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即刻出发
一听这话, 姑获鸟登时变脸,落在岸上,张开翅膀将孩子们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水面, 也跟着大吼一声:“什么鬼东西, 赶紧出来。”
小梨花站在太子手心, 两只小手抬起, 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哗啦啦, 一阵水声响起,从水底钻出一条一人多高的小青龙来, 在水面上盘旋着飞了一圈:“道长手下留情,是我了。”
“是你。”蔺望尘掐诀的手放下。
小梨花一喜, 热情地对小青龙挥着小手:“乖龙,是你呀,你怎么到这来了?”
见小梨花一下子认出他来,乖龙很高兴, 飞到蔺望尘面前, 看着他手上的小梨花说道:“我来找你们。”
先是有小梨花这个小小的花妖, 后有带着翅膀的娘亲, 孩子们已经对突然出现的乖龙接受良好, 并没有吓到, 反倒因为龙在百姓心中一直以来的良好印象, 而对他充满了尊敬,孩子们都聚拢过来, 好奇地打量着这条小青龙。
见他们认识, 姑获鸟脸色缓和,飞过来问:“所以, 刚才那个水浪,是你弄出来的吧?”
乖龙大大方方承认:“我看你们玩得开心,我也想玩儿。”
姑获鸟叉腰不满道:“你玩你就玩,你为什么帮小蚂蚁?”
乖龙猜到这鸟说的小蚂蚁就是小梨花,他解释道:“我看你们一大群人,可她就一个人,还那么小。”
小梨花开心地说:“刚才原来是你帮我呀,我就说我怎么一下子这么厉害了。”
乖龙在空中转了一圈:“是我。”
“你为什么帮我啊?”小梨花纳闷地问。
上次在西不羹的时候,她躲在太子怀里,并没有露脸,乖龙应该不认识她才对。
乖龙解释道:“我认出你的声音了,你是第一个说要供奉我那个人。”
小梨花拍着小手:“对,是我,乖龙你好聪明呀。”
乖龙被夸了,笑得很大声:“是你的声音很好听。”
见一龙一妖聊得还挺火热,蔺望尘开口打断:“为何而来?”
乖龙扭了扭身体,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两天,我都没有收到功德,所以我追过来问一下,你们以后还会祭拜我吗?”
哎呀,这两天忙得忘记这事了。小梨花一拍小脑门,急忙道歉:“乖龙,对不起,这几天我们遇到一点儿事,一直在路上跑,实在是太忙了,还没来得及,不过你放心,今天我们一定祭拜你。”
乖龙放下心来,高兴地飞了一圈,“没事的,只要你们还会祭拜我就好,偶尔忘一忘没有关系的。”
这天底下除了他们,再没有人供奉他了,他丝毫不敢奢求他们天天祭拜。
姑获鸟好奇地问怎么回事,小梨花就把之前答应乖龙的事情说了。
说着说着,小梨花灵机一动:“姑获鸟,你在山上设个祭祀台好吗,反正孩子们也没什么事儿,就让孩子们每天祭拜一下乖龙,这样乖龙就可以保佑白露山上风调雨顺。”
这么多孩子,祭拜一条小龙简直是小事一桩,何况,给孩子们找点事忙一忙也挺好的,姑获鸟当即点头:“没问题。”
小梨花高兴地拍手,又转过头对着乖龙说:“以后,不光我和护卫们会祭拜你,孩子们也会祭拜你,这样你的功德就会多多的,但你要多多照看白露山,行吗?”
“我一定会的,我保证,白露山上永不缺雨。”乖龙感动不已,当即腾空,立马开始行云布雨。
霎时间,众人头顶上乌云翻腾,稀里哗啦,倾盆大雨兜头泼下,孩子们惊叫连连,全都跑向姑获鸟。
姑获鸟张开一双翅膀,将孩子们护在羽翼之下,可孩子实在是太多了,她顾不过来,大部分还是淋成了落汤鸡。
被淋湿的孩子们相互指着彼此,嘻嘻哈哈笑着,有的干脆也不躲了,跑到雨里去跳着踩水。
只有太子殿下反应迅速,在乖龙腾空的那一刻,及时将小梨花揣进怀里,小梨花这才躲过一劫。
她两只小手扒着太子殿下衣襟,冒出半个小脑袋来,一脸无可奈何地叹气:“哎哟喂,不是让你现在就下雨的了。”
乖龙在众人头顶上下了一场大雨,眼看着又要往远处飞。
不远处,护卫们还在搬东西,粮食盐巴,衣服被褥什么的,全都怕水。
小梨花急忙出声大喊:“乖龙,你先停下,现在不能下雨,我们还有东西放在外面,淋湿了就麻烦了。”
“哦,好好,马上停。”乖龙收了乌云,大雨停下,阳光再次照耀在众人身上。
姑获鸟抖了抖翅膀上的水,低声骂了句:“没见过这么蠢的蠢龙。”
抖完翅膀,她带着孩子们在草地上散开,让他们去晒太阳,把衣服晒干。
看着众人狼狈的模样,乖龙有些心虚,没敢吱声。
“乖龙你过来。”小梨花从太子怀里跳出来,站到他肩膀上,对乖龙招手。
等乖龙飞近,她说:“乖龙,以后你不忙的时候,可以多来白露山转转,姑获鸟收|养|了很多孩子,你可以陪他们玩,顺便提醒他们好好祭拜你。”
姑获鸟心思简单,又太喜欢玩,就比如上次,她出来找食物,把孩子们留在山洞里头,弄得跟一群小傻子似的在那戳碗,可她找完食物不赶紧回去,还跑到水池这里悠哉悠哉地玩水,怎么想,都觉得她有些不靠谱。
山上就两个大人,姑获鸟不着调,管理钱财物品的重任,避无可避地就要落在郭秀头上,那么多孩子的日常起居,饮食衣物,想想就知道郭秀得有多忙。
郭秀身体还病着,没好利索,怕是再没有多的精力陪孩子们玩。
她真怕孩子们长期跟着姑获鸟一个人,回头也都变得傻乎乎的。
乖龙日行千里,来去自如,又居无定所,若是忙完能常过来看看孩子们,好歹能让孩子们多一个交流对象。
乖龙爽快答应:“孩子们祭拜我,我该来多看看的。”
两下说好,乖龙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告辞准备离开,临走前,飞到孩子们面前和他们告别,并承诺日后会经常来看他们。
孩子们追着他,把他送出去好远,直到看不见,这才又呼啦啦回来。
日头太热,夏日衣服单薄,孩子们跑了这么一阵子,也都干得差不多了。
“要不我们回去吧,差不多要做饭了,我们回去帮帮忙。”小梨花提议道。
“行,回去。”姑获鸟应道,抱起苗丫和那个最小的孩子,飞在空中,又叮嘱,“大的带着点小的,别丢了。”
孩子们应好,前呼后拥跟着往回走。
看着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小梨花坐在太子肩上,叹了口气:“殿下,我有点不放心呢。”
蔺望尘深表赞同:“我也不太放心这蠢鸟。”
小梨花接着说:“方才,乖龙潜在水底,姑获鸟不曾发现,若来的是个蛇妖那般吃人的恶妖,怕是孩子们早就被吃得不剩几个了。”
“虽说我也没发现,可我是因为修炼不够,修为低的缘故。”
“但姑获鸟都是千年有余的大妖了,修为也算高深,可她怎么也没发现的。”
蔺望尘:“蠢鸟玩心太重,警惕心不够。”
小梨花双手托腮,满面愁容:“那怎么办,要是她孤身一人也就算了,遇到什么事好歹还可以跑,可那么多孩子呢,这深山老林的,谁知道还有什么大妖没有。”
“无妨,唤土地神来问问便知。”蔺望尘抬手一挥,一道金光打出。
很快,一个白胡子小老头蹦了出来,朝着蔺望尘拱手见礼:“不知道长唤小仙来,所为何事?”
蔺望尘还礼,问道:“白露山上可有其他鬼怪妖魔?”
小梨花补充一句:“土地爷爷,先说说好妖,不做坏事的。”
土地应好,把居住在白露山上不曾做恶的精灵妖怪一一报上来:“山南侧,有几只尚未完全化成人形的小精怪,松鼠精,兔子精,还有一只刚长出双脚的柳树精。”
一听这描述,应该是帮不上姑获鸟什么忙,小梨花又问:“再请说说有哪些坏的。”
土地捋着胡须:“白露山并不算太大,不曾出过什么大妖恶妖,就山北侧有只刚长出脑袋的蛇妖,也说不上是坏妖,只是经常撵得山里的小动物们东奔西跑,跑得慢了,就会被它吃掉。”
小梨花听得心里一紧:“那它吃人吗?”
土地神摇头:“至今为止不曾吃过。”
小梨花又问了几句,问清楚除了这蛇妖,再无其他可以威胁到孩子们的妖物,放下心来,二人给土地爷爷道了谢,土地遁入土中,消失不见。
小梨花和太子商量了一下,回到山洞前,蔺望尘吩咐方竹带着一队护卫,再带上姑获鸟一起,去寻那蛇妖约法三章。
为了震慑那蛇妖,姑获鸟变回原形,一只长着尖喙利爪的黑色大鸟,看上去挺霸气。
一鸟,众人,朝着土地所指方向,雄赳赳出发。
郭秀把孩子们分成好几拨。
留下几个大的女孩,照看那些小孩子,让他们就在营地玩,不要跑远。
一拨力气大点的男孩,去把护卫们砍下来的树枝树皮捡起来,归拢到一处,留着日后当柴烧。
一拨女孩子到山洞里,把白县令捐赠的那些衣物,按照男女款式和大小摆放整齐,回头给大家分发。
最后一拨,跟着她一起摘菜淘米,架锅煮饭。
孩子们在郭秀的安排下,井井有条地忙碌起来。
小梨花很是佩服郭秀的组织能力,小声和蔺望尘说:“道长,郭秀真的很能干,有她在,可帮了姑获鸟的大忙。”
蔺望尘颔首:“言之有理。”
小梨花看向四周,就见短短功夫,护卫们已经清理出一大片空地,盖房子的木头全部修理妥当,整整齐齐码放在一旁,就连地基都挖好了。
留下的护卫们也没停,一队不知去哪寻了大小合适的石头来,一队用干草混在土里和成了泥,在用石头砌地基。
速度如此之快,让小梨花很是震惊,“道长,这也太快了吧。”
蔺望尘点头:“天黑之前,应该可以搭好框架,两三日便可完工。”
小梨花站在太子肩头,指挥他走过去看看,小梨花打量着那一块一块地基,伸着小手数了数:“这是要盖二十栋房子?”
蔺望尘耐心解释:“男女七岁不同席,孩子又多,住在一起相处吵闹,歇息不好,不如盖成独立的房子,五六个人住一间更为合适。”
小梨花点头:“这样确实方便多了。殿下,那以后要是再来孩子,不是又不够住了。”
蔺望尘:“无妨,回头再盖便是。”
小梨花又说:“郭秀和姑获鸟不会盖。”
蔺望尘:“放心,我已经做了安排。”
小梨花如今对太子殿下是无条件相信,见他一切心中有数,点头说好,没有再问。
两人围着地基转了一圈,蔺望尘手一伸,手上凭空变出一把裁缝用的大剪刀来。
小梨花都不用问,知道殿下这肯定又是在哪顺来的,她好奇地问:“殿下,你拿剪刀干什么?”
“去剪布料。”蔺望尘说道,随后带着小梨花进了山洞,找到刘掌柜捐赠的那批布,咔咔一顿剪,每一匹上面都剪了个角下来。
小梨花看得捂脸笑,难怪殿下在刘家,一再强调要库房里的布料呢。
蔺望尘剪了一堆,不过也没浪费,都是够给小梨花做条裙子就够了,多的也不要,剪完之后,跟郭秀要了个包袱皮包上,放一边,打算走的时候再拿。
等郭秀带着孩子们煮好了几大锅米粥之后,方竹和姑获鸟他们回来了,说是已经和那小蛇妖说好,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小梨花拍手说好,放下心来。
众人洗手喝粥,随后蔺望尘留下护卫们继续帮姑获鸟盖房子,他则准备带着小梨花先一步下山回城。
小梨花依依不舍地和姑获鸟,郭秀,还有孩子们告别,“等我办完事,回头我和道长还有我姐姐,我们一起来看你们。”
孩子们都喜欢这个漂漂亮亮的小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挽留。
多愁善感的小梨花最不喜欢分别,望着那一张张纯真的小脸,她眼泪汪汪,拼命挥手回应:“放心,等我办完事,我就来。”
郭秀也抹眼泪。
姑获鸟本来不想哭的,可看着小梨花眼泪吧嚓,也被影响得湿了眼睛,她暴躁道:“小蚂蚁你快走,办完事早点回来。”
小梨花蹦上太子手心,把脸埋在他手指上,挥着小手:“走吧,道长。”
蔺望尘点头,把方竹赤松喊过来吩咐一番。
让两人安排护卫们今日留在山上,待明日房子盖得差不多就下山,启程继续赶路。
另外留下十人收尾,临时帮着姑获鸟照看孩子,等从京城调来的教书先生,拳脚师父,农耕师父等到达,他们再下山。
方竹和赤松应是,下去安排。
蔺望尘又和姑获鸟郭秀说,后面还会有孩子们陆续被送到山上来。
至于往后的开销,他会找人资助;孩子们的教导,他也会安排人专门负责;至于过几年孩子们长大,想要下山的,他会着人给他们安排去路。
总之,一切他都安排好了,让她们不必担忧。
姑获鸟压根没想过以后的事,只要有孩子喊她娘亲就好,而且越多越开心,什么开销,什么教导,她一律左耳进右耳出,只记得还会有孩子上山来,乐得扑扇着翅膀原地转了一圈。
郭秀初来乍到,自己又是被道长一行人救下来的,自然是他们怎么安排都说好。
小梨花见太子殿下安排的处处周到,感动地摸摸他的耳朵,在心中感叹,太子殿下果然是太子殿下呀。
等方竹和赤松安排妥当回来,蔺望尘拎上装小碎布的包袱,托着小梨花,闪身进了树林,方竹和赤松紧随其后。
来到山下,三人从留守山下的护卫手里接过坐骑,骑马回了原鹿城。
进了好再来客栈,蔺望尘直接回房,把小梨花放在桌上,小梨花坐到小秋千上,晃荡着两只小脚,慢慢荡着,蔺望尘拿过装针线筐,做起小裙子来。
刚缝好一条袖子,先前派出去探查有人栽赃嫁祸姑获鸟一事的护卫们就回来了,方竹带人上来敲门,进来禀报。
小梨花已经露过了脸,也就不再藏着躲着,晃着秋千,大大方方和那护卫打了招呼。
护卫在楼下时,方竹就提前和他说了,殿下养了个小小的小花妖,让他待会见了不要大惊小怪。
可当他见到桌上那一堆小物件,还有殿下手里拿着针在缝小裙子时,他还是差点惊掉下巴。
还是被方竹偷偷踹了一脚,他才回过神,把查来的消息如实禀报:“殿下,这一年来,据各地官府统计,各地都有孩子丢失的案件发生,但最近几起一共丢了数十孩童,都是在丹阳郡和会稽郡交界的故鄣县。”
一听这两个地名,小梨花激动地从小秋千上蹦下来,走到蔺望尘手边,蹦到他胳膊上:“殿下,具区泽不是也在会稽郡吗?”
蔷薇姐姐就被凌王带去了具区泽。
“正是。”蔺望尘点头,看着小梨花,思量一瞬,做出决定:“方竹,你带人留在此处等我消息,我带着阿梨先行一步,赶过去看看情况。”
一听这话,方竹知道,殿下是要用神行符,点头应好,又问:“殿下打算何时走?”
小梨花看着蔺望尘,两只小手抱拳,虽没说话,可那眼巴巴的目光却是希望他越快越好。
蔺望尘把缝了一半的小花裙放到针线筐里,招呼小梨花:“阿梨,收拾东西,我们即刻出发。”
第042章 :腿可还疼
小梨花一听马上出发, 激动地从蔺望尘胳膊上蹦到桌上,把一旁放着的锦盒打开,忙忙叨叨地开始收拾她的小家伙事。小桌子,小椅子, 小秋千, 小躺椅……
方竹和另外一名护卫不停左右转动脑袋, 目光追随桌上快忙出残影的小花妖, 看得兴致盎然。
蔺望尘眼皮微掀, 淡淡扫了他们一眼:“闲?”
“不闲,属下这就去忙。”二人不敢再看, 齐齐拱手,躬身退出门外。
出门之后, 方竹小小声嘀咕:“殿下啥时候变这么小气,看看都不让。”话音刚落,被那名护卫拖走了。
小梨花速度很快,把自己的全部家当装进了锦盒, 一抬头, 见太子殿下还在那里磨磨蹭蹭摆弄那筐小花布, 她跑过去, 跳着脚催促道:“殿下, 殿下, 快一点。”
“莫慌, 我摆好一些,免得放到箱笼里全都弄乱了。”蔺望尘不紧不慢地把那堆小花布摞放整齐, 连同筐一起放入箱子。
随后收拾了自己的物品, 最后把小梨花的锦盒也放进去,箱子一盖, 拿起小梨花,抬起另外一只手来,凌空画符。
小梨花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一亮,就发现二人置身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
她转动小脑袋,好奇地四处打量:“道长,这是哪儿?”
“会稽城中。”蔺望尘把小梨花往怀里一揣,一手拎起一个箱子,抬脚往巷子外面走。
小梨花很是惊讶,仰着小脑袋看他:“道长,咱们不是先要去故鄣县,查丢孩子的事吗?”
“不差那几个时辰,先去凌王落脚之地看看情况,再去故鄣也不迟。”蔺望尘说道。小梨花不曾催促过他,可他知道她心里有多着急。
那不是很快就可以见到蔷薇姐姐了,小梨花很开心,隔着衣服,趴在太子胸口上贴了贴小脸:“多谢道长,道长你真是一个好人。”
小东西最会给他灌迷糊汤。蔺望尘垂眸,看着小猫崽一样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小东西,笑而不语。
小梨花窝在太子怀里,露出半个小脑袋,悄悄看着前方。
蔺望尘走出巷子口,就见街上行人神色匆匆,拼命赶路,就连冷不丁从巷子里冒出一个大热天披着个黑斗篷的怪异之人,也都无暇顾及,不曾多看一眼。
太子殿下有多惹人注目,小梨花最清楚不过,见状,她悄声说:“大家这是怎么了,好像发生什么大事了。”
蔺望尘放下箱笼,拦住一位身着灰色长衫的青年男子,拱手相问:“这位兄台,不知发生何事,为何大家都这般匆忙?”
青年男子快速打量一眼蔺望尘,见他装扮异于常人,脚边还有两个箱子,拱手答:“你是外地来的吧,快快离开,会稽城要被水淹了。”
话落,也不多说,转身就要跑。
蔺望尘再次拦住他:“几时会淹,何人所说?”
男子语速很快:“明日,明虚道长说的,衙门下的命令,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家收拾东西,天黑之前一定要出城。 ”
说完,绕过蔺望尘,跑远了。
那人走后,小梨花探出头来:“明虚道长是谁?”
蔺望尘提起箱笼,接着往前走:“跟在凌王身边的道士。”
小梨花纳闷问道:“凌王不是奉旨来除水患的吗,为什么他身边的道士要说这个地方会被水淹?”
蔺望尘也不清楚,“我们先找个客栈落脚,再去一探究竟。”
不多时,两人来到会稽城最大的福安客栈,一迈进门槛,就见掌柜的正点头哈腰,把所有客人往外请。
“各位客官,对不住,对不住,小的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衙门下令所有人速速离城,撤入山中,小的一个平头百姓,也不能跟官府对着干不是,还请多多见谅。”
客人们本来住得好好的,突然被赶出来,心中格外不满。此刻提着行李,站在一楼大堂,不住声地抱怨,都不肯走。
最后掌柜的没办法,把大家伙住店的钱如数退还,并一再道歉,众人这才骂骂咧咧出门走了。
蔺望尘抬脚走过去:“要一间上房。”
掌柜的一脸无奈,指着刚刚离去的人群背影说道:“客官,这地方要被淹了,您还是快快跟着大家伙一起出城去吧,若您非要留在城中,那就请另寻他处落脚,鄙店马上要关门了,我们也要赶回家中接上家人一起避难去。”
掌柜的和小二嘴里连声说着对不住,就把蔺望尘往门外赶。
蔺望尘拎着两个箱子走出门来,站在街边四处观望,就见临街的铺子一间接一间地关了门。
小梨花突然觉得,他们俩此刻像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她从衣襟里钻出来,顺着太子胳膊爬到他肩上,躲进帽兜:“道长,咱们怎么办,你这一直拎着两个箱子多累。”
“累倒是不累,就是有些碍事。”蔺望尘回头看了一眼客栈。
就见客栈掌柜的带着伙计们,肩上扛着,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走出门,把门一锁,匆匆走了。
蔺望尘带着小梨花,顺着墙根绕到了后面,随后一个起落,落在了客栈院里,四下看了一圈儿,轻飘飘上了二楼,摸进一间空着的上房。
他把行李放下,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好了,这几日,我们就住这。”
小梨花目瞪口呆,小手指着窗外方向,做贼一样小小声地问:“殿下,咱们这样,算不算擅闯民宅?”
蔺望尘不以为意,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你喊我什么?”
小梨花不解,歪着小脑袋:“殿下呀,怎么了?”
在外头的时候,她时刻注意不要暴露他的身份,一直记得喊他道长,可现在不光这屋里没人,整个客栈都空空荡荡的,难不成也不能喊殿下吗?
蔺望尘伸手点点她的小脑袋,微微笑着说:“既然孤是殿下,那一间小小的客栈,有何住不得?”
哦,原来殿下是这个意思啊,小梨花恍然大悟。
“是哦,未来你是天子,这天下都是你的呢,一间客栈当然住得。”小梨花腰杆挺直了,声音放大了,理直气壮起来。
“出门去逛逛。”蔺望尘再次拿起小梨花往外走,出门之后,随手把门关好,设了个结界,照旧顺着来路出了客栈。
太阳西斜,天色渐暗,街上一片兵荒马乱。
有车的赶着马车驾着牛车,没车的推着木制独轮车挑着扁担,什么都没有的背着行李,抱着孩子步行,百姓们全都急匆匆往城东方向赶。
蔺望尘逆着人群往城里走,小梨花藏在太子帽兜里,观察着这一切,仔细听着人们的对话。
听了好一会儿,她算是明白了个大概,趴在太子耳边小声问:“道长,所以说,具区泽是因为有水怪作乱,所以这一带才频频发生水灾?”
蔺望尘点头:“听起来是的。”
小梨花又问:“衙门的官员为什么这么相信那个明虚道长的话?他随口说一句会稽城要被淹,官府就疏散百姓?他要是真有大本事,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把那个水怪除掉?”
蔺望尘解释道:“不管衙门信不信,明虚道长是凌王的人,既然他这么说,那衙门的人自然要听,不然就是和凌王作对。”
小梨花:“那明虚道长为什么如此笃定,明日会稽城要被淹,他算得这么准的?”
蔺望尘:“应该不是算的,他应该是明日要和这水怪来一场大战,怕战败,水淹会稽城,所以提前疏散。”
“毕竟,等我这个太子一死,凌王是最有力的下一任储君人选,他不敢拿一城的百姓性命去赌他的名声。”
“原来如此,那倒是讲得通了。”小梨花明白了,又说,“道长放心,我在呢,不会让你死的。”
蔺望尘眉目舒展,笑了:“好。”
两人正走着,前面传来一阵吵嚷,还有孩子的哭声。
小梨花扶着太子脑袋站起来,踮着脚尖儿往前看:“前面怎么了?”
“去看看。”蔺望尘加快速度,一个闪身到了近前。
一处人家门口,一对夫妻在拉拉扯扯,三十多岁的男子把妇人和两个孩子推搡出门外:“县令大人有令,天黑之前,所有人必须出城到山中去,你带着孩子快走。”
妇人背着两个大包袱,左手牵着一个孩子,右手还抱着一个孩子,哭着说:“孩他爹,你同我们一起走吧,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和孩子们往后可怎么办?”
男子红了眼眶,一瘸一拐地走出门来,又把三人往前推了推:“娘病在床上动弹不了,家中没有车马,我这腿脚也不利索,没法走,你快带着孩子们走,晚些时候城门关上就走不掉了,难道你要让咱们一家子都淹死不成?”
屋内传出一声老人的怒骂声:“混账东西,你快跟你媳妇和孩子走,我这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早晚都有这么一天,不必管我。”
一听这话,夫妻二人放声痛哭,妇人对着屋里喊:“娘,儿媳不孝。”
老人又骂:“糊涂东西,说什么混话,你把我朱家两个孙儿照看好,拉扯成人,那就是最大的孝顺。”
夫妻二人哭得越发悲痛,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也跟着哇哇大哭,伸手去扯男子:“爹你跟我们一起走。”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街上行人越来越少,男子心中着急,大吼一声:“快走。”
这样一副生离死别的场景,小梨花看得心难受,小声问:“道长,你有办法帮帮他们吗?”
蔺望尘走上前去,说道:“你们若是不想走,便不必走。”
一家人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俊美得诡异的男子,一时有些吓到,全都噤了声,男子一把将妻子和孩子护到身后,警惕地问:“您是何人?”
“修道之人。”蔺望尘说道,伸手,掌心多了一张黄纸,他以手作笔,快速画了一张符出来,递到男子面前:“贴到门上,避水免灾。”
男子本来将信将疑,可见这诡异男子手指竟然泛出金光,无墨成符,他心中大为惊撼,双手在衣服上拼命擦了擦,这才伸手接过:“多、多少银子?”
蔺望尘:“无需银两。”
说罢,带着小梨花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突然出现,又突然不见,一家人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齐齐跪地,朝着前方磕了个头:“多谢仙长。”
随后,相互搀扶着起身,脸上露出笑模样,转身回家:“这下好了,不用分开了。”
小梨花奖励地摸摸太子的大耳朵:“我家道长就是厉害。”
蔺望尘闷笑一声,抬手点点小梨花,跃到旁边一处房子的屋顶,指着前方一座宽大的宅院:“若我没猜错,那就是凌王在会稽的落脚之处。”
小梨花神色一凛,踩着太子的肩膀,站直身体打量。
就见那座园林式的硕大府邸,亭台楼阁,青瓦白墙,细柳莲塘,好一副江南景色。
可她无瑕欣赏美景,焦急问:“道长,我们能进去吗?”
“让我看看。”蔺望尘观察片刻,抬手一挥,一道细微金光飞出,却在府邸上方遇到无形屏障,凭空弹起,发出嗡的一声。
小梨花皱眉:“有结界,那还能进去吗?”
“进是能进,但要硬闯的话,怕是要惊动凌王。”蔺望尘解释道,随后指着院中突然出现的几位道士和护卫,“已经惊动了。”
小梨花紧张不已:“要打吗?他们那么多人。”
“莫慌。”蔺望尘抬手,施出一道隐身咒,赶在那群人发现之前,将二人身形隐藏起来。
小梨花见那群人往这边看了两眼,又看向别处,放下心来:“道长,我们现在怎么办?”
蔺望尘飞檐走壁,往那处府邸隔壁院子走去,“去那看看。”
园林宅院主院内,挂满了红色纱幔的浴池边上,一个明艳动人,身姿|曼|妙的妙龄女子刚刚沐浴完毕,身着一身红衣,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懒洋洋歪在临窗榻上,合眼休息。
在她腿边,坐在一名年轻男子,容貌俊秀,气质儒雅,文质彬彬,可这也只是这张脸给人的初印象。
再细看,任凭是谁,都无法将他当成一个书生。
只因那夏日薄衫下的臂膀格外健硕,落在女子白|润如|玉双|腿上的目光炙热贪婪,而这,都不是一个文雅书生该有的。
他盯着女子看了一会儿,低头在那莹白上轻轻亲吻一下,抬起头来,略显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柔情:“腿可还疼?”
那女子懒懒抬眸,一脚狠狠踹过去:“滚,当初弄断老娘腿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问一问。”
第043章 :我要爬了
凌王没有躲, 结结实实受了那一脚,面色一阵青白,捂着胸口喘息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儿来。
他避开那双满是轻蔑的眸子, 看向窗边随风微微晃动的红色窗|幔, 无奈解释:“阿薇, 我已经说过了, 不是本王下的令, 我怎忍心伤你分毫。”
“可明虚那狗老道是你手底下的人。”蔷薇坐直身体,手一抬, 一根长满荆棘的绿色藤蔓从指尖飞出,缠绕在凌王脖子上, 缓缓收紧,“要么,你弄死他,给老娘出口气, 要么, 离老娘远一些。”
荆棘刺|破皮肤, 凌王脖子顿时鲜|血|淋|漓, 他仰着头, 痛得额角青筋直跳, 倒吸一口冷气, “明虚、暂时、杀不得,本王留他、还有用。”
蔷薇也面露出痛色, 可她手上却催动灵力, 藤蔓又收紧了些,她咬牙切齿, “那老娘就先杀了你,再和那狗老道去拼命。”
“阿薇,莫冲动,你打不过他。”凌王举起双手,艰难呼吸,“你先消消气,本王已经教训过他,他不敢再伤你,你先收手,再这样下去,本王怕是要断气。”
蔷薇冷笑:“他是不敢再伤我,还是因为你给我下了那天杀的连心咒,我伤你便伤,我死你便死?”
凌王一愣:“你、如何得知?”
“你、说、呢?”蔷薇再次催动灵力,两人的脖子同时痛得几乎令人窒息,齐齐闷哼一声,面色惨白。
蔷薇抬手,撤回藤蔓,捂住脖子。
“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如此。”凌王顾不上自己鲜血直滴的脖子,伸手想去查看蔷薇可否受伤。
蔷薇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眼神锐利如刀,“我说过,莫再挨我。”
凌王被她那轻蔑又冷漠的眼神刺到,沉默良久,才开口,“我要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
蔷薇起身下地,光着脚向外走:“从你假扮书生骗我那一刻,我就不会原谅你。”
望着那绝情的背影,凌王面色阴沉:“那不过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蔷薇头也不回:“那又如何,这天底下喜欢老娘的多了去了,难道老娘的都要接受?你知道的,老娘只喜欢心地单纯,干干净净的书生。”
凌王眉头紧皱,声音带着憋闷和委屈:“一点小事而已,何必如此耿耿于怀,就算我假扮书生,可我还是我啊,明明你也喜欢我的。”
“喜欢你什么,喜欢你在榻上的力气?”蔷薇转过身来,笑着嘲讽,“哈哈哈,老娘随便去山上拽个狼妖,虎妖都比你强,那不过是一开始以为你是书生,哄你开心的。”
说完,继续往前走:“别傻了,你一个杀妖无数的恶魔,你不配老娘的喜欢。”
凌王发狂,一脚踹翻木榻:“配不配你也要待在本王身边,一辈子都要和本王捆在一起,直到死。”
“死?”走到门口的蔷薇再次转身,扶着门框笑得阳光明媚,春花失色:“小畜牲,你才活了几年,就敢威胁老娘,你最好祈求上天别让我找到解咒的法子,不然老娘要你好看。”
蔷薇转身,慢悠悠往外走,迎面来了一个中年道士,嘴里喊着王爷就要往屋子里进,蔷薇一条藤蔓抽过去,直接将他抽翻在地,随后施施然往前走,语气嫌弃:“晦气。”
道士面如土灰,捂着被荆棘刮出一条条血痕的脸,从地上爬起来,眼神阴狠地往屋里走。
进屋之后禀报道:“凌王殿下,明虚道长让小道来同您说一声,有人试图闯进来,来者身份不明,修为似乎颇为高深,道长正在加强阵法,请您切莫踏出院子。”
凌王脸色阴沉,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挥了下手,让道士下去。
可那道士却很不会看脸色,指了指自己脸上的血痕,“凌王殿下,还有一件事,贫道方才不过从那花妖身边经过,便被她无故打伤,您该好生约束她才是。”
凌王正窝着一肚子火,一听这话,几个箭步到了道士面前,狠狠掐住他的脖子,用力将他掼在地上,目光阴森,“上次,也是你们这群人撺掇明虚道长对她下狠手,断了她的双腿是吧?”
道士被掐得直翻白眼,双手握住凌王手腕用力往下拽,极力辩解,“不、不是小道,是那花妖要跑,还伤了您,明虚道长看不过,才出手惩治。”
凌王手上继续用力,语气满是警告:“若再有人敢打她的主意,本王亲手抽了你们的筋,再将你们剁成肉泥。”
凌王脖子上的血珠滴滴答答往下掉,衬得他俊美的面庞宛如修罗,道士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杀意,忙点头:“贫道不、不敢。”
凌王松手,起身,掏出帕子用力擦了擦手,随后嫌弃地一甩:“滚,以后没事少来这里。”
道士如同劫后余生,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躬身退后几步,跑走了。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蔷薇在合欢树下荡秋千。
见那道士一手捂脸,一手捂着脖子走出来,嘴里还无声嘀嘀咕咕,她笑着打招呼:“如何,告状可告成了?”
道士抬头瞪向蔷薇,没说话,可那阴毒的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蔷薇荡起秋千,又是一根藤蔓甩出,抽在道士另一边脸上,将他再次抽翻在地。
“废物,就这点本事还想杀尽天下所有妖。”蔷薇哈哈大笑,“有本事就杀了我,没本事就别摆张臭脸出来恶心老娘。”
道士从地上爬起来,面色铁青,目光怨毒地走了。
蔷薇脚尖点地,高高荡起,红色裙摆飞扬。
凌王自己处置完伤口,脖子上裹着厚厚的白布走出来,站在廊下,紧紧盯着那明媚张扬的娇艳女子,神色晦暗不明。
蔷薇朝他笑了笑:“哎,小畜生,我突然觉得这天杀的连心咒也不错,那些狗杂碎怕伤了你,都不敢动我了。你说,我要是现在去杀那狗老道,他敢不敢对我下狠手?”
“你别轻举妄动,”凌王走过来,沉默片刻,坦言道,“明虚是陛下的人,他并不是完全听我的。”
蔷薇站到秋千上,朗声道:“我管他是谁的人,他不分青红皂白,见妖就杀,老娘早晚一天要亲手撕了他。”
凌王没说话,静静看着她。
蔷薇抬脚踹了他一脚,将他踹了个趔趄,撞在一旁的石桌上:“小畜生,你说你也挺有趣,一边憎恨妖,非要‘除魔卫道’,一边又喜欢上我这个妖,还给我下什么连心咒,你说这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要不,我拿刀劈开看看?”
凌王顺势坐在石桌上,语气缓慢,似是自言自语,“兴许是吧,不然我为何自打瞧见你,就迈不动腿,不然为何听到你说喜欢书生,就去假扮书生,为何又鬼使神差地对你下了那连心咒。”
见他那一副情根深中的模样,蔷薇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那也不能太怪你,谁让老娘长得太美。”
“不过,你最好赶紧把你的喜欢收回去,免得回头老娘宰了你的时候,你太过伤心。”
蔺望尘带着小梨花来到凌王落脚的府邸隔壁的那户院子,走到墙根下,伸手,变出一把铲子来,开始吭哧吭哧挖土。
小梨花拽着太子一缕头发,坐在他肩上,小小声地问道:“道长,你在做什么?”
蔺望尘手上没停,轻声答:“挖个洞。”
“挖洞?”小梨花纳闷:“道长,我们是要钻过去吗?”
蔺望尘点头,耐心解释:“明虚那老东西修为高深,和我相差无几,要真打起来,一时半会儿拿不下他,势必会弄出太大动静,到时想救出你姐姐怕是不容易,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动用灵力和法术,悄无声息进去,先看看情况再说。”
见他如此说,小梨花点头:“行,那就挖个小洞,我自个钻进去探探路。”
“我们一起,实在不行就打。”蔺望尘手下速度加快。
那个叫明虚的道士,连殿下都有些忌惮他,小梨花很怕自己一个人进去被抓了,闻言忙不迭点头说:“好。”
殿下不能动用灵力,完全靠自身力气在这挖,这又是帮她找姐姐,小梨花光看着,有些不好意思,跳到地上:“道长你再变一把铲子来,我也来帮忙。”
蔺望尘没料到小妖怪会冷不丁跳下来,一铲子土差点兜头倒在她身上,吓得忙把铲子调转个方向,土倒在一旁,才及时避免了一场掩埋事故。
他伸手把小妖怪捡起来,轻轻抖了抖,抖掉不小心掉落在她身上的几粒土,随后往肩上一放:“这些粗活我来干,阿梨坐着就好。”
就她那双小手,想要挖个他能钻过去的洞,怕是要挖到天荒地老去了。
“哦,那好吧。”小梨花乖巧答。
也是,她还是不要捣乱了,免得不小心被埋了,殿下还要刨她。
蔺望尘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在两座院子的墙底下挖出一个一人多宽的洞来。
又挖了几铲子,他伸手探了探,还爬不过去,于是接着挖。
这处院子守夜巡视的家丁从远处走来,就见月色下,墙根底下,一把铲子凌空在那挖挖挖,挖挖挖,不停地挖。
这是铲子成精了?家丁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听到动静,蔺望尘直起腰,回头看了一眼,见人已经晕了,没有理会,继续挖。
小梨花琢磨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们俩先前被殿下施了隐身术的,那人只能看见铲子。哎,可怜的人,这是吓到了。
“阿梨,坐稳,我要爬了。”蔺望尘把铲子往旁边一扔,低声说。
“哦。”小梨花爬到他后脖颈,钻到他衣领里趴着,伸出小手拍拍他的大头,轻声说:“道长,我好了。”
“好。”蔺望尘应了一声,趴在地上,双肘撑地,匍匐着从洞口爬了进去。
第044章 :我跟你走
蔺望尘贴着地面往前爬了一段距离, 停下,静静观察周围的动静。
小梨花两只小手扒着殿下脑袋四下里看,就见他上半身已经到了隔壁院中,她悄声问:“道长, 怎么不爬了, 可是有危险, 还是洞挖小了, 卡住了?”
“都没有, 我就是看看是否有人发现。”蔺望尘耐心解释,发现并无异常, 两只手臂交替摆动,接着往前爬。
洞口还是太窄, 两条腿不好活动,他只能凭着双臂的力量,拖着整个身子一下一下往过爬,若是此刻有人从远处看, 估摸着会以为他双腿残疾。
好在, 院墙并不算太宽, 片刻过后, 蔺望尘整个人爬了过来, 两手撑地, 站起来, 双手随便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贴着墙根往前走。
小梨花从太子衣领里爬出来, 爬到他肩上坐好, 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他的头发,一颗心高高吊起, 眨着一双大眼睛,神情不安地四下里张望。
蔺望尘察觉到小妖怪在害怕,抬手把她拿下来,攥在手里往脸上贴了贴,低声道:“莫怕,我在。”
小梨花两只小手抱住他脸,用气声说:“道长,我该把那块玉佩带来的,这样能遮一遮我的妖气。”
蔺望尘:“无妨,你的斗篷也可以掩盖妖气。”
“那就好。”小梨花略微放下心来,不再说话,贴在殿下大脸上,竖着小耳朵,留心听着动静。
二人虽说被隐身术罩着,可也只能防着寻常人,对于妖族和有一定修为的道士来说,没有用处,小梨花便格外紧张。
好在,这处宅院绿树成荫,又值夏季枝繁叶茂,两人又都穿着从头遮到脚的黑色斗篷,倒也很好隐藏身形,即便是看得见他们的人,若不细心观察,也没那么容易发现。
蔺望尘身形利索地移动,灵巧躲过两拨巡查的护卫,很快,来到这处宅邸最大的一处院子外头。
躲在墙根阴影处,他轻声说:“阿梨,若我没猜错,你姐姐和凌王就在这个院子里,但这里也设了阵法,硬闯动静太大,我还是挖个洞,但只能是小洞,你一个人钻进去,找到你姐姐,看看她是什么情况,咱们再定接下来的计划。”
小梨花攥紧小拳头:“好,道长,你挖。”
“阿梨真勇敢。”蔺望尘夸赞道,又把她往脸上贴了贴,随后往怀里一揣,伸手,变出一把屠户用的剔骨尖刀来,蹲在墙根底下开始挖洞。
小梨花突然感谢自己变小了,不然殿下还得挖个大洞。
蔺望尘手握尖刀,跟个老鼠一样窸窸窣窣,很快挖穿墙根,挖出一个可以让小妖怪弯腰走过去的洞。
他把刀收好,伸手把小妖怪从怀里掏出来,往洞口一放,轻声说:“去吧。”
“好。”小梨花握拳给自己加了个油,点点头,视死如归地弯腰往里走。
没走两步又倒回来,仰头看着太子,伸着小手指指他脚下,小小声叮嘱:“道长,你不要走远嗷,就在这里等我。”
“好,去吧。”蔺望尘伸手轻轻捏了捏小妖怪的小手:“我一步都不走,就在这等你。”
得了道长的保证,小梨花这才猫着小腰走进墙洞。
蔺望尘看不见了,跪在地上,脸贴着地面往里瞅,目送小妖怪一路穿过洞口,进了院子,再也瞧不见。
他也不起来,就那么靠着墙,席地而坐,守着洞口。
小梨花走出墙洞,直起腰来,先没往里走,而是扯紧了小斗篷蹲在墙根底下,四下里打量。
当看到院里一棵高大的合欢树下的秋千上坐着的那道红色身影,她简直要喜极而泣。
蔷薇姐姐好好的,两只脚还能点着地荡秋千,断了的腿也好了。
小梨花高兴得差点儿蹦起来,可看到秋千旁的石桌上坐着一个男子,她又赶紧蹲下去。
夜色深深,她看不太清那个男人的脸,但看到一身贵气十足的穿着打扮,猜到他应该就是凌王了。
小梨花听太子说过,凌王只有功夫在身,并无修为,所以按理说,他应该是看不见她的。
但她不知道这院子里还有没有别的道士什么的,小梨花不敢冒冒然行动,借着花丛的遮挡,猫着小腰,嗖地一下,快速往前跑了一段距离,随后停下,藏在暗影中,再次观察。
如此往复,走走停停,她慢慢挪到了合欢树正对着的一棵桂花树下。
想起以前在乐游山上大家一起玩的游戏,她学了声蟋蟀叫。
蔷薇坐在秋千上慢慢荡着,身体靠在绳索上,仰头望天,想着乐游山上调皮捣蛋的小妖怪们,尤其是阿梨那个爱哭鬼,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这么久没回去,阿梨应该又在抱怨了吧。
等下次回去,她一定要记得多买一些好吃的点心带给她,不然那小丫头肯定又要追着她屁股后头,唠叨起来没完没了。
只是,她被那狗老道困在这里,又一朝不慎,中了小畜生下的连心咒,也不知道下次回去,要到什么时候。
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要是她回不去了,那爱哭鬼,怕是要哭惨了吧。哎,想想就烦,真不知道,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爱哭的妖。
凌王被蔷薇一口一个小畜生骂得也来了气,坐在石桌上不再理她,可也不走,就那么沉着脸看着她。
蔷薇思绪飘扬,怀念着乐游山上吵吵闹闹,又欢乐无比的一切。
正想着,就听到一声蟋蟀的叫声,她耳朵微微一动,目光从夜空收回来,看向前方的桂花树。
就见一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小东西,嗖地一下蹦过来,又嗖地一下蹦过去。
那拼命朝她晃动着的,是两只小手?
定睛仔细一看,那从头到脚都黑乎乎的小玩意,好像是个小人?
不,不应该说是人,应该说是一个人形小精怪,可这么小的东西,她好像不认识吧。
不对,等等,蔷薇心中一动,阿梨那个爱哭鬼刚化成人形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么小的。
见凌王侧着身体,盯着蔷薇姐姐看,没有对着她。
小梨花趁机左跳一下,右跳一下,拼命朝着蔷薇挥手,可蔷薇姐姐似乎是没有认出她来,目光倒是一直盯着她这个方向,人却没什么反应。
大笨蛋,大蠢蛋,这都认不出来嘛。小梨花急得在心里骂人。想了想,她伸着小手,指着自己脑袋。
蔷薇看清了那黑乎乎的小玩意的动作,学着她的样子,抬手摸到自己头上,摸到了那枚梨花簪子。
她状若无意般把簪子拔下来,拿在手里把玩着。果不其然,那小东西拼命点头。
果然是阿梨那个爱哭鬼,小怂蛋。
当确定来人正是小梨花的时候,蔷薇突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可她不能表现出异样,凌王那小畜生还在一旁,若让他发现不对,一嗓子把明虚那狗老道喊来,就麻烦了。
她抬手把簪子戴回头上,转头看着凌王说:“你不是一直说要给我画一幅画嘛,你去画吧。”
凌王面露喜色,从石桌上站起来:“你让我画了?”
他一直想画她,可每次她见了,都会把纸撕个稀巴烂,再扬他一脸,没想到她今日竟然主动提出来了,许是伤了他脖子,对他愧疚?
当然,他如此高兴,也不仅仅是因为一幅画的事情,而是因为这么多天了,她头一回这样和气地和他说话,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快要原谅他了。
蔷薇不耐烦:“爱画不画。”
“画,现在就去画。”凌王转身,匆匆回屋。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蔷薇起身,背着手在院子里慢慢溜达,看似毫无目标,却走到了桂花树下。
眼看着蔷薇姐姐朝她走过来,小丽花高兴得直蹦跶,不过没敢蹦高了,就在原地一下一下踮着脚尖儿,激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
当蔷薇的脚走到她面前时,她一刻都不等,嗖一下蹦到她脚上,悄声喊道:“蔷薇姐姐,是我,阿梨。”
“知道,认出你个蠢东西了。”蔷薇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伸手一捞,就把小梨花捞在手里。
她暗骂自己没出息,先前被那狗老道打断双腿,她都没掉一滴眼泪,怎么见到这爱哭鬼,眼泪反倒不听话地要往外淌。
她装作捋头发,悄悄抹了下眼角。
随后把一身黑斗篷的爱哭鬼拿起来,往头上一放,低声说:“趴在我头上,别被人看到。”
小梨花连忙趴下,刚趴好,就听窗户处传来凌王的声音:“阿薇,不要光着脚在院子里走,当心硌着脚。”
“知道了,你快画你的。”蔷薇现在没空骂他多管闲事,敷衍地应了一句。
凌王应好,可还是提了蔷薇的鞋子送出来,蔷薇不耐烦,让他丢在院里,她自己过去穿。
两人关系刚刚得到一丝缓和,这点生活琐事,凌王自然依着她,依言照做,放下鞋子,转身回屋,接着去画画。
蔷薇走过去把鞋子穿上,又溜溜哒哒地往院门口走,离房屋远了一些,确保凌王听不见她们说话,这才低声问:“你怎么变这么小了?”
小梨花眼泪吧嚓:“说来话长,以后我再跟你说。”
蔷薇又问:“你怎么来了?”
小梨花擦擦眼睛:“在寺里,你的枝条断了,我怕你有事,就下山找你。”
蔷薇沉默片刻,低声骂道:“蠢东西,你知不知道此地十分危险,你不要命了,找到这里来,自己有多大本事不知道吗。”
见她一张嘴又骂人,小梨花抬起两只小手,噼里啪啦在蔷薇脑袋上一顿拍,凶巴巴的:“你能不能先不要骂人,你快跟我走,有什么话要骂,等我们出去了随便你。”
蔷薇噎了一下:“对不住。但我不能跟你走,凌王看我看得紧,恨不得寸步不离,明虚那狗老道法力高深,我们俩加一起也打不过,你趁没有被人发现,赶紧走。”
狗老道顾忌连心咒,不敢拿她怎么样,可要是小梨花被他发现,那就太危险了。
小梨花哪里肯,焦急说道:“你别担心,我是和一位朋友一起来的,他比明虚还要厉害,姐姐你信我。”
朋友?蔷薇蹙眉,小梨花性子单纯,不是被什么人骗了吧?
小梨花见她不说话,知道她心有疑虑,赶紧又说:“跟你说实话吧,那是太子殿下,是我认的哥哥,自打我下山以来就一直和他待在一起,他真的是个好人,对我很好很好的,而且他和凌王不对付,所以,我们完全可以相信他。”
见小梨花这么说,蔷薇决定赌一把,“好,我跟你走。”
小梨花高兴地手舞足蹈,在蔷薇脑袋上滚了两滚,随后小手一指,“行,那你把我送到那去,我去问问他,看怎么把你带出去。”
蔷薇照做,假装溜达,把小梨花送到了那个小墙洞前面,把她从脑袋上拿下来,顺手往地上一丢,小梨花说了句稍等,一猫腰钻进了洞口。
钻到墙另一侧,就见太子殿下靠墙坐着,果然一步都没有挪开。
小梨花很开心,一下蹦起来,扑到他脸上,兴奋地说:“道长,我找到我姐姐了,她愿意跟我们走。”
蔺望尘把小东西从脸上薅下来,笑着点头:“好。”
小梨花又担忧道:“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凌王一直盯着她。”
蔺望尘变出一张已经画好的符纸,递到小梨花手上,“你把这个符纸给蔷薇,让她找机会贴到凌王眉心上,可让他定住片刻,然后让她赶紧到墙洞这边来,剩下的交给我。”
小梨花点头说好,两只小手抱着符纸,跳到地上,猫着药钻过去,跑到在不远处的蔷薇身边,跳到她身上,把符纸递给她,又把蔺望尘的话转述。
“好,你在墙洞这里等着,我进屋去。”蔷薇接过符纸往怀里一塞,拿着小梨花,装作不经意般甩胳膊,把小梨花甩回墙洞处,随后转身回屋。
凌王就在窗口的书案上画画,时不时抬头看向蔷薇,见她一直在院子里溜溜达达,突然朝屋里走来,他放下笔迎出去:“阿薇,可是走累了?”
蔷薇冲他笑了笑,伸手点点他的额头,声音娇嗔:“小畜生,闭上眼睛。”
凌王笑了,以前他的书生身份还未被拆穿的时候,两人浓情蜜意,她就经常这样让他闭眼,随后会亲上来,不过那时候,她喊他小郎君,或是小公子。
蔷薇见他一直笑,伸手推了他一把,“怎的,不敢闭,怕我吃了你?”
“阿薇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即便吃了我,我也心甘情愿。”凌王笑着说,随后闭上了眼睛。
“真乖。”蔷薇笑着说,一手搂住他缠着白布的脖子,另外一只手伸到怀里掏出那道符纸,啪一下贴到他眉心,凌王嘴角的笑意顷刻僵住,再也不动分毫。
“这玩意还挺灵。”蔷薇感叹,伸手拍了拍凌王的脸,“老娘暂且不陪你玩了,后会有期,小畜生。”
小梨花站在墙根底下,踮着脚尖望着屋内方向,急得不行,好在,蔷薇很快出来,飞速跑了过来,“我好了,走吧。”
小梨花兴奋地蹦了两下,随后猫着腰朝洞口方向低声喊了句:“道长,我们好了。”
听到道长两字,蔷薇一愣,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黑影,只见他弯腰将小梨花捡起来,随后拽住她手臂,紧接着,一晃神功夫,几人就到了一个陌生的院子。
与此同时,身后嗡地一声轰鸣,紧接着,一墙之隔的那座府邸如同炸了锅,霎时间人声鼎沸。
小梨花从太子怀里爬到他肩上,蹦到有些懵圈的蔷薇肩上,拍拍她的脸:“姐姐,这位就是我哥哥,玄知道长。”
“多谢玄知道长相救之恩,蔷薇感激不尽。”蔷薇朝着那黑袍男子拱手,见小梨花明着只介绍他道长的身份,便也只喊了玄知道长。
可那男子奇怪地很,只淡淡点了点头,说了句不必客气,便捡起地上一把铲子,开始把一旁的土往墙底下那处洞口上填。
有大本事的人,性子多古怪,蔷薇也不介意,只小声问站在她肩上的小梨花:“咱们不是在逃命吗,你这位太子道长哥哥,他在做什么?”
小梨花轻声说:“把洞填回去,许是怕凌王府里的人找到这里吧。”
蔷薇看了一会儿,看明白了,指着那洞,“你们刚才进去,是从这里爬过去的?”
小梨花不觉得有什么,还颇为得意,“对呀,我们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这招聪明吧。”
看着太子殿下黑袍上沾着的泥土,蔷薇想象一下他在地上钻洞的情景,忍不住咧了咧嘴,小声问:“阿梨啊,你确定,这位他真的是太子殿下?”
第045章 :突然犯病
听出蔷薇语气里的质疑, 小梨花纳闷:“对呀,我哥哥就是太子殿下,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蔷薇想起凌王那副连穿衣梳头都要人服侍的做派, 摇摇头答道:“没有哪里不对, 就是我以为的太子殿下, 该是那种高高在上的, 没想到真的太子又能挖土, 又能钻洞,和我想的不大一样。”
小梨花骄傲地说:“这算什么, 我家殿下还会缝衣服呢。”
说着把自己的小斗篷撩起来,扯起裙摆展示给蔷薇看:“呐, 姐姐你看,这就是我家殿下给我缝的,好看吧,还有好多没做完的呢。”
看她炫耀得瑟的样, 蔷薇嫌弃地啧一声, 小小声说:“你和他才认识多久, 就一口一个你家殿下的?”
小梨花拎着小裙子, 在她肩上转了一圈:“怎么了, 他是我哥哥呀, 我怎么就不能这么说了。”
蔷薇指着小梨花身上的小裙子, 有些难以相信:“这裙子,真是你家殿下缝的?”
小梨花点点小脑袋:“那当然, 我骗你做什么。”
“那你家殿下, 也太、太、”蔷薇结巴了半天,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 最后憋出个,“太贤惠了。”
小梨花两只小手捂着嘴偷偷笑,悄声说:“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嘀嘀咕咕说悄悄话的功夫,蔺望尘已经把那个洞填回去了。
“阿梨过来。”他把铲子一扔,对着小梨花伸出一只大手。
“来喽。”小梨花像个小蚂蚱,嗖一下跳到他手上。
蔺望尘把小梨花往怀里一揣,抬手凌空一点,一道细弱金光打在先前那被吓得倒地昏睡的家丁身上。
随后扯着蔷薇,单手画符,三人瞬间消失不见。
家丁迷迷糊糊坐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坐了一阵子才想起来,之前,他好像看到铲子成了精?
他战战兢兢爬起来,哆嗦着腿走到墙边一看,好家伙,果然有把铲子在那里扔着,铲子旁边的土新鲜蓬松,显然是刚被挖过。
“有鬼啊,快来人哪~”家丁凄厉大喊,踉踉跄跄,连滚带爬跑远了。
隔壁府邸,因为蔺望尘从凌王院中一进一出,动用了灵力,冲破了阵法,引起一阵兵荒马乱。
明虚急匆匆赶到时,就见凌王眉心贴着一张符纸,定在原地,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他阴沉着脸走上前,口中念咒,一把揭开符纸,随后手一扬,符咒化为灰烬。
凌王清醒过来,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明虚扶住他,关切地问:“凌王殿下,您可还好?”
凌王一阵恍惚:“我这是怎么了,蔷薇呢?”
明虚脸色难看:“贫道无能,有人闯了进来,把那妖女带走了。”
想起先前蔷薇哄他闭眼,随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凌王脸色骤变。
原来她突然对他和颜悦色,并非是为了和他和好,而是为了逃跑,哄骗于他的。
那接应她的人到底是谁,居然有如此本事,竟能闯过明虚的结界和这院子的阵法。
他怒火中烧,目光阴狠地盯着明虚,讥讽道:“你是挺无能的,对着个修为不如你的女子大下杀手,对上强敌就一句‘无能’便想甩清责任,连个人都看不住,简直废物。”
明虚修为高深,备受皇帝器重,皇帝对他从来都是礼遇有加。具区泽此行,他是受皇帝所托,辅佐凌王一起来消除水患。
可这目中无人的竖子却为了个妖女,三番几次当众对他甩脸子。
当时若不是他及时出手,断了那妖女的双腿,那妖女怕是已经伤了他的性命,哪里还有命在这跟他叫嚣。
明虚心中有气,若不是顾忌凌王皇子的身份,他定要出手狠狠惩治他一番。
见明虚还杵在那里,凌王冷声斥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去找。”
明虚一甩袖子,面色漆黑,转身出门。
凌王喊了内侍进来替他更衣换鞋,随后提上剑,匆匆出门,到了院中,对等候在那里的护卫厉声吩咐:“全都给我出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本王找出来。”
众人齐声应是,匆匆向各处散开。
不同于凌王这边的鸡飞狗跳,蔺望尘用神行术,带着小梨花和蔷薇回到福安客栈。
一落地,他先施了个除尘诀,把他和小梨花身上都清理一遍,二人的黑色斗篷霎时焕然一新。
随后上楼,来到先前放行李的那间客房前,先把旁边那间房门上的锁打开,对蔷薇说:“你住这间。”
“有劳玄知道长。”蔷薇道谢,随后盯着他怀里冒出个小脑袋的小梨花。
蔺望尘点了下头回应,推开自己那扇门,就要往里走。
见太子没有把自己给蔷薇姐姐的意思,小梨花赶紧从他怀里爬出来,伸着小手拍拍他胸口:“道长,我想和我姐姐说说话。”
蔺望尘把她拿起来,举到面前,看着她说:“好,那待会儿我来接你。”
等小梨花点头,他把小梨花递给蔷薇,蔷薇伸手接过,转身进门。
蔺望尘也进了房门,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突然之间空落落的。
虽然只少了巴掌那么大个小人,可他却觉得这屋子无比冷清,没什么可待的。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转身下楼,摸到厨房,四下里翻了翻,却发现都是生的食材。
他会做简单的饭菜,也会和面做面条,可是不想生火,免得冒烟,再引得凌王的人寻到这里来。
想了想,他返回楼上,隔着门说:“阿梨,我出去找点吃的,很快回来。”
小梨花从床上蹦到桌上,高声问:“要我陪你吗?”
蔺望尘拒绝了:“你留下来和你姐姐说话吧,我会设个结界,你们不要出门。”
想到凌王的人此刻一定在四处搜查,小梨花有些担心,絮絮叨叨叮嘱:“道长,你就在附近看看就好,不要往远走。要是实在找不着,你就早些回来,我们饿一顿不打紧的。”
“好,我会小心,莫担心。”蔺望尘应道,抬手设好结界,飞身走了。
听到门外再没了动静,小梨花转身,蹦回床上。
她跳到蔷薇肚子上,踩着她走到她胸口,盘腿一坐,两条小胳膊往胸前一架,小脸一板,语气严肃。
“说吧,你和那个凌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还有你这腿是怎么断的,好利索了没有,现在还疼吗?”
小小爱哭鬼,是她亲手带大的,如今竟对她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蔷薇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在她小脑门上点了点:“少跟我装模作样,小小年纪还管起我来了。”
蔷薇没控制好力道,直接把小梨花给戳了个倒仰。
“哎呀,你怎么这么粗鲁,我家殿下手那么大,都比你温柔多了。”小梨花不满抱怨。
“又是你家殿下。”蔷薇忍不住翻白眼:“你要夸他就夸他,何必非得踩我。”
小梨花一骨碌爬起来,抬起小脚,在她身上毫不留情跺了两脚:“这才是踩。”
不痛不痒的两小脚,踩得蔷薇笑得肚子疼。
小梨花坐好,再次绷紧小脸:“我问你正经的呢,你再跟我嬉皮笑脸,我就不理你了。”
见小梨花真的发了脾气,蔷薇不敢再笑,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你先变回来吧,这么小,看着费劲。”
“我现在变不回去。”小梨花说道,随后凶巴巴催促:“你先别管我,先说你的事儿。”
“行吧。”蔷薇双手放到脑后,望着窗口方向,“我之前不是说,我看上一个书生嘛,其实那书生,就是凌王那小畜生假扮的。”
一次,蔷薇假扮成人族女子在民间玩,在酒楼喝酒的时候,遇到隔壁桌几个姑娘聊天,她们提到某个将军时,都满脸倾慕,蔷薇就插了句嘴,说她不喜欢将军,她只喜欢书生。
没想这话,被从楼上雅间出来的凌王听到,无意看过去,当他看到蔷薇那张美颜绝伦,不似凡人的脸,当即一见钟情,深深地被迷住了。
他站在二楼栏杆处盯着蔷薇看了许久,把她和那几位姑娘的对话从头听到尾。
几位姑娘试图劝说蔷薇,说将军也很香,可她就是固执己见,说将军再好,她也只喜欢书生。
当听到蔷薇和那几位姑娘相约隔日再一起喝酒聊天时,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做出了个决定。
第二日,他扮成书生,出现在了蔷薇面前。
一个刻意投其所好,一个偏好那一款,主要是凌王那张脸也很有欺骗性,又饱读诗书,扮起书生,可谓手到擒来,就这样,二人接触几回之后,就在一起了。
小梨花伸手拍蔷薇,恨铁不成钢:“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都不仔细查一查的吗?你总说我傻,说我蠢,我看你才是又傻又蠢。”
“是啊,我可不就是又傻又蠢嘛。”蔷薇叹气:“那小畜生长着一张书生的脸,举手投足全是书生做派,我一时瞎了眼就信了他。”
小梨花也叹气:“那后来呢,你是怎么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
蔷薇接着说:“我跟他回了京城,他把我直接带去了凌王府,然后就和我坦白了。”
“我一听他竟然骗我,很生气,就想走,但他拼命道歉,主要吧,那时候我还喜欢着他呢,就想着,给他一次机会,不管是书生还是皇子,总归是他那个人。”
“可没想到,他府里养了很多道士,那些死老道个个打着降妖除魔的名号,可却不分青红皂白,不分好坏善恶,誓要将天底下所有的妖全部斩杀殆尽,你说,那我还能忍?”
“我就去找凌王理论,他说是皇帝的命令,他不过是奉圣命行事,他也没办法。”
“说不通,我就和他决裂,要走,他死活不让,一气之下,我就想干脆勒死他得了。”
“我正用藤蔓勒着呢,明虚那个死老道就出现了,看那小畜生快没气了,一道符纸过来,就断了我的腿,然后威胁我,说我要是再敢伤害凌王,他就直接将我灭了。”
“我打不过他,也不想就那么白白死了,只好留在凌王身边,直到今天你找到我。”
蔷薇跟讲别人的故事一样,语气轻松地讲完那惊心动魄的过往,却把小梨花听得一阵阵后怕:“那你腿还疼吗?”
蔷薇灵活地踢了踢腿:“早就养好了。”
“那就好。”小梨花见她活动自如,放下心来,又说:“我看凌王也不是什么好人,那明虚也很可怕,既然你出来了,千万不要再回去。”
蔷薇无奈摊手:“我也不想,可我被那小畜生下了连心咒。”
“他可真恶毒,竟然用这种邪术。”小梨花脸色一变,气愤骂道,随后又安慰蔷薇:“你也不用太着急了,回头我家道长回来,我问问他能不能解。”
蔷薇点头:“好,那你帮我问问他。既然他能轻松闯了明虚设下的结界和阵法,看来本事不小。”
小梨花很自豪:“那当然了,我家道长可厉害了,连肥遗都打跑了。”
蔷薇惊讶:“原来颍川那场大旱是他解的呀。”
小梨花点头:“是啊,你不知道,我家道长……”
小梨花兴致勃勃讲述起来,从她下山开始,到替黎素嫣出嫁到了太子府,到她变小,回乐游山,又回京,跟着太子出京四处除妖,一直讲到今日二人相见。
小梨花讲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听得蔷薇感叹不已,伸手摸摸小梨花的头:“阿梨,没想到你为了找我,竟百般波折,遇到那么多事儿的,得亏你家道长是个好人,不然你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我真是要愧疚死了。”
小梨花也很后怕,点头附和:“幸亏我家道长是好人。”
两人正说着,就听门口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蔺望尘的声音:“阿梨?”
见他安然无恙回来,小梨花心中高兴,嗖一下蹦到桌上:“道长你回来了。”
听到小妖怪欢快的声音,蔺望尘一直吊着的心落地,也笑了:“跟你姐姐一同过来吃饭。”
“好,马上就来。”小梨花高兴地应,跳回床上,见蔷薇还懒洋洋躺着,跳到她身上踩了几脚:“姐姐,振作起来,我们去吃饭。”
“好,我振作。”蔷薇起身,拿起小梨花,去了隔壁。
怕被水淹,城里的百姓几乎全都跑出城去了,两人原以为太子最多寻来几个饼子什么的。
所以,当她们看到桌上摆着荤素搭配的丰盛菜肴,甚至还有一壶酒时,一大一小两个妖全都惊呆了。
小梨花指着桌上,看向正在给她往外倒腾她那套小桌椅的太子,“道长,你打哪弄这么多菜来?”
蔺望尘把小梨花的小桌椅摆好,又去拿小碗筷:“逛了几个酒楼,我见厨房有做好的菜,还没动的,我就拿来了。”
小梨花心道果然,不愧是她家道长。
蔷薇听得一愣,脱口而出:“那不就是偷了?”
蔺望尘就跟没听到一样,没接话,继续摆弄那套小玩意。
小梨花不愿意了,两只小手叉腰,大声反驳道:“酒楼的人肯定跑光了,这菜放在那里不吃,明天就会坏掉,多浪费,我家道长拿了怎么了吗,再说了,我家道长肯定放了钱的。”
蔷薇见小爱哭鬼为了维护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人,竟然同她炸毛,还吼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说的像你亲眼见到了似的。”
小梨花转头看着蔺望尘:“是吧,道长,我说的没错吧。”
小妖怪问都不问,毫无条件地维护他,蔺望尘心中十分开心,伸手把她拿起来,笑着说:“阿梨说的都对,酒楼没人,我留了银子付账。”
小梨花扭头,得意地看向蔷薇:“你看,我说了吧。”
蔺望尘微微而笑,邀请蔷薇坐下吃饭。
蔷薇打量桌上那堆小玩意,又看了看那一大一小两个人之间极其自然的亲昵互动,她摇了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得,女大不中留。”
小梨花坐在自己小桌子前,正伸着小手到处点点点,指挥太子给她分菜,没太听清蔷薇的话,转头问她:“姐姐你刚说什么?”
“我说这菜好多油。”蔷薇敷衍答,低头扒了一大口饭,把自己嘴堵上。
三人默默吃着饭,蔷薇一个人把那壶桂花酒喝完了。
小梨花闻着香甜,举起小杯子,想问蔷薇要一口尝一尝。
蔺望尘及时阻止了,一滴没都敢让她沾。小梨花想起那次的裸奔事件,也没坚持。
吃过饭,蔷薇主动收拾了碗筷,问了蔺望尘厨房位置,端去洗了。
收拾妥当,回到楼上,敲了太子房门:“阿梨,过去睡觉了。”
小梨花吃饱喝足,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她的小躺椅上晃啊晃,一听到蔷薇的声音,欢快地蹦起来:“来喽。”
“道长,我去和我姐姐睡,晚安哦。”
小梨花开心地冲蔺望尘摆了摆小手,随后蹦蹦哒哒往门口蹦。
可还不等她蹦到门口,就见坐在椅子上喝茶喝得好好的太子殿下,不知是何情况,突然捂着心口,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小梨花一听,忙蹦回去,跳到他身上,抬着小手帮他拍拍心口:“好好的,怎么突然犯病了?”
“许是,咳咳,”蔺望尘喘着气:“许是今儿挖土累着了,咳咳咳……”
“啊?”就挖那么两个坑,就累得犯病了?
小梨花有些惊讶,可看他咳得实在是辛苦,忍不住担心,“要不,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不用的,”蔺望尘连连摆手:“你们姐妹难得团聚,你去陪你姐姐吧,我这早就咳习惯了,啊咳咳咳,没事的,咳咳咳咳……”
第046章 :守着道长
咳得撕心裂肺, 都快断气了,还说没事?
小梨花怎么可能放心得下,语气霸道,不容拒绝, “你快别说话了, 我留下来陪你。”
随后跳到门口, 隔着门说:“姐姐, 我家道长犯病了, 今晚我得守着他,明晚我们再一起睡吧。”
蔷薇不知道太子殿下得的是什么病, 可自打见面,他就一直好好的, 现在她要接小梨花过去睡觉,太子这病说犯就犯了,她总觉得吧,这病犯得太凑巧了些。
可他堂堂一个太子殿下, 总不至于装病吧?但转念一想, 这位太子和凌王可大不一样, 说不定, 他还真的就是在装病。
那他为什么装病?就为了让阿梨留下, 跟他一起睡?
听爱哭鬼说, 自打她见到太子, 她就是这么小一个了,难不成, 太子殿下竟然喜欢上她了?
蔷薇觉得好像不大可能。男人喜欢上一个女人, 前提是,至少这女人, 她得是个女人样吧。
可爱哭鬼现在这么小一丁点,跟个小玩偶似的,压根算不上是女人吧。
蔷薇仔细琢磨了一番,想明白了,心道太子八成是把阿梨当成小猫小狗一样的爱宠了。
可怜爱哭鬼那小傻子还一口一个她家殿下的,叫得那叫一个亲热,怕是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当宠物了吧。
蔷薇有些幸灾乐祸,不厚道地笑了,应了句好,转身回房。
小梨花蹦到还在咳嗽的太子身上,想给他拍拍胸口顺顺气,可她的小手实在太小了,拍了跟没拍没什么两样,压根没什么用。
她爬到他肩上,焦急地看着他:“怎么咳这么久,要不要紧啊。”
太子殿下说,他的咳症是她治好的,可她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治好的,现在看他咳得那么痛苦,她手足无措,不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见小妖怪一脸焦急,担忧得都快哭了,蔺望尘见好就收,深深呼吸一口,慢慢停了下来。
他把小梨花拿起来,往脸上贴了贴:“阿梨不要担心,我没什么大碍。”
小梨花将信将疑,扒着他脸仔细打量:“真的吗?”
她怎么觉得,他要咳死了。
蔺望尘觉得,若他说自己一点事都没有,估摸着小妖怪又要去隔壁找蔷薇,想了想,他又咳了两声:“阿梨留在我身边,应该就没什么大事。”
“那我不走,我陪着你。”小梨花伸着小手往床上一指,“你不是挖土累着了嘛,快去躺着吧,别在这干坐着了。”
“都听阿梨的。”蔺望尘从善如流,拿起小梨花走到床那,脱了斗篷放在一旁,又用除尘诀将床上清理一遍,随后脱鞋躺了上去。
小梨花站在他胸口上看了一会儿,问道:“道长,我挨你近一点,你是不是就能好受一些?”
蔺望尘点头说是。
小梨花把小鞋子一脱,小斗篷一摘,钻进他怀里,露出个小脑袋:“现在觉得好些吗?”
蔺望尘点头:“好多了。”
小梨花见他脸色真的缓和,想了想,干脆钻到他里衣里头去了,和他更近一些。
蔺望尘看着衣襟上一拱一拱的小包,眉目舒展,忍不住笑了。
小梨花在他胸膛上趴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又钻出个小脑袋来,正好把太子殿下脸上大大的笑容抓了个正着,她纳闷道:“道长,你在笑什么?”
这人,不是还难受着呢嘛,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蔺望尘面不改色,收敛了些笑意,“我在想,凌王指不定怎么发疯呢。”
知道两人不对付,小梨花也跟着笑:“管他呢,反正我姐姐不会再回去了。哦,对了,道长你知道连心咒吗?”
蔺望尘问:“听说过,怎么了?”
小梨花爬出来,爬到他脸前,攀着他下巴跪坐起来,气愤说道:“凌王那个缺德东西,给我蔷薇姐姐下了连心咒,往后他要是伤了死了,我姐姐不是平白受他连累。道长你会解吗?”
蔺望尘轻轻捏了捏小梨花的小手:“回头我琢磨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知道太子殿下从来不说大话,他既然这么说,那就肯定是能解的,小梨花放下心来,小脸往他脸上一趴,亲昵地贴了贴:“道长,得亏我认识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今天我姐姐还说呢,幸亏我遇到的是道长,要是遇到个像明虚或凌王那样的,那可就麻烦了。”
蔺望尘把小妖怪拿起来,直接放在脸上:“我也幸亏遇到了阿梨,不然我怕是早就咯血咯死了。”
小梨花嘿嘿一笑,小手抚过他长长的睫毛:“道长,你说我们这是不是缘分?”
蔺望尘笑:“当然是。”
小梨花在他脸上翻了个身,仰躺在他鼻梁上:“我也觉得是。”
蔺望尘试探着问:“阿梨,如今你姐姐找到了,你要跟她回乐游山吗?”
小梨花摇头:“没那么快,你这病不是还没好嘛,我答应过你的呀,你病好之前,我不离开你,我们妖怪说话算话,决不食言。”
蔺望尘了解小妖怪,早知道会是这个回答,可当亲耳听到她这么说,他还是格外高兴:“多谢阿梨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好。”
小梨花笑着说:“不用那么客气的,我这不是还没变回去嘛,我姐姐的连心咒也没解呢,我陪你,你帮我们,互相帮助嘛。”
蔺望尘点头:“阿梨说的对。”
小梨花又问:“那我们明天去哪,去查孩子丢失一事吗?”
蔺望尘:“明儿天亮,先去具区泽看看情况,若明虚不敌那水怪,我们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找到蔷薇,小梨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先去哪里都没所谓,自是一切都听太子的:“好。”
蔺望尘先前去外头找吃的时,顺便把整个客栈做了些手脚。
凌王那边的人,从客栈外头经过,愣是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匆匆越过,就往别处去了。
明虚心中有气,压根就不想帮凌王找,带着他的人在外头晃了两圈,敷衍地找了找,就回去歇着了。
而凌王府的护卫们,都是一些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自然找不到,他们找了大半夜,都快把全城翻遍了,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人困马乏,只得回去复命。
凌王自己也找了好几圈儿,精疲力尽才回去,提着剑坐在廊下的台阶上。
看着一拨又一拨人全都无功而返,他面色阴沉如水,一颗心如同坠入谷底。
可他也清楚,这样找下去也是没用。
接应蔷薇之人,既然能在明虚眼皮子底下把人救走,又怎会让他们轻易找到。
想了想,他便下令让众人回去休息,而他自己,就那样在廊下呆呆坐了许久。
有几次,他举起剑,试图刺在腿上,割在腕上,甚至捅在腹部,想和那狠心的女人一起疼死算了。
他不怕疼,甚至觉得身体上的痛,可以抚平他心里一剜一剜的疼。
可一想到当初,她断了双腿时,疼得面色苍白,浑身直冒冷汗,他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最后把剑狠狠扎在地上,转身回屋,把那画了一半的画像撕了个粉碎,随手一扬,纸片纷纷扬扬落了满地。
隔天一早,蔷薇来敲门,小梨花才醒。
她先伸了个懒腰,才从太子怀里爬出来,爬到他脸上,睡眼惺忪,第一件事就是关心他的身体,“道长,你今天好些没?”
蔺望尘点头:“阿梨在我身边,好多了。”
找到蔷薇,小梨花精神放松,昨天睡得太沉,也不知道他半夜咳嗽了没有,又问,“昨晚上睡得好吗,没咳吧?”
“阿梨在我身边,我没咳。”蔺望尘又强调一遍阿梨在他身边。
可小梨花刚睡醒,脑袋还迷瞪着,压根没多想他这连番刻意强调的用意,只当他是顺嘴多说了两遍而已。
直到二人起床,收拾妥当出门,蔷薇伸手把她拿过去,太子毫无预兆又开始咳,小梨花才反应过来,立马跳回太子手里,冲蔷薇说:“姐姐,我得待在道长身边。”
看了一眼咳了两声,阿梨跳回去就变得神色如常的男人,又看了一眼一脸担忧的爱哭鬼,蔷薇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要说昨晚她有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可今早太子又是这般,那她可以肯定,太子就是在这装病呢。
偏偏阿梨傻不拉叽的还趴人家脸上,问东问西,嘘寒问暖,担心得不行。
没救了。蔷薇懒得再看,转过身去,望着客栈院子。
小梨花打量太子脸色:“道长,你真的没事嘛?”
蔺望尘点头:“没事。”
小梨花在心底叹气,琢磨道长这病怎么又严重了。
因为他这病之前好也好得莫名其妙,所以,她丝毫没有怀疑别的。
见二人在那磨磨唧唧,卿卿我我,蔷薇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声问:“咱们今儿去哪?”
小梨花说:“今儿凌王不是要带人去具区泽除水怪嘛,道长说去看看,姐姐你去吗?要是你不想见凌王,要不你就留在客栈等着?”
“去,为什么不去。”蔷薇耸耸肩膀,一副没所谓的样子:“一个男人而已,难道我以后还总得刻意避着他不成。”
说完,看着蔺望尘,问小梨花:“就是不知道,万一凌王见着我,让明虚那狗老道抓我,你家道长能不能挡住。”
这个,小梨花也拿不准,转头问蔺望尘:“道长,你能挡住吗?”
蔺望尘点头:“没问题。”
蔷薇:“那就行了。”
蔺望尘回手给两间房设了结界,揣着小梨花,一手搭在蔷薇肩头,一手画缩地符,用神行术到了具区泽边。
具区泽是个水草交错的大湖,水面波光粼粼,岸边白雁飞舞,景色十分优美。
想起紫云山上光秃秃的惨状,小梨花感叹:“这里好美呀,不像有恶妖的样子啊。”
蔺望尘为了让小梨花更好地欣赏风景,把她从怀里拿出来,放在头顶。
小梨花穿着小斗篷,站在太子脑袋上,四下里观看。
蔷薇看着这一幕,暗自咋舌。
这太子还真是宠阿梨啊,都让她踩他脑瓜顶上去了。
小梨花看着看着,突然伸手往湖心一指:“道长,那里怎么有个大木头?”
蔺望尘抬眼望去,果然,一根巨大的木头飘在水上,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还不待说话,就听远处传来马蹄声。
小梨花看了一眼,蹦回太子肩上:“殿下,好像是凌王他们来了。”
“是他们。”蔺望尘拿好小梨花,一个闪身,躲进旁边数尺高的芦苇丛。
见蔷薇还在踮着脚张望,眼看就要暴露,他抬袖一挥,将她挥得滚进一旁的芦苇丛,低声道:“藏好了,让明虚他们先打。”
第047章 :阿梨揍他
小梨花突然被太子拿起, 扣在他怀里,并没有看到太子刚才挥出去的那一袖子。
所以,当她转过身来,看到歪在芦苇丛中的蔷薇时, 大吃一惊, 低声惊呼:“哎呀, 姐姐你怎么摔地上去了?”
蔷薇蒙了一阵儿, 从地上爬起来, 也不往起站了,就在地上坐着, 不满地瞪向蔺望尘。
可太子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低头在那摆弄小梨花的小斗篷。
蔷薇翻了个白眼, 就他家小梨花是人,别人都不是人是吧。心有不满,却也没敢抱怨,因为待会要是明虚要抓她, 还得指望太子帮她。
有求于人, 蔷薇决定暂且不向小梨花告状, 敷衍地答了一句:“没站稳。”
小梨花小声叮嘱:“这地潮, 很滑的, 姐姐你当心些。”
傻不拉叽的。蔷薇暗自腹诽, 挥挥手, 小声说,“知道了, 别啰嗦了, 待会儿被凌王她们听到了。”你家殿下又要挥袖子了。
小梨花忙捂住嘴,回头看太子。
蔺望尘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 轻声细语:“没事,阿梨声音这样小,他们隔这么远,听不见。”
隔这么远还抽翻她,蔷薇再翻白眼,干脆转过身去,不看腻腻歪歪的两人。
马蹄声从几人身旁不远处经过,凌王一行人跑到前方废弃的码头处,停了下来。
三人藏身芦苇中,看不见前方情况,小梨花有些着急,“殿下,我们看不见呀。”
“没事,待会儿打起来是在水上,能看见。”蔺望尘安慰道。
“哦,那就好。”小梨花点头,又问:“殿下,为什么让明虚他们先打?”
蔺望尘也不隐瞒:“明虚那老东西不是什么好人,见妖就杀,圣上如此坚决除妖,一部分原因就是受他蛊惑,要是那水怪能把这老东西打死,也是一大喜事,回头也免得我出手了。”
“即便打不死,他们斗上一场,我也能看看他修为如何,回头好想法子收拾他。”
蔷薇也极其憎恶明虚,一听太子说出这话,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方才被他甩翻在地的那一点怨气顿时消失不见了,附和着点头:“真希望那狗老道今天就死在这。”
小梨花好奇问:“道长,那明虚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见妖就杀?”
蔺望尘抬手挡在小梨花头上,给她遮挡阳光:“明虚其人,野心勃勃,不过是打着降妖除魔的名头,大肆敛财,聚集权势,想借此机会把天下攥在手里罢了。”
小梨花纳闷:“那陛下就由着他?”
蔺望尘:“陛下怕死,想求长生,明虚活了一两百岁,是最好的例子,陛下信他。”
“如今这天下,到处可见恢宏的道宫,都是陛下耗费无数钱财物力为他修的。当初黎家送来的嫁妆,也只是在国库过了下手,就全都拿去给明虚修道宫了。”
小梨花气得攥拳,很想打人:“那些嫁妆,合该给你的,这样你也不用那么穷了。”
好好一个太子,活得紧紧巴巴,扣扣搜搜的,都比不上黎家那些少爷手上宽裕。
蔺望尘捏捏小梨花的小拳头:“莫气,早晚拿回来。”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蔷薇也插不上话,就留心远处的动静,见湖面起了波澜,她提醒道:“来了,要打了。”
小梨花急忙住声,踮脚往湖面上看,就见那根看起来有几栋房子那么大的木头突然开始快速翻滚,卷得整个湖面开始动荡,旋风骤起,水泼到了岸上。
蔷薇一个不留神被泼了一身,急忙跳起来,蹦到蔺望尘身边,就见他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浑身上下,滴水未沾。
小梨花伸着小手,指着那大木头:“道长,这木头就是水怪吗?”
蔺望尘点头:“是它,名为赶浪。”
赶浪?小梨花没听说过,转头看向蔷薇,“姐姐你知道吗?”
蔷薇点头说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水怪生于大湖大泽,生性顽皮,没事就爱兴风作浪,要是有船只从湖面上过,它就掀起狂风巨浪,致使船毁人亡。这具区泽鱼儿肥美,本来有很多渔民靠打鱼为生,可三番五次翻船死人之后,再没人敢来了。”
“有时候它又顺着湖跑进江河,往那一横,堵住峡口,导致水灾泛滥,今年这一带,好几个郡全都被水淹过,毁了无数庄稼,淹死不少百姓。”
小梨花气哼哼:“这个赶浪真坏,它为什么这么干?这样对它有什么好处?”
“阿梨莫气。”蔺望尘温声安抚,又耐心解释,“这赶浪天生恶妖,混混沌沌没什么脑子,凭着本能喜好掀风鼓浪,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啊?这样的呀。”小梨花震惊,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这个赶浪就像后世的那些龙卷风,飓风,台风一类的天灾吧,那是犯不着跟它生气。
小梨花好奇又问:“那个明虚不是来了这么久了吗,怎么还没打败它?”
这个蔷薇知道,于是答道:“说是要想除掉赶浪,得用火烧,但它又在湖中,明虚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反倒惹得妖物发狂,又引得发了几次大水,凌王明着暗着,不知道骂了明虚多少次废物了。”
蔺望尘接话:“道行有高低,修为有深浅,打不过也正常。”
几人说着话,就听码头那边也有了动静,见小梨花急得在他手心直蹦,蔺望尘抬手把她举过头顶,方便她看。
小梨花吓一跳:“道长,快放我下来,别被人发现了。”
蔺望尘:“无妨,明虚已经开始作法,无瑕顾及这边。”
小梨花还是不放心,“殿下,那你呢,你这样露着脸,凌王他们一眼就能认出你来,你现在不是还不能让他们发现你道长的身份吗?”
蔺望尘扯了扯斗篷上的帽兜,将脸遮了遮,又把小梨花拿到面前挡住脸:“那就有劳阿梨帮我挡一挡了。”
听他这么说,小梨花便用两只小手扯开斗篷,遮住太子下半边脸,让他只露出一双眼睛,再加上斗篷的遮挡,倒是看不出来了。
蔺望尘见小梨花尽心尽力帮他挡着,嘴角徐徐上扬。
小梨花看了一眼一直躲在芦苇丛不敢出来的蔷薇:“我姐姐也可以出来看吗?”
蔺望尘点头:“此刻无妨。”
小梨花便招呼蔷薇:“姐姐快来。”
蔷薇终于敢挺直腰杆了,可她个子没有太子高,高高的芦苇随着狂风来回晃动,挡住她的视线。
见太子借着身高露出个脑袋大大方方地看呢,她也不再顾忌,两手往地上一甩,两根藤蔓凭空生出,扎根在地上,将她撑了起来。
眼前顿时开阔起来,前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她笑着说:“阿梨你看,凌王那小畜生骑在马上一动不动,要是光看脸,是不是像个俊俏的书生。”
小梨花看了一眼凌王,又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完全不认可蔷薇的话,“像书生倒是像书生,可哪里俊俏了,还没我家道长一根手指头好看呢。”
一听这话,蔺望尘嘴角疯狂上扬,最后竟破天荒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蔷薇嫌弃地啧了一声。她承认,太子长得是不是一般的好看,可客观地说,凌王也不差,皇族之人,哪有丑的呢,怎么就差到比不上太子一根手指头了。
她知道,对阿梨来说,判断一个人好看,还是不好看,完全取决于她对这个人的喜恶。她喜欢的人,不管多平庸,在她眼里,那都美得像天仙似的。要是她厌恶谁,即便那人长得再好,她也觉得丑得不成样子。
阿梨现在说这样的话,由此可见,她对太子中毒颇深。难道,她要嫁给太子吗?可这样,不合适吧。
先不说太子这会儿只把阿梨当宠物,即便太子日后真把阿梨当女人来喜欢,可太子是要做皇帝的,后宫里头嫔妃无数,小梨花要怎么办?
蔷薇正担忧地东想西想,就听小梨花一声低呼:“明虚开始作法了。”
蔷薇抬眼望去,正和凌王那双近似疯狂的目光对个正着,他的目光在太子和蔷薇之间来回移动,面色阴沉得像要拧出水来。
但显然,他并没认出太子来,只把他当成个寻常男人了。
他的距离,只看得到太子手里拿着个黑乎乎的东西挡在脸前,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也就没往活物上去想。
在他的角度看来,蔷薇和这男人孤男寡女单独相处,那昨晚定是被他救走的了。他睚眦欲裂,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蔷薇没搭理他,专注看着明虚。
明虚开坛作法,一手捏着事先画好的符纸,一手掐诀,口中念咒,陡然间,乌云满天,天地变色。
小梨花和蔷薇看得心惊,就连蔺望尘也由衷赞了一句:“明虚这老东西有点本事。”
湖面上的水怪赶浪也飞快翻滚旋转起来,裹着巨大水浪朝明虚那边冲去。
明虚口中念咒的速度越来越快,待到赶浪到了一定距离之内,他一甩手,手中符咒飞出,在空中变成火焰,极速朝着那巨大木头飞去。
一边是熊熊火焰,一边是滔天巨浪,小梨花眼睛瞪得溜圆,看得紧张不已。
很快,火焰和水浪相撞,又穿过彼此,继续前进。
明虚这边再次抬手挥出几道符咒,把几乎扑到面前水浪震开,却也被震得后退了几步。
湖面上,正如太子所说,赶浪这水怪没有什么脑子,火焰到了近前,它不躲也不闪,一下就被点着了,那火不知有什么蹊跷,沾水竟然不灭。
蔷薇很惊讶:“明虚前几次也用了火,可那火却沾水就熄,这次竟然长进了。”
赶浪似乎无法感知疼痛,还在那不停地旋转翻滚,再次激起巨大水浪泼向明虚一行人。
整个湖面像一个装满了水的大盆,在被人端着剧烈晃动,水从四面八方咆哮奔腾而出,排山倒海一般淹过田地,奔向不远处的会稽城。
明虚那边除了凌王和护卫们,还有几十名道士,明虚一声令下,道士们四下散开,掐诀扔符,试图拦住那汹涌澎湃的湖水。
可即便是有修为的道士,在一泻千里的洪灾面前,也是束手无策,有的道士直接被浪打了个跟头,栽入水中,再钻出来时,身上的道袍和符纸全都打湿。
很快,道士们接二连三败下阵来,口里喊着,师父顶不住了。
明虚还在和赶浪斗法,一边抵挡洪水冲过来,一边不停地朝赶浪甩着能变成火焰的符纸,试图趁着它身上的火焰未熄,再加一把火,一举消灭水怪,他自顾不暇,根本无瑕理会其他道士。
小梨花看那洪水去势汹汹,不禁想起留在会稽城的一家几口,忍不住出声:“道长,道长,怎么办,会稽城要淹了。”
“莫慌,来得及。”蔺望尘从容不迫,静静看着战局。
很快,明虚被一个浪头打翻在地,再爬起来,面色阴沉。他的符纸都是提前画好带来,此刻已经全部用完,而那巨木却只烧了四分之一还不到。
“阿梨,挡好我的脸。”蔺望尘微微笑着说道,举着小梨花往脸前贴了贴。
小梨花知道太子这是要出手了,激动地应了声好,两只小胳膊伸得笔直,把小斗篷最大限度撑开,挡好太子的脸。
蔺望尘一手拿好小梨花,一手抬起,连符都不画,朝着湖面一挥手,一道炽热的红色烈焰落在巨木身上,瞬间将它完全包裹。
这一招,惹得先前并未关注这边的明虚刷地一下把头扭了过来,目光震惊无比,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嫉妒和羡慕。
这招徒手点火,小梨花见识过,当初在紫云山脚下,对付肥遗的时候,太子殿下就用过。
当初她还以为他们道士都会,可今天见了明虚那么艰难地甩出事先画好的符纸才能起火,她才意识到,殿下徒手一甩就点燃火焰,是相当相当厉害的一件事。
蔷薇也看得啧啧称奇,感叹出声:“阿梨,你家道长牛啊。”
小梨花洋洋得意:“那当然。”
蔺望尘那一团火下去,湖面上的巨木翻滚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众人眼睁睁看着它的体积越烧越小,越烧越小,最后变成一块黑炭,沉入了湖底,翻江倒海的湖面也平静了下来。
“走,我们去拦洪水。”蔺望尘说道,举着小梨花就往会稽城方向飞奔而去。
小梨花生怕蔷薇落下被凌王抓去,忙高声喊:“蔷薇姐姐,快来。”
“来了。”蔷薇应了一声,借助两根藤蔓的力量,一下飞出去好远,紧紧追在蔺望尘身后。
听到小梨花那句脆生生的“蔷薇姐姐”,凌王灰蒙蒙的眼睛忽然一亮,偏头问身边的护卫:“方才你们可听到一个女子声音喊蔷薇?”
几位护卫齐齐点头:“回殿下,听到了,喊的是蔷薇姐姐。”
凌王阴云密布的脸终于放晴,招呼明虚:“明虚道长,随本王去看看到底是何人出手相助。”
“是。”明虚耗费了大量灵力,几乎力竭,此刻面色土灰,但还是翻身上马,随着凌王一行纵马追赶蔺望尘。
此刻无需给太子挡脸,小梨花就趴在他脸侧往后看,见到他们追来,语气有些慌张地提醒:“道长,他们来了。”
蔷薇抢先说道:“你怕什么,反正他们也打不过你家道长,追上就追上呗。”
蔺望尘也说:“无妨,阿梨待会还是帮我挡着点脸即可。”
说话间,蔺望尘已经追到了洪水尽头,他飞奔超过,单手画符,凌空一甩,一道无形屏障迅速绵延开去,把洪水凭空拦住,随后他一推手,屏障逼着洪水翻滚着倒退,升到一定高度掉了个头,朝着具区泽奔回。
直到把大股水流赶回湖中,蔺望尘才收手,撤回屏障。
小梨花和蔷薇看得惊奇不已,万分敬佩,两人不约而同鼓起掌来。
等到凌王等人骑马绕着水跑到近前时,洪水已经退了,地上只余洪水漫过的痕迹。
凌王见这黑袍男子身边有女人,虽然看不见那女人在哪,可听那声音便知是个样貌可人的,便推测他救蔷薇,大概是受那女子所托,和蔷薇之间应该没什么牵扯。
不然也不会一个人在前头狂奔,丝毫不管蔷薇,甚至连头都不曾回一下,若二人有情,他绝对不该是这般冷漠。
凌王想明白,便不再嫉恨那男子,反倒对他的本事敬佩不已,当即起了结交之心。
一走近,他就哈哈笑着,隔着老远就拱手见礼:“感谢兄台出手相助,在下蔺景逸,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蔷薇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蠢货,这位兄台是你亲哥。
“阿梨快挡住我。”蔺望尘没搭理他,把小梨花举到面前,挡住鼻子以下,又扯了扯帽兜,遮住额头,只留了一双眼睛。
凌王这才瞧见,那黑袍男子手里一直举着的,竟然是一只巴掌大的小人,他恍然大悟,就说那女子藏在哪呢,原来是个这么小的小精怪,没想到这位神秘高人竟然有如此癖好。
凌王又是一阵爽朗的哈哈大笑,对着蔺望尘拱了拱手:“兄台好雅兴。”
蔺望尘对撑开小斗篷帮他挡脸的小梨花说:“阿梨,我不想和他说话,赶他们走。”
小梨花知道太子是不想暴露身份,她对凌王和明虚也没有一丝好感,于是一马当先应下,板起小脸,冷声斥道:“谁是你家兄台,少在这里套近乎,我家道长乃世外高人,懒得搭理你们,你们赶紧走。”
小小的一个小人,声音甜甜糯糯的,即便发起脾气来,也没什么气势。
看在对面那些人眼中,丝毫没有威慑力,反倒哄笑出声,有个不知死活的护卫竟然大笑着嘲笑起来:“呦,哪里来的小人,脾气还挺大,就是不知道我一巴掌能不能按死。”
小梨花气得要死,两只小手攥成拳头。
“找死。”蔷薇听得也来气,一抬手,一条藤蔓狠狠朝那护卫砸去。
明虚甩出一道符纸,蔷薇吓得立马收回藤蔓,“对不住阿梨,我打不过那狗老道,忍了吧,就当他们是狗叫了。”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小梨花和蔷薇有着一样的处事原则,打不过,是绝对不会硬碰硬的。
对方那么多人,她也不想给太子惹麻烦,点了点头:“行,那就忍了吧,和狗计较什么。”
姐妹俩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被对面那些没脸没皮的男人听了去,却引得他们哄堂大笑。
蔺望尘一直微微翘着的嘴角沉了下去,“阿梨别怕。”
小梨花以为太子要出手帮她出气,她正想劝他不必被他们激怒,隐藏身份更要紧,可没想到他紧接着又说:“阿梨揍他,狠狠揍他。”
第048章 :不是我弟
一听这话, 小梨花跃跃欲试。有道长给她撑腰,她想练练手。
可她还是有些犹豫,“道长,我还得帮你挡脸呢。”
蔺望尘鼓励道:“无妨, 阿梨只管打便是。”
小梨花不放心, 回头看了一眼, 结果发现太子不知什么时候弄了一张黑色面具戴在脸上, 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不是十分熟悉的人很难看出他是谁。
小梨花一阵阵无语。
明明有面具,先前还让她挡, 把她都紧张坏了,两手一直紧紧撑着小斗篷, 生怕一个不慎让他露脸,暴露了身份。
敢情,殿下这家伙搁这逗她玩呢。
看着太子嘴角憋着的笑,小梨花真想跳他脸上, 狠狠踹他两脚, 可眼下不是解决内部矛盾的时候, 她点点头:“好, 那我就打了。”
小梨花转过身去, 可还不待她出手, 凌王先动手了。
就见他扬起手中马鞭, 狠狠抽在那名出言不逊,此刻还在带头大笑的护卫身上, 冷脸怒斥:“放肆!”
那护卫猝不及防被狠狠抽了一鞭子, 直接摔在马下,刚才簇拥着他一起哄笑的几人齐齐变了脸色, 忙翻身下马将他扶起来。
那护卫在几人搀扶下站稳,怒气冲冲看着马上黑着脸的凌王,大声质问:“皇兄,你为了一个妖物打我?”
“皇兄?”小梨花惊讶地看太子,小小声问:“道长,那人喊凌王皇兄,那不也是你兄弟?”
蔺望尘仔细打量,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想起来了,这是七皇子。”
小梨花:“……”
同一个爹生的自家弟弟面对面不认识,还要辨认许久才认出,也是没谁了。
她好奇问:“那七皇子和凌王是一个妃子生的吗?”
蔺望尘:“并非。”
小梨花看了一眼剑拔弩张的两人,低声又问:“凌王和七皇子的关系,好像也不怎么好?”
蔺望尘解释:“七皇子的母妃很会伏低做小,七皇子也很会讨好陛下,母子二人在陛下面前很是得脸,偏偏两人又都是蠢的,仗着陛下宠爱,一贯嚣张跋扈,和凌王母子也没少起冲突,凌王对他自然不满。”
小梨花点头:“我看他也很恶心人,那既然凌王和他关系不好,那为什么还带着他一起出来。”
蔷薇接话道:“这次凌王出京,七皇子非要跟出来历练,凌王瞧不上他,不想带他,他便以护卫的身份死皮赖脸跟在凌王身边,还说是皇帝让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虚那狗老道却看他顺眼得很,两人简直是是一丘之貉。七皇子屁大本事没有,每次遇到什么精怪,却最喜欢煽风点火,上次狗老道打断我的腿,就是这狗东西在背后煽动的。”
小梨花听得来气,低声问:“道长,他是你弟弟,那我还能打他吗?”
“他不是我弟弟。”蔺望尘说道:“阿梨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不必顾及其他。”
蔺望尘这样说,小梨花也没多想,只以为是那七皇子太过可恶,惹得殿下生气不认他这个弟弟,便撸了撸袖子:“行,那我知道了。”
三人在这边小声说着话,那边七皇子还在和凌王叫嚣,一直质问他为什么向着妖怪,问他是不是因为钟情那花妖的缘故,就要背叛圣上。
凌王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加上对七皇子百般厌恶,又是一鞭子狠狠抽下去,七皇子的几个护卫不敢拦,用身体将人护住了。
凌王收回鞭子,看着那抱头躲在护卫们怀里的七皇子,嗤笑一声,语气发冷,“有本王在,哪里轮得到你来说话,给本王滚到后头去。”
凌王非常生气,这个蠢货毫无眼色,被他这样一闹,他想和那位高人结交的可能性,便微乎其微了。
抽完两鞭子,教训完这蠢货,凌王转身,朝着蔺望尘拱手,一脸歉疚:“这位兄台,对不住,舍弟言行无状,多有冒犯,蔺某在这里赔罪了,还兄台请多多见谅。”
身为一个得宠,又有权势在手的皇子,凌王能这样,算是做足了姿态,若要一般人,也该原谅了。
可蔺望尘不是一般人,他语气淡淡:“不见谅。”
说罢,把小梨花托在手上:“阿梨,打。”
凌王还是头一回被人这般对待,脸色一僵,但想着高人脾气都大,也没生气,更没有阻拦。
还十分给面子,扯着缰绳带着马,特意往旁边退了两步,把躲在他后面,捂着脖子低声哎呦的七皇子让了出来。
在他心里,这蠢货,抵不上这位高人一根手指头,今儿死在这才最好。
凌王都这般态度了,那小梨花还等什么,和蔷薇对视一眼,二人默契地点了下头。
蔷薇甩出一根藤蔓,朝着七皇子飞去。
几乎同一时刻,明虚甩出一道符咒,试图阻拦。
蔺望尘抬手一挥,一道红色赤焰飞出,将那符咒烧为灰烬。
蔷薇甩着藤蔓把七皇子拦腰缠住,猛地一拽,将他拽到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小梨花小手一挥,使出一道梨花飞舞,劲道十足的小花剑刺向七皇子肩上,虽然没有刺穿,但直接把他肩膀砸得咔咔几声脆响,骨头裂了不止一处。
七皇子腰上被藤蔓上的尖刺扎破,鲜血直冒,肩膀也剧烈疼痛,他凄厉嚎叫,面部扭曲,再不复方才那嚣张狂妄的样子。
“明虚道长救我!”他瘫在地上,对着明虚伸手。
可明虚连翻几次出手,都被蔺望尘轻飘飘拦住,他看不出对面之人修为深浅,准备再次试探,却被凌王喝止:“明虚,住手。”
不光他拦着明虚,他手底下的护卫还把七皇子手下那几人都拦在了后面,不让他们冲上来救人。
明虚看着这一幕,面色阴冷:“凌王殿下,贫道答应过陛下,会护七皇子周全,殿下这般,可是想要七皇子的命?”
“明虚道长言重了,他这不是全乎着嘛。”凌王冷笑一声,讥讽道:“既然嘴贱冒犯了他人,那受些教训,长长记性也是应该,免得日后总是这般口无遮拦,那可不大好,毕竟,道长你也不能时时刻刻护在他身边不是嘛。”
小梨花看得好奇,都忘了继续出手。
这怎么的,还内斗上了呢,他们是不是忘了,他们这几个外人还在呢。
七皇子显然是没吃过什么苦,没受过什么罪的,被蔷薇用藤蔓勒了那么一下,被小梨花打了那么一下,一个大男人,还是贵为皇子,竟然丝毫不顾形象,躺在地上哭嚎起来:“明虚道长,我好疼,快救我。”
小梨花听得直起鸡皮疙瘩,和蔷薇小声吐槽:“他这人也是,这场面明明是他哥凌王说了算,他不喊凌王救他,非得喊明虚。”
蔷薇看了一眼凌王,笃定道:“因为他知道凌王不会救他。”
小梨花不解:“为啥,再关系不好,他们也是兄弟呀。”
蔷薇:“皇家都无父子呢,又何来兄弟。再说,我听凌王说,这七皇子的母妃贱得很,总挑衅凌王的母妃,所以,凌王巴不得他死。”
见凌王任由七皇子在地上哀哀哭泣,明虚气得胡子冒烟,翻身下马,朝着七皇子走来。
蔺望尘抬手一道金光打出去,明虚堪堪接住,后退了数步,黑脸质问:“这位道友非要置人于死地不成?”
蔺望尘没搭理她,而是看向小梨花,温声问:“阿梨可打过瘾了?”
小梨花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眼泪鼻涕哭了一脸的七皇子,摇了摇头:“算了,不打了。”
这样的怂货,打他好像欺负人似的。
“行,再打该累着了。”蔺望尘点头,又看向七皇子:“道歉。”
都这场面了,七皇子哪敢不听,忙哭着开口道歉:“对不起,我嘴贱,我嘴贱,再也不敢了。”
小梨花嫌弃地都没眼看,转身对着太子:“道长,咱们走吧。”
蔺望尘说好,转身就走。蔷薇抬脚跟上。
明虚飞扑到七皇子身边,手上掐诀,口中念咒,对他施法,很快,七皇子不嚎了,睡了过去。
见几人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凌王追了两步:“兄台请留步。”
蔺望尘把小梨花放在肩上:“阿梨说。”
“我家道长不交友,凌王请回。”小梨花说道,语气还算客气。
虽然她也不喜欢凌王,可有七皇子在一旁比着,凌王稍微顺眼了那么一点点。
话都说到这份上,凌王也不好死缠烂打,拱了拱手,说了句日后好相见的场面话:“多谢姑娘告知,兄台,那就后会有期。”
说罢,又朝蔷薇喊了一声,“蔷薇,你走了也没用,我随时能找到你。”
蔷薇回头,抬手在自己脖前上划了一下:“小畜生,你等着老娘来宰你。”
凌王目光瞬间变得阴沉,可看着那红衣女子张扬的模样,他又忍不住笑了:“好,随时恭候。”
蔷薇翻白眼,不再搭理,转身去追已经走出去老远的太子:“阿梨,你个没良心的,等等我。”
小梨花坐在太子肩头,歪着小脑袋,皱着小眉头,连蔷薇喊她都没回神。
蔺望尘伸手点点她小脑袋:“在想什么?”
小梨花抬手拍拍太子的大头:“道长,明虚对七皇子也太紧张了吧,我总觉得看着怪怪的,一个道士不该风轻云淡嘛,怎么急得脸都变色了。”
“……”蔺望尘看着小妖怪,沉默了一瞬,才开口:“即便是道士,也不总是那么风轻云淡的,得看遇到什么人,遇到什么事。”
小梨花摊着小手:“那这明虚也太夸张了,跑向七皇子的时候,慌里慌张的。”
追上来的蔷薇接道:“可不是嘛,明虚明明是奉旨来帮衬凌王的,可就因为凌王护着我,那狗老道就对凌王阴奉阳违,可对七皇子那蠢货却好得不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七皇子是他爹呢。”
“爹?”小梨花脑中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可她没抓住,摇摇小脑袋,不再想。
蔺望尘眼睛却是一亮,语气听起来挺高兴:“阿梨说得对,兴许就是爹,不过这个爹,不是七皇子,应该是明虚那老东西。”
第049章 :这么年轻
小梨花和蔷薇齐齐震惊了, 异口同声问道:“当真?”
蔺望尘:“应该没错,先前就有人议论七皇子和陛下容貌不像,都还只当他长得像他母妃,可今儿这么一细想, 他和明虚年轻时还真是很像。”
嗯?明虚年轻时候?
小梨花再次惊讶, 站在太子肩头, 小手扒着他的脸, 探着小脑袋打量他:“道长, 明虚不是活了一两百岁了嘛,你又怎么知道他年轻时候长什么样?”
“……”蔺望尘沉默一瞬, 解释道:“我是说,从皮相上看, 明虚再年轻上百十来年,两个人是有些相像的。”
“这样啊,我就说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见过明虚年轻时候嘛。”道士本身就会看相, 小梨花对太子的本事那是深信不疑, 他这样说, 她就这样信。
蔷薇却狐疑地看了一眼蔺望尘, “玄知道长当真厉害, 这都能看出来。”
明虚那狗老道, 虽然因为常年修炼的缘故, 皮肤五官看起来还算年轻,可白胡子白头发, 一身行将就木的老者气息, 他见过七皇子和他站在一起许多次了,她是压根没看出来两人像来, 刚才她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
不过太子说他们是父子,那她还是信的,毕竟,有损自家声誉这种事,没人会张嘴瞎说。
不过,这太子殿下,为何看起来这般高兴的?
小梨花也察觉出来,“道长,发现七皇子不是陛下亲生的,你很高兴?”
蔺望尘伸手把一直扒着他脸的小妖怪拿下来,“就是觉得很有趣,陛下那么宠爱那母子俩,结果到头来是帮他人养妻养子,我真想看一看,陛下知道那一日,是何种脸色。”
说完这话,太子竟然还轻笑出声。
小梨花和蔷薇对视一眼,都一时无语,有这样的儿子嘛,爹都被人给绿了,他还在这幸灾乐祸,摩拳擦掌地准备看热闹。
小梨花用手罩着嘴,悄声对蔷薇说:“姐姐,你说得对,天家果然无亲情。”
蔷薇点头:“就是说呢。”
两人小声说了几句,蔷薇难以接受地摇了摇头:“明虚那狗老道平日里装出一副道风仙骨的模样,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冰清玉洁的高人,万万没想到,一个道士,竟然还睡女人,生儿子,哈哈,传出去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就是,就是,”小梨花点着小脑袋,一个劲儿附和:“你看咱们乐游寺的住持师父多么德高望重,那才是修行之人,那明虚就不配道士的名号。”
姐妹俩这话,蔺望尘不爱听,可他一个男人也不好插嘴小姐妹的聊天。
他沉默着,可她俩越聊越起劲儿,就快把道士娶妻生子骂出八辈祖宗来了,不得已,他还是见缝插针插了句话:“道士亦可以成家。”
小梨花在他手心跳脚,两只小手叉腰,凶巴巴的:“道长,我们在骂明虚,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的?”
蔺望尘:“……站你们这边的。”
小梨花哼了一声,嗔他一眼:“这还差不多。”
回去的路上,因为小梨花想看看风景,蔺望尘就没用神行术,三人一路走了回去。
说是三人,不过抬腿走的,只有太子和蔷薇,小梨花不是被太子攥在手心,就是坐在他肩上。
蔷薇想把小梨花拿过去聊聊天,蔺望尘愣是没给,说怕她摔着,小梨花担心她离开太子他又犯病,也就没说什么。
回到会稽城,城门依旧紧闭,蔺望尘和蔷薇施展法术越过城墙,走路回客栈。
在小梨花的要求下,还特意绕到那户人家看了看,见他们好好的,放下心来。
回到空荡荡的客栈,蔺望尘提上行李,带着二人用神行术到了丹阳郡和会稽郡交界的故鄣县。
小梨花怕蔷薇不明情况,和她解释说:“姐姐,最近这里丢了十几个孩子,而且这偷孩子的贼,很有可能就是栽赃嫁祸姑获鸟的那个,咱们得先抓到那贼,才能去别的地方。”
蔷薇本就是出来四处游玩的,自然没所谓,“好啊,你在哪,我就在哪。”
三人到了城中,寻了间客栈住下,小梨花想着蔷薇什么行李都没带,便跟蔺望尘借了三十两银子,拿给蔷薇,让她去买点衣裳什么的换洗。
小梨花给,蔷薇就欣然接了,连句客套话都没说。
一大一小两只妖,一同生活上百年,小梨花又是在蔷薇眼皮底下化成人形,蔷薇带着她从小长到大,说是亲姐妹也不过如此。
两人之间一直都是,你有的,我喜欢就拿去用,我有的,你看上也尽管拿走,东西几乎从来不分彼此。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两人都是穷光蛋,没什么钱财,所以也没什么可分的。
蔷薇收好银票:“阿梨,你跟我一起去逛逛吗?”
“应该不行。”小梨花转头看向太子:“道长,我要是和我姐姐出门逛一会儿的话,你一个人行吗?”
“怕是不行。”蔺望尘答得干脆利落。蔷薇怎么看着都不靠谱,小妖怪这么小,别再给弄丢了。
“看吧,我说了不行。”小梨花小脸一跨,对着蔷薇摊手,一副她也没办法的样子。
小妖怪摊着小手无可奈何的模样着实可爱,蔺望尘忍不住笑:“我陪你们一起,刚好也到吃饭的时候了,咱们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回头顺便四处打听一下情况。”
小梨花开心地蹦跶:“好好好,这样好。”
归置好行李,蔺望尘在两个屋子设了结界,随后三人出门,到了街上,找了家干净整洁的饭馆走了进去。
饭馆除了他们,一桌客人都没有,冷清得很。
他们在具区泽那耗费了不少时候,走着回去拿行李也耽误了一阵子,这时候早已过了正常用午饭的时候,所以,他们也没在意。
可他们进门之后,却无人搭理。
没见掌柜的,俩小二在前堂,肩上各自搭着块帕子,旁边还站着一个兜着围裙的厨子,三人站在柜台前低声说着什么,见有人进门,也只是抬眼看了一下,便挥手赶人,随后又一脸忧色地把头凑在一起说话。
小梨花躲在蔺望尘怀里,别人看不见她,可蔺望尘和蔷薇都是那种很抢眼的容貌,无论出现在哪都会惹人频频侧目,可这三人却都是这般态度,就有些奇怪了。
蔷薇走过去:“小二,有什么吃的?”
几人这才转过身来,歉疚地拱手:“对不住客官,小店要关门了,还请往他处去。”
看着几人愁容不展,蔺望尘开口问了句:“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三人往后头看了一眼,厨子小声说:“实不相瞒,我们东家的孩子丢了。连着几日都没买菜了,我们无菜可做。家里的钱财也都拿去四处托人找孩子了,小的几个的月钱都欠了十多日了,正商量着要不要辞工呢。”
丢了孩子?那还真来着了。小梨花在太子怀里坐直了,仔细听着。
蔺望尘抬手在胸口抚了下,挡住拱来拱去的小妖怪,“我等正是为了此事来到此地,还请带我们去见见你们东家。”
几人对视一眼,不知为何,都有些犹豫。
蔷薇跟在凌王身边许久,学会了一些大人物出行的规矩,比如说,除非是凌王特别看得起的人,他会自己开口说话。
不然,他一般都不会张嘴,就跟个哑巴似的,往那一坐,或一站,然后由他身边的护卫报上他的名号。
太子这趟为了赶着救她,身边一个护卫都没带,而阿梨此刻也不便开口,于是,蔷薇很有眼力见地介绍了一下:“这位是大名鼎鼎的玄知道长,专门捉妖的。”
几人见蔺望尘气度不凡,本就知道他定是个大人物,一听还是个捉妖的道长,当即不再犹豫,客客气气地把人往里请。
带路的小二还善意提醒:“玄知道长,自打孩子丢了,我们东家两口子天天吵,日日闹,相互埋怨,这会儿刚吵过一架,若是待会儿见了,他们语气不好,或是脸色难看,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切莫计较。”
任是谁的孩子丢了,心情都不会好,蔺望尘颔首:“无妨。”
这个饭馆是老板自己的产业,前店后宅,小二带着几人穿过走廊,从后门出去,到了院中,小二让几人稍候,他去敲门,把老板夫妇从屋里喊了出来。
小梨花躲在太子怀里偷偷打量那对夫妻,本以为他们是有一定年纪的,没想到竟都很年轻,看上去顶多三十岁的样子,可二人却都是形容憔悴,眼睛红肿。
一听小二说来了一位道长,还点明说是为了孩子丢失一事来的,夫妇二人急匆匆跑过来。
还没到近前,饭馆老板就开问:“道长,可是孩子有了消息?”
老板娘也咬牙切齿地问:“那个杀千刀的鸟妖可抓到了?”
“她说鸟妖哎,”小梨花有些激动,压低声音提醒蔺望尘,“道长,栽赃姑获鸟的,肯定就是这个贼。”
第050章 :咬牙坦白
蔺望尘隔着衣服摸摸小梨花:“尚无消息, 不过贫道是来解决此事的,还请将孩子丢失的情况说与我听。”
蔷薇在一旁也跟着问:“你们又是如何得知,孩子是被鸟妖掳走的?”
一听并没有带新的消息来,夫妻二人都很失望, 可见蔺望尘说得很是肯定, 便又燃起希望, 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当时孩子丢了的情况说了:“二位仙长, 一个月前, 我家女儿……”
蔺望尘听完,确认道:“所以, 孩子是晚上丢的,地上掉有羽毛?”
饭馆老板点头, 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几根黑色的鸟毛,递给蔺望尘:“道长请看,这就是孩子丢了当晚, 掉在院儿里的。”
蔺望尘拿起仔细看了看, 说道:“这羽毛身上没有妖气, 并非是妖怪身上的。”
蔷薇接也过去看了看:“这毛看起来倒像是乌鸦身上的。”
小梨花一听二人的话, 越发肯定这掳走孩子的, 就是栽赃嫁祸姑获鸟的那个。
不过心中有些好奇, 为什么蔷薇姐姐一眼就认出这毛是乌鸦身上的, 决定回头方便的时候问一问。
蔺望尘又问了夫妇二人一些问题,更加细致地了解了当时的情况, 之后又向他们询问, 可否知道城中其他丢了孩子的人家的地址,想再去了解一下情况。
饭馆老板说, 这些丢了孩子的人家为了寻找孩子,最近走得都比较近,蔺望尘便请他带着走了几家。
结果一圈走下来,得到的信息都是,孩子是晚上丢的,孩子被掳走的地方,都掉有黑色的羽毛,有的人家孩子晾在外面的衣服上还滴有血迹。
更有甚者,有一户人家孩子丢的时候被撞了个正着,那家妇人哭着说,眼睁睁看着孩子被一个黑色会飞的妖怪抓走了。
但让她具体描述一下,那妖怪是何形状,她却又说不出来,说只看得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飞来,抓走孩子之后,又飞走。
走了大概四五家,众人所说都差不多,再没有更多新的有用信息,蔺望尘便不再往下走。
请最后一户人家寻了几根孩子的头发出来,便和饭馆老板告辞,带着小梨花和蔷薇找了一处点心铺子,买了些糕点,带着回了客栈。
回去的路上路过成衣铺,蔺望尘问姐妹俩可要去逛逛,小梨花和蔷薇都拒绝了,首先办正事要紧。
回到客栈,蔷薇跟着二人回了房间,三人坐下来一边吃点心,一边商讨接下来的安排。
蔺望尘说:“等天黑之后,我用要来的头发做个傀儡出来,放出去当诱饵,看能不能把那妖物引出来。”
小梨花问:“那我们怎么办?了,暗中跟着吗?”
蔺望尘点头:“对,藏起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小梨花想起问蔷薇:“姐姐,你怎么知道那毛是乌鸦的毛?”
“最近捏死几只,看得多了,很容易就认出来了。”蔷薇一脸嫌弃地说道。
小梨花不解,好奇问:“好好的,你捏死乌鸦做什么?”
蔷薇:“因为那些乌鸦都是明虚那狗老道养的,时不时地在府里呱呱乱叫,听得就烦,从我面前飞过的,我抓住就捏死了。”
小梨花和蔺望尘对视一眼,又问:“他养乌鸦做什么?”
蔷薇:“我问了凌王,他说那是明虚送信用的,别人都是用鸽子送信,偏他喜用乌鸦。”
小梨花看向蔺望尘:“道长,你说偷孩子这事儿,和明虚有没有关系?”
蔺望尘答:“尚且不知,过了今晚,看看什么情况再说。”小梨花点头说好。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蔷薇便回去隔壁房间休息,小梨花把她的小躺椅搬出来,摆在桌子上,躺到上面去,也准备睡一会儿。
蔺望尘不困,就把他的针线筐找出来,守着小梨花,坐在桌前继续缝裙子。
小梨花侧身躺在小躺椅上,偏头看着格外养眼的殿下,正低着头,一手拿着小碎花布,一手拿着针线,认认真真在那缝啊缝,缝啊缝。
可小花布太小,针又太细,殿下只能用两根手指捏着,其他手指不知不觉翘了起来。
小梨花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这幅场面很搞笑,忍不住笑出声。
蔺望尘抬头,就见小梨花小手捂着嘴,假装自己没笑,他笑着问:“怎么了?”
小梨花摆摆小手:“没怎么,你缝你的。”
蔺望尘知道小妖怪这是在笑话自己,伸出一根手指在她小脑门上点了点,把她推回去躺着:“快些睡,晚上要熬夜。”
小梨花哦了一声躺好,可没一会儿,又坐起来,跳到桌上,把小躺椅往前拽了拽,离殿下近了些,还调整了一下方向,正对着他,无需再歪头。
把椅子重新摆好后,她又躺回去,这会儿还踢了两只小鞋子,光着脚丫躺好了。
两只小鞋子歪歪扭扭丢在桌上,蔺望尘伸手捏起来给她摆好了,有些惋惜道,“可惜我不会做鞋子,不然给你做几双鞋子可以配不同花色的裙子。”
他一说这话,小梨花脑补了一下殿下纳鞋底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殿下,等我什么时候变回去,我也学学做衣裳,到时候我帮你缝几件哦。”
蔺望尘眉目舒展,眉梢微扬:“不必做多,一件就成。”
小梨花点头:“好。”
蔺望尘又说:“做月白色的吧,和你那身梨花群差不多的底色。”
“成。”小梨花点头,又叹气:“殿下,你说,我都在你身边怎么久了,怎么还不变回去呀,我不会一辈子都这么小了吧,那我也太不方便了。”
蔺望尘安慰道:“莫急,会变回去的。”
小梨花不大相信:“真的吗,那怎么一丁点兆头都没有的。”
她还想像蔷薇姐姐那样,在人间四处游玩一番呢。
现在这么小一点,走路费劲儿不说,到哪都不能大大方方地露面,也不能随便说话,不然被人一眼认出是妖怪,要么被她吓到,要么有歹心之人会要害她。
总这么躲躲藏藏的,也不是个事儿啊,哎,想想就发愁。
见小妖怪蔫头耷脑,唉声叹气的,蔺望尘安慰道:“阿梨莫急,有变回去的兆头。”
小梨花纳闷:“什么兆头,我怎么不知道的?”
“就是……”蔺望尘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一向说话利索的太子殿下突然吞吞吐吐起来,似有难言之隐一样,小梨花觉得事情好像有蹊跷。
那还能是,他发现她真的变不回去了?所以想说几句安慰的话都找不到。
一想到殿下的本事,小梨花心情十分沉重。
不行,她得好好问问他。
她从躺椅上下来,走到他面前,小眉头皱着,两只小手攥着,神情格外严肃:“殿下,你说实话,我是不是真的,永远都只能这么大了?”
蔺望尘忙说:“不是。”
小梨花不解,两只小手叉腰,追问:“那是什么事吗,你干嘛藏藏掖掖着的。”
蔺望尘:“……没什么事。”说着,低头继续做针线。
见他躲躲闪闪的,小梨花更不信,顺着他胳膊爬到他肩头,小手扒着他脸去看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和探究:“殿下?道长?哥哥?”
蔺望尘被小妖怪一叠声的称呼逗得笑出声,伸手点着她小脑袋往后推了推。
可刚推回去,小妖怪就又把小脑袋探了出来:“哥哥?道长?殿下?”
蔺望尘一向不喜欢骗人,那天早上小妖怪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没穿衣裳就开始哭哭啼啼。
彼时,他自己心中也有鬼,就把事情瞒了过去。
可如今小梨花再次追问,他再扯谎,就有些不地道。
况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那股尴尬劲儿过去,阿梨应该不会再哭了吧。
见他犹犹豫豫,半天不说话,小梨花越发肯定,殿下绝对绝对有问题,而且一定是和她有关的。
催促两声,见他还在沉默,小梨花急得小手在他大脸上拍了拍,警告道:“殿下,快说,不然跟我不理你了啊。”
罢了,说就说吧。
蔺望尘放下手中的针线和碎布,把小妖怪从肩头拿下来,双手捧在手里,语气认真:“那我说了,你可不能哭。”
小梨花此刻好奇心爆棚,拼命点着小脑袋:“绝对不哭,我小梨花是那好哭的人嘛。”
阿梨啊,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蔺望尘轻笑出声,笑过之后,终于开了口,先是给了个暗示:“就是那晚,我们赶跑肥遗,紫云山土地神送来一坛葡萄酿那晚。”
醒来发现自己裸|奔那件事,当初和太子确认过他并不知情后,在小梨花这里就已经翻篇了,所以她压根就没往那上面想,见他磨磨唧唧,焦急催促:“嗯,然后呢?”
蔺望尘一咬牙,坦白了:“你变回去了。”
小梨花没反应过来:“哈?”
小妖怪今儿怎么傻乎乎的,蔺望尘无奈,只得再说一遍:“那晚,你不是喝醉了嘛,睡着之后,夜里变回正常人族大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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