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争吵
喻忻尔身上还穿着睡衣, 头发乱成一团,惺忪睡眼挂着倦意,还差点因没看清脚下的路而踩空崴脚。
踉跄几步, 才能清醒些。
边打哈欠边在楼下找了一圈,没看见陆颂衍,又给他打了通电话。
以为自己被耍了的她语气比方才还要差:“人呢?”
“泳池。”陆颂衍也用腻烦的语气回答。
喻忻尔再看了看:“泳池在哪?”
她印象里陆颂衍这边确实有个泳池,但他家太大,布局又绕,除了客厅大门跟卧室之外其他地方她都没怎么去过。
陆颂衍那头传来很重的呼吸声:“转身。”
电话先被挂断,她回头, 从连接一块天际阳台的玻璃处才能隐隐看见水波倒影。
她走过去,那头的景象才在她眼前展开,泳池在阳台的最边缘区域,四周都由落地窗包围, 能够轻而易举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陆颂衍倚靠泳池里,空阔的视野内只有他一人, 尽管水流声嘹嘹, 却有股孤寂感。
喻忻尔也步入这块空寥。
看向桌上的一瓶红酒与一个空酒杯, 忽然明白他方才都在做些什么。
“让我过来干什么?”她走过去,站在泳池边缘居高临下看向男人。
陆颂衍微眯着眸睨视她, 陡然示意:“下来。”
喻忻尔看了看这块偌大的泳池:“不下,大半夜的, 疯子才想到要在里面泡着。”
她骂他是疯子。
陆颂衍脸色更暗, 但动作依旧慢条斯理,微抬头靠着以懒倦的姿态与她对视。
人虽在下方, 但气场纤毫不比她弱。
“让你下来,听不见?”他嗓音不高, 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势。
可惜喻忻尔最近翅膀有点硬,不怕他这些威胁。
反倒还能继续骂:“听见了,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大半夜把我叫醒就为了这事,我看你是闲着没事干。”
还有起床气在作祟,她越想越烦躁,自然没了继续在这大眼瞪小眼的打算。
转身刚想走,未曾想听见身侧与水流声同袭的躁动,没等她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感受到有股很大的力道汇聚在自己的手腕。
她一时没有防备,完全被带动着重心难稳,直接往泳池中央摔。
瞬间水花四溅,爆发在富有质感的夜景里,无声却又震耳欲聋。
失重感让喻忻尔呼吸停滞,虽落入有水流缓冲的泳池内也无法控制狂烈跳动的心脏,过程有双健壮的手臂轻而易举捞过她,护她勉强站直,但她还是被呛了一口水。
酸味从鼻腔蔓延至大脑,她的脸颊完全被涨红,难受到她咳嗽了好几声。
“你有病啊?”喻忻尔浑身湿透,头发一缕一缕黏在脸上,她都无暇去撩开。
用尽力道狠推还抱着自己的陆颂衍,破口大骂,“哪根筋搭错了?这么玩我有意思吗?”
陆颂衍仅仅被她向后推了一小步,手仍搭在她的腰间,又用了狠劲将她禁锢。
他同样难以保持他的温润,加重语气:“我允许你用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了?你在这我有一天亏待过你?对别人笑得那么开心,一见到我就摆臭脸,怎么,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他晚上反常的反应都是因为这个。
不止一次喻忻尔在见到他时脸上的笑容烟消云散,她总喜欢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对他的意见。
喻忻尔只觉得他很不可理喻,高举着不断有水滴落的手臂使劲打他:“凭什么要我对你有多好的态度?是你逼着我出现在你身边的,你对我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
“但你别忘了,你用了什么跟我交换。”陆颂衍抗下她的所有拳脚,摁着她的指尖愈加用力。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喻忻尔唇色发白,微微颤抖。
她知道,在这事上是她理亏,她曾为了奶奶的事拿自己当筹码,她无法摆脱。
眼眶红了些许,她能妥协,但语气仍然强硬:“你就想要我笑是吧,行啊,我现在就可以笑给你看。”
她死死瞪着男人,唇边努力扯出一个弧度,尽管她知道自己现在很难看。
几乎轻吼:“我笑了,满意了吗,你总能松开我了吧。”
陆颂衍兀自盯着她,手上的力道稍微减弱,但并没有让她走的意思。
显然他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恨他们之间的关系回不到过去,更恨那个总是用埋怨愤恨眼神注视他的她。
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心情,但吐出来的气息尤其冷冽:“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这个。”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喻忻尔也委屈,她什么时候看懂过陆颂衍了。
她接着说:“我也没做错什么吧?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我没有想着离开你,也本本分分的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还不够吗?还需要我洞悉人心读懂你的心理反应是不?”
她至今都不知道她跟陆颂衍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情侣不是情侣,没有公开的机会,还要她不能跟其他人的关系太好不能对其他人笑。
应该说,他是傀儡师,而她是被他操控的木偶。
“你做到了?穿我的住我的花我的,到头来用你这副表情看着我。”陆颂衍抓住她的手,摁在他的胸口感受强有力的心跳,“喻忻尔,你凭什么委屈?”
这话倒是将喻忻尔彻底惹恼:“没人让你一定要承受我的冷眼,你大可没必要将我留下。”
她特讨厌陆颂衍用这种语气与她说话,一下来了气:“我凭什么不能委屈?你别把自己说得多么无辜一样,总拿我背叛你说事,明明你也在利用我,怎么到头来成了我一个人的问题了?”她越是说着眼里蓄谋的泪水就越多,但始终强忍着,“你压根就没有拿我当人看,只拿我当成是个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发泄工具,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我怎么能对你有多好的态度?”
在一起那半年,喻忻尔承认自己在陆颂衍身上获取到了很多便利,他为她提供过很多温情,让她体会到几乎没有体会过的宠爱。
可是,当这些加上一个前提,变成是蓄谋已久的成品,再多的温暖都变了质。
他们之间没聊过这个话题,陆颂衍最开始是有目的的,这件事喻忻尔很确定。
那个目的就是梁俞哲,因为他们之间的那些暗潮汹涌的矛盾,复杂到她没兴趣去关注。她不过是中间的牺牲品,又怎会允许一个牺牲品拥有自己的情感。
陆颂衍没否认。
他依旧觉得可笑:“若真是这样,你不知道已经在我身下死过多少回了。”
“那么请问我在你心里有存活过么?”喻忻尔顾不上其他,在这块倒映着黑暗的泳池里尽情发泄,“我就是个不入流的人,能被你看上是我的荣幸,所以我不能在未经过你同意的情况下做任何事,哪怕你从来没肯定过我的身份,哪怕你觉得我没资格以出现在你身边的身份参加某些活动,我也必须对你绝对服从。”
陆颂衍忽而止住话语,盯着她很长时间。
吵闹挣扎声不约而同止住,连水流声也没持续,周围安静得夸装,只有一道视线集齐了千言万语。
喻忻尔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身体因为沾了湿而发凉,整个人都被泡到难受。
她觉得自己也疯了。
跟陆颂衍说那么多干什么。
他又不会再因为她而做什么让步,反倒让他更了解她的弱点,更能够轻而易举将她击垮。
疲惫垂眸,从冗杂中脱离。
她甩开陆颂衍的手,想说句什么了断的话。
却听他的声音:“我从来没有说过你配不上。”
眼泪从缝隙间钻出,喻忻尔没看他,但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到底有多烫。
陆颂衍克制着怒意接着道:“你想去,你大可以告诉我,但你有么?”
“你错了,我不是想去。”喻忻尔压低音量,但还是盖不住语气里的颤抖。
她的心情尤其复杂,难受到难以呼吸。
陆颂衍顿了顿:“是你太贪心了。”
泳池的水归于平静,偶有波纹被月光留在洁净玻璃前,扑闪烁烁。
男人目光未离喻忻尔,看着她滴落的泪,以及浑身的狼狈,自然能读懂她的抗拒。
他越过她,带动水波侵袭她,仍被青筋遍布的手紧握台阶栏杆,率先离开泳池。
脚步顿了顿,就在泳池边的位置。
略回头提醒:“旁边有浴巾。”
喻忻尔背对着他,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
听见脚步声远去,她才吸了吸鼻子,抬手抹去那不争气的泪。
陆颂衍说得没错,确实是她太贪心。
又需要他替自己奶奶看病,又不愿成为他的提线木偶,明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去耿耿于怀他对她的态度。
也正是因为她太贪心,所以那时她才会急于离开他。
因为她发现她想要的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变本加厉。
喻忻尔还站在泳池内,双腿略微抬高离开底面,将自己完全埋在水中,被各种阻力推拉。
直到憋不住了才站起来,水完全浸透她全身,这回脸上再分不清是谁还是泪。
单手抹掉脸颊水珠,上岸披了条浴巾,上楼重新洗漱换衣服。
重回到陆颂衍身边,两人没有任何交流,背对着,无声入睡。
但其实彻夜未眠-
经过这么一出,喻忻尔更不愿待在那个家里,每天都要在外头赖到大半夜才回。
连本最喜欢的钢琴也没了吸引力,Jean问过她好多回什么时候继续上课,都被她用各种理由往后推迟。
但有一点发生变化,则是她对陆颂衍的态度。
所谓能屈能伸,他既然提出不希望看着她的臭脸,那她就表现得好一点,回去见到他先弯唇鞠躬说句“陆总好”,他使唤她的时候礼貌微笑问“有什么事情吗”,也会在夜晚亲密关系前贴心了解“你动还是我动”。
她认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
但陆颂衍还是不满意。
每当她落下一句“陆总”他的面色就更黑一层,一生气就离家出走,甚至还会在亲密时刻直接提裤子走人。
喻忻尔倒落了个快活。
恰好她也不想理他。
这样的相处模式持续了几日。
喻忻尔近期不用加班,便在下班后前去宋潆凡独居的小别墅内找她玩。
宋潆凡还不大乐意,她总怕陆颂衍会因此生气怪罪她,但看小姐妹如此可怜,又忍不住收留。
听说那日过后发生的事后,宋潆凡毫不厚道地笑出声:“要我是陆总我也生气,你阴阳怪气给谁看呢。”
“我哪里阴阳怪气了?”喻忻尔抱着宋潆凡的抱枕,手边还拿着她的薯片,没来得及吃就急于跟她理论,“我不都按照他说的做了么,他凭什么还不满意。”
“人家要的是你真情实感对待他,你一边不情愿一边咧着嘴假笑,可不就是阴阳怪气。”宋潆凡替她将薯片送嘴边。
喻忻尔无言:“要求那么高,我看贪心的人明明是他。”说完还要小声嘀咕一句:“还说我贪心呢。”
她的委屈劲还没过,宋潆凡含着莫名的笑意盯着她,喝了口奶茶:“人家虽然说了你,但你也骂回去了,扯平了,不难受嗷。”
喻忻尔总觉得能在宋潆凡脸上看到些幸灾乐祸。
她还想说什么,就看见手机震动,新收到一则消息。
陆颂衍又给她发了个定位,让她过去。
假装没看见,将手机倒扣。
反倒是宋潆凡问:“传唤指令又来了?”
“嗯。”喻忻尔烦躁撩头发,“晚点再回他。”
“可别,你赶紧过去吧。”宋潆凡闻言,迅速推着她往外走,“别让他知道你在我这,对我不好。”
于是喻忻尔就这么被赶出来。
此时还是黄昏,最末一缕晚霞挂在蓝黑色空中,喻忻尔身处于这番景象里,在心里低骂不仗义。
回头看了眼陆颂衍发过来的地址,在某个靠海的位置,距离她所在的地方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让她在这个时间点坐那么长时间的车去找他。
喻忻尔对陆颂衍的意见又多加一条。
到达时天色完全暗下,这边路灯并不多,也没多少人,位置空阔得完全猜不到陆颂衍会在哪。
看着地图瞎走了一会,还是没能找到,才重新打通电话给他。
陆颂衍自然不会专门出来接她,给她发了详细地址,就在海边的一艘游轮,里头应该正举行什么派对,灯火辉煌。
走过去,直奔顶层宴会厅,找到台球桌旁长沙发处的陆颂衍。
他周围全是人,有几位她在新闻上见到过的熟悉面孔,也有些女人站在他后头,时而与他聊几句话。
喻忻尔面无表情坐下,无视身后的众目睽睽,弯腰去拿陆颂衍面前酒杯。
本想先喝口酒缓缓,但手又被摁住,陆颂衍换了旁边的另一个酒杯给她。
这才是他用的。
喻忻尔接过,抬头一饮而尽。
一来一回,身后的人已经识相离开,她才放下酒杯,随口问道:“让我过来什么事?”
陆颂衍并没直接回答她,而是示意就在她对面的人:“盛嬅的陶总,你应该认识。”
“当然,我们行业内的领军人物。”喻忻尔意识到什么,“所以你今晚不会是为了带我拓宽人脉吧。”
陆颂衍还是没有理会她的话,介绍下个人:“陆持临。”
喻忻尔想了想:“你亲弟?”
“嗯。”
“他不是还在国外?”
“刚回国。”
喻忻尔还想追问,旁边又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影,挤到她身边。
估计没看见她身边的陆颂衍,那人满脸惊喜与喻忻尔碰杯:“好巧,没想到你也会过来。”
是熟人,喻忻尔在常裳经常举办的派对上认识的,名叫赵启蔚,他找过她好几回,不过两人关系算不上熟。
喻忻尔便与他聊起来:“你怎么也在这里?”
“有活动的地方必然有我。”赵启蔚扬眉,将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恰好碰到陆颂衍的手,他还甩了甩,再往回缩一些。
喻忻尔顺势问:“这是个什么活动?”
“不是啥正式的,就是私人派对,借陆家二公子的场地玩一玩。”
“意思是这艘游艇也是私人的?”
“肯定了,陆二公子十八岁的时候玩投资赢下来的,说来这也是段传奇过往。”
“什么意思?”喻忻尔来了兴趣。
赵启蔚本就多次表现过对喻忻尔的兴趣,在这种时候更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绘声绘色讲述陆家的那些往事。从陆持临参与的商战经历过什么危机,到他为什么突然决定回国,过程还穿插了不少跟陆颂衍有关的消息,全是喻忻尔从来没了解过的。
一聊起来,喻忻尔早就忘了其他事,包括身边还有个陆颂衍。
最后还是赵启蔚先发现他的存在,笑脸盈盈打个招呼。
当下陆颂衍手握酒杯懒倦瞥向这两人,眼神冷漠得仿佛在看陌生人。他只以还算礼貌的态度回应赵启蔚,随后再回头继续与他认识的人聊。
但喻忻尔感受到,有只手游离到自己的腰间,勾起那块布料往里深,直接贴着她的皮肤。
他的手很冷,喻忻尔猝不及防被冰到挺腰向前挪,但那只手却不给她躲的机会,完全握住,足以掌握她的半圈腰部。
冷意从皮肤传至大脑皮层,她过了好久才缓过来,迅速用手臂挡住,将这番出格的动作藏在黑暗中。
赵启蔚的声音还在耳侧继续:“我最近在陆氏工作,算来陆颂衍还是我的上司。”
喻忻尔意思意思跟着询问:“为什么?”
“我爸老嫌弃我一事无成,所以把我分配去他那边找点事做,说是让我历练历练。”
喻忻尔干笑两声。
赵启蔚又突然靠近她,在咫尺距离压低音量:“陆颂衍在工作上可不如表面看到的那么友善,发起脾气来特吓人。”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这段话,放置腰间那只手的力道加深,拇指落在她的腰窝敏感点处摩挲,又将她的腰带扯松,手更肆无忌惮往下探。
喻忻尔被这一动作吓到,担心他想在这做什么事,赶紧伸手死摁他的手,企图阻止。
“不过吓人归吓人,谁又能想到,他这样的人在情史上的经验竟然为零。”赵启蔚颇有些幸灾乐祸。
这个信息点有点大,喻忻尔没能来得及震惊,又忍不住轻轻颤抖。
那罪恶的手还在折磨她,已经顺着半圈向前,若非她紧紧掐着,估计早就不像话了。
“对了,外面还有喷泉,要一起过去看看不?”赵启蔚刚想发出邀请,就发现异样:“你脸怎么那么红?身体不太舒服?还是因为喝了酒?”
“不是。”喻忻尔的声音有点哑,脖颈的皮肤绷紧,努力强忍着。
陆颂衍的小拇指已经……
她受不了,干脆往陆颂衍的方向挪,趁着他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到自己衣服内勾住,十指交缠的同时顺势将那手抽出来。
闭眼如释重负似的。
才在赵启蔚的傻眼下解释:“我是跟……陆颂衍一起过来的,他估计对外面的喷泉没兴趣。”
赵启蔚足足沉默了很长时间。
才恍然大悟似的:“早听说他家里藏了个人,原来就是你。”
说着还向陆颂衍招了招手:“你小子,好眼光。”
陆颂衍只略抬眸意味深长睨视他。
好在赵启蔚早习以为常。虽然本对喻忻尔动了些心思,但这里多的是女人,没有因为她这一消息难受太久,但也没了继续在这呆着的理由。
找了个体面的借口离开,将空间留给这两个人。
喻忻尔的手还牵着陆颂衍,本本分分搭在她的腿上。
调整了下自己的思绪,侧头挂上微笑看向罪魁祸首:“大庭广众之下,你想做什么?”
陆颂衍没理,继而倒了杯酒,怡然自得喝着。
贴上冷屁股的喻忻尔咬牙:“喂。”
男人才低眸轻扫她,双眸略含提醒——注意态度。
喻忻尔深吸一口气,忍下,将话说得更加阴阳怪气:“尊敬的陆总,我准备出去散散步,您就自己在这呆着吧。”
话落,起身,但又被相连着的手臂那股力道往回拉,她抵抗不住,顺势跌入他的怀里。
身体被健硕的臂膀包裹,肌肉硬到硌人,算不上舒服,但正是这种宽厚让她很有安全感。
喻忻尔才闻到他身上很浓的酒味,估计在这喝了不少,但印象里在她刚来时他的酒意还没那么深。
周遭人多,注意到他们的人也不少,喻忻尔不喜欢这种感觉,回头瞪了眼陆颂衍。
还是努力以最礼貌的情绪跟他聊:“放我下来,我不想成为焦点。”
但陆颂衍执意圈着她,黝黑瞳孔与她对视。
忽而低头,靠近她。
喻忻尔以为他想吻她,吓得她将双眼闭上,但却很久都没感受到动静。
只听一声笑,有气流划过耳廓。
“正常点。”男声压低,带着富有蛊惑性的哑。
陆颂衍低语警告,“不然我保不准会在这做点什么。”
第22章 退让
“……”
喻忻尔睁开双眼。
与陆颂衍对视的那双眼睛重新挂上对他的不忿, 连藏都懒得藏。
“我要正常了你又要说我摆臭脸,怎么做都不行。”她出声冷笑,声音都变得粗糙。
陆颂衍盯着她, 无声,眼神却炽热。在这种对视中喻忻尔总是第一个败下阵来的人,别扭得错开往周围随便看看。
忽然听见近在咫尺的嗓音:“后悔了。”
“……什么?”她重新看回他,但很快再次撤回。
陆颂衍的那束目光还在她身上没有移开过,周遭的声响震耳欲聋,但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顿了半晌后才接过她的话:“你对我有什么要求,直说。”
喻忻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管是不是个玩笑话, 但当下她真的噗嗤笑出声。
带着讽刺意味说道:“我?对你有要求?我敢吗,说完你不把我毁尸灭迹就不错了。”
按照正常情况,在这话落下之后陆颂衍应该生气了。
但他并没有,而且看着她的那束目光依旧平稳, 耐心等着她的下文。
喻忻尔还觉着纳闷,又顺势道:“那你先把我放下来。”
闻言, 陆颂衍真如她的要求, 松开落在她腰间的双手, 张开留在空中向她展示,表明他态度似的。
喻忻尔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试探性在他身上挪了挪, 陆颂衍还没有反悔的意思,她才迅速站起身, 发现陆颂衍竟然真的没有阻止, 她又以莫名其妙的眼神与陆颂衍对视,试探性往门口的方向走了一小步表示自己想离开, 只见他以极小的幅度眯眸,她立刻弯唇微笑, 本分坐在他身边。
这一套简单的行动能够完成得如此顺利还在她的意料之外。
“你又发什么神经?”她轻笑吐槽,话落才察觉不妥,立刻改正,“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
陆颂衍喝了口酒,酒杯已经见了底,留在他的掌心把玩,倒影的光时而投射在喻忻尔身上。
不动声色提及:“这样的你比之前更让人没有欲/望。”
喻忻尔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
笑容瞬间收回去,她想反驳,但陆颂衍的话还没说完。
略抬酒杯示意她替他倒酒,但喻忻尔没注意到,反应慢了些许。
就听见陆颂衍落下的下半句:“我身边不需要一个只会跟我对着干的人。”
“……”又来了又来了。
喻忻尔来气,更不愿替他倒酒,迅速反驳:“我说了,你看不惯我大可以不要我,没必要委屈你自己。”
陆颂衍只睨她:“我记得你奶奶在专业康复团队的疗养下恢复得还不错。”
“……倒倒倒,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喻忻尔秒怂。
她老忘记自己有求于陆颂衍的事,受气时习惯怼他,但先败下阵来的人也总是她。
况且今晚的陆颂衍还算好说话,又给了她胡作非为的底气。
弯腰单手捞到放在桌上的酒瓶,但她的距离有点远,又不想站起身过去拿,过程领口处稍微往下垂,露出胸前一大片光景。
陆颂衍瞥见,沉声提醒:“领口。”
喻忻尔仅仅低头,但并没有任何动作:“没事,这算不上什么。”
她不是什么保守的人,不过是露沟罢了,她里头还穿着内衣,不至于真走光。
但陆颂衍又因她无所谓的态度不满,冷眼睨着她倒酒的动作,目光在她胸口处停留。
她的身材极好,分明骨架小很瘦,但在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不少。况且当下身穿保守的职业服,却微微露出胸部,浑身上下/体现着属于她的禁欲感。
喻忻尔注意到他的动作,还是没有将衣服调整好的打算,反倒继续弯腰,将酒瓶放回原处,再一次露着自己的胸口。
明显的挑衅行为。
陆颂衍的眼神锋利得能将她千刀万剐。
“怎么,介意呀?”喻忻尔无惧,缓缓弯唇,“陆总是不是使唤人的次数多了,所以忘了自己还能亲自动手做某些事。”
这些话她老早就想说了,总使唤她没意思,她不是会轻易就被控制的人。
自己虽寄人篱下,但那又怎样,要想让她对他的态度好些,那她也要拿回属于她的尊重。
她举起陆颂衍的手,完完全全放在自己的胸口处,让他的大掌轻而易举盖住走光的位置。
并道:“我不介意露这么点地方,所以我不会刻意调整我的衣服,你也无法让我关注这里。既然不满的人是你,那么你完全可以伸手替我挡住。”
再举起另一只手,操控着她捏着自己的衣领,轻轻往后拉,露出的光景不复存在。
喻忻尔大方一笑:“或者这样,这不就遮住了吗。”
意思是,要他自己来,而不是强迫她做不想做的事。
话落将男人的手本本分分放回去,喻忻尔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
最后还要专门补充一句:“对了,我现在可不是食言的行为,你不能再拿我奶奶的事情威胁我了哦。”
陆颂衍的眸里含着多层情绪。
怨气满腹,无可奈何,又饶有兴致。
他说:“你在教我为人处事?”
“我哪敢。”喻忻尔立刻接话,“您见多识广,做事自然有您自己的考量,我才疏学浅,哪敢班门弄斧呀。”
陆颂衍抿了口酒:“那是我对你太好了?”
“那这倒是。”喻忻尔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迅速拍马屁,“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好生照顾着,除了您恐怕再没人对我这么好了。”
尽管阴阳怪气得很。
但陆颂衍并没生气,反倒怡然自得,享受她的胡言乱语。
喻忻尔也知道自己今晚的话很多,估计是这段时间来说的话的两倍。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可能是心情还不赖,也可能是陆颂衍的心情也不赖。
悄悄在昏暗的灯光下观察陆颂衍,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有所缓和。
“所以你今晚为什么把我叫过来?”想起今晚的事,她还是觉得不大真实。
陆颂衍则以反问的形式答:“你不是一直抱怨我不带你参加任何活动?”
“我可没有一直抱怨。”喻忻尔迅速替自己正名。
才后知后觉——陆颂衍好像将自己说的话记下来了。
心情不自觉扬起些得意:“所以你现在是在主动向我求和?”
陆颂衍哪会给她占领主动权的机会:“我说过,我身边不需要一个无趣的人,既然你觉得委屈,那行,先解决你的情绪。”
懂了。对她好,就是为了让她能对他有更好的态度。
那么高傲的陆颂衍都低头了,那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喻忻尔笑得真诚:“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们之间能和平相处?”
陆颂衍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喻忻尔秒懂:“我可以坦白跟你说,我确实对你有很大的意见,可能我不告而别的做法确实有点不妥,但你的行为也没好到哪去,在这点上我不介意扯平。”
“只要我们能把话聊开,你想要的我当然很乐意去完成,但你也知道你我之间总不可能永远保持这个状态。”
顿了顿,她还在观察陆颂衍的脸色,见他没有表现出不悦,她才继续说。
“这样吧,你我之间定个期限。”她提议,带着商量意味,更是下定决心,“在这个期间内我就是你的,过了这段时间,你总得让我回归我的正常生活。”
晚上心情处于最兴奋的阶段,借着这个劲儿喻忻尔才将这话说出来。这本在他们这段关系的最开始就得定的,她身份地位都在陆颂衍之下,她没想过能跟他永久,显然他也没想过。
或许现在因为他的不甘心或是因为他的冲动而使她又回到他身边,但不得不承认终有一天他们会成为陌路人。
与其迷茫深陷其中,不如痛快点给个时间点,还能有点盼头。
——当然,只要陆颂衍一句“不同意”,她的计划就会作废。
陆颂衍注视她很长时间。
无人知道他当下的想法,但能清楚听到的是他的回答:“一年。”
喻忻尔的心一颤:“明年的今天就结束了?”
“要不要继续由我说了算。”陆颂衍掌心触摸桌上的烟,抽出来一支点燃。
喻忻尔翻了个白眼:“我能拒绝吧。”
“不能。”
“……”
那无差。
唯一的区别就是,到时候他们应该会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以及,一年这个时间点多半代表着陆颂衍回归家族,安分过他应该过的生活的日子。
“在这段时间内也有结束的可能。”陆颂衍补充。
喻忻尔小声回应:“哦。”
“没话说了?”男人察觉氛围太安静,隔着弥漫的烟雾看她。
喻忻尔脸上重新挂上笑容,一语双关:“有点意外。”
她以为,会更长的。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烟味太重,呛到她喉咙有些干,见陆颂衍另一只手还握着酒杯,她伸手夺过,替他将那杯酒喝完,又将空杯塞回去。
喝得太快,过于刺激,她轻咳两声,脸颊反倒被酒意染红。
仅是个巧合,不是因为那番谈话。
只有一年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反正她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去接触新的人。
陆颂衍已经不打算继续谈论方才的话题,扫了眼手上的空杯。
话语里似含有笑意:“所以我是不是需要自己倒酒?”
喻忻尔耸肩,声音有点哑:“反正我是不介意。”
他当真没要求她。不过靠在沙发抬手轻挑,就有侍者过来为他服务。
喻忻尔睨着这一整套动作——这就是他的生活,一伸手就什么都拥有,总有无数人为了他服务。
回头发现陆颂衍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伴随他一句漫不经心的声音:“看什么?”
喻忻尔反问:“你说我是不是特别自不量力?竟然敢反过来要求你。”
陆颂衍不动声色:“如果我也付你工资的话。”
喻忻尔知道他什么意思,笑得更深:“那我可把话说前头,这些事付我多少工资我都做不来,不管你信不信,我就不是会服侍人的性格,你要是真嫌烦,最好提前说结束。”
陆颂衍将烟掐灭,转而将刚倒满的酒一饮而尽。
他自然信,正如她说过,能强迫她留在她身边,但阻止不了她蠢蠢欲动的心。她多擅长拼个鱼死网破,他让她不愉快了,她定不会让他好过。
——他确实不好过。
她不在的那几日家里安静得要命,经历的每分每秒都在吞噬他的神经,以为她的回归能解决所有问题,未曾想她又将他的生活节奏扰乱。
陆颂衍何曾怕过什么变数,尽可能铲除,甚至销毁。而他用了另一种方法,选择重新将变数迎接到自己的生活。
这多冒险,更设想不出最糟糕的后果会是什么。
但她就像罂粟,绚烂,但含毒,让人上瘾-
在过来之前,喻忻尔没想到晚上能有这么大的收获。
她一收到些意料外的消息心情就畅快,心情一畅快就容易飘,譬如忘了自己酒量有多少。
一不小心,就喝得有点多。
脑袋混混乱乱,喝到后期她已经不太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只隐约记得自己见到很多陆颂衍的朋友,与他们聊着天,玩的很开心。
后来陆颂衍兴许不满意,盯着她刚与别人握过的手,冷语提醒:“记住你是谁的人。”
而她非常硬气回了句:“记不住,你以为你是谁。”
这话把陆颂衍气到不行,而她竟然还在挑衅:“怎么,难不成你不愿意带我见你朋友的原因就是怕我跟他们关系太好,会跟别人跑了?”
这话不够,她继续说:“你放心,我就是没这个机会,我要是胆子再大点,就得再找个比你强的人,风头压过你,这样我就能远走高飞了。”
紧接着又开始细数在京城里有谁能符合条件:“京城里就你们四个百年家族能遮天是吧,除了陆家之外,还有什么,苏家,苏祁尧,不过他已经结婚……那算了,然后是舒家,还有傅家,傅家是谁来着,那个叫傅淮之的,算了,他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然后,然后陆家,陆持临不错,就你那个弟弟,但地位跟你差不多吧……不如,不如就把目标放在你父亲身上,我去当你后妈,怎么样?你爸总能指示你吧。”
陆颂衍面色铁青。
但醉得彻底的喻忻尔哪里还知道自己在干嘛。
甚至在陆颂衍的底线旁徘徊:“人呢,叫声后妈我听听。”
她真庆幸自己现在喝醉了酒,潮红的脸色与迷离的双眼让陆颂衍尚存理智,还有耐心陪她在这徘徊。
他警告她:“你敢对别人动心思,不管那个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
喻忻尔看着他,表情忽而软了下来。
泛上些委屈巴巴:“你那么凶干嘛,我的心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陆颂衍没理她,快步往前走。
喻忻尔踉踉跄跄跟着,身边没有人扶,本来还抓着他的手臂,但不知道怎的就松了手,迷失了方向。
她跟不上陆颂衍的步伐,干脆摆烂,站在原地大喊:“喂,陆颂衍,你走那么快干嘛。”
陆颂衍不为所动,继续向前。
喻忻尔旁若无人似的继续喊:“你就这么对我是吧,好,很好,那我现在就去喜欢别人,看你还能做出什么事。”
前方路灯下,人影顿住。
等待着那个还在原地撒泼的人,陆颂衍耗尽最后一丝耐心,嗓音低沉:“滚过来。”
但喻忻尔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是个会妥协的人。
她硬气得很,偏要站定,还要大喊一声:“我不,除非你过来。”
两人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好在周围安静,才能让他们的声音清楚传到对方的耳廓。
陆颂衍的耐心早就消失殆尽,在这个夜晚承受了太多触碰他底线的话语。
他认为,自己已经待她够好了。
偏巧她还不识相。
他不动,她也不动,站在原地僵持着。
可一人醉着,一人清醒着。
最终妥协的只能是那个有足够后退空间的人。
陆颂衍下颚青筋凸起,太阳穴隐隐作痛。
还是转身,朝她的方向过去。
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先于他们两人接触,直至相交。
陆颂衍冷眼看着朝自己得意傻笑的人。
——他的底线再次为了她往后退。
第23章 转变
喻忻尔嘿嘿干笑着, 也忘了顾自己的笑容会有多难看,重新拉着陆颂衍的衣角,撒娇似的晃了晃。
张嘴说了句:“儿子真乖。”
“……”若非看她醉意很深, 陆颂衍真想掐死这个人。
好在是理智先占据他的思绪,黑着脸拉过她的手臂,将她往车的方向带。
但喻忻尔脾气爆得很,越是这么粗鲁地对她,她愈是不满,口中骂骂咧咧:“慢点,我跟不上, 我看你是居心叵测,想害我跌倒……”
陆颂衍停下脚步,但骂声并没有因此而消停。
他实在被吵到不行,干脆打横抱起她, 架在双臂之间,抱着她走。
突然的腾空感倒是让喻忻尔再不敢说话, 呜咽两声, 赶紧环住男人的脖颈。
睁着双清澈的眸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不知道怎的, 小声呼唤:“陆颂衍。”
“闭嘴。”但被陆颂衍两个字怼回去。
她愈加无辜,抿唇, 想说些什么,但不敢说, 干脆趴在他的怀里, 如一只温软的小猫。
柔绵的呼吸落在最敏感的锁骨位置,伴随偶有的轻哼声, 还有女孩在无意间划过的发丝,交缠下在瞬间燃起燥意。
陆颂衍略微将头往后仰, 喻忻尔又凑过去,还不满似的蹭了蹭,将他抱得更紧。
还呢喃两句:“别动。”
“……”
陆颂衍几乎以丢的动作将喻忻尔送到车内,用力将门关上,同时将领带扯松,绕过一圈回到自己那边。
与戴安交代:“回家。”
海边的夜晚出奇安静,伴随着微微的海浪声,风虽大,带着湿意,却也是舒服的。
喻忻尔摆弄了好久才能将安全带扣上,抬头时发现车内的隔板缓缓上升。她出神盯着看许久,忽而侧头对着陆颂衍道:“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陆颂衍单手搭在扶手箱处,轻敲的同时发出邀请,“过来。”
“为什么?”喝醉了的喻忻尔反应尤其慢,眼神里似含着一层雾。
致使陆颂衍的话显得像是在哄骗:“你过来就知道了。”
但喻忻尔摇摇头,点了点束缚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它不让我过去。”
男人的手仅穿过扶手箱的间隙往下探,轻易摁下卡扣位置,安全带瞬间往上弹,恰好卡在喻忻尔的手臂位置。
皮带稍微在她皮肤上拍打了下,有点疼,喻忻尔愣愣看了自己泛红的皮肤,回头继续张着泪汪汪的双眼盯着男人。
“疼。”她撒娇。
细软的嗓音总能感化万物,连陆颂衍的音色也变得温柔些许:“过来。”
这下完全没有阻止自己去到他身边的理由,喻忻尔将手抽出来,乖乖巧巧弯腰在这个狭小空间内移动,过程陆颂衍伸手扶她,她也将自己的重心交给他。
以侧坐的姿势在他的怀里,没有了此前在进行这个动作时的魅惑,更多的是迷茫的,能够受人指使的。
陆颂衍揽着她,完全将她抱入怀,像哄小孩。
语气不自觉染上商量:“帮我,好不好?”
喻忻尔的眼神往下瞥,知道是什么地方硌得她生疼,还隔着布料烫着她的皮肤。
但她摇摇头:“不好。”
“为什么?”陆颂衍语气还是轻。
喻忻尔闭上眼睛:“因为我很累。”
倾诉似的,继续说:“困,而且腰很酸,而且在这里不舒服。”
“不舒服?”陆颂衍蹙眉复述。
“不喜欢在这里。”喻忻尔再次摇头,转折:“不过在你怀里还挺舒服。”
陆颂衍看着她,眼神中的波澜虽不浓,但却忽然通过她看到不一样的自己。
喝醉的她无疑是难缠的,让人血压升高的,但他竟能忍受她对自己底线的再三挑战。
见喻忻尔醉得迷糊几乎快睡去,他稍微收紧抱她的力道,避免她从自己身上摔下去。
他听见喻忻尔含笑的一句话:“你真好。”
没有回应,陆颂衍低眸看着怀里的人,仅有单面窗外投射过来的光线为他深邃的眉眼点缀些亮点。
她竟然就这么睡着,搂着他的腰,呼吸平稳缓慢,尤其安心。
陆颂衍想起在此前的每个夜晚他都会这么抱着她入睡,他的睡眠质量算不上好,唯独在她身边能彻夜无梦。
没再要求她做什么事,陆颂衍将座椅调低,让她完完全全靠着他睡觉。
自己则拿了本书,听着她的呼吸声,难得的惬意和谐。
就连到达时戴安站在车外恭敬开门迎接,撞见这一幕的时候都有些难以置信——他原以为自己撞见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刚想迅速将门关上,但被陆颂衍抬手阻止。
“陆总。”他低着头,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需要我派人送喻小姐上楼?”
“不用。”陆颂衍压低音量,尽量不吵醒身边人。
将书籍放下,双手抱着喻忻尔,动作轻缓下车,让那个本就瘦小的人完全折叠在自己怀里。
这一套动作完全没有吵醒喻忻尔,她睡得依旧安稳,头还往陆颂衍臂膀处藏了藏——这是信任一个人的表现。
直到陆颂衍将她放在床上,她转身抱了个抱枕,又睡得舒畅。
他才将领带完全解开,随性披在沙发处,转身前去浴室-
喻忻尔醒来时头疼欲裂,在床上缓了好久才能想起昨晚的事情。但记忆仅停留在她喝醉陆颂衍警告她不许跟别人靠得太近的那一刻,后面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起身拉开窗帘,浓烈的阳光争先恐后灌入室内,室外天气好到耀眼,总能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下楼倒杯温水替自己驱散存留的酒意,她站在开放式厨房的拐角处纵观整个家,虽没有看见陆颂衍的身影,但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发生了变化。
没纠结这些可能是错觉的反应,喻忻尔收拾后出门。
路上买了本小小的日历,摆在公司工位上。
倒计时365天。
有了盼头后喻忻尔每天上班的时候都会在日历上多划掉一天,双休过后甚至能一次性划掉三天,这种感觉让她十分舒畅。
特别是,她发现最近陆颂衍变得比之前更顺眼。
他日日都会回家,有时喜欢坐在客厅听她弹得依旧难听的钢琴,有时会贴心替她倒杯果汁放在钢琴前,有时还会口头指导几句。
他态度好了,喻忻尔的表情自然灿烂,敢于与他多聊些话题。
譬如问他:“为什么我弹琴总是容易卡壳,难以连贯谈完一整首?”
陆颂衍头都没抬丢过来两个字:“多练。”
“可我是看谱的速度跟不上我弹的速度。”
“多记。”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弹得很没感情?”
“你说呢。”
“……那我应该怎么做?”
“理解整首曲的情绪,该重的时候重,该慢的时候慢。”
喻忻尔看着陆颂衍,总觉得他的回答十分敷衍。
又问:“听说你很会弹钢琴,要不要过来弹一首?”
陆颂衍想都没想:“没必要。”
“为什么?”喻忻尔问完又知道陆颂衍不会回答,便换了个问法,“Jean说你几乎不在外人面前弹琴,是什么原因?”
得到的回应还是沉默。
喻忻尔扫了他一眼,还是闭嘴了。
她懂了——他们之间还是没到能聊私生活的阶段。
没了继续弹琴的兴致,喻忻尔将琴盖关上,上楼躺床上玩了会手机。
她看见梁俞哲的朋友发给她的消息,是梁俞哲那场车赛的时间地点,问她会不会过去。
喻忻尔不确定陆颂衍还会不会介意她与梁俞哲之间的关系,没敢明着与他往来,只回了句还不确定。
想了想,还是询问:【他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对方回答:【别的不知道,但他攒下的仇家多,就怕他们暗中搞什么小动作。】
喻忻尔:【不至于吧?】
对方:【不至于闹出人命,但只要他们想,给他一点教训还是轻轻松松的事。】
喻忻尔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她想起梁俞哲跟她提到过的,他正在调查些什么事,那件事也跟陆颂衍有关,他们之间在相互针对。
她怕,梁俞哲的那些仇家中,也有陆颂衍的存在。
门口恰好出现人影,喻忻尔低头退出聊天界面,换了个姿势趴着,撑头注视正换下衬衣露出结实饱满的宽背的男人。
倏地出声问:“我很想知道,你我之前聊天的度能到哪?”
“比如?”陆颂衍的声音淡漠依旧。
喻忻尔继续道:“比如我问你为什么不肯弹琴,你没回答,不就说明这个问题触碰到边界线了么,那你干脆跟我说清楚哪些该聊哪些不该聊,免得我哪句话说得不对又惹你生气了。”
“没什么边界线,都能聊。”陆颂衍回应,上床来到她身边。
喻忻尔也坐起身盘着腿:“可你刚才就没回答。”
陆颂衍给她举了个例子:“我若是问你跟某位关系很好的异性的真实关系,你会回答么?”
——什么都能问,只是不一定能有回应罢了。
喻忻尔语塞,躲进被子里的同时道:“我坦然得很,没什么不好说的。”
陆颂衍只笑,继续反问:“连动心都没有过?”
“……”
喻忻尔翻了个身,背对着陆颂衍。
她确实坦然,自己就那点秘密,早就被陆颂衍窥探了个遍了。
但若说不能与他交心的话题。
这确实是其中之一。
第24章 较劲
喻忻尔以为陆颂衍又要生气, 以至于在晚上做的梦里都在与他冷战,醒来前还在心里将这个人数落了个遍。
但没想到早晨醒来后异常和谐。她大大方方躺在本应该是他睡着的位置上,也把整张被子卷成一圈, 看这阵仗不难猜到自己昨晚又跟陆颂衍抢被子了——并且陆颂衍没抢赢她。
下楼后甚至见到他站在厨房中央,身侧是还在运作的各种早餐机器,而他正手握抹刀往吐司上抹牛油果。
男人随性披着件薄衬衫,有一缕阳光穿过透明布料,让内部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
喻忻尔差点以为是自己还没睡醒。
先在楼梯口观察,确认那人是陆颂衍无误。再往餐桌方向看,火腿片、蔬菜沙拉、黑咖啡全都准备好, 且都是两份。
她更不敢走过去了。
怀揣着莫名其妙的心思,做好了思想斗争过后才有了前去的勇气,目光还在煮着鸡蛋的那锅沸腾的水里停留。
不免出声:“你在干什么?”
“看不出?”陆颂衍反问,动作惬意自然。
他将鸡蛋取出, 动作熟练剥壳、加入配料、压泥、再挤入吐司上。
完成后分别放置在餐桌上的两个空盘,随后他坐下, 悠哉游哉端起那杯黑咖啡。
并且示意:“坐。”
他的威慑力还是那么强, 喻忻尔习惯性朝他方向靠近, 但看着桌上如此丰盛的早餐,她动作反倒显得扭捏犹豫。
“这是我的?”她确认一句。
陆颂衍给了她意味深长的眼神, 懒得回应。
她又道:“真的能吃?我的意思是,吃了之后你不会要求我做什么事情吧?”
“我需要先贿赂你再指使你做事?”陆颂衍不动声色, 率先用刀叉切了一小块面包食用。
说来也是。
有事他直接命令, 哪里还需要拐弯抹角。
但喻忻尔还是有点虚:“那你为什么突然想到给我做早餐?”
陆颂衍只答两个字:“顺手。”
喻忻尔明显不信:“之前也没见你顺手,现在倒是学会这个词了。”
男人没理她的阴阳怪气。
她观察了片刻, 才试探性夹了点沙拉入口。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陆颂衍下厨,此前一直以为他什么都不会。
“味道还行。”她觉着氛围太安静, 令她有些别扭,想着能主动展开些什么话题。
但话仅说到这,陆颂衍没回答,似乎也没有陪她瞎聊的心思,她识相闭嘴,埋头吃自己的。
倒是陆颂衍时常关注着她的动作,在吃饱后示意那头基本没被动过的黑咖啡:“不喝?”
“太苦了,我不喜欢。”喻忻尔端着直接倒入垃圾桶中,“我喝咖啡必须加奶,但你这没有。”
陆颂衍是不喝任何牛奶的,这件事在她刚过来前戴安就跟她交代过。她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但只能照做,平时也会记着不将奶制品带过来。
她好奇过为什么,但戴安没回答。
至于当下,她知道问了陆颂衍也不会告诉她,干脆什么都不提-
陆颂衍这种反常的行为发生的次数不止一次。
几乎每日喻忻尔下楼时都能看见桌上的早餐,有时是陆颂衍亲自做的,就算他没时间也会安排管家送过来,并贴心得将黑咖啡撤下,换成养胃的米糊,或是红糖水——在她经期的时候。
这事若发生在普通男性身上,喻忻尔一定会高呼感慨对方对自己的宠爱。
但发生在陆颂衍身上,她每吃一口饭,都总感觉自己距离死亡又进了一步。
为此她还求助过宋潆凡。
宋潆凡的回答则是:【要是陆总知道他用心准备的东西被你这么怀疑,他肯定会气到再也不会让你吃到他做的任何东西。】
喻忻尔还是觉着别扭:【但这件事有个前提,是在他跟我聊完梁俞哲的事情之后突然有的转变。】
宋潆凡:【那就是他嫉妒心起,想跟梁俞哲比个高下?】
喻忻尔:【这能怎么比?】
宋潆凡:【他不是知道梁俞哲对你好么,那他不得对你更好才能捕获你的心。】
就连远在大半个地球外的常裳也努力倒着时差加入聊天:【陆颂衍从6岁就出国独自生活了,基本的生存技能肯定都很了解。】
喻忻尔:【6岁?那么早。】
常裳:【他没跟你说过?】
喻忻尔:【没有,他什么都不肯跟我说,还要我表现出一副很了解他的样子。】
常裳:【?!还好我放弃得早。】
喻忻尔:【?】
从小道消息打听可比企图从陆颂衍身上套话更方便,喻忻尔还好奇陆颂衍跟家里人的关系,多问了几句,但常裳也不是特别清楚,说等她去找别人了解过后再告诉她。
喻忻尔倒是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父母会放任一个6月的小孩独自出国生存,又到底是怎样的成长环境铸造了陆颂衍这样一副令人难以捉摸的性格。
周六,喻忻尔不用上班,本计划着去宋潆凡那边呆一天,未曾想先被陆颂衍一通电话占领了这日的空期。
说是有个活动要她一起参加。她便将这件事当成是一个任务,又是挑选衣服又是化妆打扮,结果去到才发现,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聚会。
所以当她穿着精致礼服出现在马场,望着原生态又质朴环境的时候,整个人突兀到恨不得立刻找陆颂衍算账。
但陆颂衍声色不动,见到她后也只是朝那头示意:“去换套马术服。”
喻忻尔咬咬牙质问:“活动呢?”
“那边。”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回头望,这边是某个品牌的新品发布会会场,兴许为了创新,专门找了几个模特骑着马绕场一周,谁知现场出现了突发情况,模特牵不住,导致场面失控,乱成一团。
……确实还不如在这边马场玩。
前去将自己挑选了很长时间的礼裙换成一套贴身休闲的服装,回来时陆颂衍已经上了马,从容自如驾驭着马匹从她身边路过。
喻忻尔走到休息区坐下,陆颂衍的朋友都在这边,大多是那日晚上见到过的,她有印象,尚能不拘谨地与他们交流。
赵启蔚替她倒了杯饮料,坐在她对面:“大嫂喝水。”
喻忻尔奇怪看着他:“这是什么称呼?”
“别说了,我要有哪句话说得不对是会被扣工资的。”赵启蔚比划了个砍脖的动作。
“你还会担心那点钱?”喻忻尔笑,不用想也知道这又是陆颂衍什么特殊的占有欲。
“那点小钱是不担心,担心的是我爸认为我又不务正业,那家产估计就要给别人了。”
喻忻尔难以坦然地接这种凡尔赛言论,视线往陆颂衍那边扫了眼。
恰好他也看向她,回到入口处下马,将缰绳交由管理员,往这头过来。
同时喻忻尔的手被人拍了拍,桌上有盒糖推到她面前。
“舒南笙送过来的,试试看。”赵启蔚说道。
喻忻尔低头看了眼:“喜糖?”
“嗯,她要订婚了。”
没等她说什么,黑影已经压在自己面前,来人身姿劲拔富有压迫感,脱下手套放置桌面,还正与其他人对话。
正主一来,与赵启蔚的聊天自动断开,喻忻尔手抱饮料杯,听着陆颂衍徐徐话语声,总显心不在焉。
直到听见陆颂衍的声音:“会骑马?”
喻忻尔才回神。
点头:“会一点。”
陆颂衍眸眼闪过晦暗不明的光:“一起?”
“行。”
她其实能自己骑一匹马,但这边都是他的兄弟,她总得给些面子,尽可能表现出恩爱状态。
陆颂衍护着她先上马,她往前稍挪了些,恰好瞥见马鞍上的刺绣:Song。
回头以余光看向刚迈步坐在她身后的陆颂衍:“这是你私人的马?”
陆颂衍没隐瞒:“是。”
喻忻尔不免调侃:“我不会是除了你之外第一个上了这匹马的人吧。”
男人没回应她的话,双手绕过她的腰间,握住她牵着缰绳的手。
马背空间就那么小,两个人靠得很近,彼此气息融合,非常有安全感。
喻忻尔很喜欢陆颂衍身上的味道,完全放松靠在他怀里,接着问道:“它叫什么?”
陆颂衍控制着绳子,带领那匹马慢慢走动:“你已经看见了。”
“就叫Song?”
“嗯。”
喻忻尔‘啧啧’两声,“连名字都得因你而起。”
在陆颂衍控制下的这匹马比普通马更乖巧,步行速度并不快,带着与它精致外观一致的优雅与高傲。
喻忻尔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它背上柔顺的毛。
又突然听陆颂衍主动闲聊的声音:“它岁数比你还大。”
喻忻尔重新握住缰绳,反问:“你知道我几岁?”
陆颂衍“嗯”了声。
她再问:“那它几岁?”
“二十四。”
喻忻尔笑出声:“我也二十四,而且我二十四零十个月九天。”
意思是,这匹马年纪比她更大的概率并不高。
说白了就是,陆颂衍并不知道她的生日。
未曾想得到男人平稳声线的回答:“它二十四零十个月十天。”
“……”
喻忻尔难以置信回头:“真的假的?”
“需要拿它的身份登记卡给你看?”
陆颂衍没有撒谎的动机,确实是这么巧,她身边的这匹马与她的出生仅有一日之差。
不过人类的二十四是最年轻气盛的时候,而马匹的二十四岁已经是老龄阶段。
“那它还能跑得动吗?”喻忻尔问,看着这批纯血的弗里斯兰马,尽管年岁很高,但看不出苍老与疲惫,显然被照顾得很好。
陆颂衍把缰绳完全交给她:“试试?”
“你放心吗?”喻忻尔有些惊讶。
男声反问:“你不是会?”
喻忻尔是会,不过这马看着像受过伤,又是陆颂衍的爱马,她担心自己控制不好那个度。
于是在开始前确认一句:“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不需要我负责的吧?”
陆颂衍笑:“说不准。”
……又吓她。
喻忻尔在马上用手肘轻微捅了捅他,力道轻得像是在打情骂俏。随后压低身子,试探性用脚踝抱住马肚子。
在她控制下马速度逐渐加快,轻微跑动,她回头看向陆颂衍,得到示意后加重些脚踝的力道,让马完全跑起来。
风声在耳侧呼啸,两侧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凉意在拳头处汇聚成勇气,享受这一刻的刺激。
陆颂衍没有陪同她握住缰绳,完全松手将掌心落在她的腰间,扶着她稳住自己的身躯,任由她控制速度。
“它体力很旺盛。”喻忻尔稍稍放缓速度,才能让声音传入陆颂衍耳廓。
陆颂衍告诉她:“它曾经是比赛的战马。”
“后来呢?”
“腿断了,好在能接回来,只是不能再比赛。”
这是陆颂衍第一次主动介绍与他有关的事情,是对待家人般的上心与骄傲。
他愿意说,喻忻尔话也变得多了起来:“原来你还参加过马术?”
“嗯。”
“到它受伤之后就没再参加过了?”
“是。”
“厉害啊,难怪它那么听你的话。”
用力收紧左边的绳索,马匹随之往左转弯,察觉速度有些快,喻忻尔又试着降低,在马上操作从容自如,完全不因高速而紧张。
陆颂衍睨着她,才回应她的上句话:“你也不赖。”
“都跟你说了,我也会点马术。”喻忻尔回答得颇有得意。
但其实,学习马术是件需要大量时间与金钱的活动,她在小县城的那些年里没有接触过,凭她这几年在京城的打拼成果也难以完成。
陆颂衍掌心重新覆盖在喻忻尔的手背处,与她协同控制脚下的这匹马。
问她:“什么时候学的?”
“前两年。”喻忻尔回应,因为惯性,他们没少有亲昵的肢体接触,属于对方的体温始终能留在自己身上。
男声追问:“上哪学的?”
“也在京城。”喻忻尔察觉到异样,回答有所保留。
但陆颂衍还是问得紧:“是谁带你接触的?”
“……”
“怎么没声音?”
“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么?”
她一个孤身在格格不入的大城市生活的普通人,又在没有足够的金钱学历底气的支撑下,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以还不错的状态在这里站稳脚跟。
在陆颂衍之前,有个人始终照顾着她,将她从什么都不会的土包子打造成不卑不亢自信富有傲气的人。
——那个人比他对她更好。
心思完全没在面前的障碍上,忽然感受到摁在手背的那只手全力收紧拉住缰绳,震耳的马叫声填充在耳廓,落入心坎让人不自觉发怵。
马匹成功在危险来临前停下,整个人却因惯性失去控制,陆颂衍迅速圈着她的腰,让她紧紧贴着自己,护她周全。
好在是虚惊一场,喻忻尔手都凉了,错愕盯着眼前受惊的马。
她想道谢,但话还没落下。
就先感受到耳侧有气流穿过。
男人咬牙:“怎么,他没教过你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第25章 反击
“……”喻忻尔没有回答, 努力表现出不在意的模样。
陆颂衍也没过于与她讨论这个话题,迈步先下马,伸手搀扶还在马上的喻忻尔。
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面色发白无血色,一脸惊魂未定,站在入口的台阶处看着正安抚马匹的男人。
陆颂衍抬头看了眼,示意:“那边有矿泉水。”
“好。”她小声,默默过去拿了一瓶。
但不知怎的愣是打不开瓶盖,终还是陆颂衍看不下去过来帮她。
将拧开的矿泉水递给她,又伸手替她扫去头发上蹭上的树叶, 陆颂衍同时问:“是被马吓成这样还是被我的话吓成这样?”
喻忻尔吐出一口气:“原来你还知道自己吓人。”
“你满脸心虚,我能不知道?”陆颂衍不动声色回应。
“我哪有心虚?是你自己带着有色眼镜看我。”喻忻尔反驳,目光投向休息区那边打成一片的几人,特别在桌上的那盒糖定格, “我说了,我行得端坐得正, 没什么可以心虚的, 反倒是你……”
“我怎么?”陆颂衍饶有兴致似的, 交代管家将马匹牵去照顾好,再回头等着喻忻尔数落他。
喻忻尔边摘头盔边往里走,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坏了,出声:“拜你所赐, 我怕是要在未来一年的时间内都得携带者‘第三者’这个头衔生活。”
“什么意思?”陆颂衍皱眉, 伸手拦住她。
喻忻尔被迫停下脚步,不情不愿回答:“开个玩笑。”
“把话说清楚。”陆颂衍命令。
见这边人多喧杂, 难以听清彼此的声音,他又将她拉到旁边隔板处, 压住她的肩膀,
喻忻尔已经在后悔自己与他扯的话,“没什么清不清楚的,说了,就是句玩笑话。”
但那双富有压迫感的黑眸始终盯着她,男人没说话,但就是有股力道不停压在她的胸口。
才硬着头皮说:“你不是要订婚了么?”
陆颂衍眉间拧得更紧。
喻忻尔怎能读得懂他的意思。
但她确实只是猜测:舒家与陆家有联姻关系,而舒南笙与陆颂衍的关系那么亲昵,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她想不出任何可能性。
她想过,陆颂衍定下的一年期限绝非随便说的数字,兴许一年后恰好是他们结婚的时间点,那么现在就是他最后的自由阶段。
倘若他们真的已经订婚,那么她便是在无意之间成为了第三者,这种感觉怎能好受。
她继续说:“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是有点道德感的,咱俩还是别……”
“谁跟你说我要订婚了?”陆颂衍打断她的话。
喻忻尔迅速收回话语。
还听男声:“我跟谁订婚?”
“……”
看来是猜错了。
喻忻尔抿唇,神色逐渐被尴尬替代:“那当我没说。”
话落她想溜回到人多的地方,但刚动弹了一下后就被男人用劲拉了回来。
质问:“问你话。”
“我瞎猜的,猜错了不行啊?”喻忻尔最讨厌陆颂衍用这种强硬的态度与她对话,再不占理的她都会瞬间变得不耐烦。
莫名其妙被冤枉还被唬的陆颂衍:?
被迫缓和自己的语气:“又听到了什么消息?”
喻忻尔错开看他的目光,才老实交代:“也不是,就是听他们说舒南笙订婚。”
“你以为她的结婚对象是我?”
“……”
陆颂衍还觉得好笑:“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件事。”
“我哪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喻忻尔小声嘀咕。
他是说过不会跟舒南笙联姻,但她没信过。
主要是,倘若舒南笙的联姻对象是陆家其他人,那陆颂衍又为何对她照顾到这个程度,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陆颂衍眉宇稍松,没计较她不信任他这件事,只告诉她:“是陆持临。”
“哦。”喻忻尔吃瘪似的,整个人有点颓。
“还有什么要问的?”陆颂衍关注着她的每个变化。
喻忻尔才对上他的视线:“问了你就会说?”
“你可以试试。”
喻忻尔翻了个白眼:“那我不问。”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脾气越来越大,就是不顺着陆颂衍来。
——凭什么什么都是他说了算,她偏不问,恰好压根不好奇。
见男人没有动作,她努力挣脱他的双手:“没事的话就放开我,我要过去休息一会。”
但陆颂衍还是没松开她。
以沉冷的眼神睨视她片刻,见她还是不问,才主动说:“陆持临对舒南笙有好感,他拜托我在国内照顾好她。”
所以才会与她建立亲密的来往,处处让着她,保留着她的那份天真与活脱。
喻忻尔没想过会是这个答案。
瞬间燃气些兴致:“陆持临不是常年在国外?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南笙的?”
陆颂衍眸底浮着复杂情绪。
在过问跟别人有关的事情上,她永远这么积极。
没答,撒手松开她:“不是要回去休息?”
喻忻尔在心里骂了两声:“你看你看,我问什么都不回答,以后我再也不问了。”
“……”陆颂衍欲言又止。
拿她没办法似的,“从他出国前。”
得到答案的喻忻尔唇边笑容莫名加深:“他不是很多年都没回国过?”
“嗯。”
“没想到他竟然那么专情。”
陆颂衍捕捉到她的用词:“没想到?”
喻忻尔摇摇头,适可而止,拖着好心情踏入休息区,积极与其他人问候。
她本想说,明明是同父同母,却没想到陆颂衍跟陆持临两个人的性格截然不同。
但她没敢说。
因为估计这说完他又要生气,她可得罪不起-
喻忻尔很喜欢跟陆颂衍那群朋友们呆在一起的感觉,虽然都是些富家子弟,但没有架子,反倒能感受到他们骨子里的教养,相处起来舒服无压力。
此前她也接触过不少暴发户的子弟,可惜她接触过的大多没什么气场,也不懂得尊重,还时常将脏话挂嘴边,讨论的话题不是这个女人胸大就是那个女人怎么怎么样。
而当下,她听到的话题都是关于工作,时常夹杂几句英文术语,恰好她的职业也沾点边,还能跟着学点东西。
离开的时候,喻忻尔还在消化整个下午学到的知识点。
很多她不懂的,就请教身边的陆颂衍,听他用更通俗的语句介绍专业名词,款款话语飘入心尖。
这样的陆颂衍可比平时顺眼多了。
戴安替他们推开门的时候,喻忻尔还在好奇金融上的事情,孜孜不倦汲取新知识。
踩上底板,才看见车上多了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这是什么东西?”她问,举起来看向戴安。
戴安回答:“是舒小姐送过来的,订婚礼物。”
“送给我的?”喻忻尔惊讶。
“是的,舒小姐下午过来的时候专门提到过。”
喻忻尔将这份宝贝礼物抱在怀里,对舒南笙的好感加深:“她订婚应该是我送她礼物才对吧?反倒是她主动送我了。”
但她到现在才知道舒南笙订婚的消息,还差点闹了个乌龙。
一想到这,不免又对着陆颂衍吐槽一句:“都怪你不提前告诉我,这样显得我多冒犯。”
突然又被骂的陆颂衍选择不与她计较。
待到他上车时候又听女声问:“他们什么时候办订婚宴?我总得为她准备一份礼物。”
喻忻尔对舒南笙的了解更多还是存在于传闻里,她是豪门圈都争着想要的儿媳妇,追求者众多。她们有过一面之缘,虽之前难免带着些情敌的有色眼镜看待她,但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陆颂衍回答她的话:“不办,年底婚礼。”
“这么快?”喻忻尔想了想,“那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陆颂衍调整好座椅,优雅从容搭着腿:“我下周末有时间。”
“……什么意思?”喻忻尔一脸‘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的表情看着他。
陆颂衍低头翻阅今日的报纸:“可以一起去挑选礼物。”
喻忻尔皱眉,展现她的疑惑。
不过一想也是,毕竟舒南笙是陆颂衍那边的人,而她又是陆颂衍的女朋友,这份礼物以两个人的名义一块送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就这么定下,下周末共同去挑选礼物,再在下一次他们兄弟聚会的时候将礼物带上,亲自送给舒南笙——喻忻尔也会过去。
她开始思考应该送点什么东西,小心翼翼为这份可能存在的友谊做连结。
又是一个周六,喻忻尔休息,不过陆颂衍还有事要去公司,便先约好了中午在距离陆氏最近的商场见面。
未曾想人还没到达,先收到一则消息,来自奶奶的护工。
接到电话的时候她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奶奶的情绪不稳定,再一次试图自杀。
好在是及时被发现,暂时没有危险,但她的情况危急,激动到连与喻忻尔的电话都不肯接。
喻忻尔着急到无措,赶忙买了最近一班回家的机票,一路上都在讨论解决方案。
原因是奶奶现在生活不便,虽然有专门的人照顾,但她还是深知自己的病有多烧钱,又给别人增添了多少麻烦。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结果在前两日中秋节的时候,家里那班亲戚聚齐,一喝酒聊天什么话都往外抖。
这会又说是喻忻尔为了她被别人包养,才能换得她这么安逸的生活。
老人家一听,又气又急。
不愿成为她的累赘,继而准备了断自己的生命。
第26章 生病
飞机上没有信号, 喻忻尔最后给陆颂衍发的信息只能留下一个红色感叹号。
下飞机后再无心去查看消息有没有发送,迅速奔向医院。
过程喻忻尔还给奶奶那边打了好几通电话,但奶奶还是不愿意跟她说话, 不吃药也不吃饭,仍旧一心寻死。
到达奶奶家的时候,她刚因体力不支晕倒,医护人员紧急为她打了营养液,让她休息一会。
喻忻尔踏入房间,这边尤其凌乱,药品撒落一地, 连轮椅也被推翻,用于治疗用的各种仪器都因她的抗拒而暂时关闭。
奶奶一向是个很倔的人,之前坚持说服她的父母让她上学,现在这种倔被她用在自己身上, 无人能说得动她。
她轻轻走过去,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蹲在奶奶床前。
就这么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那时她体弱多病, 经常生病发烧,父母以没钱为借口不肯带她去医院。每次都是奶奶走了十里地去镇上买药材, 默默陪在她身边,直到她病好。
就像现在这样, 只是角色对换了。
看着床上消瘦的老人, 她比上次她见到的时候还要更瘦,包着骨头的那层皮皱巴巴的, 光是看着都足够让人心酸。
喻忻尔主动端着水过来替奶奶擦拭身子,眼泪忍不住往下落。
她总算看见奶奶睁开眼睛, 那双饱含沧桑的眸在看见她的瞬间沁满泪水,在光线下晶莹剔透。
连忙随性抹了把脸,她很想表现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却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奶奶……”话落她愈加委屈,声音变得沙哑。
奶奶的头朝她的身体侧了侧,大概是想帮她擦干眼泪,但无奈她全身瘫痪,只有脑袋能动弹。
喻忻尔将她稍微扶起来,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终还是奶奶先出声:“我都让你别过来了,你还来干嘛,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您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在外边?”喻忻尔牵着她的手,眼睛里带着几分渴求,“您到底在想什么啊,我们好好的接受治疗,还有康复的可能性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一把老骨头,本身腿脚就不利索,折腾那些干什么?”奶奶气到脖子的青筋爆起,在薄薄一层皮间显得触目惊心。
喻忻尔赶紧说:“奶奶您别激动,医生说了,您现在情况还不稳定。”
“不稳定就不稳定,我巴不得再脑梗一次,这样死了还畅快。”
“奶奶!”
喻忻尔含泪唤她,浑身都在发抖。
奶奶别过脸,才继续说:“忙活了一辈子,什么成就都没有,儿女还不孝,现在落了一身病还要拖累你,我还活着干什么?”
“您没有拖累……”
“那你说,治疗的费用你是从哪酬来的?”
喻忻尔的喉咙酸到说不出一句话。
奶奶的声音颤抖,“我听他们说了,前段时间你弟出了事,你才刚拿出几十万帮忙,现在又摊上我这事,你说,这钱是从哪来的。”
他们都穷久了,所以很清楚一个穷人最快可以筹到钱的办法是什么。
那也是一条令人堕落的路,奶奶无数次告诉过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踏上。
喻忻尔解释:“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有男朋友,他……”
“什么人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多钱来替我这具残破的身体治疗?”奶奶打断她的话,“你现在可算是在大城市久了,双眼都被蒙蔽了是吗?那么有钱的人会看得上你?”
奶奶态度太急,说话语气重,可她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对于他们这种穷人家来说,别说是一个月几十万的康复团队,就算是一个月几千块钱的护工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笔很大的数字。
他们一辈子都攀不上富人的世界,更不可能妄想踏入他们的领域。
喻忻尔的脸全然发白。
却也只能尽力说服奶奶:“我不知道他看不看得上我,但他对我特别好,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这些都是要还的,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奶奶边说边流泪,还是铁了心的,“你能用什么还?”
“我一直都跟你说,我们人可以穷,但志不能穷,你连自尊都可以摒弃的话,那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还有什么用?”
“奶奶……”
“你别再跟我说什么,不治疗就是不治疗,让我的孙女用清白还我的命,不如直接杀了我。”
喻忻尔不同意,还想说什么。
却被奶奶厉声命令:“出去。”
“我不……”
“出去,不然信不信我死在你面前?”
喻忻尔难受到浑身都在发抖,她很想再多跟奶奶说说话,但又怕她太过激动,只能遂她的愿,转身离开房间。
再难以忍住情绪,她蹲在门口痛哭起来。
奶奶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只要能救活奶奶,让她付出什么都心甘情愿。
可是奶奶不这么想,她不愿成为她的累赘,想让她好好地过完下半辈子。
可是倘若没了奶奶,她生命里唯一的一束光也灭了,还如何能找到慰藉。
兴许看她太难受,有护工过来倒了杯水给她,将她领到院子外休息一会。
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奶奶的生或死不能由他们决定,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生生看着一个生命逝去。
喻忻尔强忍着情绪与他们聊了好几句,想的都是怎样才能劝奶奶别放弃,她实在是割舍不下奶奶。
可护工看着她,所能提供的最大的安慰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对方犹豫了很久,才试探性告知喻忻尔一件事:“其实奶奶在这段时间内很痛苦,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喻忻尔抬眸看着她,焦急询问:“什么意思?”
“奶奶本来不让我们告诉你的,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知道。”对方于心不忍地说,“她最近经常咳血,也总是喘不上气,器官退化得特别厉害。我们前两天送她过去检查,报告还没出,但……情况很不乐观。”
这个消息无疑又给了喻忻尔沉重的一击。
“你的意思是……她还有其他疾病?”
“是癌症。”护工出声,“她的身体情况她自己最清楚,认为继续治疗下去也不会有效果。”
喻忻尔只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奶奶不止一种疾病,那是癌症,有可能会威胁到生命。
护工牵着她的手,试图给她一点力量。
喻忻尔难以置信,追问:“医生有没有给出治疗方案?”
“奶奶很抗拒治疗,也不愿做检查,医生也没办法。”对方解释,“本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但病人不同意,她谁都没说。”
喻忻尔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浑身呆滞。
她没有任何解决办法,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这个消息让她那么长时间来的坚持都成了笑话。
护工还有事情要忙,只能再为她换了杯温水,让她一个人消化情绪。
喻忻尔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哭,只是呆呆坐了很长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她发现自己接受不了这个消息,尽管明知道她必须冷静下来思考,可她还是只想逃避。
这份寂静终究是被一阵电话铃声打破。
桌面上的手机响声震耳欲聋,再好听的旋律再这一刻都变得出奇尖锐刺耳,她盯着屏幕上“陆颂衍”三个字许久,却迟迟没有接通。
她已经能猜到陆颂衍这通电话是想说什么。
自己再一次不告而别,还失了与他的约定,他找不到她,肯定很生气。
她的心情已经够差了,不想再面对与他的那些杂乱的事,更怕在与他对峙的过程中会哭出声,干脆允许自己任性一把。
她没接通,等到电话自动挂断,又来了个电话。
还是没有接通,这次对方很快就放弃,却在通话结束后不久弹出一条信息。
来自陆颂衍的:【接电话。】
铃声再一次响彻,对方不断逼着她,让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强顶着压力接通。
她以为面临着的会是一通责骂。
却没想到听见沉着冷静的声音:“医院已经联系好了,我现在在去你那边的路上。”
“……什么?”喻忻尔没反应过来。
“既然发现病灶,不用住进医院做更系统的检查?”陆颂衍的音色还是冷冷的,却在此刻能带来莫大的安全感。
喻忻尔握着手机,双手都是冰冷的:“要,但是奶奶的情绪很激动,我怕把她惹急了。”
陆颂衍想了想,只留下几个字:“等我,十分钟后到。”
电话挂断,喻忻尔无暇去思考陆颂衍为什么会知道奶奶的事情,但本迷茫的思绪在瞬间清晰些许。
她只能振作起来,立刻起身回到奶奶的房间。奶奶还是醒着的,见到她时依旧那么无奈。
她说:“我都让你出去了,你还不听,非要逼死我吗?”
“奶奶。”一踏入这个房间,喻忻尔的眼泪又疯狂往下落,“我们去医院好不好?不管有什么问题,我们都要尽力解决。”
“不去,不去,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奶奶的头不断往枕头上磕,带动手臂往下垂。
“我都知道了,奶奶。”喻忻尔哽咽,“在结果没出来之前我们都别放弃。”
奶奶也落泪,认命似的:“还需要什么结果?直接了断才是最重要的。”
“奶奶,我求您了,别这么说。”喻忻尔着急到无措,半跪在地面苦苦央求,“您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我就这样失去您,我一定会特别难受,更无法好好生活。”
她认真看着奶奶的眼睛,哪怕两个人早已泪眼模糊,“我知道,您只是担心我误入歧途,但我告诉您,我没有,帮助我们的人真的是我的男朋友,我很爱他,他也爱我,他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奶奶也与她对视,唇瓣颤抖得厉害,没说话。
喻忻尔努力弯唇,继续道:“他是个特别好的人,对我也很好,我们过得很幸福,他绝对不是另有企图,您大可以考验他。”
“等他到达之后,我们一起去医院,好不好?”
第27章 暖意
喻忻尔的情绪有点崩溃, 却只能强撑着劝服奶奶。
她知道奶奶还没有完全同意,她牵着她,还想再说些什么。
身后陡然传来躁动声, 夹杂冷冽与清新气息,凉意总归是最能让人镇定心安的。
喻忻尔回头,对上来人的视线。
她还是狼狈的,头发因没来得及整理而凌乱不堪,眼睑红到不像话,脸颊布满泪痕,整个人瘫跪在地上, 毫无体态可言。
在这瞬间蓄谋的委屈更深,她看着男人的临近,回头告诉奶奶:“奶奶,他就是我男朋友, 我们……”
话音未落,她的肩膀便被一只温暖宽大的掌心覆盖, 来人用这种方式给她温柔的安抚。
他的声线无波澜, 在平静中将凌乱的现实拼凑完整:“医护人员就在外面, 我们去做全套检查,有什么问题尽早解决。”
陆颂衍就是有这样的气场, 让人不自觉想去依靠他,顺从他的言语。
奶奶依旧流着眼泪, 头侧着看向窗外。
她总算没再固执得反驳喻忻尔的话, 随性任人摆布。
喻忻尔赶紧让医护人员过来将奶奶转移到车上,她准备站起身跟过去, 却因为跪太长时间了腿部使不上力道,麻到她重心难稳踉跄了两下。
好在先落入宽厚的胸廓中, 被温暖的一双手抱住。
陆颂衍看着怀里的人,难得贴心安慰:“会没事的。”
喻忻尔点点头,看着奶奶被医护人员带走,她急于去到她身边,无奈身体还是难受到难以动弹。
陆颂衍便扶着她,让她将重心压在自己身上,耐心带领她向前。
奶奶先上救护车,喻忻尔则坐在后方陆颂衍安排的车上,过程始终心神不宁,担心奶奶的情况。
车辆启动,前排戴安递给她一瓶水,她刚想伸手,却先被陆颂衍接过,后者竟替她拧开瓶盖后再送到她面前。
“谢谢。”喻忻尔的声音还是沙哑的,抽了两张纸巾替自己擦拭眼角,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尽管在陆颂衍面前她早就没什么体面可言。
“你需要先做好心理准备。”陆颂衍看着她,淡然出声。
想到奶奶的病情,喻忻尔鼻子再次一酸,好在这次尚能忍住:“听说是癌症,但是癌症也有治愈的可能,不是么?”
陆颂衍没再说些什么劝她接受现实的话,只点头道:“但愿如此。”
但喻忻尔是真的很害怕。
她担心万一奶奶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她要怎么办。
像是需要一个宣泄口,她小心翼翼看向陆颂衍,说道:“他们说奶奶知道自己病得很严重,所以不愿告诉我这个消息,一心想着了断自己的生命。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肯定会因为没能在她身边开导她而陷入懊恼的。”
她知道陆颂衍听得认真,也知道他对她产生一些同情心,也给了她倾诉的勇气。
“她忙碌了一辈子,几乎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在我身上,就算是生了病也想着不拖累我……所以我跟她说医药费都是你出的,就是为了让她知道这些算不了什么,希望她能够接受治疗。”
顿了顿,再换上卑弱的口吻与陆颂衍道:“所以能不能拜托你,在她面前尽可能表现出轻松的样子,至少让她相信我没有因为她而把自己卖了。”
陆颂衍没说话,只用意味不明的眸盯着她许久,表情凝重。
同时车辆已经到达医院,喻忻尔见状,来不及确定那个答案,迅速下车。
先送奶奶去检查,喻忻尔则跑去找奶奶的主治医师,说是奶奶的情况很严重,八成是躲不过了。
她还是不相信,但当报告书出来的那一刻,彻底粉碎了她最后的期待。
癌细胞已经扩散,虽然并不是没有手术的可能,但是意义不大,再加上奶奶已经一把年纪了,再折腾下去对她来说只会是折磨。
听完这些话,喻忻尔恍然明白——自己好像得开始做好失去奶奶的准备了。
错愕空洞的眸对上陆颂衍,她忘了应不应该向他靠近,只感觉连他也离她很远,远到她看不清他。
她张了张口,非常努力才能吐出一句话:“医生说,如果不治疗的话,她没多长时间了。”
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她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不确定男人有没有回应她的话。
但她还是接着道:“治疗或许没有意义,但也能期待奇迹,至少我努力过了,连治疗都不继续的话我肯定会很后悔的。”
“可是治疗对奶奶来说很痛苦。”
“可是我真的不想失去奶奶。”
“我该怎么办?”
终于她落入了一个满是枷罗木香的空间里,四周的气息源源不断拥抱她。
可她却觉得自己很冷,冷到只剩下发抖的能力。
“什么都别去想,先休息。”陆颂衍拍了拍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圈得很紧。
喻忻尔摇头:“我没办法不想,我现在脑子里全都是跟奶奶在一起的画面。”
她是多么自责,如果自己能多关注奶奶,能定期带她去体检,那是不是就不会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明明是她的错误,可为什么要是由奶奶承担。
她早就失了理智,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摆在面前的那些琐碎繁杂的事。
但还好有陆颂衍。
他告诉她:“你现在纠结再多都没用,事情已经这样了,所能做的就是接受。”
他替她抹去眼泪,以理性清晰的思路告诉她:“她现在转入病房,等她苏醒后好好跟她聊,事已至此只能尊重病人的意见,在这段时间内你最好先休息调整好状态,否则你们的谈话过程只会更消极。”-
其他事情陆颂衍都已经替喻忻尔处理好,她不需要再考虑什么,只需要听他的话。先去以家属的身份签署各项协议书,再坐下缓和情绪,等着奶奶清醒。
过程她给自己的父亲打了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父亲很快赶过来,却除了悲伤外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们商量过了,最主要还是看奶奶的意见,要不要手术的决定权在于她。
奶奶醒过来后,喻忻尔尽可能以最平静的状态告诉她这些消息。她的态度在意料之中——拒绝治疗,坚持回家度过最后的时光。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喻忻尔还是难受到不行,几次差点忍不住眼泪。
喻父与奶奶还有些心里话要谈,喻忻尔在病房内呆不下去,孤身推门踏出室外。
陆颂衍还在外头守着她,此刻的他刚接完一通电话,回头来到她面前。
他并非会为她带来多么温暖的陪伴,更注重解决当下的问题。
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已经联系过临终关怀机构,既然不接受治疗,那么只能在最后这段时间内让她过得更舒服。”
他的效率永远这么高,甚至在喻忻尔头脑空白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已经将一切安排得有条有理。
喻忻尔眼里闪着泪光,低声说:“谢谢。”
身体好似只剩下躯壳,她坐在医院长廊的凳子上,任由黄昏的橙色光线将她的影子投在对面的墙上。
陆颂衍的话还在继续:“她现在的情况可以不住院,观察一个晚上后就能离开,后续的日子想去疗养院、或者呆在家里都可以。”
喻忻尔点点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才说道:“如果剩下的日子不多,我想带她出去走走,看一下她没看到过的风景。”
奶奶操劳这一辈子,连走出这个村子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喻忻尔一直想带她去世界各地旅游,可她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持,如今马上没机会了,她不想让这件事成为遗憾。
陆颂衍想了想,自动替她揽下这个任务:“她行动不便,我会派人全程照顾她,机票酒店都会提前安排好。”
喻忻尔一顿。
她没想到陆颂衍愿意为了她做到这个份上。
在这之前,她以为认识陆颂衍是她最倒霉的一件事。
但是在这一刻,她承认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可笑——认识他,是何其幸运。
侧头看着男人,那双澄澈的眸晶莹剔透,泛着疲惫,更多的是感动。
再多的情绪最后也只能汇聚成一句:“谢谢……那些钱我会努力还你的。”
陆颂衍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讨论这些话题,但表情确实因她这话而变阴沉。
他站起身,调整有些凌乱的西服:“哭够了么?够了的话出去吃个饭。”
喻忻尔点点头,跟着站起身。
夜幕降临,与陆颂衍齐处在灯火最辉煌的位置,尽管没有任何食欲,但喻忻尔还是努力吃了点东西。
她晚上的话尤其多,围绕自己与奶奶的过往,讲述了很多很多,似乎根本说不够。
尽管多的是惆怅,但她还是尽可能将悲伤压在后头,努力应对。
从餐厅出来的刹那,有阵风吹过,凉意扩散。
又有件衣服披在自己身后,给她温暖。
这瞬间,忽然让她觉得,其实最近也并非糟糕透顶。
至少,在最无助的时候还有人在身边,替自己出谋划策,分担了大部分的愁苦。
第28章 陪伴
a城虽然是喻忻尔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 但可悲的是,她在这边竟然没有一个落脚点。
陆颂衍似乎看穿她的难堪,全程未提, 但直接将她送去市中心的酒店。
两人到达的时候,服务生已经将必用品准备好,她只需要洗漱好好休息,其他什么都不用自己准备。
喻忻尔也冷静下来了。
她坐在室内的秋千上,望着窗外由霓虹灯组成的世界,隐约捕捉到从玻璃上倒映着的陆颂衍的身影。
恍然想起自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关注陆颂衍。
睨着男人将一杯水放在离她最近的大理石餐桌上, 没有任何言语,转身便要离开。
喻忻尔回头看向他,失神问道:“你晚上在这边方便么?”
陆颂衍动作顿了顿,不知是冷嘲还是调侃地回应道:“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不是这个意思。”喻忻尔解释, “你工作怎么办?”
“陆氏上下多的是人,未必需要我出面处理。”陆颂衍依旧保持站着的姿态, 居高临下与她对视, 但少了那股威赫。
喻忻尔看着他, 竟然想多与他聊几句话。
莫名地点了点身边空着的秋千:“坐吗?”
陆颂衍扫了眼,表情冷淡:“我不坐秋千。”
“就当是陪我呆一会。”喻忻尔小声。
今天几乎算是她人生的至暗时刻, 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也不是铁打的, 总需要寻得一个安慰。
陆颂衍是她唯一的寄托, 自然让她想要完全依靠他。
陆颂衍还是没有多大反应,略微皱眉睨视她。喻忻尔以为他又有什么意见, 干脆闭嘴继续独自惆怅。
才见男人从旁边拉了张椅子放在她身边,优雅惬意坐下来。
……他果然不坐秋千。
喻忻尔抱着秋千上的抱枕, 任由身体轻轻摇晃,心也被带去远方。
才出声问:“你是因为知道我在这,所以才会专门过来的?”
陆颂衍扫了她一眼:“不然?”
察觉自己问了废话的喻忻尔抿唇,漫不经心扣着自己的手指,“你怎么知道的?”
“病人的身体情况有专人负责,出现异样会汇报。”陆颂衍解释。
中午他们本约好去挑选礼物,他等了许久才发现是喻忻尔失约,但他自然不会傻到以为她又动了什么逃跑的心思。
察觉异样之后派人查过奶奶的检查报告——老人重病在身,她又消失得突然,不用想也知道后续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他知道跟奶奶有关的事都只由喻忻尔一人处理,也知道她一个人应对不过来,便随着她过来,他有资源及人脉,效率会更高。
得知这一切的喻忻尔动作僵滞,任由内心混乱的情绪翻滚。
低头,只能留下一句:“谢谢。”-
翌日喻忻尔便为奶奶办了出院手续,奶奶的情绪比昨天更稳定,决定回家度过最后的时间。
喻忻尔借机与她讨论过出去旅游的事情,奶奶本想让她好好工作别乱花钱,但终拗不过她的坚持。
“我去看看有哪些地方值得去,做下准备工作,再跟公司请个假,我们就出发。”喻忻尔告诉她。
奶奶叹了口气:“你啊,还是得为了自己想想。”
“放心吧,有人会替我着想,我会过得很幸福的。”喻忻尔道。
一群人将奶奶送到车上,喻忻尔陪伴在她身边,接着说:“他等会会过来找我们,我让你们见见。”
陆颂衍还有工作要处理,她先奶奶送回家,在她卧室陪着她聊了很多,慢慢找到多年前小女孩与长辈分享心事的感觉。
一听说陆颂衍到达,喻忻尔立刻跑出去迎接,提前小声在他耳侧提醒:“奶奶可能会跟你说几句话,你顺着她的意思就行,别让她放心不下我。”
陆颂衍没回答她,径直步入室内。
喻忻尔只能快步跟上去,谨慎介绍:“奶奶,他叫陆颂衍。”
“我从他们口中听说了。”奶奶回答,兴许是想为喻忻尔撑点场面,她的语气都变得强硬些许,“陆先生,原谅我这把老骨头坐不起身,只能以这样的姿态跟你对话。”
“您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我突然前来更担心冒犯了您。”陆颂衍主动弯腰与她对话,给足了尊重。
奶奶直接进入正题:“我不知道像您这种身份的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思跟我们忻尔在一起的,尽管您为我帮了很多忙,但倘若是以我孙女的性命做交换,那不如直接为我做个了断。”
“奶奶。”喻忻尔张嘴想说什么,可惜并没有人理会她。
陆颂衍颔首回答:“您放心,我并非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是因为她才会跟她在一起。”
奶奶还是不放心:“你喜欢我们忻尔哪里?”
陆颂衍牵起喻忻尔的手,依旧不慌不乱:“我认为感觉这种事是说不清具体的,她能带给我从未体验过的幸福。”
喻忻尔悄悄看向陆颂衍。
他的气场是真的很足,演技也好,眼神真诚得让人完全难以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奶奶才松口:“既然如此,那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别因为我的事而让她在你面前抬不起头。这孩子打小就没体会过父爱母爱,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给她一个家。”
喻忻尔的喉咙再次泛着酸。
她听见陆颂衍保证的声音:“放心,只要她愿意,那么我会的。”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逢场作戏,是两个人为了老人编造的善意的谎言。
但喻忻尔还是足够感激,为陆颂衍的话而觉惊喜。
她还想在奶奶身边多停留一段时间,但奶奶终是劝她回去工作,别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最终离开的时候难免含着泪,喻忻尔不舍得招招手,计划着下次见面。
回到车上,喻忻尔看向陆颂衍的眼神还是挂着感动,无数次说着:“谢谢你。”
陆颂衍不动声色松开还牵着她的手:“每次都是这两个字,你不如想想,你要怎么还清欠下我的这些钱。”
——她昨天亲口说的,会努力还。
事实是,倘若真的要还,这笔钱足够让她不吃不喝奋斗一辈子。
喻忻尔抿唇叹息:“我能用其他方式还么?”
陆颂衍饶有兴致挑眉:“比如?”
“比如,卖身?”喻忻尔越说越没有底气。
连陆颂衍也觉得好笑:“怎么,今后的每一次都要跟我明码标价?”
“嗯。”喻忻尔眼神暗淡,“除了身体外,我就没有其他筹码了。”
“怎么没有?”陆颂衍点了支烟,慢条斯理回应道。
“……什么?”
男人没明说,但喻忻尔大概能从他的眼神以及表情中读懂他的潜台词。
试探性捂住胸口位置:“你想要这儿啊?”
陆颂衍还是没回应她。
喻忻尔张了张口:“我就一颗心脏,给了你之后我会死的。”
陆颂衍低笑,竟有耐心陪她周旋:“你不给的话怎么知道?”
尽管现在是她欠了陆颂衍的债,但她还是不可能那么轻易顺着他的心思妥协。
反问:“那你的会给我吗?”
“现在是我在跟你谈条件。”陆颂衍提醒。
喻忻尔则坦然回答:“那我选择直接用钱还清。”
用一颗心脏换一笔钱,不值得。
更何况,分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陆颂衍的面色低沉些许,迅速将烟掐灭。
他本不会在意那点钱,但是她先提出跟他划清界线,决心做到不对他有所亏欠。
那么这笔债他非算不可。
牛津皮鞋踩在香烟上,止住最后一丝灰烬,他告诉女人:“那你最好仔细思考,自己还能通过什么方式还清,单凭身体,怕是没那么值钱。”
话落上车,留下尾音散在空气中-
回到京城后的生活进入正常轨道,喻忻尔每天都会与奶奶通电话,确认她的情况。同时还在准备旅行攻略,准备找个天气好些的时候出行。
不去想起奶奶的病情的时候,她还是那个躲在长辈身后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但每次想起奶奶的病情,所带给她的情绪只会是悲伤。
工作的事情告一段落,她终于有时间与陆颂衍一块挑选舒南笙的订婚礼物。这算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逛街,相处得还算友好,就是在选礼物的时候发生了分歧。
陆颂衍所挑选的东西无非就是珠宝,认为这足够大气华丽,但喻忻尔坚信舒南笙不缺这点珠宝,就算是买了她也不会佩戴。
于是她选中一款颜色较为浓艳的丝巾,与舒南笙的性格较为符合,猜测她应该会喜欢。
最后自然是喻忻尔在这场辩论中脱颖而出,陆颂衍说不过她,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来。
结账后离开,过程恰好撞见一家击剑馆,喻忻尔心血来潮想到过去玩一会,刚换上衣服时就听见陆颂衍的声音:“会玩?”
喻忻尔点点头,坦白:“这里我经常过来。”
陆颂衍没明说,但俨然明了。
又是梁俞哲教的。
于是在后面两人的对决终,喻忻尔发现,陆颂衍压根不留情,出招精准又猛烈,甚至不给她还手的机会。
以绝对的优势碾压,结束后又娴雅将设备往桌上一扔,丢下累到走不动的喻忻尔先去换衣服。
喻忻尔内心暗骂几声,决心下次再也不跟陆颂衍一起接触这些。
晚上便随着陆颂衍去到游艇那边参加他们的聚会,这边是他们兄弟间的交流场所,他们空闲时间都会在这小聚。
喻忻尔总算见到舒南笙,将礼物递给她,两人一见如故,成功将两个男人抛弃在后。
舒南笙对喻忻尔的喜欢几乎写在脸上,大胆与她通风报信:“好多次我让大哥带你参加活动,他就是不听,不过没关系,我都帮你看着他,不让他跟多余的人交流。”
喻忻尔笑着,话也跟着多了起来:“那他有吗?”
“那倒没见过。”舒南笙拉着喻忻尔手,“不得不说,陆大哥在感情上还是挺专一的。”
兴许是听见这头有人在夸他,本靠在沙发角落的男人侧头往她们的方向扫了眼。
倏然插了句嘴:“监督我不如监督某人,毕竟我才是被抛弃的那位。”
第29章 利用
“……”喻忻尔瞪了他一眼, 略微带着不满,但碍于这边全是他的朋友,她不好直接与他拌嘴。
不想理会他, 倒是没想到舒南笙会替她说话:“陆大哥你怎么又是这副表情?我说真的,没几个女孩子能够忍受,你至少哄着她点嘛。”
喻忻尔闻言笑盈盈应和,陆颂衍欲言又止,偏头咬着刚点燃的雪茄。
但就这么一会功夫回头时他又成了透明人,无人再理会他,只能听着耳侧两个女孩的谈话声。
“你上次是不是来过这边?”
“对。”
“那有没有去其他地方参观过?”
“还没呢。”
“那我带你出去走走!这边可大了。”
尽管两人此前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但见面却一见如故,三言两语间已然互相手拉着手站起身。
陆颂衍仅低身拿了杯酒,那两人已经消失在门口,连句招呼都没打。
“人呢?”刚替舒南笙拿了杯果汁过来的陆持临睨着空空如也的座位, 干脆放下,坐在陆颂衍身边。
男人捏着雪茄的手示意室外:“出去了。”
陆持临正准备随着往外走:“她一个人?我去找她。”
但被陆颂衍阻止:“两个人。”
陆持临了然, 他听舒南笙介绍过陆颂衍身边的那位, 说的时候还专门强调是陆颂衍的初恋。
他举杯与陆颂衍碰了碰:“难怪爸最近那么急着为你办相亲宴。”
在陆家里, 陆颂衍虽与其他人的关系都不亲近,但他的能力是最强的, 也是最早接管陆家企业的人。
他虽不用代表陆家联姻,但也代表着陆家的门面, 陆莨自然不愿意让整个陆家落入一个身轻言微的人手上。
陆颂衍动作顿了顿, 冷笑:“杞人忧天。”
陆持临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脉, 整个陆家只有他最懂他在想什么。
他看向窗外,这边的角度还能看见两个女孩站在楼下甲板处吹着海风自由张开双手迎接的画面, 这是只有从她们身上才能看到的美好。
忽而出声:“舒南笙很喜欢她。她们年纪差不多吧?”
“她24。”陆颂衍盯着空了的酒杯,从杯壁倒影里观察那个笑颜。
“都是小姑娘。”陆持临笑了笑。
收回目光,终是提醒一句:“差不多就行了,总不能耽误人家太长时间。”-
喻忻尔跟着舒南笙几乎将整艘游艇除了客房之外的每处角落都走了个遍,这边位置太大,单是如此她都已经累了。
回到顶层宴会厅时,陆颂衍正呆在角落的台球桌旁,与他的几位朋友一块玩。舒南笙前去找陆持临,喻忻尔则主动往陆颂衍的方向过去。
“你家那位来了。”她过去时恰好听人调侃一句。恰巧陆颂衍刚落下的一杠打偏,球没入袋,又引来揶揄声,“看来美人总会让勇士失了智。”
喻忻尔弯唇应和,以一副乖巧的形象站在陆颂衍身边。
陆颂衍将台球杆递给她,示意她打。
张口便是:“他应该教过你吧。”
喻忻尔知道他又在芥蒂梁俞哲的存在,假装没听清楚,单手接过,擦了擦杆头。
见球权来到她这边,她礼貌说句“献丑了”,随后弯腰瞄准,果断出杠,白球跳跃过障碍球,直击靠近袋口的球。
碰撞声起,一杠入袋。
周围传来几阵掌声:“可以啊,看不出来技术这么好。”
喻忻尔弯唇:“陆总教得好。”
她瞄准下一颗球,正准备出杆时右手先被握住,制止她的动作。
紧接着男人身躯压在她身后,另一只手绕过她撑在台面处,两人身体相贴,体温融合。
喻忻尔的心跳漏了一拍。
男人的注意力却完全落在球桌上:“你这么打只会输。”
喻忻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黑8球就在袋口附近,而她所在的位置过于危险,容易连带黑8球一块入袋。
“看好了。”陆颂衍的气息协同她耳侧的发丝拍打在她的皮肤上。
话落,右手边的力道加重,准确无误击中白球,来了个完美的拐弯球,让目标球稳稳擦着空隙入袋。
过程略微碰到黑8球,致使其轻微移动,喻忻尔紧张得不敢呼吸,盯着那颗摇摇欲坠的球。
耳廓处的笑带着势在必得,男人随之道:“这个技术,配得上教你么。”
“……”没等喻忻尔回应,他已经松开她,坦然走到一侧喝酒。
喻忻尔看了他一眼,回头简单活动两下,才随便击中一颗球,结束她的球权。
这么一来身边的起哄声更多,陆颂衍偶尔会回应几句,互相玩得来,还有好几个闻声过来围观球局的人。
与喻忻尔对抗的那人笑道:“这让我怎么敢赢?”
喻忻尔嫣然回应:“你可别放水,我们两个对抗你一个已经够不公平了。”
台球赛还在继续,陆颂衍不怎么参与,喻忻尔便独自判断场上局势。
她球技虽然算不上有多好,但基本的技巧还是清楚,再加上自己正以陆颂衍的名义打,她还是想胜出的。
兴许是看出她的胜负欲,身后几人的话题偶有在她身上停留,与陆颂衍打诨。
喻忻尔也会听着,在恰当的时候回应几声。
直到听见一阵对话——
“你明天不是比赛?怎么今晚还有空过来。”
“反正也无聊,过来放松不更好?”
“什么比赛?”
“车赛,有个自不量力的家伙找上门,这不陪他玩玩哪说得过去?”
身后哄笑声一片。
心里总有种预感,喻忻尔动作顿了顿,不免回头看了眼。
有位全身工装穿搭的人在人群中,边抽烟边与同伴吹水,颇有些玩世不恭。兴许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也朝她的方向看了眼。
喻忻尔大方点头问好,又听他的声音:“新面孔,谁带来的?”
“陆颂衍。”有人替他回答。
喻忻尔乖乖抓着球杆站在陆颂衍身边,主动自我介绍。
话题并没在她身上,对方只示意陆颂衍:“行啊你,知道带个伴儿过来了。”
从他们零星的几句对话中,喻忻尔不难知晓那人名叫尤铠,是位职业赛车手,明天有场双人的比赛——凑巧明日也是梁俞哲车赛的时间。
她不知道会不会这么巧,却没有过问的机会,只能暗自听着他们的对话。
但倒是陆颂衍的声音先出现:“不继续打?”
喻忻尔回神,看向台球桌:“打。”
场上仅剩几颗球,还没能分出胜负,好在台球桌与这边的距离不远,她尚能清楚捕捉所有交谈。
“跟一个非职业的人比赛?他哪来的胆子。”
“前段时间咱们不是给了他一点教训么,他车行几乎开不下去,调查了一圈最后怀疑到我们头上来,还派人把我那招牌砸了。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去,偏就与他对着干,结果你猜怎么着,过了两天那孙子主动登门道歉,说要继续跟我合作。”
信息都对得上——明日与尤铠比赛的人真的是梁俞哲。
喻忻尔呼吸放缓,眼神注视台球桌,但心思压根难以保持冷静。
场上还有最后两个球,只要在不打中黑8球的前提下将另一颗球击入袋中她就能胜出。
抬手擦了擦杆头,找了个合适的位置。
左手摁在桌面准备好手架,右手抬杆,准备打下最后一球。
耳侧的声音还在持续:
“他前段时间不还挺狂?怎么现在这么孬了?对了,听说你们那车赛地点就在你的车场里?”
“对。”
“那车呢?”
“今晚拖过去了,明天再找拖车肯定来不及。”
“他心那么大,直接将车留在你的地盘了?”说话那人笑,不知是在暗示还是在开玩笑地来了句,“这要是想动些什么手脚岂不是轻轻松松?”
出杆的手明显颤抖,力道下得太过,撞击声尤其明显。
白球直接飞出场外。
塑料与地板碰撞的声响融合在躁动的环境中,好在似乎无人在意这头寻球人的狼狈,雅兴依旧。
喻忻尔将球握在掌心,干脆蹲着在黑暗处调整心绪。
但刚准备站起身时,倏然与那束意味深长的视线撞上。
他注视了她很长时间,尽收她的每个表情变化,自然而然解读出她的在意。
喻忻尔错开对视回到台球桌,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大大方方出声:“没想到差了一点,我输了。”
对方则回应:“看来放水的人是你,承让了。”
喻忻尔重新将袋中的台球整齐摆放在三角框里边,还有其他人过来这边玩,她便识相得替他们让路,回到陆颂衍这边。
其他几人已经切换到其他话题上,喻忻尔只多看了一眼,回头朝陆颂衍耸肩:“我输了,是不是让你丢了面子?”
“输赢无所谓。”陆颂衍只看着她,与她并无肢体接触,更像是对待一个前来搭讪的陌生女性。
他的话还没说完,意有所指:“你知道是什么事会更让我丢脸面。”
喻忻尔没说话,继而莞尔看向身边其他人,努力表现出一副端庄大方的姿态。
但她的心思还在方才听见的那番话上。
梁俞哲车行出事的罪魁祸首就是这群人,他的仇家也是这群人,况且陆颂衍也参与其中。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多少恩怨,可明天是场赛车比赛,本就具有很高的危险性,他们竟然还想着如何报复他。
那是要出人命的。
知道这些事的她怎么可能继续坦然留在这,她想找梁俞哲告诉他这个消息,但无奈陆颂衍盯得紧,她完全没有这个机会。
后续还有人再提及这个话题,询问了一圈:“明天几点?你们去不去围观?”
这种私人的车赛实际上没什么观赏性,但兴许是对手是他们都感兴趣的人,倒还有几人约着准备过去凑热闹。
问到陆颂衍这的时候,他只举杯答得漫不经心:“明天有工作。”
喻忻尔侧头看向他,心情复杂。身边还有调侃声:“也不问问你家美人有没有兴趣,没准人家想去看呢。”
她也只能弯唇应和:“在他心里,我的位置都得排工作后头。”
几人都聊得开,气氛活跃,但陆颂衍没在这边呆太长时间,随后回到沙发处将外套捞起。
回头冷眼扫了扫喻忻尔:“要走,还是还想在这?”
“你都准备走了,我还有留下来的资格么?”喻忻尔将手机放回包中,跟着套上外套-
踏出游艇后是一片沙滩,海边的晚风凉意明显,就算有外套的抵挡还是冷到发抖。喻忻尔将自己缩成一团慢步前行,余光里是陆颂衍处之泰然的身影,他手上还有另一件没用上的外套,但也没有给她保暖的打算。
喻忻尔忽然想起在a城的那个晚上他替她披上的那件外套,那时他待她温柔至极,悉心照顾,未曾想这么快就回归原样,甚至让她觉得那几天像是一场梦。
回到车上,将车门关上的瞬间她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搓了搓冻僵的手指,又放在暖气口吹了吹,身体机能慢慢恢复。
前排戴安开始汇报工作,陆颂衍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的同时安静听着,这些都跟喻忻尔没关系,她只本分忽略这些声音,重新拿起手机低头摆弄。
翻找到与梁俞哲的对话框,询问他明天车赛所做的准备,但他没回复,多半没看见消息。
她又不能直接打电话给他,只能编辑了一长串的内容,想着提醒他一声。
身侧冷不丁传来出现男声:“打字打得那么快,在干什么?”
喻忻尔拇指指腹迅速左滑,先退出对话界面。
解释:“在找护工了解我奶奶今天的情况。”
陆颂衍没拆穿她,指尖在扶手箱上轻敲,看似惬意,实则不然。
喻忻尔默默将手机放下。
见陆颂衍没有什么主动展开话题的意思,她犹豫了许久,才试着提起:“他们晚上说的那个人就是梁俞哲?”
陆颂衍慵懒回应:“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喻忻尔看着投射到昏暗车内的淡黄光影:“不管是谁……他们不是试图以他的生命开玩笑吗?”
梁俞哲的兄弟告诉过她,他们有分寸,不可能闹出人命,但这些事谁能说得准。
况且,那么多人都在针对梁俞哲,倘若这次的比赛他没能胜出,后面肯定还会对他做出更过分的行为。
“这些话你应该去跟那群人说。”陆颂衍连眸都没抬,“需要我重新将你送回去么?”
喻忻尔哑口。
他当真是陆颂衍啊,几句话就能将关系撇得那么干净。
她不想再自讨没趣,心情低落靠在窗前,过程再悄悄看了眼手机,那条消息已经发了过去,但梁俞哲还是没看见。
又听陆颂衍问:“你们认识那么长时间,应该很了解他这个人吧。”
喻忻尔摸不准他的意思,只能谨慎回答:“还好。”
“还好?”陆颂衍平心定气与她道,“那你可曾想过,他这段时间为什么会对你忽冷忽热。”
喻忻尔的气色并不好看——陆颂衍为什么会知道梁俞哲对她的态度,他对她的调查究竟深入到哪个部分。
咽下那些不快,她回答:“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正常,不存在什么忽冷忽热。”
“没有么?”陆颂衍只轻笑,“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喻忻尔最受不了这样,她知道陆颂衍不会无缘无故跟她扯这么几句话,兴许他手上掌握着些她不知道的消息,这些都足够挑起她的好奇心。
结果却轻飘飘来了句多管闲事,让这一段摸棱两可的对话成了一团迷。
她败下阵来,回应道:“他谈了女朋友,我理应跟他保持距离,这算不上是冷淡的行为,至于他对我的关心那都是基于朋友间普通的问候,我跟他之间也不是你想的那般肮脏。”
陆颂衍这才回应:“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跟他那位恋人的故事?”
“……什么?”喻忻尔怔了怔。
“他一次都没跟你提起过?”陆颂衍再问。
喻忻尔摇摇头。
忽而听一声笑:“你应该庆幸,你在我身边比在他身边更安全。”
意识到他在套话的喻忻尔死死拧眉,深知自己又入了他的局。
来了气,讽刺性冷笑:“我对你们之间的恩怨没有兴趣,你们爱怎样就怎样,但别妄想将我拉下水。”
窗外的景色停止移动,喻忻尔才意识到已经到家,立刻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快步上楼。
后头,陆颂衍靠在车前睨视她气冲冲的背影,侧头点燃咬着的烟,眸底的情绪暗淡不明-
喻忻尔上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机。
梁俞哲还是没有消息,不知道是已经休息了还是太忙。她踏入房间,确认过陆颂衍还没回来后关门,才试图拨通梁俞哲的电话。
直到电话自动挂断都没听见人声,喻忻尔不死心,又重新打一次。
此前很少有联系不上梁俞哲的时候,他基本都能秒回信息。喻忻尔总有总不太好的预感,担心真出什么事。
退回到聊天界面,本想着再多给他发几条信息。
但还没发送,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梁俞哲的电话。
喻忻尔一激,正准备摁下接通键,但后方随之出现开门声。
手机铃声尖锐回荡在整个空间里,她下意识倒扣,神色染上心虚。
男人面不改色解下衬衫扣子,径直上床,伸手毫不费力将女人连同坚持作响的手机捞到身边。
手已经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动,不疾不徐,却像握住她的命脉。
眼神甚至没在屏幕上定格,只在她耳侧出声。
“怎么不接?让他听清我们的声音,不是更有意思么?”
第30章 干净
喻忻尔没接通, 将手机留在大床的另一侧,任由声音响到尽头自动结束。
偌大的空间中只剩下沉闷的喘息与娇弱的低吟声,但此刻只持续半分钟, 又被下一阵铃声代替。
悠扬的钢琴曲像是在为两人伴奏,喻忻尔撩起湿润的眸看向角落被褥中的发着光的屏幕,心思却压根没能在电话上停留。
因为此刻的她正被陆颂衍压在身下,上半身衣物齐整如一,但下边早就覆水难收,有尤为炽热的东西隔着布料蹭着她。
她的身体很敏感,一旦得不到满足, 带给她的那份燥热只会更深。伸出双腿夹住男人的腰,不自觉抬臀靠近他,双手想去解开他的皮带,但无奈先被男人的掌心握住, 举高压在头顶。
铃声再次止住,男人的吻更有力, 单手将皮带拽下, 与她的手腕一同紧绑, 挂在床头的栏杆上。
“松开我。”喻忻尔试着动了动手腕,但压根无法挣脱, 本白皙的皮肤反倒被坚韧的皮带勒到通红。
“我不喜欢这样。”她看向无动于衷的陆颂衍,语气染上商量。
“不喜欢么?”陆颂衍笑了笑, 手落在下方, 轻微挺身。
纵使喻忻尔有再多的意见,在这一刻都变成虚无。
她的双手握拳, 拽着唯一能拽住的栏杆,青蓝的血管从手腕一路向下, 路过峰峦丘壑汇入心脏,与涌动的多巴胺结合。
他们是有默契的,太清楚对方的节奏,特别是她,总能被男人轻松掌控。
就在那一瞬,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缓慢温柔的旋律并不能使男人的速度变慢,是矛盾又富有冲突性的。喻忻尔难受得闭眸,努力想忽略那阵音乐,却还是阻止不了流入耳廓的每个音节。
“第三次了。”陆颂衍提醒她,长臂将她的手机放到身边。
手依旧留在她的腰间,眼睛扫向屏幕上清清楚楚备注着的“梁俞哲”三个字。
“这么着急,应该有什么急事。”陆颂衍声线中有些气音缠绕,这样总能使他的声音愈加性/感,“再不接的话怕是不太礼貌。”
“帮我挂断。”喻忻尔想伸去触摸手机,但无奈手仍被禁锢着。
她的身体也难受得不行,只想着沉浸在当下。
“接通吧。”陆颂衍却有着轻而易举触碰手机的能力,“有什么事最好说清楚,别让他再来打扰我们。”
“别……”喻忻尔气得想去踢陆颂衍。
但陆颂衍已经帮她摁下接通键,把手机摆放在右耳旁,居高临下凝视她。
喻忻尔咬牙死瞪着他,脖颈处的青筋凸起,却一点声音都没敢出。
因为陆颂衍的动作没有停,每一下都落在最底处,而她可怜的理智也悬在最边缘。
她张了张口,刚想努力呼吸。
耳边传来富有磁性的嗓音:“忻尔?你在么?没出什么事吧?”
“啊——”
无声的尖叫就在此刻诞生。
几乎话落的当时,喻忻尔浑身都在颤抖。
像是有涡流顺着脑部扩散在四肢,让当下的她完全不受控,大脑一片空白。
陆颂衍贴心得停下,拍打声不再,喘息声更小到听不见。
留下的只有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忻尔?能听得见么?”
“你没事吧?”
持续的时间很长,收缩着,与那担忧的话语一齐。
喻忻尔撩起含着泪的眼眸,先落入面前男人黝黑深邃的瞳孔里,如同坠入深渊。
艰难从中脱身,她垂眸吸了吸鼻子。
才侧头与电话那头的人道:“我没事,刚才没看手机。”
“那就行。”梁俞哲明显松了口气,“我看见你给我发的消息了,放心吧,我有分寸。”
这话是喻忻尔等了一个晚上的话,但此刻的她压根没能静下心来回忆晚上发生的事,她的头脑依旧混乱得很,那股因疯狂留下的余韵仍存留。
“好。”她说,声音里满是疲惫,“那就行。”
“你声音怎么有点哑,刚哭过?”梁俞哲捕捉到异样,“心情不好?”
陆颂衍就像耐心耗尽,紧摁着她,重而深地挺身。
喻忻尔的手再次紧握栏杆,尽可能不让自己的声音染上娇媚:“没有。”
“我晚上就在准备车赛的事,没怎么看消息。”梁俞哲顿了顿,再说,“你又回到陆颂衍身边了?”
“……”
喻忻尔低着头,努力忽略面前那束越来越冷的视线。
可传来的力道一直在发出警告。
“嗯。”她低声回答。
“他强迫你的?”梁俞哲继续问。
喻忻尔双手握得更紧,呼吸再难控制地颤抖,但还要强忍着不能出声。
“不是。”她说话,任命似的闭上眼睛,“我不跟你说了,你明天比赛……”
最后甚至连“加油”两个字都说不下去,因为再多就会露陷。
她无声抽泣,恨不得能立刻挣脱开束缚住自己的皮带将电话掐断。
但是她没有这个能力,陆颂衍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他多么喜欢以这种方式折磨她。
对话进行到这,梁俞哲其实能察觉到什么。
他本还有些话想说,又立刻收了回去,只说句“好”之后主动讲电话挂断。
他还是展现着对她的保护,连句稍显暧昧的“晚安”都不会说,识相表现出生分的模样。
直到通话只剩冰冷的电流声,喻忻尔才敢发出声音。
男人落下的劲更狠,她身体被迫向后仰,肆意抖动的头发黏在被汗浸湿的脸颊上。
喻忻尔知道陆颂衍在气什么,她的身体已经过了最敏感的时候,且是在与其他男人对话过程中产生的。
这点她解释不来,因为事实确实是这么巧。
陆颂衍依旧没有将她解开的打算,双手捧着她的脸,指尖的力道大到能将她掐出血。
“你念了一个晚上的人,就与他聊了这么几句?”他咬牙,话语从齿缝间钻出,“你舍得么?嗯?怎么不多说点?”
喻忻尔回答不上来,只能用腿部控制他,用尽全力,试图让他轻点。
但换来的还是男人发了疯似的狠劲:“你不是很喜欢他么?喜欢到只听见他的声音都受不了,要不要我再帮你打一通电话,让你听着他的声音,这样会让你更有冲动。”
喻忻尔紧咬着唇,身体陷在柔软的床上,分不清是哪里带给她的痛楚更深。
“别。”她也只能低声祈求,“陆颂衍……我没有。”
“没有什么?”男人声音附在她耳侧,又咬着她的下耳垂。
喻忻尔的哭腔明显:“不是因为他,不是……”
“这么急于否认?”陆颂衍讽刺一笑,“是怕玷污了你的白月光?”
她再答不上来,只能以动作回应,包括敏感到轻轻一掐就能红到几乎出血的浑身,也包括情不自禁收紧的脚尖。
其他话语只能化为呻/吟,又被全数吞下,最后彻底崩解。
这一晚算不上是多么美好的回忆,陆颂衍仿佛要将她的力气耗尽,换着法地让她弥补先前那一次。
喻忻尔确实沦陷了好多回,大脑持续处于兴奋状态,腰不像是自己的,四肢更是酸得快散架。
最后她也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只知道自己睡得很沉,几乎昏死。
醒来时的全身更累,差点连下床的力道都没有。
她坐在床边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然来到中午,周围空空无人,陆颂衍明显已经出去。
强撑着不适来到窗前,凭借窗外的冷风让自己沉重的大脑恢复冷静,慢慢地才将昨晚的记忆拼凑完整。
想起梁俞哲的那场比赛,她回去换了套衣服,又戴上帽子口罩打车前去他比赛的那个车场-
空阔的场地里只有寥寥几个人,除了梁俞哲熟悉的兄弟外还有昨晚见过的那群人。
既然已经互相认识过,喻忻尔没敢直接过去与他们打照面,只得远远站在入口处观察。
此刻比赛刚准备开始,梁俞哲在上车前专门检查过他的车,确认没问题后才进入驾驶座内。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喻忻尔的心也跟着吊起来。
梁俞哲玩超跑已经很多年,因为热爱所以才开了间车行,但他不太擅长赛车,更何况他的对手还是职业赛车手,对比起来劣势十分明显。
喻忻尔其实不太清楚这场比赛对梁俞哲的重要性,她不在意他的输赢,但她担心的是他的安危,特别是在听了昨晚那番对话后。
可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在最后一圈步入弯道的时候,梁俞哲所驾驶的迈凯伦不知是磕碰到什么地方,导致车辆打滑,完全失去控制。
瞬间烟雾弥漫,刹车声冲破天际,连空气里漂浮着的也是最让人不安的氛围。
视野中那辆车车轮与地面摩擦到冒烟,在打了两个圈之后撞击在外圈护栏上,惊险与惊慌并存。
场外已经有工作人员上前准备救援,喻忻尔急得掐紧自己的手,再顾不上矜持,越过栏杆跑进场内。
好在没出什么大事,梁俞哲尚能完好无损从车内下来,踉跄走到车前关注车的损坏程度。
“……靠。”梁俞哲气到出口脏话,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一辆车损毁。
“什么情况?”旁边有人问。
“车爆胎失控。”梁俞哲解释,怒气全然写在脸上。
他回头正准备找尤铠算账,但没想到会撞见喻忻尔。
脚步顿住,继而选择先朝她的方向过来:“你怎么也过来了?”
“你没事吧?”喻忻尔拧眉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步伐。
“没事,只是有点抽筋。”他说,同时看向车场中央的大屏,上边已经在庆祝尤铠的胜利。
“先去补给站处理吧,其他事都不急,身体重要。”旁边人提议,让医护人员过来架着梁俞哲前行。
梁俞哲让喻忻尔也跟着去,喻忻尔再看了眼被撞到惨不忍睹的迈凯伦以及在终点处得意洋洋庆祝的一群人,心思复杂。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爆胎,车确定没问题?”有人问,语气里挂着明显的怒意。
梁俞哲回答:“没有,我检查过了,是赛道的问题。”
“他们玩阴的?”
梁俞哲先看了喻忻尔一眼,欲言又止,回头才道:“还不确定。”
梁俞哲没有大碍,医护人员简单处理过他的扭伤,让他先别动弹。
其他人怒意颇深,咽不下这口气,继而出去找尤铠对质。
补给站内只剩下喻忻尔与梁俞哲两个人,喻忻尔走到他身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
犹豫很久,才出声道:“我担心这件事跟陆颂衍有关系。”
“他们那群人都是一伙的。”梁俞哲道,还为她倒了杯水,“不过你别担心,就算跟陆颂衍有关系也不是你的问题,我跟他们的矛盾一早就有。”
想起什么,喻忻尔才问:“跟你说过的正在调查的那件事有关?”
她至今不知道来龙去脉,但她不止一次从梁俞哲或是陆颂衍的口中听到零星有关那件事的话语。
大概就是,他们互相怀疑,又在暗中使坏,因而结下梁子,导致在事业生活上各方面都不合。
所以今天会在赛场上做手脚也在情理之中——那是他们对他的报复。
“是啊。”梁俞哲出声,“我倒是好奇,他们还会做到哪个程度。”
喻忻尔看向室外,这里能够关注到正激烈争执的两拨人,双方情绪激动到几乎上手。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喻忻尔叹了口气,“你不是也在调查陆颂衍么?或许我能知道些什么。”
她知道梁俞哲肯定不会让她参与这些事,便赶在他拒绝前补充:“他昨晚问我认不认识你女朋友,我总感觉他在试探我。”
梁俞哲皱眉:“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喻忻尔回答,“他之前也问过你跟你女朋友的关系……他是不是认识你女朋友?”
梁俞哲还没回答。
喻忻尔顿了顿,补充:“或者说,你女朋友也跟那些事有关?”
但话音刚落。
却忽然被梁俞哲用眼神示意别说话。
她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有个人影正从室外奔跑过来,步伐匆忙。
意识到那人是谁,喻忻尔赶紧往后撤些,拉开与梁俞哲的距离。
“阿哲!”人影停留在梁俞哲身边,紧张查看他的情况,“你没事吧?听说你出了车祸,吓死我了。”
“没事。”梁俞哲安抚性揉了揉女人的头,撇去其余的情绪,只留下对她的温柔。
他的注意力只在对方身上,聊了好几句后才看向喻忻尔。
主动介绍:“我女朋友,薛梦蝶。”
“你好。”喻忻尔莞尔自我介绍,主动为女人腾出位置,看着他们亲密相处。
薛梦蝶对她有明显敌意,并未回应她的问候,宣示主权似的搂紧梁俞哲的手臂,与他撒娇,完全将她冷落在外。
就连梁俞哲的注意力也没在她身上,只陪着薛梦蝶闹。
察觉自己是多余的存在的喻忻尔选择识相不打扰,只留下一句:“那我先走了,你没事就行。”
梁俞哲回应了句让她注意安全,薛梦蝶一句话都没说,但用不怀好意的目光再看了她一眼。
就着亲昵的谈话声,喻忻尔踏出补给站,一直走到脱离里边人视野范围的位置才停下。
回头再看向那头。自薛梦蝶出现后她就成了透明人,连梁俞哲也没搭理她。
难怪此前大家都说梁俞哲对这任女朋友的态度特别好,现在她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不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倏然怀疑梁俞哲并非因为喜欢薛梦蝶才会跟她在一起。
“忻尔?”本去找尤铠理论的一群人回来,瞥见她独自站在草地上,便先往她这边过来。
喻忻尔与他们打招呼:“他们怎么说?”
“他们肯定死不承认,一群只会耍阴招的小人。”蒋一鸣面庞紧绷,浑身上下都在展示着他的气恼,“只能先去调取监控,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是对方安排的。
喻忻尔再问:“可是这么做对他们来说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不用出钱帮梁俞哲维护车行。”蒋一鸣道,“明明他那车行出事就是他们搞的鬼,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用找上他们,他们可就盼着这一天。”
“那你们知不知道他们之间因为什么事情才会结下梁子?”喻忻尔还想着能不能从他们口中了解到梁俞哲在调查的那件事的具体细节。
只可惜连他们也不太清楚:“很久之前就有矛盾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他们没少干过恶心人的事。”
什么话都没能套出,喻忻尔只能点点头。
又听他们问:“他女朋友在里边?”
“对。”
“那我们还是别去打扰他们了,谁知道他们还打算做些什么。”
打趣声不断,喻忻尔也跟着笑,感慨梁俞哲藏得到底有多深。
几人约了晚饭,喻忻尔还不想就这么回去,便应下跟他们一起。
大家都是朋友,几个男人总会多加照顾她一个女生,聊的话题更多围绕她。
还能大大方方聊起感情的事情:“听说你前段时间刚分手?有没有新欢?需不需要哥哥帮你介绍?”
喻忻尔笑着抿酒:“你介绍的能是什么好人么?”
“怎么不是了?保证都是钻石王老五,一个比一个靠谱。”
“那行呀,我留着,以后有需要就找你。”
“没问题……不过为什么是以后?你又谈了恋爱?”
喻忻尔点点头,因喝酒后脸上淡淡的红晕而是她添了层娇。
几人惊讶:“这么快?行啊你,这个速度怎么还赶上梁俞哲换女朋友的速度了。”
他们并不知道喻忻尔谈恋爱的对象是谁,她也没有说的打算。
话题倒是这么继续下去:“话说回来,我还劝过你俩谈个恋爱来着,没想到你们倒是能各找各的。”
“我也这么说过,难得那小子可以跟异性保持最纯洁的朋友关系……确定纯洁吧?别是你俩背着我们偷偷谈了。”
“真没准,我记得梁俞哲还说过最喜欢的类型就是忻尔这类的吧?怎么一个活生生的她就在他面前,他这都能忍住。”
辛辣的酒灌入腹,灼得整个胃滚烫,喻忻尔眉宇拧成一团,却还想接着倒酒。
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想靠着酒精让自己清醒些,不得不说这是件很有效的方法。
却忽然被摁住,来自从身后出现的一只手。
同时伴随其他人的揶揄声:“来了,两个小时,看来战绩不错。”
喻忻尔仅看那只手便知道是梁俞哲,没有回头,但眸光暗淡些许。
身边的人为他让位,就让他坐在她身边。
忽略其他声音,梁俞哲坐下后先与喻忻尔道:“这酒对你来说太烈了,少喝点。”
在他女朋友没在的时候,他对她永远这么好,也只有在那人在场的时候他才知道收敛。
就连身边人也说:“刚从女朋友那过来就开始养鱼,够渣。”
梁俞哲堵住他们的嘴,随便胡扯几句,过程还不忘在意喻忻尔的状态。
见她看似不太舒服,又主动道:“吃饱的话我先送你回去吧,不用理会他们。”
喻忻尔点头:“我想出去坐一会。”
梁俞哲立刻应道:“好,我陪你。”-
喻忻尔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行为。梁俞哲有女朋友,她有男朋友,而他们却在黑夜一齐坐在酒馆门口的台阶上,并肩相靠,略显暧昧。
可她确实有很多疑惑的点,需要与梁俞哲静下来聊一聊。
她盯着地面上两人一致的影子,还记得他们刚认识那天,也是在这么一个降温的黑夜,他从酒吧内将差点被猥/亵的她救出来,亲自送她回学校,并叮嘱她:“你太单纯了,在这种地方很容易被盯上,最好带个熟悉的能保护自己的人一起。”
那时也没想到,他会成为他口中的那个人,总出现在各种鱼龙混杂的场合里护她周全。
“所以能告诉我吗。”喻忻尔率先出声,“你跟你女朋友是怎么开始的?”
“是我接近她的。”梁俞哲一副轻松惬意姿态,“你知道的,我谈恋爱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
“跟你那个计划有关系?”喻忻尔坚持问。
这次梁俞哲没有隐瞒:“嗯。”
她确实猜中了,他这场恋爱谈得另有目的。至于具体的,梁俞哲不愿说,她也不再过问。
“我自有分寸,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梁俞哲补充,“我反倒更担心你,你怎么又回到陆颂衍那边了?”
“因为我奶奶生病了,我需要他的帮助。”
“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
“不太方便,而且这段时间你事情那么多,我不好打扰。”喻忻尔打断他。
才接着说:“其实他对我很好的,真没事。”
为了佐证这个说法,她将与陆颂衍的一年约定告诉他,说是这种日子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
梁俞哲看着她,眼里的担忧还是没散去:“但你想过没有,他是不是真的抱有目的。”
但喻忻尔摇摇头。
有什么目的么,这都不重要了,况且她也并非是喜欢陆颂衍才会跟他在一起。
她释怀般出声:“我只要确认他不会伤害我就行,反正就一年,很快就能过去了。”
梁俞哲沉默了片刻。
再问:“分不了?”
“嗯。”
梁俞哲收回目光,最终也只能是一句提醒:“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
喻忻尔无声,只盯着顶上明晃晃的路灯。
男声与黑夜融合在一起:“不管过了多长时间,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
喻忻尔最后没梁俞哲送她回去,只说是陆颂衍盯得紧。
实际上她想一个人散会步,她的心情低落,思绪依旧复杂。
与自己曾喜欢过的人呆在一起,无论过了多久还是会让人惆怅——是的,她曾经因为梁俞哲心动过。
他是第一个给她善意的人,也是第一个扬言说要保护她的人,他待她温柔,教会她诸多她从未接触过的技能。在面对这么一个人的时候,从没有体会过爱意的她毫无防备地喜欢上他。
但他是个很爱玩的人,身边女人从来没有断过,他时常表现出对其他人女人的兴趣,但从来不会回应她明显的喜欢。
她不甘心,直到去年年底,她发现他有长达两个月的空窗期,终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找了个机会向他表明心意。
但被拒绝得很果断。
那个从没有拒绝过异性的人给了她理由:因为她太干净,而他太脏,他碰不得。
喻忻尔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所谓‘太干净’而被拒绝。
从那时起,她就产生了想要将‘干净’两个字从自己身上剥离的想法。
——在见到陆颂衍的刹那,她心底闪过的想法亦是如此。
天边忽而出现一道闪电,从压抑灰蒙蒙的天色中强势出现,好似在提醒着她。
但她还是没能做好迎接暴雨的准备,来不及躲闪,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了满身。
最后打车回去,但尽管如此她全身还是湿透,狼狈得不成样子。
踏出电梯,推开沉重的大门,迎接她的是全亮的灯,以及落地窗前正观赏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的男人。
闪电还在持续,让世界忽明忽暗,也在男人脸颊打上清晰的明暗分界线。
陆颂衍没回头,让她的身影出现在那扇玻璃的倒影上,也是出现在雨景中。
他只冷眼看着,声音更加平稳:“终于知道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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