办法,我就是喜欢那些孩子,她们丢了这个孩子,她们可以再生下一个,我又没办法生。”
姑获鸟体质的问题,没法自己生孩子。
其实很多妖都不能生育,可有的妖压根就不喜欢孩子,那就没所谓。
但问题是,姑获鸟那么喜欢孩子,却又不能生,这就是一件痛苦的事。
小梨花有点心疼姑获鸟,她扭头和蔺望尘说:“殿下,你把她放下来吧,我和她好好聊聊。”
蔺望尘依言照做,拽着金光化成的绳索,将姑获鸟扯到岸边,放在地上,一双翅膀却还是束着。
“你不要偷袭哦,不然我家道长再出手,可就没这么客气了。”小梨花先警告一番。
我家道长,蔺望尘听到这四个字,眉梢微扬,心情大好。
姑获鸟瘫坐在地上,没说话,小梨花当她默认,从太子肩头跳到地上,走到姑获鸟面前,好声好气给她出主意。
“你要是想养人族的孩子,你可以去养一些孤儿,那些没人要,没人管,没人爱的孩子,你要是养他们的话,绝对没人和你抢的。”
其实,姑获鸟养人族的孩子,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人族寿命短,孩子们很快就会长大,变老,死去,到时候她还是会难过。
还有,人族孩子也不可能长期住在山洞里,小的时候没所谓,有个爱他们的母亲精心照顾,吃饱喝足穿暖,也就满足了。
可等他们长大,也会想要读书识字,成家立业,养育子女,也会想着要融入人族的社会。
到时候,若还是被困在这深山老林,怕是他们也不愿意,到时候怕是要反目成仇,又是一场悲剧。
这些都是要认真考虑的问题。
但是现在没办法,得先哄着姑获鸟把孩子们的记忆还回去,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太子殿下在呢,到时候和他好好商量一下,他那么神通广大,总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的。
“我养孤儿,就不会有人管了?”姑获鸟轻嗤一声,有些不相信:“在你们之前,有个道士明明说,不许我碰人族的孩子,哪怕没人要的,饿死,冻死,病死,也不许我这个妖怪带走,要不然,你以为我喜欢做个贼。”
这是什么奇葩言论,都没人管的孩子,还不许姑获鸟养?
小梨花气得要跳脚,小手叉腰:“狗道士他胡说八道,我说你能养,你就能养。”
怕自己人小言轻,这固执的鸟再不信她,小梨花转头看着蔺望尘,“是吧,殿下,她可以养孤儿的吧?”
蔺望尘还沉浸在“我家道长”的欢乐中,闻言想都没想就点头:“阿梨说可以,自是可以。”
小梨花转头,小手一摊:“你看,玄知道长都说可以了。”
“玄知道长?”姑获鸟有些意外,看了一眼蔺望尘,和小梨花确认:“他真的是玄知那老道?”
“是道长,不是老道。”小梨花两只小手往身前一架:“修道之人不打妄语,更何况大名鼎鼎的玄知道长。”
“既然玄知道长也说可以,那我信。”姑获鸟心动了,坐直身体,往小梨花这边挪了挪:“那我上哪去找没人要的孩子?”
小梨花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你先把那些孩子的记忆还回去,然后你跟我们一起下山,我们帮你找。”
说完,扭头又看蔺望尘:“行吧,殿下?”
这小东西自己都做了决定,还有什么可问的,蔺望尘忍笑点头:“行。”
见黑袍老道点头,姑获鸟两眼放光,又往小梨花面前挪了挪:“好,我跟你们走。”
姑获鸟这么好说话,小梨花有些意外,不过一想也是,她如今被捆着,打不过也跑不了,与其反抗到底被狠揍一顿,孩子再被抢跑,还不如配合他们。
小梨花很满意现在的谈判结果,朝着殿下一伸小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长,给她松绑。”
蔺望尘应好,一抬手,收了金光。
得了自由的姑获鸟站起身,收了翅膀,看了一眼一大一小两个斗篷人,表情一言难尽。
堂堂玄知道长,让妖界闻风丧胆的玄知道长,竟然沦落到给个小蚂蚁做小跟班,可他似乎做得还很开心,真搞不懂。
事情谈妥,一大一小一鸟一兔也不耽搁,匆匆赶往山洞。
回去路上,姑获鸟还特意绕到一处树丛,把她先前藏在这里的野果、鱼、还有野鸡给带上,语气焦急:“今天耽搁了这么久,孩子们肯定饿了,能让他们吃了这顿饭再走吗?”
小梨花坐在太子肩头:“行,就吃了饭再走。”
回到山洞,蔺望尘撤了结界,姑获鸟提着食物先一步跑进去:“娘亲回来了。”
听到她的动静,孩子们嘴里喊着娘亲,一窝蜂跑出来,扑到她身上。
“娘亲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娘亲小九想你了。”
“娘亲,我饿。”
……
两个大的孩子从她手里接过食物,熟练地跑到一旁去拾掇。
姑获鸟一左一右抱起两个小的,腿上还盘着两个,她满眼慈爱,开心地笑着。
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再想着街上遇到的悲痛欲绝的李家人,小梨花又叹了口气。
姑获鸟也不管蔺望尘和小梨花,带着孩子们走进山洞,先把果子洗好,让孩子们先垫垫肚子,随后把在外头就已经收拾干净的鸡和鱼分别炖到两个陶罐里,让两个大的看着烧火,她给围上来的孩子们讲着今天在外头抓鸡抓鱼遇到的事。
她讲得绘声绘色,十分有趣,孩子们听得哈哈直笑。
小梨花也听得咯咯笑,笑着笑着,看到后面跟进来的小兔子精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可眼睛却一直往姑获鸟那边瞄。
小梨花从太子肩头跳下,走到小兔子精面前,小声鼓励:“你想过去就过去,就当告个别,反正吃过饭就回家了,以后可能再也见不着她,也见不到这些小伙伴了。”
姑获鸟听到小梨花的话,拉过两个小孩子和他们说了句悄悄话,两个小孩子跑到小兔子精面前,拽着他到了人堆里,把他往姑获鸟面前一推。
姑获鸟拿了一个果子塞到小兔子精手里,小兔子精没说话,拿起果子啃了一口,随后呲牙咧嘴,五官扭曲:“酸死了。”
姑获鸟哈哈大笑,孩子们也都笑得前仰后合。
小梨花蹦到太子脚边,小手扯扯他裤腿,蔺望尘弯腰,把她捡起来,放在肩头。
小梨花坐在太子肩上,小身子往他肩头一靠,一大一小静静看着姑获鸟和孩子们这最后的相处时光。
鸡和鱼很快炖好,孩子们跑到桌前坐好,姑获鸟给他们把食物分好,随后就站在桌边静静看着他们吃。
孩子们都饿了,一个个吃得狼吞虎咽,两个最小的也都吃得很乖,没有一个浪费食物。
等吃完,孩子们还自己把自己的碗筷拿去洗了。
有两个小的打起哈欠,赖到姑获鸟腿上,吵着要娘亲抱。
“孩子们每天都要睡午觉。”姑获鸟抱着两个小的,为难地看了一眼小梨花。
“要不,就让他们先睡着?”小梨花看向蔺望尘,蔺望尘微微点头。
姑获鸟松了一口气,招呼孩子们到各自的床上躺好,随后抱着两个小的睡到一张大床上,给他们唱起了歌谣。
不多时,孩子们都睡着了。
姑获鸟亲了亲怀里的两个孩子,把他们放下,站起身来,绕着床榻,把所有孩子挨个亲了一下,随后边哭边施展法术,把孩子们的记忆全都还了回去。
等把最后一个孩子的记忆还回去,她转身,跑出山洞,放声痛哭。
有几个孩子听到动静,眼看着要醒,小梨花抬手一挥,使出一招梨香醉人,孩子们再次陷入沉沉的梦乡中。
蔺望尘带着小梨花走出山洞,不知道从哪里变出只鸣镝来,抬手甩上高空,鸣镝发出尖锐的响声。
片刻之后,山下方向,一只穿云箭飞上天空,护卫们给出了回应。
知道护卫们很快就会上来,小梨花从太子肩上蹦到地上,走到坐在地上呜呜大哭的姑获鸟身边,拍拍她的腿,安慰道:“别难过了,等下了山,我们就带你去找合适的孩子。”
姑获鸟泪眼婆娑看向小梨花,看着看着,觉得她怎么看怎么可爱,她伸手把小梨花抱起来,“小蚂蚁,要不,我养你吧,我给你当娘好不好?”
“啊?”小梨花瞪大眼睛:“这不……”
还不等小梨花把话说完,就见一道黑影一闪,太子殿下伸手就把她抢了回去,声音冰冷:“休要打她的主意。”
第033章
第三十三章
正说着话呢, 小蚂蚁就被抢走了,姑获鸟气得怼了一句:“你一个道士养什么孩子,要养你自己不会找女人生,干嘛和我抢!”
说着, 对小梨花伸出手, 温柔无比:“小蚂蚁, 你要是认我做娘, 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我给你做好多好多漂亮的花裙子。”
蔺望尘也不说话,只淡淡扫了一眼姑获鸟, 随后垂眸看着手里的小梨花,伸手扯了扯她的小斗篷, 还扶了扶她的小梨花簪子。
蔺望尘那淡淡一眼,却带着凌厉杀意,姑获鸟心中大骇,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和孩子们相处数月, 如今一下子全都要分开, 她本来就伤心难过, 见小蚂蚁漂亮又可爱, 才起了想养她的心思。
没想到这死老道竟然威胁要杀她, 姑获鸟心中憋屈得要死, 不管不顾再一次放声大哭, 两只脚还踹着地上的土,没一会儿就刨出两个坑来。
“哎呀, 你别哭啊。”被太子攥在手里, 小梨花伸着小手去够姑获鸟,“我家道长不是故意凶你的。”
“我是故意的。”蔺望尘毫不留情拆台。
小梨花小手在他大手上拍了一巴掌, 瞪他一眼,小声说:“我哄她呢。”
好好的大美人哭得跟个孩子一样,是个人都于心不忍吧。
蔺望尘才懒得管,见小梨花一直朝着姑获鸟伸手,他顺手把她揣进怀里。
小梨花扒着衣襟,冒出小脑袋来,想看看姑获鸟,却被太子一个手指头按了回去。她挪了挪,又从旁边冒出来,又被太子给按了回去。再钻,再按,再钻,再按……
殿下你搁这打地鼠哪!
小梨花忍不住翻白眼,抱住他手指,吭哧咬了一口。
蔺望尘抬起手来,把抱着他手指咬的小妖怪带了起来,轻笑出声:“我没洗手。”
小梨花忙松开,往旁边呸呸呸了几口。
人心不古,还有没有同理心了。姑获鸟伤心欲绝,见他俩还在这嬉笑打闹,哭得更加大声了。
小梨花又瞪了一眼蔺望尘,往远处一指:“好像是护卫们来了。”
姑获鸟这下不哭了,从地上蹦起来:“这么快就来了吗?”
小梨花问:“你还要不要和孩子们再告个别?”
姑获鸟难过摇头:“不了。”
小梨花点头:“也好。”
很快,前方树林中传来动静,方竹带着护卫们走了出来。
小梨花蜷缩着躺在了蔺望尘手心,蔺望尘大手一拢,把她包住了。
众人走近,见殿下身旁站着一个妖娆艳丽,彩色睫毛的女人,猜到她就是偷走孩子的妖,他们朝蔺望尘拱手,喊了主子。
蔺望尘点头:“孩子们在山洞里,去抱出来,下山。”
方竹应是,带着一队人抬脚进了山洞,小梨花从太子手指缝里看姑获鸟,就见她故意侧身对着洞口,可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往洞口处瞄。
不多时,护卫们抱着仍在熟睡的孩子们走了出来,方竹手里抱着小兔子精。
姑获鸟上前一步,担忧道:“道长,小十八的耳朵还没变回去,这样送回去,是不是不妥?”
小梨花抠抠太子手心,蔺望尘点头:“先下山,再商议。”
说完,抬脚往前走,护卫们抱着孩子跟上。
姑获鸟挥手给山洞布了一个结界,也追了上去。
一行人很快下了山,到了山脚,也不耽搁,蔺望尘吩咐给姑获鸟匀出一匹马来,奈何除了他的坐骑,姑获鸟一靠近其他马匹,马就嘶鸣着躲。
哪怕她此刻是人形,可千年大妖的气息还是在的,寻常马匹根本就不敢让她靠近。
“算了,我飞着去。”姑获鸟也很无奈,肩膀一抖,背上生出一双黑色翅膀来,在阳光下溢彩连连。
众护卫一阵阵无语。
人身鸟翅,就要这么进城,这鸟是傻还是怎么的,难道她不知道如今这天下在大肆除妖嘛。
小梨花抠抠太子手心,蔺望尘知道她有话说,抬起虚拢的手,靠近脸旁。
小梨花悄声道:“殿下,想想办法,她这样被人盯上就不好了,再说这样,也会吓到百姓的。”
蠢妖自己犯蠢,蔺望尘本来懒得管,可既然小梨花这么说,他便点了点头,单手掐诀,念了个隐身咒,朝姑获鸟一点,眨眼间,姑获鸟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蔺望尘凌空跃起,落在马上:“走吧,现在无人看得见你。”
姑获鸟扇动翅膀飞到一名护卫面前停住,冲他眨眨眼,见他毫无反应,这才信了,有些高兴地说:“这个法术好,这样我去偷孩子,岂不是没人看得见了。”
“……”
死性不改。小梨花恨铁不成钢,要不是怕护卫们发现她,她都要骂姑获鸟几句了。
全场一片寂静,无人搭话,姑获鸟讪讪的:“说错话了。”
蔺望尘打马前行,众护卫紧随其后,姑获鸟跟在蔺望尘身边,好奇地问:“玄知道长,小蚂蚁呢?”
方竹好奇问:“什么小蚂蚁?”
姑获鸟用手比划了个大小:“就是一个小……”
小梨花吓一跳,忙抠蔺望尘手心,蔺望尘出言打断:“方竹,你们先一步进城,去衙门等着,你抱着的那孩子藏好,别让人看见,回头见了他母亲再说。”
方竹应好,冲一旁背着包袱的护卫伸手,护卫掏出一件斗篷丢过来,方竹接过,抖开,将小兔子精包裹严实,带着众人加快速度。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跑远,小梨花这才从太子手上冒出一个小脑袋来,朝一旁飞着的姑获鸟招手:“嗨,我在这呢。我这样不能让别人看见,下次你别当着别人面问。”
姑获鸟诧异道:“你能看得见我?玄知道长不是说无人看得见我。”
小梨花两只小胳膊撑在太子横着的一根手指上,一双小手托着小脸,和她唠嗑:“我家道长说的是‘无人’,可我是妖啊。”
说完还仰头看了一眼蔺望尘:“是吧,道长。”
蔺望尘垂眸看着有些得意的小妖怪,嘴角上扬,眼神宠溺,“是。”
姑获鸟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和表情,再看死老道那春心荡漾的眼神,她脑中灵光一闪,“哦~,我知道了。”
敢情这死老道压根就不是把小蚂蚁当女儿养的,难怪要跟她抢呢。
姑获鸟拖长音调,意味深长的一声“哦”,像是发现天大秘密的样子,小梨花好奇问:“你知道了什么?”
姑获鸟留了个心眼,看了一眼死老道,就见他又冷冷看了她一眼,她识时务地闭了嘴,专心飞翔。
边飞边忍不住打量那两个斗篷怪,一个那么大,一个那么小……
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玄知这死老道的爱好还挺奇特。
就是那小蚂蚁看着傻不拉叽的,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死老道的变态心思。
小梨花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尤其见姑获鸟一会儿撇嘴瞅她一眼,一会儿状若嫌弃地啧一声,她急得不行,冲姑获鸟招手:“喂,你话还没说完呢,你不憋得慌吗?”
憋得慌也比没命强,姑获鸟振翅,飞高了些,懒得听小蚂蚁在那吵嚷。
小梨花扶着太子手指站起来,跳到他肩上,一手扶着他脑袋,一手对着姑获鸟指指点点:“你这样很不道德,会被朋友厌弃的。”
厌弃就厌弃,那也比被死老道打死强,不是,谁和她一个小蚂蚁是朋友了,姑获鸟又飞高了些。
“嘿,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究的妖。”小梨花气得跺脚,很想打人。
小花妖炸毛的样子着实有趣,蔺望尘忍笑,伸手扶着她,生怕她掉了。
见姑获鸟飞得远远的,小梨花一屁股坐在太子肩上:“这鸟可真不讲究。”
“不讲究。”蔺望尘附和。
小梨花摸摸蔺望尘耳朵:“殿下,你可不能这样哈,要么就别说,开了头就得把话说完,不然听的人多难受。”
蔺望尘从善如流:“好,我把话说完。”
两下一对比,小梨花感动不已,伸着两只小手抱住殿下的大头:“殿下你真是个好殿下。”
蔺望尘礼尚往来,“阿梨也是好阿梨。”
小梨花嘿嘿一笑:“那当然,我人美心善,是难得一见的好妖。”
蔺望尘没忍住,轻笑出声。
一大一小一鸟,比护卫们晚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也进了原鹿城。
想着孩子送回去,县令还得通知下去,怕是丢了孩子的人家也得等一阵子才能来认领,他们这么急着过去也没用,小梨花就说:“殿下,我饿了,咱们先找点吃的吧。”
蔺望尘自是应好,骑马带着小梨花沿街找食肆。
旱灾刚过,百姓们还没缓过劲儿来,骑马走了半条街,才看到一家包子铺。
蔺望尘问道:“就吃包子?”
小梨花不挑,点头:“成,吃一口就行,给姑获鸟也买一些吧。”
“好。”蔺望尘翻身下马,付钱买了两笼羊肉包子,店家用油纸包好,客气送上,蔺望尘接过,再次上马,走到没人地方,丢了一包给姑获鸟,姑获鸟接过,道了谢,边飞边吃。
蔺望尘骑马慢悠悠前行,拆开油纸包,拿在身前,另一只手把小梨花送到包子前。
小梨花就着太子的手,啃了几口包子皮就吃饱了,随后小手一推:“道长你也吃。”
蔺望尘并不饿,只把小梨花啃过的那个包子吃完,剩下的包好,塞到一个面黄肌瘦的行人手里。
行人看着手里突然出现的包子,忙对着那骑马而过的高大背影深深鞠躬:“多谢郎君。”
小梨花回道:“不客气的。”
行人一愣,怎、怎么是女声?
正吃得起劲的姑获鸟见状,也有样学样,把手里还剩下的一个包子也塞到了那人手里。
行人看不见姑获鸟,看着手中又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包子,他双腿一抖,忙跪地磕头:“多谢仙人。”
妖生以来,姑获鸟头一回被喊仙人,很是高兴,也回了句:“不客气的。”
行人又磕了个头,爬起来,抱着热乎乎的包子,一步三回头地往家跑去。
小梨花朝姑获鸟招招手,等她飞近,她问道:“怎样,做好妖的感觉还不错吧?”
姑获鸟傲娇道:“我才不是想做好妖,我是吃不完了。”
口是心非的女人。小梨花挥挥小手,懒得和她争。
一大一小一鸟到了县衙,这次守门衙役也没通报,直接恭恭敬敬把人迎了进去。
护卫们把孩子送进了议事堂,此刻正等候在院中,见蔺望尘进来,齐齐拱手。
方竹手里还抱着遮得严严实实的小兔子精,上前禀报道:“主子,县令已经派人通知下去了。”
蔺望尘点头,进了县衙,姑获鸟紧随其后。
进了议事堂,就见地上铺着席子,二十一个孩子一个不少地睡在上面。
白县令带着县衙众人正在一旁小声说话,见蔺望尘进来,大喜过望,忙上前拱手道谢:“多谢玄知道长出手相助,如今白某终于能和百姓们交差了。”
“白大人不必多礼。”蔺望尘微微颔首。
白县令接着问:“白某冒昧,不知道长是在何处,何人手中找回的孩子,还望道长告知,白某也好给百姓一个交代。”
“是个妖物,已被贫道杀了,往后不会再作恶。”蔺望尘简单答道,说完,负手往前走,去看孩子们。
见他不欲多谈,白县令也不好多问,拱手应好,又是好一番感谢。
蔺望尘转身还礼:“白县令且去忙,贫道要给孩子们念上一番驱邪咒。”
“道长请。”白县令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方竹把小兔子精放在席子上,退出门外守着。
小梨花从太子怀里钻出来,“是不是要把他们喊醒了?”
蔺望尘:“暂且不必,等他们的家人来了再说。”
小梨花又问:“那他们这段时间的记忆怎么办,要抹掉吗?”
进门之后,姑获鸟收了翅膀,站在一旁痴痴看着孩子们,一听小梨花这话,她转过头来,紧张地盯着蔺望尘,等着他的回答。
没想到蔺望尘竟然说不用,“这段时日的记忆,痛苦也好,欢乐也罢,都是他们人生的一部分,留着吧。”
小梨花说不上为什么,心中很是感动,攀着太子的衣襟就爬上他的肩头,张开两只小手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姑获鸟已经做好孩子们会忘记她的准备了,可没想是这样一个结果,她当即失声痛哭,“多谢道长,只要他们记得我就好,我不会打扰他们的。”
说话的功夫,就听外头传来哭声和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在方竹的带领下冲了进来。
方竹先一步抱起小兔子精,随后让他们自己认领孩子。
夫妻两个颤抖着手,挨个找过去,随后抱起一个四五岁的女娃,放声大哭:“我的孩啊,娘可终于找到你了。”
男人将母女二人抱住,也嚎啕大哭。
小女娃被哭醒了,先是迷迷糊糊咕哝着喊了一句娘亲。
姑获鸟听着那句娘亲,死死咬住嘴,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那年轻妇人连声应:“哎,娘亲在这,娘亲在这。”
小女娃茫然看着面前的女子,一时怔住,片刻之后认出来,扁扁小嘴,一把搂住女子脖子,哇哇大哭:“娘亲!”
那感人肺腑的相认场面,看得小梨花眼泪吧嚓,不停地用小手抹眼睛,蔺望尘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无声安慰。
一家相认成功,千恩万谢,抱着孩子离去。
这样一吵闹,大部分孩子都开始动,眼看着要醒,小梨花怕待会儿一起哭闹,小手一挥,又让他们睡了过去。
很快,又来一家,再来一家……
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孩子就被领走了大部分,只剩下两个,一个是小兔子精,一个是两三岁的女娃娃。
小兔子精的父母早就到了,但是被方竹拦住,先没让他们领,而是让他们在一旁等着。
那对容貌出众的小夫妻正跪坐在一旁,又哭又笑地看着睡得沉沉的小兔子精。
此刻屋内没了他人,方竹这才把遮住孩子头顶的衣裳打开,把那双白色的毛耳朵露了出来,“孩子灵气受损,这样领回去,会不会有麻烦?”
小夫妻神态如常,急忙摇头,“不会,不会,我们会照看好的,多谢大人思虑周全。”
丢了一次,好不容易找回来,自然是要立马带回家的。
见那男子也毫无惊讶,众人放下心来,于是由着两人把小兔子精唤醒,一家三口欣喜相认,道谢之后,一同离去。
小兔子精被母亲抱在怀里往外走,看了一眼站在角落掩面流泪的姑获鸟,犹豫了片刻,朝她摆了下手,算是告别。
姑获鸟挥了下手回应,捂着脸转过身去。
小兔子精的母亲看到了那貌美女子,也认出她是妖,但听县令大人说偷走孩子的妖物已被斩杀,她就没往那上面想,小声问:“青儿认得她?”
“不认得。”小兔子精摇头,又点头:“但青儿觉得,她和娘亲一样,是个好人。”
这话惹得姑获鸟抱头蹲在了地上,哭得不能自抑。
大家伙看不见姑获鸟,却能听见哭声,方竹怕引起没必要的误会,把门关严,出去守着,不让人靠近。
小梨花从太子怀里跳出来,走到姑获鸟身边,跳到她胳膊上,用力拥抱了她,温声安慰,“别难过了,你要是真的想他们,回头你就偷偷去看两眼,也不是不行。”
姑获鸟抬起头来:“真的吗,你家道长让吗?”
蔺望尘本想说不要惹那个麻烦,可“你家道长”四个字让他改了主意:“不要露面,看几眼无妨。”
姑获鸟托着小梨花站起来,“那我想给他们送点东西呢?”
这蠢鸟没完没了,蔺望尘蹙眉不耐。
小梨花抢先答道:“悄悄送,别让人发现就行,是吧,道长。”
蔺望尘眉目舒展开来:“可。”
小梨花拍拍姑获鸟的胳膊:“你看,我家道长说了可以,所以你别哭了啊,咱们等这最后一个孩子领走,回去就商量看去哪里帮你找没人要的孩子。”
姑获鸟抹了抹眼泪:“行,那我这会儿就先不哭了。”
小梨花:“……我是说这事就过去了,往后你也不许哭了。”
姑获鸟:“那我不能保证。”
小梨花叉腰:“嘿,你这家伙。”
见那蠢鸟拿着小梨花,蔺望尘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朝小梨花伸出手:“阿梨,过来。”
死老道真小气,姑获鸟在心底嫌弃地啧啧两声,托着小梨花,往太子面前一抛:“还给你,说会儿话都不行。”
小梨花披着小斗篷落在太子手心上,看着那唯一的孩子,纳闷道:“这家人怎么还不来?”
蔺望尘用手指轻轻搓着她的小手:“不知,许是家里远,再等等。”
姑获鸟走过去,蹲在小娃娃面前,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满眼爱怜,“这是我的二十二,她是第一个喊我娘亲的,她家在城外的杏花村,也不算远,那天傍晚,太阳都落了山,她一个人蹲在村口玩花花……”
听着姑获鸟的絮絮叨叨,几人又等了约么半个时辰,可始终不见那家来人。
小梨花正想着让殿下出去问问,方竹黑着脸进来禀报:“主子,这孩子怕是没人要了。”
第034章
这简直是喜从天降, 姑获鸟眉开眼笑,立马伸手把小姑娘抱起来,像是怕谁跟她抢似的,紧紧护在怀里:“我要, 我要, 我要。”
方竹看不见姑获鸟, 只能瞧见那孩子凭空斜竖着, 顿觉诡异。
小梨花纳闷不已, 窝在太子手心,悄声问:“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怎么没人要了?”
蔺望尘看着方竹:“怎么回事?”
方竹把视线从那孩子身上收回,拱手道:“具体不知, 白县令说,当初来报官的,是杏花村的崔家媳妇,可这回衙役上门通知, 却没见着那媳妇, 只见着了崔家婆子, 崔家婆子说反正她儿子也不在了, 他们崔家不要这‘赔钱货’, 让衙役去找她那归了家的媳妇郭秀。”
“衙役又跑去那媳妇娘家, 也就是同村的郭家, 不过还是没见着郭秀本人。她兄嫂说她走亲戚去了,问去哪里走亲戚, 他们却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衙役说让他们先把孩子领回去, 他们却说这孩子是崔家的骨肉,他们郭家可不敢来领, 免得日后孩子出了什么事,说不清楚。”
“总之,两家互相推诿,谁都不肯来领。”
“不领就不领,反正我要。”姑获鸟欣喜万分地抱着孩子,丝毫不关心那两家人为什么不肯要孩子。
蔺望尘没说话,低头看着手里的小梨花。
“我想去看看。”小梨花轻声说。
郭秀当初来报过官,那就说明她这个母亲还是爱这个孩子的,不然的话,丢了就丢了,何必费这个事。
死了丈夫,离了婆家,娘家兄嫂又不让人见,她总觉得事情有古怪。
蔺望尘微微颔首,吩咐方竹:“我们去一趟杏花村。”
方竹应是,出去安排。
姑获鸟老大不高兴,抱着孩子的手又紧了紧:“人家都说不要了,还去干什么,这不没事找事嘛。”
小梨花冒出头来,好声好气劝说:“衙役没见着孩子的娘,咱们总得当面问问她的意思,毕竟是人家辛辛苦苦生的,万一她还想要,咱不能和她抢。”
姑获鸟生起气来,抱着孩子转过身去:“要去你们去,反正我和孩子不去。”
蔺望尘抬脚往外走,丝毫不理会姑获鸟的抗议。
见死老道就这么走了,姑获鸟又气又急,可还是抱着孩子跟上,她也想搞清楚这么好的孩子,他们为什么就舍得不要了。
再说,就像小蚂蚁说的,万一她娘还想要,那她就,她就还回去吧。
姑获鸟刚走到门口,回来的方竹赶紧伸手,要把孩子接过去,“我来抱吧,你这样,怪吓人的。”
姑获鸟不想给,可想到别人看不见自己,孩子就这么飘在空中,是挺吓人,只好万分不舍地把孩子递给方竹,不放心地一再交代他要留心门框,当心脚下,切莫摔了磕了碰了,简直把方竹当成废物,方竹一阵阵无语。
见一行人出了议事堂,一直等在外头的白县令忙迎上来,很是汗颜:“玄知道长,白某即刻便派人把这孩子送回给那崔姓刁民,若他们不收,白某便治他们的罪。”
蔺望尘微抬手:“不必,贫道会亲自跑一趟,若他们当真不要,贫道会收养这孩子。”
白县令惊讶过后,忙拱手:“那当真是这孩子的福气,白某替这孩子谢过道长。”
小梨花抠抠太子手心,用小气声说:“问他哪里有没人要的孩子。”
蔺望尘再开口:“白大人,贫道有一事相求。”
“不敢,不敢,”见他如此客气,白县令忙拱手,“玄知道长请说,白某定当尽力。”
蔺望尘:“贫道有一位朋友想收|养|孩子,不知白大人可否帮忙寻一些无人照料的孩子来。”
白县令眼睛一亮,“有有有,这场大灾过后,多的是无家可归的孩子,这几日城里的慈幼堂已经住不下了,白某正为此事发愁呢,就是不知玄知道长这位朋友要收养几个?”
蔺望尘抬眸,看向姑获鸟,用眼神问她什么意思。
姑获鸟用手比划一个大圈,用嘴无声地说:“多多的。”
蔺望尘便说:“有多少就要多少。”
这要是寻常人说这话,白县令兴许会怀疑他是否动机不良,可这话是大名鼎鼎的玄知道长说的,白县令就只剩下感激了。
“玄知道长菩萨心肠,豪气云干!”白县令高兴得直接笑出声来,双手抱拳,鞠躬长揖:“白某即刻去办,明日便把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全都带来。”
“有劳白大人。”蔺望尘点头,又拒绝了白县令让衙役跟着一同去杏花村的提议,拿着小梨花,带着方竹等人出了县衙,上马往城门方向走。
一想到很快就有很多很多可爱的孩子围着她喊娘亲,姑获鸟心花怒放,背上长出无形翅膀,绕着白县令飞了一圈,乐颠颠去追小梨花他们。
白县令摸摸脸,纳闷道:“这大热天的,怎么突然起风了?”
一旁的县丞也摸脸:“下官不知啊。”
白县令挥袖,咧嘴笑:“别管风不风的了,赶紧的,全部人都把手上的事撂下,跟本官一同出去找孩子去。”
蔺望尘一行人骑马出了城,在姑获鸟的带领下很快到了杏花村。
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浩浩荡荡进了村,惹得百姓们又惊又怕,还忍不住好奇打量。
得了信的里正急匆匆跑过来,战战兢兢问:“不知官人光临鄙地,有何贵干?”
方竹上前把事情一说,里正老脸臊得通红,却又无奈叹气:“不满官人说,这娃娃她爹崔老大……”
小姑娘叫苗丫,苗丫她爹崔老大去年得病去了,苗丫她奶奶崔婆子就说是苗丫她娘郭秀克夫,把她儿子克死的,平日里对郭秀这个儿媳非打即骂。
崔老大在世的时候,夫妻两个恩爱有加,崔老大临死前,托郭秀替他照顾他娘,郭秀本也是个善良的,就答应了,不管崔婆子怎么对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孝顺她。
可她越是这样,崔婆子越觉得是郭秀理亏,对她整天使东使西,一天到晚把她支使得团团转,有时候连孩子都顾不上照看。
后来苗丫丢了,郭秀先是去报了官,之后整日整日找孩子,鞋子都磨烂了几双,脚也都磨破了,可却怎么都找不到,官府那边也一直没消息,她伤心绝望,大病一场。
自打孩子丢了,郭秀就顾不上家里的活,崔婆子越发看她不顺眼,就说郭秀把孩子克死了,还在这装成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
郭秀一直抱着希望,希望她的孩子好好活着,一听崔婆子说孩子死了,她一改平日对崔婆子百依百顺的态度,当即发狂,扑上去和崔婆子狠狠打了一架,后来还是左邻右舍费了好大劲给拉开的。
崔婆子借此机会发作,把郭秀赶回了娘家。
简直不是人。小梨花听得义愤填膺,两只小手紧握成拳。
姑获鸟愧疚,气愤,又难过,一张漂亮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她愧疚万分,如果不是她偷走了苗丫,郭秀也不会受那么多委屈,遭那么多磨难。
她气愤不已,那崔婆子的所作所为简直让她恨得牙痒痒,她暗自决定,回头一定狠狠给那婆子一个教训。
她伤心难过,她的小二十二,还是要还给她娘亲了。
方竹抱着孩子,脸色也不大好看:“郭家在哪,我们去找郭秀。”
里正叹气:“郭秀回家之后,一病不起,如今起不来床,她兄嫂没银子给她治病,也不想长期养着她,给她配了门亲事,正是今儿的日子,这会儿怕是出了门。”
见里正一脸的惋惜,方竹代大家问出了心中疑惑:“这门亲事可是有什么不妥?”
里正再叹气:“是门阴亲,郭秀她兄嫂把她配给了村东头郑家死去的儿子。”
小梨花心中大惊,阴婚她听说过,可都是死人配死人,这郭秀不是还活着呢嘛。
见小梨花一脸惊骇,蔺望尘也冷了脸:“活生生一条人命,里正就这般坐视不理?”
残阳之下,一身黑袍端坐马上的高大男人气场强大,冰冷的声音里带了久居上位者的威压。
里正双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官人恕罪,那郑家和小的保证了,会等郭秀死了再合葬,两家人你情我愿,小的就没多管闲事。”
你情我愿?有没有人问过郭秀的意见。
小梨花气死了,站了起来:“殿下,我们现在就去找郭秀。”
“去郑家。”蔺望尘一扯缰绳,往前走。
方竹朝里正说:“指路。”
“是,是,就在前头,村东头第一家。”里正从地上爬起来,一身的土也顾不上拍,跑着走在前头带路。
姑获鸟按照里正所说的方向,一刻都不多等,一抖翅膀,快速飞过去。
听着前方传来尖锐嘹亮的唢呐声,小梨花焦急不已,在蔺望尘手心跳脚:“道长,快快快。”
蔺望尘双腿一夹马腹,黑马扬蹄,一阵风一样蹿了出去,方竹等人也快马加鞭跟上,卷起阵阵尘土飞扬。
里正被扑了一头一脸的土,被落在后边,也不敢停脚,撒腿去追。
小梨花和蔺望尘赶到郑家大门口,就见姑获鸟正在疯狂扇动翅膀,飞沙走石,刮起狂风。
一行由二三十人组成的接亲队伍再也顾不上吹锣打鼓,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踉踉跄跄,相互拉扯搀扶着才没被吹跑。
两个身高体壮的轿夫抬着一顶大红花轿,摇摇晃晃,最后还是支撑不住,花轿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轿帘扬起,一位身着喜服,骨瘦如柴的女子歪靠在轿子角落,面色苍白,目光呆滞。
这想必就是郭秀了。小梨花看得心难受,悄悄对太子说:“殿下,你给我也施个隐身咒。”
蔺望尘应好,单手掐诀,口中念咒,在小梨花头上拂过:“好了。”
“殿下,让方竹把苗丫抱过来。”小梨花说道,蔺望尘应好。
小梨花一刻也不等,从太子手上跳出,落到地上,三蹦两蹦,蹦到花轿上,小声喊人:“郭秀,你别怕,我们来救你了,你不用嫁给一个死人了。”
郭秀一动不动。
丈夫死了,孩子丢了,被婆家先虐待后赶走,又被兄嫂卖给死人,还一身是病,还能撑着活到现在,已经很勇敢了,小梨花无比心疼这个女子。
她跳到郭秀胳膊上,用力踩了踩,想踩疼她,唤回她的意识,可却没用。
小梨花又跳到轿子边,小手掀开轿帘:“郭秀,苗丫还好好的活着,你往外看,就在外面。”
“苗丫?”郭秀呆滞的眼珠子转了转,喃喃两声,终于有了一丝活气。
小梨花又蹦到她肩膀上,“对,你的宝贝苗丫回来了,她还等着你这个娘亲去照顾她,你只要走下轿子,就能看见了。”
“你要是不要她的话,那我们就把她抱走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苗丫,我的苗丫。”郭秀声音颤抖,终于回过了神,她顾不上琢磨为何明明看不见人,却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一心只想着她的孩子又要被人抱走了。
郭秀坐直身子,哆嗦着手掀开帘子,往外看。
方竹得了太子殿下吩咐,翻身下马,把孩子抱了过来,见轿帘被一只瘦骨嶙峋泛着青筋的手掀开,他把熟睡的孩子送过去,让郭秀看了一眼:“郭秀,这是你的孩子吧?”
“苗丫,我的苗丫,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啊!”郭秀看清楚那张日思夜想的小脸,悲喜交加,放声大哭,不管不顾扑了出去。
第035章 这还用问
郭秀双腿无力, 差点摔倒,姑获鸟一直等在外头,见状,忙伸手将她稳稳扶住。
方竹把孩子送到郭秀怀里, 郭秀紧紧抱着孩子, 哭得撕心裂肺, 站都站不住, 直接坐到了地上。
这么一闹腾, 苗丫也醒了,三岁多的小娃娃,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被吓得哇哇大哭。
“苗丫不哭, 是娘亲,是娘亲啊。”郭秀边哭边哄,边哄边哭。
孩子哭得可怜,郭秀哭得凄惨, 姑获鸟心里也难过异常, 一屁股坐到地上, 傻兮兮地扯着嗓子跟着一起哭。
遇到这种场面, 本就多愁善感的小梨花哪里还忍得了, 跳到姑获鸟腿上, 也跟着不停抹眼泪, 时不时跟着哭两嗓子。
一时间,哭声震天。
无缘无故陡然刮起狂风, 风一停, 就见黑压压一队人马踏着暮色到了近前,接亲队伍全都吓了一跳, 想起郑家今儿这门亲事的缘由,众人脑中不由自主蹦出一个词——阴兵。
此刻,他们眼睛只看到郭秀一个人抱着孩子在哭,可耳朵听到的,却不只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的声音。
一时间,众人都忍不住脸色发白,毛骨悚然。
“有鬼啊!”拿着锣的那个男人嗷一声,撒腿就跑,跑得太快,不小心摔在地上,锣磕在石头上发出当的一声,他也顾不上捡,连滚带爬跑走了。
众人本就害怕,被他这样一搞,哪里还敢再留,喊着嚎着四下里跑开了,一会儿就没了影。
里正灰头土脸,气喘吁吁跑过来,见郑家门口除了这群来历不明的外来人,就只剩下郑家一家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不明所以,上前询问:“郑老哥,这是怎么了?”
郑家老两口被两个小儿子搀扶着才堪堪站稳,郑老汉伸着手指,颤颤巍巍指着郭秀:“有、有鬼。”
小梨花反应过来,不敢再哭,还扯了扯两脚不停踹地的姑获鸟,示意她也别哭了,姑获鸟委委屈屈闭了嘴。
所以当里正看向郭秀的时候,只看到她抱着孩子哭,没什么异样,他不明就里,但想着这郑家人拉活人配隐婚这事确实阴损,猜测说不定他们真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东西,不禁打了个寒颤,离那一家人远了些。
小梨花拍拍姑获鸟胳膊,小声和她商量:“你还想不想要苗丫。”
姑获鸟长长抽泣一声:“我怎么不想要,可是她娘不是在这嘛,我还怎么要。”
小梨花小手指了指还在哭的郭秀:“你看郭秀这样,婆家和娘家都对她不好,我猜,她肯定不想继续留在这里。”
姑获鸟哭傻了,脑子不大好使:“要我是她,我也不想留下,我要带着苗丫远走高飞,但是走之前,我要把那些人全杀了。”
说到这,姑获鸟怒火升腾,一双手上长出了长长的指甲,当即就要起身,“我现在就去杀。”
见她如此冲动,小梨花跳起来,溜着她脸,给她一个小巴掌,轻声斥道:“冷静,现在不是杀人的时候,再说,这是人族的地界,不能胡乱杀人。”
那小小的一巴掌,哪里会疼,可姑获鸟还是捂着脸,委屈地扁起了嘴:“小蚂蚁,你打我。”
见她声音有点大,连郭秀和孩子的哭声都差点遮掩不住,小梨花一根手指挡在嘴前,“嘘,小点儿声。”
“哦。”姑获鸟委屈巴巴地闭了嘴。
小梨花接着说:“你不是要收养很多孩子嘛,我看不如你把郭秀带走?”
姑获鸟没转过弯来:“我带她干什么?”
小梨花拍她胳膊:“你傻啊,郭秀那么能干,可以帮你照看孩子啊,这样你不就多了个帮手,你出去找食物办事的时候,就用不着用法术把孩子们弄得像傻子似的在那戳碗了。”
“最关键的,她还能把苗丫一起带着,这样你不就可以继续当苗丫的娘了,你觉得怎么样?”
姑获鸟那双漂亮的眼睛蹭地就睁大了,双手抱起小梨花,吧唧吧唧在她小脑袋上连亲了几口,“嘎嘎”怪笑了两声,反应过来声音太大,忙把笑声憋回去,压低声音:“小蚂蚁,你这小脑袋怎么长的,你怎的这么聪明呢!”
小梨花嫌弃地往后仰脑袋,小手交叉挡在面前,生怕她再抽风:“你把我放下,我去找我家道长帮你办这事。”
“好好好,拜托了。”姑获鸟忙小声应,站起身来,一看,死老道果然面色不渝盯着她,她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小蚂蚁往他面前一抛,“给你。”
小梨花腾空飞起,小斗篷烈烈翻飞。
蔺望尘伸手捞住,在她小脑袋上摸了好几下,又拿下巴蹭了几下。
哎呀,今天这些人,一个两个的,怎么总喜欢蹭她脑袋呢。
小梨花不耐烦,伸着小手拍太子大脸,悄声说:“道长,让姑获鸟把郭秀和苗丫一起带走吧。”
蔺望尘点头,抬眸看向竹,就见他正一脸痴呆状看着他。
方竹看不见被施了隐身咒的小梨花,他只看见他家殿下在空中抓了一把,随后眼神温柔地做了一系列稀奇古怪的动作……
他家殿下,当真不需要找个郎中看看脑袋吗?
蔺望尘出声:“去问郭秀,若有人给她一个新身份,一份安身立命的营生,她愿不愿意带着孩子跟着走。”
方竹回神,应是,走到哭得力竭已经安静下来的郭秀母女俩面前,把话一问。
郭秀被这烂地方烂人伤透了心,一听这话,二话没说,当即点头,说跟着走。
成了,小梨花高兴地拍着小巴掌,冲姑获鸟得意地扬了扬小下巴。
姑获鸟激动得嘎嘎叫了两声,原地腾空,翻滚着飞了好几圈。
这凭空出现的古怪鸟叫,把郑家人和里正都吓了一个哆嗦。
事情办完,蔺望尘便吩咐回城。
方竹问郭秀可还有要办的事,要告别的人,或是要拿的东西,郭秀摇头,说随时可以走。
方竹便让一名护卫骑马带着她和孩子,他和里正说了几句,众人调转马头,往村口走。
可姑获鸟却挥了挥翅膀,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小梨花猜到她去干什么,兴奋地爬到太子肩头,踮着脚尖张望。
很快,就见姑获鸟飞到一个院落上空,跟个陀螺一样飞速旋转,卷起一股旋风,卷飞了那家的屋顶。
紧接着,她俯冲进屋,变成利爪的两只手抓起一个婆子,凌空飞了几圈,那婆子吓破了胆,一开始凄厉尖叫,后来脑袋一歪,晕了过去,姑获鸟这才把她丢回院中。
姑获鸟,干得好!小梨花看得解气,拍着小手,在太子肩头蹦蹦跳跳,蔺望尘一手抬高,小心护着。
方竹猜到这是姑获鸟干的,他看向护卫带着的郭秀:“这人你可认识?”
郭秀看不见姑获鸟,但清清楚楚看到了这一幕,她惊愕不已,“是奴家以前的婆母。”
话音未落,就见离崔家隔了几户的一个院子发生了同样的情况,旋风陡起,屋顶掀飞,一男一女先后在空中飞了几圈,先是惊叫连连,后是昏迷不醒。
郭秀目瞪口呆,这次也不用方竹问了,直接说:“这是我娘家哥嫂。”
紧接着,就是被吓得丢了魂的郑家老两口,先后来了一回空中游。
“往后,若是谁再敢给活人配阴婚,本座绝不轻饶!”姑获鸟盘旋在村子上空,高声警告。
声音响彻整个杏花村,只闻声,不见人,包括里正在内,村子里的人齐齐跪地磕头,保证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姑获鸟飞回众人身边,小梨花笑着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可姑获鸟脸上并不见笑意,她冲小梨花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郭秀和苗丫身边飞。
时隔数月,可苗丫还是认出了自己的娘亲,她依恋地窝在郭秀怀里,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
姑获鸟看得心里难受,又愧疚,又吃醋,想飞远一点儿眼不见心为静,可又舍不得,毕竟,那可是第一个喊她娘亲的孩子,对她来说,感情是不一样的。
一行人骑马回了城,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腾两间房。”蔺望尘吩咐道。
方竹应是,立马去安排,片刻之后,就在二楼腾出两间上房来,一间给郭秀和苗丫,一间给姑获鸟。
众人先各自回房,简单洗漱一番,用了晚膳。
方竹请来的大夫给郭秀仔细诊过脉,说是积劳成疾,外加郁结于心,慢慢养,能养好,开了药方,护卫跟着去抓了药,回来拿到厨房去熬着。
大夫走后,小梨花拉着蔺望尘出门,又喊上姑获鸟一起,去了郭秀的房间。
想着以后郭秀要和妖打交道,也没必要隐瞒,蔺望尘抬手撤了小梨花和姑获鸟身上的隐身咒。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名艳丽妖娆得不似真人的女子,还有那道长手上站着的巴掌大的漂亮小人,郭秀十分震惊,可震惊过后,坦然接受了。
方才在杏花村发生的一幕幕,她早就料到今日这些人非比寻常,不管他们是神,是鬼,还是妖,是他们把她从所谓的“人”的手里救了出来。
先前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此刻她缓过劲儿来,牵着苗丫的小手跪在地上,重重朝着几人磕了个头。
小梨花不想受她的礼,情急之下,嗖一下跳到太子脑瓜顶上。
“不要跪我,是我偷了你的孩子,我对不起你。”姑获鸟心中有愧,扑通一声,直接对着跪了回去,哐的一声,也给郭秀磕了个头。
唯独蔺望尘坐在椅子上,受了郭秀一礼,他抬手:“起来吧。”
郭秀却被姑获鸟的话惊住,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姑获鸟心虚地挠了挠脑袋,支支吾吾两声,一咬牙,言简意赅地把事情始末说了出来,说完,又要学着人族的规矩给郭秀磕头请罪。
郭秀忙伸手拦住她:“你偷别人孩子不对,但事已至此,你也知错,我不怪你了。”
早先的时候,她曾发毒誓,等她找到偷孩子的贼,她拼了命也要报仇。
可后来,她只盼着那偷孩子的贼能对孩子好一点。
后来又想,即便不对她好,但不要打她,不要骂她,不要饿着她,不要冻着她,她也就知足。
刚才她给苗丫洗澡的时候,发现孩子比在家的时候长胖了许多,从头到脚干干净净,没受一点伤,没破一块皮。
孩子还乐呵呵和她说起另外一个娘亲,虽然稀里糊涂也没太说清楚,但她知道,这偷了苗丫的妖,把孩子照顾得很好,甚至比她还要精心。
此刻,郭秀懊悔,以前为了所谓的孝道,忽略了女儿。
经这一遭,历经生死,郭秀对一切都已看淡,从今往后,只想和孩子一起好好活下去,再也不要分开。
见两人还在那对着跪着,小梨花提醒:“先起来再说吧。”
姑获鸟忙把郭秀扶起来,又悄悄摸了摸苗丫的小手,苗丫偎依在自己娘亲腿上,看着姑获鸟笑了,随后仰头看着郭秀,郭秀轻轻把她推到姑获鸟面前,苗丫扑倒姑获鸟腿上,奶声奶气喊了声娘亲。
姑获鸟伸手就把孩子抱起来,脸埋在小姑娘肩膀,偷偷掉眼泪。
小姑娘以为姑获鸟和她玩,咯咯咯笑得开心,指了指姑获鸟,又指了指郭秀,伸出一只小胖巴掌看了看,收回一根手指头,“丫丫有两个娘亲。”
小姑娘天真无邪的话,惹得众人笑出声,小梨花更是笑得直打跌,一不小心从太子肩头掉下来,蔺望尘忙接住。
小梨花见姑获鸟闭口不提在杏花村做的事,她跟郭秀说了。
郭秀听完,朝姑获鸟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你帮我出头。”
姑获鸟没怎么和人族打过交道,见状也弯腰鞠躬:“我对不起你。”
没完没了了还,小梨花扑哧一声笑了,见郭秀身体虚弱,便提醒姑获鸟赶紧说要□□的事,姑获鸟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
郭秀一听,点头:“行,洗衣做饭,照顾孩子,我都能干,我们娘俩只要有口饭吃,有个地方住就行。”
姑获鸟很开心:“那明天我们就去衙门接孩子,接到孩子咱们回白鹿山上去住。”
外头有护卫来送药,小梨花嗖一下钻到太子怀里藏好。
姑获鸟拦住郭秀,抱着孩子去门口接了药来,递给郭秀,等她喝完,她依依不舍地亲了亲苗丫的小脸,把她还给郭秀:“苗丫乖,明儿娘亲再陪你。”
叮嘱郭秀好生歇息,几人出门,姑获鸟跟在蔺望尘身后,不停地小声唠叨:“小蚂蚁,你这个主意简直太好了,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你喜欢花裙子吗,我改天用山上的花给你做一条,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我喜欢呀。”小梨花披着黑色小斗篷,趴在同样穿着斗篷的太子肩头,小声说:“我想要一条绿色的,再要一条红色的。”
姑获鸟:“没问题,要不到时候,我再给你做一条紫色的,白露山上的花多着呢,什么颜色都有……”
蔺望尘不耐烦蠢鸟跟在他身后磨叽,可见小梨花聊得开心,他就决定忍一忍,一直往前走,走到了他那间上上房门口。
这好再来客栈是个四方院,护卫们站在一楼二楼廊下,眼睁睁看着那只鸟妖手舞足蹈,嘀嘀咕咕跟在太子殿下身后到了房门口。
要跟进去了,要跟进去了,看这架势,难道是要留宿?护卫们在心底疯狂尖叫。
见到了门口,蠢鸟还想跟,蔺望尘转过身来,声音冰冷:“回去。”
“不要这么小气,我和小蚂蚁聊两句都不行。”姑获鸟不满抱怨,可刚抱怨完,看着大斗篷怪肩头上趴着的小斗篷怪,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不打扰你们,这就走。”
说罢,干脆利落转身走了。
见那鸟妖离开,护卫们松了一口气。
姑获鸟又是这个德行,小梨花一脸莫名其妙,小手拍拍太子殿下大脑袋,歪着小脑袋问他:“殿下,她什么意思啊?”
“不知。”蔺望尘不动声色,开门走了进去。
进了屋子,他伸手把小梨花从肩上拿下来,托在手心问她:“可要洗澡?”
小梨花小斗篷一摘:“跑了一大天了,要洗的。”
蔺望尘应好,拿出屏风和玉碗,熟练万分地给小花妖搭好了浴房,又往碗里装满了水,随后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打开门之后,又转头来问:“阿梨,你喜欢花裙子?”
小梨花站在屏风里头,听到门响,就以为殿下出去了,小手一挥,就把小碎花裙给变没了。
哪成想,殿下又冷不丁出声,吓得她一抖擞,嗖一下跳到了碗里,溅了一头一脸的水。
她又不能说,憋了一会儿,哀怨道:“哪个姑娘不喜欢花裙子呢。”
还还用问?
蔺望尘听到那小小的水声,以为小妖怪摔了一下,怕她没穿衣裳,也不好过去看,说了句知道了,随手设了个结界,出门走了。
小梨花听到关门声,又喊了句殿下,没听到回应,放下心来,在水里打了个滚,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等她洗完,穿好小花裙,拎着小斗篷和小鞋子蹦到床上,殿下还没回来。
“这漫长的一大天,累死个人了。”小梨花躺在枕头上,头枕双手,翘着二郎腿感叹了句。
她打了几个哈欠,强撑着等殿下回来,可等了好久也不见他回,最后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一睁眼就见床边坐着个高大的熟悉身影。
殿下回来了,小梨花开心地弯了弯眼睛,想吓他一下,没声张,手脚并用,悄摸爬了过去,爬近一看,愣住了。
堂堂太子殿下,大名鼎鼎的玄知道长,竟然在摆弄几块小花布,看那样子,像是小裙子?
第036章 是他的药
小梨花用小手比划了一下, 这大小,该不是给她做的吧。
看着那堆小花布,小梨花也忘了要吓唬太子的事,蹦到他腿上, 又跳到他胳膊上, 好奇问道:“殿下,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 在做什么?”
蔺望尘嘴角微微弯着:“给你做裙子。”
嘿呀, 还真是给她做的,小梨花又高兴, 又惊讶。
她也见过男人做衣裳,江州城一些裁缝铺子里, 有不少手艺精湛的男裁缝。
可殿下堂堂一个储君在这摆弄剪刀针线,缝制衣裳,还是这么小的衣裳,这就有些让人叹为观止了!
看着小梨花目瞪口呆的小模样, 蔺望尘忍不住笑, 伸手把她放在腿上, 把手里那块裁好的料子在她身上比量一下, “嗯, 大小刚好。”
说着, 又把那一堆小花布摊开摆在腿上, 展示给小梨花看:“这还有一些,看看可还喜欢?”
小梨花光着两只小脚丫, 踩着太子的腿蹦蹦哒哒走过去看看。
红色的, 黄色的,绿色的, 紫色的,粉色的……,各色各样,足足有十多款花色。
“喜欢,阿梨全都喜欢。”小梨花一一拿起来往自己身上比着,笑得像朵花,“殿下,大半夜的,你这是去哪弄来这么多料子?”
蔺望尘面不改色:“去了一趟城里的布庄。”
“布庄这么晚都没关门吗?”
“关了,又开了。”
“哇,你每样买这么一点点,人家掌柜的肯卖给你呀?”小梨花纳闷。
蔺望尘不动声色:“……掌柜的没说什么。”
小梨花放下一块布料,又捡起一块,往身上围,“那这掌柜的人还怪好的嘞。”
蔺望尘没接话,拿起针线,开始缝制手上的那块料子,动作虽然有些慢,但针脚还挺整齐。
小梨花欣赏完所有料子,跳到蔺望尘肩膀上坐着,“殿下,这么多,你都要给我做成裙子吗?”
蔺望尘说是,“阿梨喜欢,那便都做。”
看着殿下那张帅气的大脸,小梨花突然之间格外感动,她伸出两只小手,抱住他脑袋蹭了蹭,眼泪吧嚓的:“殿下,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你这样贴心,简直像我娘亲了,我都不知道要怎样回报你。”
“……”蔺望尘放下针线,伸手把小梨花拿起来,在脸上贴了贴:“阿梨对我也很好。”
小梨花摇了摇小脑袋:“可是我什么都没为你做过。”
蔺望尘轻轻捏捏她的小手,语气温柔:“阿梨做过的。”
原先,蔺望尘觉得他和小妖怪不过是萍水相逢,待她变大之后,她会离开,二人也就会就此分道扬镳,各自过回各自的日子。
所以,他和她待在一起,咳疾莫名好了的事,他并没打算告诉她。
毕竟,小妖怪那么善良,心地那么柔软,若她知道,以后她想走的时候,怕是要惦念他。
可如今他改主意了,他要告诉她。
让她一走远,就要对他牵肠挂肚。
最好牵肠挂肚到,再也不忍离开他。
蔺望尘双手捧起小梨花,将她举到面前,神情认真:“阿梨,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殿下冷不丁这么严肃,小梨花脑中忽然闪过那天早上她光不出|溜的事来,不由得紧张起来,两只小手紧紧攥在一起:“怎、怎么了?”
蔺望尘望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的警惕,他笑了笑:“阿梨,你可知,你有恩于我。”
“啊?”小梨花有些惊讶,心里石头也落了地,原来不是说她裸|睡的事啊,吓死妖了。
蔺望尘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接着说:“阿梨可还记得,我们头一回见面的时候,我咳个不停。”
“记得呀,”小梨花坐在他手心上,两条小腿一盘,两只小手摸着自己的小脚丫,“在江州城的时候,我就听说殿下有咳疾了,可你好好的,可见,传闻不可信哪。”
“不,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蔺望尘说道,“遇到你之前,我不光咳得厉害,还终年咯血。”
小梨花歪着小脑袋打量他,满眼不解:“可我见你哪哪都好好的呀。”
蔺望尘耐心解释:“那都是阿梨你的功劳,遇到你之后,我这陈疴便无医自愈,我该好生感谢阿梨才是。”
小梨花难以置信,伸着小手指了指自己:“我?怎么可能,我不会治病,再说,我也没做什么呀。”
“当真如此。”蔺望尘认真解释:“只要你在我身边,无需做什么,我便好好的,一声都不咳。”
她对他来说,就是灵丹妙药。
小梨花还是不解:“可这是为什么呢?”
蔺望尘也不明白其中缘由,想了想,一本正经给出个猜测,“兴许,你是梨子精的缘故?太医说,梨子清润止咳。”
“哦~”小梨花想到头回见面,就见殿下在吃梨子,她自己还怕他把自己给吃了,想想就觉得好笑,“哈哈哈,我的天,没想到我还有这功效的。”
小梨花很高兴,两只小手一拍:“原来我也帮过殿下呢。”
原来她以为,只有殿下单方面对她好,她什么都没为他做过,总觉得心虚,不好意思来着,没想到她也帮了殿下的忙呀。
这样好,这样,她心里舒服多了。
以后她变回去,再找到蔷薇姐姐,就和殿下告别,回乐游山,那时,她也不用觉得太过亏欠于他了。
蔺望尘看着笑得开心的小妖怪,也忍不住笑:“所以说,我要好生感谢阿梨才是。”
“殿下,你对我一直那么好,我能治好你的病,也算礼尚往来了,你不用客气的。”小梨花拍拍太子的大手。
拍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摸过脚丫子,忙在裙子上偷偷擦了擦手,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蔺望尘却丝毫不介意,微微叹了口气:“可是阿梨,我这病还没全好。”
其实他也不知道好没好利索,毕竟从京城出来,两人就一直在一起,不曾分开过,也没机会验证。
但莫名其妙的,他就是决定这么说。
小梨花一愣,“还没好吗,可这么久,我也没听你咳嗽过了呀。”
蔺望尘:“那回你离开几日,我便又犯了病。”
蔺望尘把从两人相遇,到分开,到再次相遇,他的咳嗽病好了又犯,犯了又好的事,仔细跟小梨花说了。
小梨花听得皱起小眉头,跳到他怀里,小手在他胸口摸了摸,又趴上去听了听:“殿下,你现在难受吗?”
蔺望尘垂眸看着在他身上听来听去的小东西:“不难受,只要和你在一起,就不难受。”
小梨花又仔细问:“那有时候我洗澡洗的时间长了,还有昨天晚上,你好久没回来,那你也不堵的慌吗?”
蔺望尘又说:“不堵得慌,只要一天大部分时候和你在一起,就不堵的慌。”
小梨花听明白了,跳回他手上,小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所以,你每天都得和我在一起,你才能不犯病?”
蔺望尘正儿八经点头:“正是如此。”
小梨花往太子手上一坐,两只小手托住小脸,犯起愁来:“那怎么办呢,咱们也不能总在一起,回头我要回乐游山的呀,可是我回去了,你又要咯血,这怎么办。”
蔺望尘轻轻叹了口气,“无妨的,阿梨哪日要走,只管走便是。”
小梨花抬头看他:“我走了,你怎么办?”
蔺望尘眼眸低垂:“这许多年,我早已咯习惯了,若是咯着咯着,哪日咯死了,还落得个清静,也不必再受那份罪了。”
太子殿下这悲观的想法,消极的态度,可把小梨花吓了一大跳。
她蹭地蹦起来,两只小手往腰间一叉:“殿下,你不能这么想,这天底下还有那么多美景值得看,那么多美食值得吃,咱们一定得好好活着。”
她伸着小手比划自己的大小,“你看我,现在这样小,姑获鸟都笑我是蚂蚁呢,我还不是活得劲儿劲儿的。”
蔺望尘再叹气:“我也想好好活着,可先前求医问药无数,都说我这病是治不好的,也活不了多久。”
太子殿下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那么从容不迫,沉稳淡定,没想到,背地里,竟被病痛折磨得这般颓丧。
小梨花心疼他,心疼得不行。
这么好的殿下,若不知情也就算了,如今她知道了,要是还让他继续遭罪,那她小梨花还算是个人吗?
小梨花跳到太子怀里,往上爬了爬,两只小手用力抱着他的脖子,信誓旦旦保证道:“殿下,你放心,在你这病没好之前,阿梨是不会离开你的。”
等的就是这句话,蔺望尘嘴角微扬,却口是心非道:“不好吧,这岂不是耽误阿梨的事了,那多过意不去。”
小梨花抬起小手,在他大脸上拍了两下:“不要磨磨叽叽,就这么定了。再说,我这不是还没变回去呢嘛,你还要帮我去找我蔷薇姐姐,说不定,这两件事都办成之后,你的病就好了呢。”
蔺望尘把小梨花从脖子上薅下来,笑着道:“既如此,那我就听阿梨的。”
见殿下一扫沮丧,再次露出笑模样,小梨花嘿嘿笑了两声,“那早些睡吧,明儿还得陪姑获鸟去衙门领孩子呢。”
“我不困,阿梨先睡。”蔺望尘把小梨花揣进怀里,“我先把这件裙子缝好,明日你便可以穿了。”
小梨花扒着衣襟冒出小脑袋来:“那你不要熬太晚哦。”
“好。”蔺望尘笑着应,拿起先前缝了几针的小花布,继续忙活起来。
小梨花躺回去,想了想又钻出来,“殿下,我那斗篷也是你亲手做的吗?”
蔺望尘点头:“嗯,那件好做,裁好料子,缝个帽兜,再穿根带子便可。”
“我以为是你变出来的。”
“本事不够,无法凭空变物。”
“那你以前,怎么变出来那些碗的?”
“隔空取物。”
“从哪取的?”
“皇宫库房。”
小梨花惊讶,“那岂不是?”
蔺望尘点头:“对,偷的。”
小梨花扑哧一笑,“殿下你好厉害,会打劫,还会偷东西。”
“阿梨真会夸人。”蔺望尘轻笑出声,伸出一根手指,把她小脑袋按回怀里:“快睡。”
小梨花又偷偷钻出来,满眼崇拜地看着他熟练地拿着针线的漂亮大手,“殿下你手可真巧。”
说完这话,小梨花小手捂嘴,偷笑起来。
蔺望尘好笑地问:“为何发笑?”
小梨花弯着眼睛:“殿下,你这样,像个心灵手巧的小媳妇儿。”
第037章 事有蹊跷
“胡说八道。”蔺望尘啼笑皆非, 伸手又把她按回去,“快睡。”
小梨花应好,窝了回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隔天早上, 睁开眼睛, 发现太子殿下不在屋内, 她躺在枕头上, 盖着一条帕子, 旁边摆着一件绿色的小小襦裙。
“呀,这么快就做好了。”小梨花一骨碌爬起来, 高兴的把小裙子拿起来,左看右看, 很是喜欢,当即小手一挥,把身上的小碎花裙变没,把新裙子穿上。
穿上之后发现不对劲儿, 里面空荡荡的, 没有里衣, 她又变出一套里衣来。
随后蹦到梳妆台上, 对着镜子美美地转了几圈, 开心地笑了:“殿下的眼光很好, 手艺也不错嘛。”
蔺望尘端着早餐推门进来, 就见小梨花拎着小裙子对着镜子晃来晃去在臭美,他忍不住笑:“醒了?”
小梨花又转了一圈儿, “殿下, 好看吗?”
蔺望尘走过去,认真道:“好看。”
“谢谢殿下。”小梨花眉眼弯弯, 朝他伸出小手:“你昨天晚上熬了夜,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不困。”蔺望尘把小东西拿起来,捏捏她的小脚丫,“怎么没穿鞋子?”
“哎呀,别捏我脚。”小梨花的脚怕痒,踹了他两脚,把脚拽出来,小手一指,“殿下帮我拿鞋子。”
蔺望尘坐到床边,伸手把枕头上的小鞋子捏起来,递给小梨花。
其实他也很想帮她穿一回鞋子试试,但小东西那双小脚丫实在是太小了,他怕给捏坏了。
小梨花接过小鞋子,麻利地穿好,“大家都起来了吗?”
“都起了。”蔺望尘把小梨花拿到桌上,给她往她专门用来洗手用的茶杯里倒了水 ,让她洗漱。
看着小东西像个小猫崽儿一样,在那里伸着两只小手洗脸洗手,蔺望尘嘴角上扬,去一旁装那堆小花布的筐里拿出一条小帕子来递给她,帕子的料子和小梨花身上的裙子是同一款。
小梨花看着那条大小刚好合适她用的小帕子,开心地笑了:“殿下,你还给我做了帕子呀。”
蔺望尘点头:“做完裙子还剩下一点料子,就做了一条帕子,不过我不会绣花,将就着用。”
“殿下已经很厉害了,我不光不会绣花,我连针线都不会。”小梨花很知足。
她拿着帕子擦了脸,又擦了手,随后往怀里一揣:“这样以后不用总是用你的帕子了。”殿下的大帕子,给她当被子盖都绰绰有余。
洗漱完毕,小梨花把锦盒里自己那一套小桌椅先搬出来,随后又把餐具搬出来放桌上,拿水洗了洗。
蔺望尘给她分了一点粟米粥,又给她掰了一小块馒头,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把早饭吃了。
吃完之后二人各自收拾了碗筷餐具,蔺望尘拿起小梨花,往怀里一揣,出门下二楼,去找姑获鸟。
姑获鸟不在屋内,两人又来到了郭秀的房间,蔺望尘举手敲门。
听里面说请进,蔺望尘打开门,把小梨花拿出来,低声说:“你们说话,我在外头等着。”
“好,那等她们收拾好,我们就出来。”小梨花说道,跳到地上,进了屋。
郭秀吃过了早饭,在喝药。孩子找到,心病已了,又喝了药好生歇息了一个晚上,精神头好多了,面色也红润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都鲜活了,和昨天坐在花轿上那满眼呆滞,宛如死人的女子已判若两人。
看着这样的郭秀,小梨花欣慰不已,笑着挥手打招呼:“嗨,大家早上好啊。”
见到小梨花进来,郭秀忙把手里的药碗放在桌上,有些局促地站起身来,一看站着比小梨花高出那么多,又忙蹲在地上,“恩人,我该怎么喊你?”
“叫我阿梨就行。”小梨花一跳,跳到桌前的椅子上,又蹦到桌上,对着还蹲在地上的郭秀招手:“苗丫娘亲,你快起来,蹲着难受。”
郭秀起身:“阿梨姑娘,你喊我阿秀就好。”
“好的,阿秀,你先喝药,待会儿咱们还要去衙门。”小梨花笑着对她说。
郭秀应好,把喝了一半的药碗端起来,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
姑获鸟抱着苗丫在喂饭,那温柔的样子看得人不忍惊动。
小梨花走过去,伸手摸摸苗丫的小手:“你好呀,小苗丫。”
苗丫在白露山的山洞里就见过小梨花,这会儿一见她就笑了,伸着一只小胖手指轻轻碰了碰小梨花,小梨花故意逗她,嗖一下蹦开。
苗丫咯咯咯笑出一口小奶牙,抬头看了一眼姑获鸟,又扭头看了一眼郭秀,随后指着小梨花,奶声奶气地说,“娘亲,小娃娃。”
小梨花摆着小手纠正她:“不是小娃娃,是姐姐,快喊姐姐。”
苗丫乖乖点头:“姐姐。”
“小蚂蚁,你让我闺女喊你姐姐,那你岂不是得喊我姨母,要不,你也喊我娘亲得了。”姑获鸟逮着机会劝说。
小梨花哼了一声:“你少占我便宜,我们各论各的。”
“不叫拉倒。”姑获鸟舀了一勺粥喂到苗丫嘴边,看了一眼小梨花:“你这是穿了一条新裙子。”
小梨花转了一圈,得意扬扬炫耀道:“怎么样,好看吧,是我家道长给我做的,亲手做的哦,连夜缝的呢。”
姑获鸟嫌弃地啧了一声。她就说那死老道爱好奇特吧,不光喜欢这么大个小蚂蚁,居然还亲手做裙子。
小梨花对姑获鸟的回应不满意,欠欠地晃着小脑袋:“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的,羡慕啊,羡慕也没用,你就算跪地磕头,我家道长也不会给你做的。”
“谁稀罕。”姑获鸟切了一声,心中暗自腹诽,也就你个傻不拉叽的小蚂蚁把那死老道当个宝,鬼知道他什么来历。
苗丫胃口很好,一口接一口的吃着粥,姑获鸟耐心异常,一口接一口地喂,还不停地夸赞:“苗丫真棒。”
小梨花站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想起一件事情来,忍不住问:“姑获鸟,我有件事没想明白。”
姑获鸟:“那就说说呗。”
小梨花架着胳膊,单手拄着下巴,颇为困惑:“你说,苗丫是你偷的第一个孩子,对吧?”
姑获鸟点头:“是啊。”
小梨花又问:“你还有一个名字,叫夏获鸟?”
姑获鸟再点头:“对啊,那些有名的大妖,都有至少两个名字,我一想我也不能落后,就随口起了一个。不带翅膀的时候,我就管自己叫夏获鸟,在山上的时候,你不是都喊过了嘛,怎么又来问?”
小梨花:“四海八荒到处流传着你爱偷孩子的传言。”
姑获鸟不以为意:“我这不是偷了二十几个孩子嘛,做了错事,也不怕人说,传就传去吧。”
小梨花摆手:“不是这回,你偷孩子也就是这小半年的事儿,可那些传言,我早些年就听说过了。”
苗丫吃完最后一口粥,姑获鸟掏出帕子给她擦了嘴:“早些年?那不可能吧,早些年我都没有偷过啊。”
小梨花往前走了走,跳到姑获鸟胳膊上,“真的,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找到的你,传言说你看上哪个孩子,就会在外头晾着的衣服上滴血做标记,然后晚上来偷,当初李家那两个孩子衣服上就滴了血,我们就是顺着这点猜到是你的。”
“滴血做标记?”姑获鸟十分诧异:“我没在衣服上滴血啊,我偷的那些孩子,我都是瞧着喜欢,直接就抱走了,何必搞那么费事。”
小梨花一听这话,顿觉事情有蹊跷,蹦到门口,轻声喊:“道长,你进来一下。”
“你让开一点,免得撞到。”蔺望尘隔着门小声说。
小梨花应了好,往后蹦了蹦,蔺望尘小心翼翼把门打开,走进来,弯腰把小梨花捡起来:“怎么了?”
小梨花伸出小手:“道长,上次我捡的那根羽毛呢?”
蔺望尘把那根羽毛变出来,递给小梨花。
小梨花抱着羽毛,蹦到桌上,递给姑获鸟:“这是我在李家捡的,你看是不是你的?”
姑获鸟拿过那根黑色羽毛看了看,大方承认,“毛是我掉的,但我真没往衣服上滴血。”
小梨花转身看向太子殿下,两只小手一摊:“道长,事情不对劲儿……”
小梨花把方才两个人的对话转述给太子听,蔺望尘看着姑获鸟,“当真不是你?”
嘿 ,死老道也怀疑她?姑获鸟来气了,举手对天:“我姑获鸟敢作敢当,若在苗丫之前,我偷过别的孩子,就让,就让我以后所有的孩子都不喜欢我。”
这样的誓言,对那么喜欢孩子的姑获鸟来说,简直是天底下最恶毒的毒誓了。
小梨花和太子殿下对视一眼,两人都信了。
“我们信你。”小梨花摆了摆小手,示意姑获鸟把手收回去。
随后又满脸疑惑地问:“道长,那些传言传得有鼻子有眼,还传了这么多年,又是怎么一回事儿?而且我以前听说,是真的有孩子莫名丢了呀。”
蔺望尘嘴角沉了下去:“许是有邪祟作恶,把罪名安在了姑获鸟头上。”
原本,姑获鸟只以为这一大一小两个斗篷怪误会了她,一听这话,立马炸毛,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哪个不知死活的狗杂碎敢往老娘身上泼脏水。”
冷不丁的一声吼,她怀里的小姑娘吓了一跳,扁扁小嘴就要哭。
姑获鸟忙万分歉疚地捧着小姑娘的小脸儿,连亲了两口:“对不住,对不住,是娘亲不好,娘亲不该这么大声骂人,下次娘亲骂小点声好不好。”
这人可真是,不说不骂,只说小点声。小梨花捂住嘴,以免自己笑出声。
见几人有正事要谈,郭秀忙上前把孩子接了过去,抱到床那边去哄了。
小梨花也很气愤:“道长,你能猜到是什么坏东西干的吗?”
蔺望尘摇头:“不知,得去查。”
天下妖物数不胜数,但蔺望尘出手惩治的,一直都是那种给人间造来重大灾祸,动辄害死成千上万人的大妖恶妖,比如说上次斩杀的吞噬了上百人的蛇妖,又比如这次造成大片旱灾的肥遗。
之前虽有听闻姑获鸟偷孩子去养,但他根本无瑕理会。若不是这次无意撞上,他不会特意跑来管。
可如今看起来,传言有误。
小梨花看了看一脸愤怒的姑获鸟,扯了扯蔺望尘的袖子:“道长,要不你让人去查查?若不找出来,回头他再偷孩子怎么办?”
“再说,谁知道他偷孩子去干什么?总不见得个个都像姑获鸟这样,偷孩子去养的吧。”
“阿梨言之有理,稍后我安排下去。”蔺望尘点头,伸手从桌子上捡起小梨花,看向姑获鸟和郭秀,“你们若是收拾妥当,便出发,衙门已经派人送了信儿来,说随时可以过去。”
郭秀自是毫无意见,忙应好,抱着孩子站起来往门口走。
姑获鸟一想到很快就会有很多很多孩子叫他娘亲,高兴得两根翅膀支楞出来,原地转了个圈。
虽然已经知道姑获鸟是妖,可冷不丁看到她这人身鸟翅的模样,郭秀还是有些吃惊。
小苗丫却乐得直拍小手:“娘亲飞飞,飞飞。”
小梨花扶额叹气:“你可快把翅膀收了吧,回头让人看见,再吓晕几个多麻烦。”
“要你个小蚂蚁多管闲事。”姑获鸟翻了个白眼,又欢快地转了两圈,随后把翅膀收起,上前从郭秀怀里抱过苗丫,跟着一同出门。
想着要接孩子们,方竹已经准备好了几辆马车,众人坐车,很快就到了衙门。
众人在衙门门口下车,还不等往里走,就见一个穿着富贵的胖男人,带着一名随从,越过众人,气势汹汹走进衙门。
胖男人嘴里还气哼哼地嘀咕:“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毛贼,把我那一匹匹布就那么给嚯嚯了,每匹剪了那么一剪子下去,这还怎么卖,你等我让县令大人抓到他的,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第038章 一点心意
姑获鸟不明所以, 跟着附和了一句,“这贼是挺缺德的哈,还不如整匹扛走呢,好歹人家掌柜的眼不见心为静。”
走在一旁的方竹嫌弃地看了一眼姑获鸟, 接话道:“你这样更缺德, 剪了一角, 好歹还可以便宜点儿卖掉, 一整匹扛走, 卖都没得卖了。”
赤松也参与讨论:“不过你们说奇怪不,谁家毛贼要偷偷那么一点儿呢, 我看更像是和这掌柜有仇的,蓄意报复, 故意添堵来的。”
几人明显对此事不知情,边往里走,边讨论得热火朝天。
唯独窝在太子怀里的小梨花震惊得目瞪口呆,她用两只小手扒开太子衣襟, 一言难尽地看他, 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小裙子, 小小声问:“道长, 那些花布, 全是你从人家那偷来的呀?”
蔺望尘面不改色:“并非, 贫道放了一锭银子, 买那么一点布绰绰有余了。”
小梨花一噎,心道你要是买人家的碎布头, 那你一锭银子肯定是够了, 说不定还有多的,可你这是从人家整匹布上剪下来的呀。
小梨花又问:“昨晚你不是说, 人家掌柜的没说什么嘛,他怎么又不知情?”
“是不曾说什么,”蔺望尘点头:“他当时没在布庄。”
“道长,你这样,你这样……”小梨花伸着小手对他指指点点,想说些什么,可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笑着笑着直接倒在太子怀里,叽里咕噜打起滚来。
殿下啊,我的殿下,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殿下的。
身为一国储君,不该霸气豪迈地甩出一打银票,说所有的布本殿下全都要了嘛?
一想到大半夜的,太子殿下偷偷摸摸钻进人家布庄,拿把剪刀,在那一小块一小块剪布,小梨花就笑得停不下来。
察觉到小妖怪在怀里滚来滚去,蔺望尘的嘴角微微上扬,抬手护在身前遮住。
几人走进衙门,就见白县令就被那胖男人缠住告状,“县令妹夫大人,你可得为我做主,你是没瞧见哪,足足有二三十匹布全都被剪了角,我这最新的一批料子全都被霍霍了。”
几年前,白县令被委派到原鹿城做县令,一开始工作开展不下去,不管想做点什么事,都处处受到阻挠。
后来此地最大的商贾,也就是布庄这位东家刘元,把自家妹子送给县令做妾,白县令无奈接受之后,和当地人成了自家人,工作这才得以展开。
一开始还好,刘元对白县令还是保持着百姓对官员该有的距离感和尊重。
可自打白县令这位小妾生下一个儿子之后,这刘元就把自个当成了真正的县令大舅哥,明明比白县令小了好多岁,可一天天总是妹夫妹夫叫着,还仗着这层关系,有事没事都要跑来衙门。
白县令烦他烦得很,无奈道:“剪了多大的角?”
刘元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
“嘿,这都还没你脸大呢。”白县令翻了个白眼:“就剪这么一点,你也好意思来报官?你不要总是小题大做,本官这一天天的,大事小事儿多得很,忙得脚都不沾地儿,赶紧回去,别在这耽误事儿。”
蔺望尘单手撑开衣襟,冲笑得爬不起来的小梨花扬了扬眉毛。看,县令也是如此说。
这殿下,还得意上了。小梨花小手拍他肚子。
见县令大人当真黑了脸,一旁跟随的随从忙扯着刘元,小声劝:“东家,走吧,那人不是还留了一锭银子……”
随从的话还没说完,刘元一甩袖子,不满地往外走:“那一锭银子够干什么的。”
白县令看到门口站着的蔺望尘等人,面露笑容,忙颠颠跑过来:“道长,你来了,快请进。”
刚走过去的刘元一听“道长”二字,忙回头,这才留意到比他高出一个头还要多的男人,虽然一身黑袍,可却仙风道骨,气度非凡。
他忙倒回来,拉着白县令小声问:“县令大人,这位道长法力如何,可高深?”
白县令嫌弃地甩开他的胳膊:“本官请来的,你说呢。”
“那就好。”刘元说道,随后转身朝蔺望尘拱手道:“刘某家中今日不太平,不知仙长可否去刘某家中查看一二,事成之后,定当重重酬谢。”
白县令以为他又要算财运,看风水,气得一把拉开他:“你少没事儿找事儿,道长忙着呢。”
蔺望尘没有答话,大手抚着胸口,食指一弹一弹,和小梨花闹着玩。
方竹开了口:“怎么个不太平?”
刘元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又是个生意人,按理说脸皮不该如此之薄,可方竹一问,他一张胖脸突然涨得通红,竟有羞臊之意浮现。
方竹看得纳闷,“怎么了?”
刘元闪烁其词,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一咬牙:“刘某羞于启齿,还请道长上门一看。”
见他这样,倒像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白县令问道:“你是真有事儿?”
刘元点头:“真有事儿,家里闹邪。”
方竹看向蔺望尘,蔺望尘颔首,吩咐赤松:“你跟他去看一看。”
刘元见赤松一身护卫打扮,有些看不上,“还是请道长亲自走一趟。”
狗东西哪里来的大脸,竟然敢指定他家殿下,方竹和赤松顿时冷脸,刷刷抽剑,齐声喝道:“滚。”
这一声满是肃杀之意的震天吼,还有那露出半截闪着寒光的利剑,不光吓得刘元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连白县令都吓一抖擞。
姑获鸟也帮腔道:“不识抬举,你知道这道长是谁,就敢随意支使。”
刘元不知道这黑袍道长是谁,可那两个煞神一样的护卫凶狠瞪着他,他也不敢多问,更不敢劳烦他帮忙驱邪了,在随从的搀扶下,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忙鞠躬道歉:“小的不知,小的眼瞎,小的这就滚。”
想起布庄库房里还有很多没来得及剪上一刀的料子,蔺望尘开了口:“你先回去家中,待贫道忙完手上之事,便登门拜访。”
这个结果大大出乎刘元的意料,他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好一番感谢过后,急匆匆走了。
县令大人很是汗颜,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一叠声地致歉:“刁民无礼,玄知道长见谅。”
蔺望尘见多识广,压根就不在意,道了句无妨,“孩子们呢?”
“在后院,道长请,诸位请。”白县令伸手,把众人往里让。
姑获鸟从他身边走过时,他被那容貌惊艳到,没忍住多打量了几眼,看到那彩色睫毛,心中有数,这位是妖啊,心中对玄知道长的钦佩之意越发厚重。
众人穿过走廊,来到衙门的后院,就见乌泱泱一群孩子在院子里站着。
小梨花扒着太子衣襟冒出小脑袋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感叹,我的天,这么多孩子,这足足有上百个了吧。
小的大概一两岁,还在地上爬,大的看起来有十二三岁,全都面黄肌瘦,衣衫破旧。
头脸和手是干净的,应该是在县衙洗过澡了,可身上穿的衣裳却大都不合体,要么过大,空空荡荡,要么太小,衣袖裤腿都短了一大截。
郭秀震惊于孩子们的人数,这么多孩子,就她和鸟姐姐两个人,怕是照顾不过来吧。
姑获鸟却高兴得几乎找不着北,一张艳丽的脸笑得快要裂开,双手捧在一起,“哇,这些孩子,全都是给我的吗?”
白县令有些惊讶地看向蔺望尘,见他颔首,这才知道,原来玄知道长口中要□□的朋友,竟然是这个妖。
他有些担心,不过转念一想玄知道长的名声,又放下心来。毕竟,能被玄知道长称为朋友的妖,定然不会是什么恶妖。
姑获鸟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直冒绿光,小梨花生怕她一不小心再把翅膀给支棱出来,忙小声提醒道:“冷静,冷静,别吓到孩子们。”
郭秀也有同样的担心,伸手扯了扯姑获鸟的胳膊,小声问:“姐姐,这些孩子,咱们都要吗?”
姑获鸟看着那一双双懵懂天真的眼睛,连连点头:“都要,都要,全都要。”
说着,走上前去,把那个一岁左右,在地上爬的小娃娃抱起来,笑着摸摸他的小脸:“跟娘亲回家好不好?”
姑获鸟长相艳丽,美得颇具攻击性,可每次面对孩子的时候,却温柔无比,亲和力十足。
那小娃娃还不怎么会说话,盯着姑获鸟打量一会儿,咯咯咯笑了,用刚在地上爬过,还沾有土的小手摸上姑获鸟的脸。
姑获鸟丝毫不嫌弃,简直快要被那纯真的笑容给融化了,她凑上去在娃娃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娘亲的乖宝儿哎。”
看着这一幕,白县令彻底放下心来。看来,玄知道长这位朋友是当真喜爱孩子的。
姑获鸟抱着那小娃娃,朝着其他孩子们招手:“快过来,到娘亲这里来。”
郭秀抱着苗丫也招手:“来呀。”
这些孩子,除了少数是慈幼院住不下的,剩下的全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被白县令带着衙役们从城里城外四处找来的。
他们颠沛流离许久,被驱赶,被戏弄,被打骂,历经人世百态,尝遍人间冷暖,对陌生人充满了戒备。
他们怯生生看着那个自称娘亲的女子,心怀警惕,并没有冒冒然上前。
见状,县令大人和守在一旁的衙役们都鼓励着:“快过去,这是你们往后的娘亲。”
姑获鸟脾气算不上好,可对待孩子,她却永远耐心十足,她喊了两声,见他们还是不肯过来,便伸手朝蔺望尘说:“道长,你有银子吗,给我一点行不,我想去买些吃的来。”
蔺望尘转头吩咐方竹:“你去安排。”
方竹应好,转身到外头和护卫们说了一声,几名护卫领命出门。
姑获鸟也没有干等着,走到孩子们中间去,捏捏这个的小手,摸摸那个的小脑袋,给他们讲起故事来。
姑获鸟绘声绘色,讲得十分有趣,孩子们被她逗得忍不住笑,气氛放松,戒备心渐消。
不多时,护卫们大包小包去而复返,有热乎乎的包子饼子,有香甜酥脆的点心,还要甜滋滋的蜜饯,姑获鸟招呼孩子们一起分享。
孩子们自打昨儿被带到衙门后,连着两顿都是吃的大锅面条,虽然填饱了肚子,但说不上多美味。
那一包又一包美食,孩子们许久不曾吃过,有的甚至从来就没尝过,都忍不住吞口水,却又不敢上手拿。
小梨花猫在太子怀里,看得眼泪吧嚓。太可怜了。
姑获鸟心疼得差点儿流泪,拿起吃的就往孩子们手里塞,“吃吧,吃吧,都是给你们买的。”
郭秀放下苗丫,也跟着一起给孩子们发。
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被迫接了一把蜜饯,小心翼翼舔了一口,忍不住笑了:“甜。”
这一声甜,像是开关,孩子们活跃起来,主动上前来拿,不一会儿功夫,一堆食物全都分了个干干净净。
美食是最好的破冰利器,孩子们对这个温柔和善,又给他们提供美食的陌生女子不再心存戒备,偷偷打量她,羞怯地冲着她笑,有两个小一点的还主动靠到了姑获鸟腿上。
姑获鸟开心坏了,抱抱这个,抱抱那个,场面其乐融融。
大家伙都放下心来。
姑获鸟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冲蔺望尘说:“道长,那我们就走吧,回白露山上去。”
蔺望尘点头,转头吩咐方竹去安排。
县令把加急给孩子们补办的户籍文书递到蔺望尘手里,又说:“衙门资金有限,但道长这位朋友如此善举,让白某大为敬佩,我们也准备了一些被褥和衣物,还有两车粮食,算是一些心意,还请道长笑纳。”
百十余个孩子,吃饭就是一件大事,光靠姑获鸟在山上打猎,采摘野果,并非长久之计。
姑获鸟是真心喜欢孩子,可养孩子不是单凭一腔热情就能办到的。
她随性洒脱,怕是从来没认真仔细考虑过,这么多孩子该如何吃饭。
县令想得周到,蔺望尘道谢过后,替她收下,伸手接过户籍文书,递给一旁的郭秀:“你收着更为妥当。”
郭秀看了一眼姑获鸟,就见她挨个抱着孩子们转圈,笑得没心没肺,她也觉得自己收着更稳妥,二话没说就接了过去。
事情办妥,孩子们也和姑获鸟熟悉起来,众人便和白县令等人告辞,浩浩荡荡往外走。
方竹事先跟衙门了解过孩子的人数,提前从车马行租来了十几辆拉人的马车,孩子们分散着上了车。
姑获鸟抱着苗丫,带着几个最小的坐上头一辆,从车窗探出头来,招手:“阿秀,走了,回家!”
郭秀看着县令大人帮着准备的那几大车物资,挥手:“姐姐你带孩子们走前头,我坐后头的车。”
姑获鸟欢快应了好,冲着车夫喊了声出发,车夫甩鞭,赶马前行,一队护卫翻身上马,在两侧一路同行。
“阿秀。”小梨花小声喊道,郭秀走过来,低声问:“阿梨姑娘,怎么了?”
小梨花指了指那几车粮食:“这么多人吃饭,锅碗瓢盆那些,总得再买一些吧?”
郭秀一愣:“鸟姐姐那里没有吗?”
小梨花摇头:“她那里养二三十个不成问题,可这么多孩子,东西就不够了,最好还是买一些,趁着现在大家人多,好帮忙搬到山上去。”
“那是该买一些,”郭秀点头,又为难得攥着衣襟,尴尬又窘迫,“可是我没有钱。”
而且她也看出来了,鸟姐姐八成也是没钱的。
小梨花忙安慰:“没事没事,我这里有,你拿去用,就当我对孩子们的一点心意。”
郭秀欣喜又感动,朝着小梨花深深鞠躬:“多谢阿梨姑娘。”
小梨花抬起小手,拍拍太子肚子:“道长,我的银票没带,你先借我一千两。”
蔺望尘说好,伸出手,凭空变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来,递到小梨花面前。
小梨花一看,仰头惊讶道:“怎么这么多,这不止一千两吧?”
“从我私库里拿的。”蔺望尘怕小梨花再误会他偷钱,垂眸看着她解释了一句,又说,“多的就当我给孩子们的。”
小梨花数了数,足足有两千两,她伸着两只小手,抱被子一样,全部抱起来,递给郭秀:“阿秀,我一千两,道长一千两,你收好。”
郭秀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吓得两只手在衣服上不停地擦来擦去,有些不敢拿:“这也太多了吧,我拿丢了怎么办?”
蔺望尘:“无妨,你收好,我让人跟你一同去采买,回头送你上山。”
小梨花也催促:“快拿着,孩子们还等着东西用呢。”
郭秀应好,双手接过银票,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双手紧紧按着衣襟,生怕谁来抢一样。
小梨花忍不住笑,缩回太子怀里。
蔺望尘喊了方竹来,吩咐几句,方竹点了十名护卫,又安排了两辆马车,跟着郭秀去采买。
小梨花探头探脑,小手指着前方,悄声提醒:“道长,你看那人是不是那个布庄的老板?”
蔺望尘抬头看去,就见那刘元竟一直没走,此刻正跟随从俩蹲在衙门墙根底下,揣着袖子眼巴巴看着这边。
蔺望尘低声问:“阿梨是想先上山,还是先去刘家看看?”
小梨花想了想说道:“阿秀他们买完东西也要一阵子,我们先去一趟刘家也行。”
反正殿下这么厉害,什么小邪小祟的,还不是抬抬手就收拾了。
“好。”蔺望尘点头,走到坐骑那,翻身上马,冲方竹说:“先去刘府。”
方竹对着刘元招手,喊了句带路,刘元大喜,起身急匆匆在前头跑,跑得一颤一颤。
护卫们分成了三拨,一拨护着孩子们跟姑获鸟去白露山,一拨陪着郭秀去集市,方竹和赤松带着一队跟蔺望尘去刘家。
刘家宅院就在城中心,众人行了不多时便到了,刘元恭恭敬敬把众人让进门内。
蔺望尘为方便小梨花看热闹,抬手在她身上施了隐身咒,把她放在肩上。
小梨花站在太子肩上,一手扶着他耳朵,一手叉腰,转动小脑袋四下里张望,忍不住小声感叹,“这刘家可真大啊,看得出是真有钱,殿下,待会儿捉了邪祟,看能不能让他给孩子们捐一些钱财物资什么的。”
一百多个孩子,总住在山洞里也不是个事,最好还是盖上几栋房子才好。
若是可能,还得给他们请几个先生,教他们读书写字,或者学一些手艺,到时候得给先生师父们开束脩,哪哪都要钱。
蔺望尘点头:“好。”
刘元带着众人穿过院子,来到一处花厅,他又露出先前那副又羞又臊的难为情神情来:“后头就是刘某妻妾的住所,不知仙长可否一人同刘某进去。”
说着,朝众护卫拱手作揖:“还请诸位仙长留在此处喝口茶。”
方竹正要开口拒绝,蔺望尘抬手:“无妨,你等留在此处便是。”
刘元千恩万谢,吩咐随从赶紧好茶好点心招待,随后带着蔺望尘往里走。
进了后院,一名珠光宝气,满头金光闪闪,三十出头模样的妇人急匆匆跑过来,“老爷,你回来了。”
跑到近前,见刘元身边跟着一名英俊无比的陌生男子,一时愣住,忘了说话。
刘元忙和蔺望尘介绍:“仙长,这是贱内李氏。”
说罢,冲着李氏说道:“夫人,这位仙长是我请来除邪的。”
李氏回神,忙朝蔺望尘施礼问好,蔺望尘微微颔首。
刘元问道:“今儿怎么样?”
李氏绞着帕子,臊得一脸通红:“老爷,又开始了。”
刘元脸色铁青,咬牙切齿:“这回是哪个贱人?”
李氏:“十四姨娘。”
这对夫妻跟打哑谜一样,小梨花听得云里雾里,凑到太子耳边悄声问:“道长,他们在说什么?”
蔺望尘抬手在小梨花身上轻轻抚了抚,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开口询问:“发生何事?”
刘元抹了一把脸:“事到如今,刘某便豁出去这张老脸了,仙长请随我来。”
几人抬脚,一路向里走,路过一处处小院,最后停在一处院子前,李氏推开院门,先一步进门,蔺望尘和刘元跟在其后。
夫妻二人也不说话,就那么默默往里走。
小梨花四下里观察,并未发现什么异样,正纳闷之际,就听从半掩的窗户传出一阵阵难以描述的声音,有女子声音,也有男子声音。
小梨花好奇,扒着太子的脸,探出小身子,仔细去听,听着听着小声问道:“殿下,里面的人是在做什么,怎么听起来好像很痛苦?”
蔺望尘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面色一沉,伸手就把小梨花从肩头拿下来,两只大手一合,紧紧包在掌心,停下脚步,神色不悦:“此为何意?”
小梨花正听得热闹,冷不丁被殿下关起来,气得踢他踹他咬他,可却丝毫无用,最后往他手心一躺,不动了,两只小耳朵却高高竖起来,仔细听着。
刘元不停抹脸,“仙长,刘某简直没脸说,自打半个月前开始,我这院里的十来位姨娘都说、说有男人爬上她们的床,强迫她们行苟且之事,可又都看不见那人是谁,小的便寻了几位高人来家里,都说是邪祟作乱,可又都无计可施,这不,青天白日的,又开始了……,哎,还望仙长出手。”
什么?竟然有死变态欺辱女子?小梨花当即撸袖子要打人。
原本,蔺望尘察觉手里的小梨花老实躺那了,生怕闷着她,就微微松了手,虚虚拢着。
没想到,刘元这话一说完,手里的小妖怪竟然又拱动起来,他一个不留神,竟让她嗖一下蹦了出来。
虽然他给小梨花施了隐身咒,别人看不见她,可他怕小东西好奇蹿进屋子,再看到什么辣眼睛的,忙伸手一把将她捞回,顺手揣进怀里。
第039章 你们好呀
小梨花义愤填膺, 很想亲自把猥琐邪妖抓住,狠狠打一顿。
可刚跑出来,就又被太子给抓回去,她简直要气死了, 抬起两只小脚, 狠狠踹了他几脚。
可她那几脚, 给他挠痒痒都不够, 撼动不了他分毫, 这下更气了。殿下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让她出去。
刘元夫妻二人正尴尬万分, 就见这位看起来就法力高深的道长,竟突然伸手, 在空中凭空一捞。
想到自家最近那些难以启齿的邪门事,还有屋内断断续续传出来的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是一个激灵。
刘元压低声音:“仙长, 除了屋里那个, 可是还有别的邪物?”
“并无。”蔺望尘也不过多解释, 转身往屋门方向走, “你二人到院外等候, 贫道去看看。”
刘元夫妻二人忙应好, 连连道谢, 匆匆退出院外,找个棵高大的桂花树底下站着。
想到自己那快被糟蹋完了的后院, 刘元唉声叹气:“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李氏脸色也不好看, 心道要是老爷您当初少纳几个姨娘进门,如今也就能少几顶绿帽子在头上飘着了。
可这话, 她也就只敢在心里说说,这档口,可不敢给这一家之主添堵。
最近他心气不顺着呢,一丁点大的芝麻小事,他都要小题大做,借题发挥。
刘元唉声叹气好半天,开口说:“这后院伺候的人,能撵走的全都撵走,留下的全都好好敲打一番,不许出去胡说,否则决不轻饶。”
李氏应:“老爷放心,每个姨娘身边就只留了一个嘴巴严实的婆子,都是签的死契知根知底的,没人敢出去胡说。”
“这阵子辛苦夫人了。”刘元又重重叹气,叹着,叹着,突然盯着李氏上下打量,试探着问:“夫人,你没被那邪物给玷污吧?”
一听这话,李氏登时翻脸,抬手就在他肩上狠狠拍了一下:“老爷说什么呢,好好的糟蹋我的名声作甚,我的名声坏了,你就有脸了是吧。”
理直气壮的一巴掌,急赤白脸的一顿训,让刘元放下心来。
他牵住李氏的手放在脸上:“是我嘴贱,夫人别生气。”
李氏叹气:“老爷,这事过去之后,姨娘们怎么办?”
一说起这个,刘元脸色登时铁青,“那些小贱人,老子一个都不要了,卖了,卖了,全卖了。”
嘴上骂着小贱人,可那些女人,花红柳绿,各有千秋,每一个都是他真心喜欢过的。
刘元颓丧地抱着腿蹲到了地上,看起来委屈巴巴的,李氏又好气,又有些心疼。
虽然这男人花心,见一个爱一个,但胜在他能赚钱。男人嘛,有钱遮百丑。
她如今,女儿贴心,儿子孝顺,还有花不完的钱。
这男人虽然不停地往后院纳女人,可对她这个正妻,一向是无条件地维护。
所有综合起来,她觉得,这男人只要赚钱的本事不倒,其实也还算是可爱的,她愿意死心塌地和他好好过一辈子。
李氏也蹲下去,抱着刘元的肩膀,轻声细语地劝:“好歹跟了你一场,咱们也不差那几个钱,就不卖了吧。”
“再说,那几个生了孩子的,你若将她们卖了,孩子们该抬不起头了。”
家里的男娃,不管嫡出还是庶出,全都养在她的名下,跟她也都很亲近,那都是刘家未来的希望,刘家家大业大,需要下一辈齐心协力来守住这份家业,她得维护孩子们的脸面。
“那你说怎么办?”刘元懊恼,又委屈:“我看见她们就来气,要让我和以前一样待她们,我心里过不去那个坎,我不想看见她们。”
李氏叹了口气,“老爷,虽说平日里我不喜欢那些总作妖的小妖精,可说句公道话,这回这事吧,真不能怪她们。”
“若她们不守妇道,主动勾搭男人,那我第一个不饶,打断她们的腿,扒了她们的皮去,可她们好好在家待着,就被……”
“她们也都是被迫的,你先头请来的那几位高人不也都没法子嘛,那些小妖精连桶水都提不起来,又能怎么样。”
“出事之后,各个都在屋里哭天喊地,寻死觅活的,要不是我去劝了几句,又让婆子好生盯着,怕是早就没了,看着也挺可怜见的。”
刘元想起和那些姨娘们昔日的浓情蜜意,心里又心疼,又堵得慌,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李氏接着说:“老爷要是真不想看见她们,那就这样,那些生了孩子的,就送到城外自家庄子上去,派几个婆子丫鬟跟着,好吃好喝好伺候着,逢年过节的让孩子们去瞧瞧,老爷要是想她们了,也随时可以去看看。”
刘元赌气:“我才不会想她们。”
李氏没搭理他,接着说:“那些没生孩子的,给她们一些傍身的银钱,随便她们是嫁人也好,是自立女户也好,把她们都送走。”
“就听夫人的吧,”刘元叹气,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夫人,多给些她们一些钱吧,在咱们府上都被惯坏了,没钱该吃苦头了。”
家里不缺钱,只要把人送走,李氏不在乎那点银子,她点头,爽快道:“成,回头,一人给五百两,回头看她们想去哪,再给她们张罗一处小院子,给她们个安身之所,也算全了跟了老爷的这场情义。”
刘元点头:“夫人安排就好。”
李氏趁热打铁:“老爷,小妖精们都送走之后,就我们两个过吧,不要再纳别人进门了可好?”
刘元把脑袋埋进自家夫人怀里,呜呜哭泣:“不纳了,这辈子再也不纳了。”
李氏欣慰地笑了:“好了好了,别哭了,让下人瞧见,没的堕了老爷的威风。”
刘元呜呜两声:“我脸都没了,还要什么威风,要不是舍不得我那些钱,当然,也舍不得你和孩子,我都想去死了我。”
李氏翻白眼。得,把她和孩子放在钱后头,还不如去死呢。
蔺望尘走到屋子门口,出声:“何方邪祟,速速出来。”
就听屋内传来一声男子的奸笑声,“何方高人,不妨进来一同作乐。”
笑声过后,传来床榻晃动的声响,还有女子的声音。
小梨花一愣,“怎么那女子听起来,不像是被强迫的,是不是那邪物使了什么手段?”
“不知死活。”蔺望尘脸色阴沉,抬手画符,凌空一甩,一道金光冲向屋内,刚才还嚣张万分的男子惨叫一声。
蔺望尘手往后一扯,金光绳索拖了一团虚无出来,将之重重摔在地上,又是一声惨叫。
蔺望尘这才发现,这邪物只有声音,竟是没有实体的。
“道长,这么快就抓到了吗?快放我出来,让我看看。”听到外头的动静,小梨花按耐不住出声。
这妖物是个奸邪好色之徒,蔺望尘可不想让他瞧见小梨花。
看着捆成一个圈的金光在地上翻滚抖动,他冷声道:“律毕香?”
邪妖律毕香?只有声,没有形,极其好色,但凡遇到有点姿色的女子,逮着机会就要下手。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个妖,小梨花惊奇不已。
那邪物被道破名字,不挣扎了,“高人认得出我?”
“猜的。”蔺望尘声音冰冷,“为何逮着刘家一家祸害?”
律毕香笑了两声,“谁让这里的女人各个那么貌美如花,又都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呢。”
这就是受害者有罪论了,小梨花听得来气,破口大骂:“死变态,人家美是人家的事,管你屁事。”
陡然出现的女子声音,律毕香奸笑两声,“哪里来的美人,听起来好甜哪。”
找死。蔺望尘黑脸,手一抬,再一压,金光拖着那妖物重重抛起,又重重砸下,这一下,那邪物哼了两声,说不出话了。
屋内被邪妖施法陷入梦魇的女子清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崩溃地嚎啕大哭。
小梨花听得心里难受,接着骂道,“像你这种死变态,猥琐男,就不该存活于世。”
“道长,不能轻易饶了它,免得他再去祸害别人。”
这种只会作恶的妖物,蔺望尘本就没打算放过它。
见把小梨花气成这样,也就不再和它废话,大手隔空一抓,收紧成拳,只听得到一阵鬼哭狼嚎,随后骨头被捏碎的咔咔声,那团金光捆着的虚无,顷刻间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中。
蔺望尘把手松开,把小梨花放出来。
重见天日,小梨花叉腰站起来,四下里找:“那死变态呢?”
蔺望尘:“死了。”
小梨花跺脚:“该让我先狠狠打他一顿,给那些女子出口气的。”
蔺望尘一根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不必脏了你的手。”
听着屋内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小梨花小手一指:“道长,我想去进去看看。”
想到屋内此刻的情景,蔺望尘皱了下眉,不是很想让小梨花进去,可见她一脸担心地往屋里张望,便点了头,抬脚走到窗户前,把她放在窗台上:“我去叫刘元过来。”
小梨花应好,跳进窗户,一蹦一蹦落到了床上。
床上的女子裹着被子,捂脸痛哭,小梨花看得难受,出声道:“那害人的妖怪已经死了,我们替你报了仇。”
听到声音,女子抬起头来,却没看到人,她目露惊恐:“你、你是谁?”
小梨花想到女子刚被恶妖给祸害,再说她是妖,怕是她会更害怕,想了想,撒了个慌:“我是天上的仙子。”
反正千年之后,她也会修炼成仙的,提前说个几百年,也不算为过吧。
一听她是仙子,女子果然没那么怕了,惊恐的眼神缓和了些,再次呜呜大哭起来:“我没脸见人了,老爷也不会再要我了,我活不下去了。”
小梨花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她想安慰几句,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合适。
沉默了一会儿,她跳到女子肩膀上,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好姑娘,这事都是那死妖怪的错,一点不怪你。你别怕,我们会为你做主的。”
女子刚遭受了大难,单凭几句安慰的话是没用的,她哭得越发悲痛。
小梨花叹了口气,小手一挥,一道香气飘进女子鼻中,她闭上眼睛,慢慢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小梨花来回蹦跳着,给她把被子盖好,轻声说,“好好睡一觉,睡醒一切都过去了。”
院中传来脚步声,蔺望尘带着刘元夫妻俩来了。
小梨花跳到窗子上,待蔺望尘走近,蹦到他肩上,悄声说:“殿下,我让里面的姑娘睡着了,能不能把她这段记忆抹去,她真的太痛苦了。”
见小梨花眼睛红红的,声音闷闷的,蔺望尘把她扣在脸上贴了贴:“好,我来办。”
“屋内女子睡着,先不必去看。”蔺望尘说道,停下脚步,“如今邪祟已除,不知二位打算如何安置这些女子?”
刘元拱手,把夫妻二人方才商议的结果说了。
两人这样安排,体贴,周到,充满了人情味。
小梨花听得直点头,凑到太子耳边轻声说,“这样挺好的。”
蔺望尘接着说:“若有需要,贫道可以让府里上下忘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刘元和李氏最最担心的,就是这事传出去,有损刘家颜面,一听还可以这样,二人对视一眼面露喜色,齐齐朝着蔺望尘行大礼:“请仙长出手相救。”
蔺望尘点头,“去把人都喊过来吧。”
两人忙不迭应好,一路小跑着去喊人。
很快,刘元亲自带着后院所有丫鬟婆子走进了院子,众人低着头,不敢乱看。
待她们站好,蔺望尘挥手示意刘元站到一旁,刘元赶忙让开。
蔺望尘抬手画符,朝着站成一堆的下人一点,一道金光从众人头顶闪过。
刚才还忐忑不安的丫鬟婆子们恍惚了一瞬,眼神变回清明,随后错愕万分,交头接耳起来。
“怎么回事,我刚不是去厨房取点心了吗,怎么跑这来了?”
“不知道啊,我刚还在给我们姨娘洗衣服呢,谁给我拉这儿来了?”
“不是中了邪吧,我今儿明明休息的啊。”
……
众人丢失了接近二十天的记忆,全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惊恐万状,窃窃私语。
刘元清了清嗓子,大吼一声:“闭嘴,不好好干活,都跑到这儿偷懒来了,罚你们两个月的月钱,全都给我滚回去干活去。”
主子的这一声震天吼把众人拉回到现实之中,一听要罚两个月的薪水,全都顾不上探究这诡异的一幕是如何发生的,一个个耷拉着脸,嘀嘀咕咕抱怨着,转身往外走。
莫名其妙被扣了钱,众人心里都不开心,可刘府的待遇是整个原鹿城最好的,即便心中不满,他们也舍不得这份差事,更何况有些还是签了死契的,偷偷抱怨几声过后,都老老实实回去当差了。
院中再次安静下来,很快,李氏带着婆子们扶着哀哀哭泣的姨娘们进了院子。
等她们站好,刘元伸手把李氏拉开,站得远远的,小声说:“夫人,你可不能忘,你忘了,回头我找谁吐苦水去。”
李氏拍拍他的手:“老爷放心,不管出什么事儿,妾身都陪着你。”
蔺望尘再次画符一点,和方才发生那一幕一样,面色凝重的婆子们,脸上泪水还未干的姨娘们,一愣过后,全都一脸错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个姨娘还跑到刘元面前来撒娇,“老爷,您怎么好几天没到妾身院里来了?”
刘元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往后退了一步,躲到李氏身后,用手捅捅她:“夫人你说吧。”
那位姨娘大受打击,泫然欲泣:“老爷!”
李氏回头看了一眼怂得要死的男人,翻了个白眼,双手叉腰,拿出当家主母的气派,做起恶人:“没看到有客人在,作什么妖。”
“赶紧滚回你们的院子去,收拾好你们的东西,从明儿开始,这后院,散了。”
这句话一说,姨娘们当即就炸了,有问为什么的,有死活不肯的,还有放声痛哭的,一时间,院子里就跟涌进了上百只蜜蜂,嗡嗡嗡,嗡嗡嗡,吵个不停。
小梨花被吵得脑袋疼,两只小手捂住耳朵,歪着小脑袋看太子殿下,善意提醒:“道长你看,这就是纳妾的后果。”
蔺望尘好笑地看她一眼,“阿梨放心,贫道不纳妾。”
小梨花耸耸小肩膀。道长这话说的,纳不纳妾跟她有什么关系。
李氏被吵得耳鸣,大吼一声:“我们刘家没什么钱了,你们还要留吗?”
这下所有人都住了嘴,整个院子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李氏接着说:“你们要是现在走,每人还能分到五百两银子的傍身钱。”
“没生孩子的拿了休书,另外再给一处一进的院子落脚,从此各不相干。”
“生了孩子的,刘家会养你们到老,但你们得搬去庄子上住,那庄子划到你们名下,你们自己照管,盈亏自负。”
“要是留下,回头兴许什么都得不到。”
“怎么样,是留,还是走?”
姨娘们看了一眼一直垂着脑袋躲在夫人后头的老爷,再次窃窃私语。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如果这男人都快没钱了,那还不如趁早拿了钱离开更为实际。
众人一合计,无一例外,全都选择听从夫人的安排。
李氏松了一口气,脸上有了点笑模样:“那成,回去赶紧收拾东西,你们院里的东西,想带走的都可以带走。”
院里的东西都值不少钱呢,姨娘们连连道谢,想跟老爷道个别,可老爷却死活不看她们,无奈之下,众人只得挥泪告别两句,随后急匆匆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看着那一道道俏丽的身影毫不留恋地离开,刘元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小贱人,全都是小贱人,平日里枉费我那么疼她们,可她们全都是爱钱的,压根不是真心爱我。”
李氏翻白眼:“老爷现在才看明白。”
小梨花又扒着太子耳朵,嘀嘀咕咕:“看吧,看吧,纳那么多女人有什么好处,到最后又伤心,又伤财。”
蔺望尘耳朵发痒,伸手把小梨花拿下来,笑着重复了句,“放心,贫道不纳妾。”
说罢,转身走到窗户前,对着屋内施了一道符咒。
片刻之后,屋内传来两声惊呼,被那邪妖打晕的婆子,还有睡过去的女子,都醒了。
李氏冲蔺望尘行了礼,抬脚往屋里走,去安置最后一位。
蔺望尘走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刘元面前,“刘掌柜,走吧,我们谈谈酬劳一事。”
小半个时辰过后,刘元备好了谢礼。
蔺望尘揣着小梨花,带着方竹等人出了刘家大门,翻身上马。
他看着红着眼睛不停鞠躬的刘元,说道,“多行善事,积攒功德,往后才会财运不断。”
刘元眼睛一亮,再次拱手长揖:“小的谨遵仙长教诲。”
蔺望尘微微颔首,打马前行,护卫们跟上,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串装满了东西的马车。
小梨花趴在太子肩头,看着马车感叹不已,“三千两银子,五车粮食,二十石盐巴,五十匹布料,五车棉花,这刘老板还挺大方的嘛。”
蔺望尘点头:“此人本性不坏。”
小梨花扭头看着太子:“我觉得是殿下那句话说得好。”
蔺望尘:“哪句?”
小梨花笑着说:“‘破财免灾’,殿下方才故作高深说的那些话,明显把刘老板吓住了,这才这么痛快。”
蔺望尘:“并非吓他,树大招风,你可还记得江州城黎家。如今国库空虚,朝廷四处收缴财物,只不过这原鹿城地方不大,加之白县令这层关系在,一时没查到他身上罢了。”
“原来殿下是真心帮他的。”小梨花恍然大悟,小手摸了摸太子耳朵,“殿下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殿下。”
蔺望尘嘴角扬起,又否认了,“也不全是,我另有打算,确实需要大笔银钱物品。”
小梨花好奇问:“什么打算?”
蔺望尘也不隐瞒,“这场大灾过后,无人看顾的孩童不止原鹿城有。”
一想到受灾范围足足有十多个郡,小梨花明白过来,“殿下是想把所有孩子聚拢到一起,让姑获鸟照看?”
蔺望尘点头:“一是给孩子们一个安身之所,再者,如今圣上恨妖憎妖,不分善恶,下令全部斩杀。”
“朝廷上下,举国百姓都受之影响,除妖之风盛行,长此以往,妖族必然联合起来反抗,两族之间仇恨加剧,两年之内,必有一场毁天灭地的恶战。”
蔺望尘叹了口气,“届时,哀鸿遍野,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这天下,再不复今日这般景象。”
听太子这口气,好像他已经看到了那副场面,小梨花震惊:“殿下,你怎么知道两年之内一定会有大战发生?”
蔺望尘捏捏她的小手:“预见的。”
殿下是修为高深的道士,能掐会算也不足为奇,小梨花点头,又问,“那我们该做些什么,才能阻止?”
蔺望尘耐心解释,“先除掉那些兴风作浪,作恶多端的邪妖恶妖,化解百姓对妖的怨恨,再去扭转圣上的想法。”
小梨花担心道:“要是改变不了呢?”
蔺望尘从容淡定:“那就换个皇帝。”
小梨花拍手赞同,“对,釜底抽薪最快,到时候殿下登基,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蔺望尘没接这话,又接着说:“姑获鸟养孩子是件好事,孩子们被她养大,便会知道,这天底下,亦有好妖。”
小梨花连连点头,“殿下说得对,以后我们有空也常来看看孩子们吧。”
蔺望尘:“好。”
两人一路聊着出了城,没多久,便追上了郭秀一行人,两队汇合,快马加鞭朝着白露山前行,没多久,到了山脚下。
山上没有路,马车上不去,车夫帮着护卫们一起把物品都卸在山脚,随后赶车回城。
蔺望尘一手提起一石盐巴,带着小梨花,健步如飞往山上走。
留下两名护卫看守,方竹带着其余护卫扛着物品,快步跟上。
郭秀背着放银票和户籍的包袱,踉踉跄跄地跟在护卫们身后,她身体不好,没走一会儿就喘不上气,捂着心口坐在地上歇息。
小梨花看得着急,悄声和蔺望尘说了,蔺望尘便吩咐一名护卫直接把她给扛上了山。
众人到达山顶,就见先前到的护卫们正在伐木,准备在山洞外建造房屋,说是姑获鸟带着孩子们进去山洞试过了,完全住不下。
姑获鸟则带着孩子们四处摘野菜野果子,教他们如何在山中生存,越来越多的孩子开始喊她娘亲,姑获鸟的声音欢快兴奋,像个陀螺一般,在上百个孩子中间穿梭不停。
白露山树木茂盛,鲜花盛开,泉水甘甜,孩子们很快喜欢上这个地方,自由自在地疯跑,玩闹,时不时发出一阵阵欢笑声。
看着这一副欢乐祥和的景象,小梨花双手托着小脸,忍不住感叹,“哎,我都想留下了。”
蔺望尘看她:“阿梨要想多留几日,那便多留几日。”
小梨花摇头:“先不留了,我还得去找我蔷薇姐姐呢,等回头我和蔷薇姐姐一起来。”
蔺望尘说好。
姑获鸟嘻嘻哈哈,带着孩子们东奔西跑,玩得不亦乐乎。
小梨花看得心痒痒,也想去玩。
她想了想,摸着太子的耳朵:“殿下,你说要是方竹她们看到我,会不会害怕。”
这话问得蔺望尘忍不住笑出声,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有什么可害怕的。
蔺望尘知道,一直都是小梨花在怕,但他没有拆穿。
他把她拿到眼前,语气温柔:“不会,阿梨这么善良可爱,没人会怕你。”
小梨花一想也是,护卫们见多识广,肥遗,蛇妖,栾侯,乖龙,姑获鸟他们全都见过了,还会怕她一个小花妖不成。
原先她不了解殿下,也不了解护卫们,觉得能不现身尽量不现身的好,极力降低自己被坏人捉去的风险。
可这么久相处下来,她已经了解他们,知道他们不是那种见妖就杀的,早就不怕他们了。
所以,她也没必要一直这样藏着掖着。
小梨花认真思考一番,做出一个重大决定,“殿下,你把我的隐身咒撤了吧。”
早就该如此了,蔺望尘微微挑眉,“想好了?”
小梨花认真点头:“想好了。”
蔺望尘抬手在小梨花头上拂过,“好了。”
小梨花开心地在他手上蹦两下,“那我去玩了哦。”
蔺望尘笑着点头,“去吧。”
“姑获鸟,孩子们,我来喽。”小梨花披着小斗篷,嗖一下蹦出去。
见方竹和赤松扛着粮食走过来,她特意蹦到他们面前,蹦到空中,挥着小手,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嗨方竹,嗨赤松,你们好呀!”
说完,嗖一下又蹦走了。
赤松和方竹惊愕地对视一眼,齐齐扭头看向自家殿下。
就见到殿下目光追随那一蹦一蹦的小斗篷,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两人恍然大悟,张圆了嘴巴,“哦~~~~”
第040章 :原来如此
哦~!原来如此啊!破案了, 破案了。
方竹和赤松顿时明白了,原来那小小的衣裳,小小的桌椅,小小的锅碗瓢盆, 小小的秋千躺椅, 全都是为了这么个小人做的。
原来这段日子以来, 殿下那总是莫名其妙地捂胸而笑, 诡异万分的凭空抓捞, 都是为了她啊。
亏得他们还以为自家殿下脑子坏掉了,好一番担心来着。
殿下没有疯, 殿下也没有傻,他们家太子殿下好好的呢。
方竹和赤松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 彻底放下心来了,一人扛着个大米袋子,啪地击了一掌,哈哈哈笑了。
击掌过后, 两人颠颠跑到太子殿下面前去, 方竹腆着脸问:“殿下, 您是打哪弄这么个小人来的, 瞧着怪可爱的, 还有吗, 属下也想要一个呢。”
“属下也要一个, 要有多的,俩也行。”赤松附和着说。
蔺望尘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仅此一个。”
“啊?就这一个啊。”
“一个多的都没有吗?”
“嗯哪, 我俩要一个也行。”
方竹和赤松不甘心, 一叠声地问。
可他们殿下却冷冷看着他们,显然是没有了, 两人大失所望,忍不住叹气,“真的好想要一个呀。”
殿下对待他们,从来都不小气,不管是吃的用的,有时候甚至是武器,但凡他们表现出喜欢,殿下都会随手扔给他们。
可依着殿下对那小人喜爱的程度,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夺人所爱。
“抓紧干活去。”见两人还在那垮着脸,傻呆呆站着,蔺望尘训了一句。
二人无奈应是,把米扛进了山洞。
蔺望尘解了斗篷,扬手往旁边一棵树枝上一抛,一伸手,凭空变出一把一人多高的大砍刀来,走到伐木的护卫那边去,一刀一棵,帮着砍起木头来,边砍边吩咐:“这处砍完,再去寻些树苗移过来栽上。”
众人应是。
蔺望尘带着身强体壮的护卫门,搬物品,盖房子,忙得热火朝天。
一些大一点的孩子,自动自觉地跟着忙东忙西,可他们长期营养不良,各个瘦弱不堪,哪怕两个最大的,抬一袋米也抬不起,抬一个打成大包袱的棉花被褥衣物等,也累得气喘吁吁,踉踉跄跄。
孩子们是好心,可挡在路上,也实在是碍事。
蔺望尘阻止了:“这些活太重,你们帮不上,去玩吧。”
见郭秀坐在山洞前归拢物品,孩子们又跑去她那帮忙。
东西种类太多,山洞空间有限,郭秀自己都还没想好该怎么归拢,孩子们你拿一下,他拽一把,越发乱套了。
郭秀指了指姑获鸟,笑着说:“你们先去陪娘亲玩,晚些时候再来帮忙。”
姑获鸟发癫一样,嘎嘎笑着,跑来跑去,“先不要干活,先来玩,玩够了再说。”
连着两次被拒绝,孩子们觉得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忙,有些局促不安,一听姑获鸟那洋溢着欢乐的声音,都被感染,笑着跑了过去。
小梨花蹦跳着跑到孩子们中间去,站到一株粉色的野花上摇摇晃晃,开心地打招呼:“嗨,你们好呀,我是小梨花。”
年纪小的孩子们懵懂天真,看见这么一个漂漂亮亮的小人突然出现,全都惊奇又欣喜地围住她,好奇地打量,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她好小呀。”
“看她的小手,那么一点点。”
“小梨花,你是人吗?”
“不是人吧,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的人。”
“小梨花你是什么,是妖吗?”
“这么好看,是仙子吧?”
……
大点的孩子听说过各种各样妖怪作恶的事,戒备心起,一时不敢上前。
可那个小人笑得那么开心,站在花朵上伸着小手在那比比划划,实在是太可爱了,孩子们最终还是没忍住,凑了过去。
小梨花大大方方任由他们打量,还在花上转了几个圈,介绍着自己:“我以后会是仙子,但我现在还是妖。”
孩子们又问:“可是,妖怪不都是又丑又坏的吗,你怎么这么好看?”
小梨花双手捧着小脸,开心得眯起眼睛:“因为我是花妖啊,我们花妖都很好看的。”
一个小女娃怯生生地问:“那你吃小孩吗?”
“不吃,不吃!”小梨花忙摆手,认真解释道,“我们妖怪和人一样,有好的,也有坏的,我就是个好妖,我只会做好事。”
孩子们放下心来,围着小梨花问东问西。
“小梨花,你吃什么?”
“你也要睡觉嘛?”
“你几岁?”
……
小梨花一一回答,还时不时地跳起来转个圈,一时间欢声笑语。
但百十来个孩子实在是太多了,挤挤挨挨的,有的看不见,都快急哭了。
小梨花就在花朵间跳跃移动着,挨个和他们打招呼,孩子们自动自觉地分成两排,中间让了条路出来。
小梨花一路蹦过去,两边挥手打招呼,孩子们也一一挥手回应,她感觉自己像阅兵的将军一样,威武霸气,开心得不得了。
姑获鸟被冷落了,气得骂人:“小蚂蚁,你干嘛和我抢孩子。”
小梨花才不理她,旋转着一蹦一人多高,越过孩子们头顶,朝姑获鸟摊着小手,“孩子们喜欢我呀,我有什么办法。”
姑获鸟本来怕吓到孩子们,强忍着内心冲动,没敢变出翅膀,以人形在地上跑着陪孩子们玩。
结果小蚂蚁这个家伙不讲武德,竟然现形跑出来抢关注,姑获鸟气死了,既然这样,那她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肩膀一抖,变出一双翅膀来。
“娘亲在这里呀,快看我。”姑获鸟大叫一声,扇动翅膀飞到空中,在孩子们头顶上飞来飞去。
为了抢夺关注,她一会儿横着飞,一会儿竖着飞,一会儿又旋转着飞,都飞出花来了。
漂漂亮亮的小人有趣可爱,可是人身鸟翅的娘亲也很令人震惊呀,孩子们的注意力立马就被姑获鸟吸引了过去。
姑获鸟朝着小梨花得意地嘎嘎大笑,随后对着孩子们招手:“走,娘亲带你们去玩水。”
说着,还飞下来,一手抱起苗丫,一手抱起那个在地上爬的,猛地飞起来,惹得两个小娃娃兴奋得尖叫。
“玩水去喽!”孩子们呼啦啦跟在她屁股后头跑。
几个小的腿太短,跑不快,急得哇哇叫,几个大孩子又折返回来,抱的抱,背的背,都带上了。
有几个小姑娘舍不得小梨花,又想跟带翅膀的娘亲去玩,往前跑两步又跑回来,跑回来眼神又追随姑获鸟,左右为难。
“走,咱们一起去。”小梨花开心地咯咯笑,带着小姑娘们去追,一蹦三尺高,一跳三丈远。
一大一小两个妖,带着一大群孩子们一溜烟跑远了。
郭秀坐在一包棉花上清点碗筷,看着这一幕,也跟着笑了,笑着笑着,眼角淌下泪来,喃喃道:“真好。”
蔺望尘拎着大刀,看着小梨花那小小的背影,直到看不见,这才摇摇头,继续砍树。
砍了两下之后,还是不放心,刀一扔,抬手拿过斗篷一披,抬脚追了上去。
赤松拿胳膊捅捅方竹:“小人一走,殿下活都不干了。”
方竹羡慕道:“我要是有一个这样的小人,我也时时刻刻跟着,不然被人踩扁了可怎么办。”
姑获鸟抱着两个孩子在天上飞,低头瞧见一蹦一跳的小梨花,嫌弃地嘲笑:“小蚂蚁,你看你,活像一只小兔子。”
小梨花也不客气:“你个傻鸟,你等我抓到你,非打你一顿不可。”
“小兔子,小蚂蚁。”
“傻鸟,笨鸟。”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对着骂,各自施展灵力,比起赛来,一会儿就跑到前头去了。
见她们吵得热闹,孩子们嘻嘻哈哈,大呼小叫地去追。
一行人吵吵嚷嚷,一路朝着水池那边疯跑。
蔺望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背着一只手,不远不近,不紧不慢在后头跟着。
到了水池边,姑获鸟把两个孩子放在草地上,一挥手:“这池水是干净的,今儿日头也足,你们想下去玩就下去玩,别怕,娘亲看着你们,淹不着。”
几个会游水的男孩子应了一声,跳到水里去,撒欢撩水,打起水仗来。
有人开了头,越来越多的孩子跳进水里,跟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翻滚沸腾。
剩下一些怕水的,胆小的,还有一些小姑娘害羞,就都留在岸上。
“小蚂蚁,你照看岸上的,我盯着水里的。”姑获鸟怕孩子们淹着,飞在水池上空,紧紧盯着。
“好嘞,你放心。”小梨花爽快应,招呼岸上的孩子们坐到一起,一起看着水里的孩子们打仗。
水里的孩子们玩疯了,溅起水花阵阵,姑获鸟还使坏,让孩子们往岸上泼水,泼了岸上孩子们一头一脸,惊叫连连。
小梨花仗着身形小,利落躲到一个孩子身后,一点水都没淋到,看着孩子们狼狈的样子,她幸灾乐祸,笑得前仰后合。
正笑得开心,冷不丁一捧水从头顶泼下来,小梨花顿时成了落汤鸡,这下轮到孩子们幸灾乐祸笑她了。
小梨花抹了一把脸,抬头,就见姑获鸟一脸坏笑飞远了,不用想也知道,就是她干的。
小梨花气得跳脚:“你个傻鸟!”
姑获鸟旋转着升空,得瑟得不行:“来呀,来呀,不服你也来泼我呀。”
见她俩又吵起来,孩子们哈哈哈笑。
“好,你等着。”小梨花小斗篷一甩,不过这次没甩起来,因为全打湿了。
她也不介意,走到水边,两只小手一抬,施展灵力,使出那招刮大风来,想把水刮起来去泼姑获鸟。
可小梨花高估了自己,风是刮起来了,可只吹得水面微波荡漾,根本就没刮起水来。
姑获鸟哈哈笑着:“小废物。”
“再来。”小梨花不服气,小手一扬,再次施展灵力。
这次水面翻动,果真扬起一大朵浪花,朝姑获鸟泼去。
姑获鸟震惊,猛地升空,堪堪躲过:“行啊,小蚂蚁,没想到你还挺厉害啊。”
孩子们也拍巴掌:“小梨花厉害。”
小梨花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一双小手,高兴得嗷一声蹦起来:“我就说我行吧。”
可还没蹦两下,就被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的殿下捞在了手里,只见他大手一挥,一抓,再一拽,就把水里的孩子们全都拽到了岸上。
突入起来的变故,孩子们吓了一跳,坐在草地上茫然地看向姑获鸟。
姑获鸟不高兴:“道长你干什么,我们玩得好好的呢。”
小梨花看了一眼蔺望尘,没吱声。
她知道,殿下绝不是那种无理取闹之人,他这样,定是事出有因。
果不其然,下一瞬,殿下抬手一挥,一道金光打在水面上,冷声斥道:“什么的东西鬼鬼祟祟,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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