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很久……是多久？
不会是第一次碰见的那个雪夜吧？
不对, 那时他们才多大啊，怎么可能……
从叶崎走后，迟羡满脑子都是他最后离开时留下那句, “我喜欢你很久了”。
以至于齐时妍按了三遍门铃她才姗姗来迟。
“您还能再久点吗祖宗，要不是我给你发过消息确定叶教授走了, 还以为你俩亲亲我我到现在呢。”齐时妍见她眼神错愣，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和丢了魂似的，莫不是……”
迟羡打掉她的手, “思想纯洁点。”
“Excuse me ？迟羡, 好歹都是成年人了, 三个月没见亲亲抱抱那个……不是很正常吗？”齐时妍上下打量, 见她衣冠整齐毫无痕迹, 满脸嫌弃, “迟羡你行不行啊, 真浪费我给你腾出来的小半天。”
要平时迟羡肯定就怼回去了，但这次她只是斜了齐时妍一眼, 便面无表情坐回床边。
齐时妍觉得不对劲，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坐到她旁边刨根问底, “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了？”
她瞪大眼睛惊呼，“羡羡，你该不会是被甩了吧？”
迟羡彻底无语, 拽过枕头丢给她, “你才被甩了。”
“那你怎么了？别吊人胃口嘛。”
这让她怎么说。
迟羡埋进被子里，声音嗡嗡, “他说他很早就喜欢我了。”
“什么？”
迟羡耐心全无，起身一字一句道, “叶崎说他很早之前就喜欢我。”
“就这？”齐时妍不以为意，“这不是很正常吗？你演电影票房那么高那么出圈，就算再怎么不关注娱乐圈也能刷到点照片啥的吧？你这么好看谁不喜欢啊，指不定当时答应你结婚的时候就认出你来了。”
“比那还早。”
“还早……是多早？”齐时妍突然抓住她的胳膊，“不会是你刚去京北时在开学典礼上发言的时候吧？我算算啊，那时候叶教授博士应该还没毕业？又或许是看了你发言的视频？”
“哦莫，原来他早就看中你啦，你俩这缘分不浅啊。”
如果是这时候就合理了，她怎么没想到这茬呢？
不过迟羡还是对贝壳的事情耿耿于怀，她攥着被角，“妍妍，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在初中时收到过一只贝壳？”
“贝壳？”齐时妍细想一番，“没有吧？没有印象。”
“叶崎送的。”
“什么？”
“齐时妍我给你挂个号你快去医院看看耳朵吧。”
“不是，不是，你等等，脑子宕机了，让我捋捋。”齐时妍不可思议确认，“你的意思是，你们初中就认识了？”
“不认识，只是偶遇。”
“偶遇？这么巧？十几年之后你们又相逢，认出了彼此……”
“没认出。”迟羡打断。
“切，那还不是因为你脸盲，不然怎么可能现在才到这种程度？指不定人叶教授早就认出你来了。”
“什么是缘分？什么是宿命？你们这就是天作之合啊！”齐时妍一脸花痴状，“好纯情啊，搞得我都有点相信爱情了。”
“那你还等什么啊，直接官宣算了，情投意合，久别重逢，暗恋成真，网友不得磕疯了。”
“醒醒吧齐时妍，网友只会骂死我。”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一段时间，她可不想被推到风口浪尖，况且叶崎身上还肩负国家任务，“我们有数，合适的时候会官宣。”
“行吧，那就拭目以待，啊啊啊再让我感慨一下，电视剧里的爱情竟然就在身边，简直不要太甜……”
情及此，迟羡迫切想看到那只贝壳，给叶崎发了句【我回锦名苑了】，便匆匆回了自己家。
叶崎看到消息时发布会刚结束，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几个实验室学生见他走出报告厅连忙围了上来，特意从学校赶来给他接风洗尘。
张雅希把花递给叶崎，“祝贺叶导顺利完成科考任务，平安归来！”
“谢谢。”
“哦哦哦，三个月没见，导不想我们啊？”谢承远朝叶崎递了个眼神，“大好日子，导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他一带头，其他几个人也跟着起哄，一个个瞪大眼睛看向叶崎。
“我看你还是嫌任务不够多，让你写的论文都写完了？”叶崎挤兑完谢承远，思索片刻，“改日我请大家出去吃，叫上其他同学，地方你们选。”
谢承远自动忽略前半句话，仗着叶崎今天心情好得寸进尺，“择日不如撞日啊导，今晚就去呗。”
“今天不行。”叶崎低头看了眼腕表，“谢谢各位同学的心意，晚点我有事，就不和大家一起吃饭了，我们改日再聚。”
“导这是着急回去见师母了？”谢承远表情贱嗖嗖，“是上次改论文……”
那晚只有他被叶崎抓去改论文，其他人都没听到，见状纷纷一脸吃瓜等待下文。
“谢承远。”不怒自威。
“我错了我错了，导放过我，当我没说。”等叶崎走出有段距离，他才大胆开麦，“导，有空带师母一起吃饭呗，别藏着掖着啊。”
“就是啊导。”
身后起哄声传来，叶崎脚下一滞。
算了，晚点算账也不迟。
出来正是黄昏时分，落日给天边云团镀上金色光芒，一条绛色彩霞横亘蜿蜒，将余晖拉得悠长绵延。
值此浪漫，他打开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她。
【黄昏予你。】
叶崎并不常去锦名苑，但清楚记得她的门牌号。上次离开时她给他录了指纹，路上她一直没回消息，他担心她在睡觉，怕吵醒她，直接刷指纹进门。
眼前赫然闯入她的身影。
迟羡屈膝环坐在地毯上，手臂紧紧圈住自己，目视前方，好像在看什么。天边余晖散尽，暮色暗淡，夜已悄然降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闻声缓缓扭头看向门口，见是他，倏然起身，“你回来了？”
一句可有可无的废话，实则是她还没从巧合里缓过神来。她并不知道到底他们之间的牵扯该追溯到何时，他对她的感情又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
“嗯，发布会结束了，其他事情有条不紊进行。”叶崎打开卧室灯，换好拖鞋走向她，“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话刚落地，他就看到桌上盒子里那枚粉色贝壳。
回忆渐起，他从背后抱住了她，“还留着？”
同样是一句可有可无的废话，好像面对这段往事，他们都没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她靠在他身上，感受熟悉的体温和气息。“叶崎，你还记得那晚吗？”
无需多言的默契，他一下便知她在说什么，“记得。”
“那晚下了很大的雪，狭长的胡同里只能看到你小小的身影，我走近才听到你的哭声，几近被风雪吞没。”
“是，可怜我吗？”
“准确来说，是怜爱吧。”他没想骗她，“那么大的风雪，那么冷的天气，任谁都无法对一个哭泣的小女孩坐视不理。”
“贝壳呢？是别人送给你的礼物还是？”
“遇到你前几天，我父亲去海城参加论坛，顺便带上了我，贝壳是在沙滩上捡的。”他想起什么，“还记得吗？就在你录制《一往无前》的那片沙滩。”
“灯塔下？”
“对，就是那。”
齿轮又多了一环，迟羡转身抱住了他，“可你那时候已经不相信童话了是吗？是为了安慰我？”
“薇薇那时很喜欢童话，我看你们差不多大，猜你可能也会喜欢。”小女孩挂着雪泪盈盈的眼眸再次闯入他的回忆，他不由心疼，“迟羡，后来呢？后来你还在哭吗？”
“没有了，那是最后一次。现在想想好像也没什么，无非是项泽川说了几句孩童间妒忌的话，能猜到多半也是安芸瑶挑唆的结果。但那时却看得比什么都重，甚至无数次萌生过轻生的念头。”
迟羡说起这些话时语气淡淡，没什么表情，好像讲的不是自己的故事。
伤害不会消失，但总会被时间和阅历抚平，长大后的她和项泽川交集寥寥，更不会再去深究此事。
她只会在孤身一人的深夜想到这件事时，想回去抱抱那个在风雪夜里哭泣的自己。
仅此而已。
“那你恨他吗？”
“项泽川？”迟羡摇头，“恨是最无力的情绪，除了牵绊住自己别无其他，与其将恨埋藏在心底，不如好好学着爱人。”
眼眸上挑，四目相对，他从她的眼里读懂了爱。
叶崎曾从齐时妍口中听到过，迟羡并不是一个容易接受爱的人，更别谈去爱人。可他却觉得，没人比她的爱更单纯更赤诚。她只是需要打开心结，而他有幸参与了她慢慢敞开心扉的过程。
令人欣喜。
“迟羡，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过。”他犹豫许久终是开口，“在波士顿，我遇到了项泽川。”
她瞪大眼睛，没想到他们会在异国相遇，不知还有没有立场问出口，“他，还好吗？”
“挺好的，和大多数富家子弟一样，游手好闲，没心没肺，临到期末才为课业发愁。”脑海浮现项泽川那些话，“他并不算坏，宋昕玥蒂邦代言掉了这事，他也出过力。”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对你的伤害就可以一笔清空。迟羡，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伤害是事实，他没立场替她原谅任何。
她似是被震住了，良久才缓缓开口，“是啊，他不算坏，我也从没把他当成坏孩子看。他伤害了我，又帮了我，两清了。”
“不联系，挺好的。”
气氛陡然低沉，粉色贝壳点缀的珍珠正熠熠发光。跳过这个并不愉快的话题，他还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迟羡，还记得你问我为什么生在京城却选择了海洋方向吗？我不敢说是因为那晚一只贝壳的牵绊，这样对你对我都不负责，但从那次遇到你之后，我的脑海便时不时浮现你的身影。”
眼里闪过一丝错愣，叶崎拥她更紧了些。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对你产生别样的情愫。或许是在京北开学典礼上你从容大气的讲话，或许是你每天雷打不动晨跑时的熟悉身影，又或是你在晚会上的一舞惊鸿……我开始有意关注你的动态，直到有一天，薇薇和我说，她很喜欢新上映电影里的女主，是陈导捧的新人。”
“我没想过会是你。”
“当然，我更没想到，你会走到我面前，问我结婚吗。”
“迟羡，我喜欢你很久了，不是五年五百万的交易，是真情实意，是——”
“蓄谋已久。”
深情几近从眸中溢出，他低哑的嗓音蕴着无尽柔情。迟羡感觉像是有什么被牵引着回溯，一幕幕都是他爱她的模样。
迟羡从小到大不乏追求者，有连续一个月送早饭送回家无微不至的，有锲而不舍送情书甜言蜜语的，也有堵在上下课必经之路死缠烂打的……她从未动心过。
为此齐时妍总说她“暴殄天物”，是冷漠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可她今天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的爱是蓄谋已久，是真情实感的蓄谋已久，而非一时兴起的机关算尽。
“迟羡，我万般感谢那晚能在酒吧遇见你，让我更加确定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真切切的喜欢，而不是其他。”
“对上你眼睛的那刻，我未尝不是心跳加速，生怕你反悔，直到拿到了那张受法律保护的结婚证，我才有种真实的感觉。”
“我和你，成为法律上的夫妻关系，尽管那时你只当我是陌生人。但我毫不在意，我相信总有一人我们会撕掉协议，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夫妻。”
“而我，终于等到了。”
她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爱，尽管她已无数次感受到他的爱意。
“叶崎，我爱你。”
赤诚的告白在夜幕下格外热烈，暧昧缓缓在空中漾开，丝丝缕缕落遍每个角落。
手指在她的发丝间游走，情至浓时，缠绵便成了爱的注脚。他们醉倒在地毯，绒毛与皮肤交替摩擦，低吟混杂蛊惑的气息，两人沉浸在坦白后没有任何包袱的欢愉与爱的海洋。
哪有什么生来冷淡，不过是没遇到对的人。
情迷意乱，她从他身上翻至里侧，他在她后腰碰到沙发前先一步用手掌抵住。
“叶教授一定很擅长反应度测试这种游戏。”修长的手指在他的胸前戳来戳去，“奇怪，为什么你身上没有痕迹？”
“嗯？”他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气息逼近，自动忽略前半句话，“因为迟小姐力气不够大。”
竟然敢歧视她。“你才力气不大。”
“哦？”他的眼里带了几分坏笑，“我的力气不够大？看来迟小姐刚刚不满足？”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叶崎你放开我！”
“明天又不拍戏，迟羡……”
“呜我错了，你力气最大。”
迟羡连连求饶，他却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挣扎不过只好破罐子破摔，她感受他炽热的温度，比任何时候来得都热烈。
耳边许久没有声响，他低唤她的名字，“迟羡。”
她闭着眼睛，权当自己已经睡着了。
叶崎瞥见她轻颤的睫毛，没忍住笑出声，“原来迟影后也有演技这么拙劣的时候。”
别扭的称呼夹杂赤裸裸的挑衅，迟羡别过头去，“叶教授演技最好了，明天就推荐叶教授去演戏，来年的影帝一定非你莫属。”
糟糕，好像把小猫惹毛了？
他急忙顺毛，“没有，你演技最好了。”
她权当他在嘲讽，冷哼一声。
“抱你去洗澡？”他贴近她，“我错了。”
以防再度上演刚才的画面，迟羡直接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去。”
说着便要起身。
他伸出胳膊钳住了她，“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休息一段时间再进组，蔓蔓姐挑的《胡同》还不错，正在详谈。刚好从小在京城长大，对角色把握和完成度会更高一些。”她抬眸，“你呢？”
“我要去趟国外。”
第72章 无期限 21
迟羡可不想刚见面就分开, 缠着叶崎磨了好一会儿，他才答应晚些时间再出发。
其实他本就没打算近期去美国，科考回来还有不少后续工作要处理, 加上实验室攒了三个月的各种杂活，他还要在京城忙一段时间。
嗯, 他只是单纯想看她撒娇。
“迟羡，来洗手吃饭了。”叶崎解开围裙，看向沙发旁正在逗猫的她。
那晚过后两人就回了御华府，小橘子被孟瑾养得圆滚滚, 比上次见面整整胖了一圈, 个子也大了不少, 迟羡都有点抱不动了。
她把小橘子放进猫窝, “来了！”
“等等——”
她刚迈出两步, 就见他一脸严肃喊住了她。
迟羡不明所以, 眨眨眼睛试探, “怎么了？”
他没说话，眼神却落在她那双白皙如玉的脚上。
她顺着目光注意到自己没穿拖鞋, 不安分动了动脚趾，讪笑道, “忘了忘了，这就穿。”
木筷搭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沉着声音, “迟羡，以后再让我看到你不穿鞋, 就……”？
竟然威胁她？
她把趿了一半的拖鞋甩在旁边，光脚站回地毯, 双手叉腰仰头不屑道，“就怎样？难道你还要凶我不成？”
手下一滞，叶崎放下碗碟，大步朝她走去。
迟羡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但气势都架起来了，可不能输。
她抿抿唇，“干嘛你……啊！”
叶崎单手将她打横抱起，眼神直直落在她眸中，“不凶你。”
她被钳住，动弹不得，危险气息逐渐逼近，气势顿时便被削减半分，“我错了，我保证不……唔。”
得，被封口了。
许是挑衅意味过于明显，他的吻带了几分惩戒，压得她喘不上气。眸中水雾弥散，她最后靠咬住他的唇才得以脱身。
叶崎没有纠缠，轻轻把她放在地毯上，斜了一眼东倒西歪的拖鞋。
挑衅未得逞，迟羡不情愿穿上拖鞋，落荒而逃。
薄纱挡住了尚且灼晒的阳光，地毯仅有零零光影。小橘子从猫窝里爬出来，长长伸了个懒腰，慢悠悠走到他脚边，前爪试探了几下才大摇大摆蹲在他脚背上。
它瞪着溜圆的眼睛，毫不畏惧打量他。
他俯身拎起小橘子想放回窝里，熟料它的后腿胡乱在空中蹬着，几乎从他手里挣脱，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视线转向那抹气鼓鼓的背影，他倏然笑了。
不愧是她亲手挑选的小猫，连脾气都一模一样。
叶崎洗完手坐回餐椅，盛了一小碗汤放在她面前，她依旧别着头，不动筷也不看他。
惹毛了小猫当然要自己哄，他轻叹一声，绕到她身后，“迟羡，想不想回安阳看看？”
印象里她好像只和他提过一次安阳，还是讲到初中的事时无意提起。迟羡顾不上生气，转身抓住了他的手腕，“你要去安阳？不是还有工作吗？”
“下周在安阳有个论坛。”毕竟是她儿时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他怕她触景生情，“要是不想去，可以回家住几天……”
她摇头，“我和你一起去。”
迟羡爷爷的祖籍在安阳云台，是一个生活节奏慢，很悠然自在的北方小镇。小时候逢年过节，她会随爷爷会回老家看看，印象最深的便是中秋前后到山上捡板栗，秋雨过后落了一地，像蜷缩在一起的小刺猬。
九岁时爷爷去世，一晃竟已经十几年没回去过了。
她靠近他怀里，“时间过得好快。”
“是啊。”他望向窗外已染上橙黄的树叶，“迟羡，又是一年秋天。”
是她最喜欢的秋天，也是他们在一起的秋天。
到安阳的前一天迟羡临时被拉去拍广告，直到半夜才结束。叶崎不想让她这么辛苦，委婉提出可以下次，但她执意要去。
清早起来赶飞机时，她还没睡醒，迷迷瞪瞪闭眼刷牙。
“以后有很多机会，昨天那么累，不如今天在家里好好休息。”叶崎托住她摇摇晃晃的脑袋，还在试图劝说。
“才没有很多机会，就快进组了，这种剧拍起来时间都很长。”她挺直身子，“一年可只有一个秋天。”
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好，都随你。”
虽说是私人行程，但保险起见，迟羡还是带上了他们的爱情保镖齐时妍。
“嗨baby最近过得开心吗？”齐时妍难得早上就很清醒，朝她打了个响指，“感觉你没啥精神啊？昨夜急风骤雨？”
“急风骤雨个头啊，齐时妍满脑子能不能想点正常的东西。”她无奈扶额，“昨晚拍到凌晨两点，我能有什么精神。”
昨天齐时妍外婆过生日，林蔓和姚然陪迟羡去拍的广告。
“对哈，辛苦了您。”红灯亮起，齐时妍盯着她来回打量，“羡羡，你俩这进度有点慢啊。”
迟羡想起某些限制性画面，没吭声，默默望向窗外。
齐时妍在开车也没注意，“对了羡羡，你打算一直搞地下恋情，然后每次都带上我这个电灯泡？多碍事啊，我可不想打扰小情侣约会。”
“不过我也能理解，你才25，事业蒸蒸日上，前几天网上都在传《胡同》的选角，梵奈代言也炒了好一会儿，很多营销号都把你列到90花top了。以前也有，但你也懂，此top非彼top，刚换到电视剧赛道就连拿下两个大制作，又有高奢代言，换谁谁不押你。这时候如果官宣，肯定对你的事业有影响，花粉可不喜欢恋爱脑。”
“我没有恋爱脑。”
“我当然知道啊，但网友可不这么看。”齐时妍越说越激动，“事业上升期官宣恋情，买股花粉扭头就走，就算是演员也没辙。”
迟羡未尝不知道齐时妍话里的意思。
托宋欣玥的福，她在年中狠狠虐了一波粉，高奢、古偶、正剧、电影加上综艺，流量一度霸占榜首，发展势头正猛。
恋爱本是两个人的事，可因为职业特殊，不得不在大众面前摊开，这让她很为难，她在感情上并不喜欢高调。
“我只怕官宣后我演不到想演的本，其他不在意。”
“你不知道蔓蔓姐为了帮你拿到《胡同》这个本，可是在穆总面前费劲口舌，正剧在现阶段对你来说的确不是好的选择。”齐时妍知道迟羡有自己的想法，未知的事情也没必要提前担忧，顺势引到轻松的话题，“羡羡，叶教授没什么想法？”
迟羡还停在上个问题，“什么想法？”
“他占有欲这么厉害，恨不得早就把你公之于众吧？”
“没有吧？”迟羡细想，“前几天我无意听到他和学生打电话，对面缠着他问我，他一句话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那句在几米外都能听到的“师母”属实让她心颤。
齐时妍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你等着吧，我赌他肯定心急。”
迟羡有心事，一路都没睡着。视线随云团来飘忽游走，等待审判还是主动交代的选择充溢她的世界。纠结点来回无非是那几个，反反复复没有答案。
好在安阳浓郁的秋意抚慰了她烦乱的心情。
刚下飞机，习习凉风迎面而来。安阳比京城的秋来得更早，入目尽是橙黄橘绿，清丽的色彩拂走疲惫，心旷神怡，舒畅自在。
迟羡依旧和叶崎分开行动。本次海洋主题论坛设在华大，他拒绝了主办方提供的住宿，选择距离学校不远她常住的一家星级酒店。屋内香薰是柑橘味道，她很喜欢。
“人送到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小情侣喽。”齐时妍陪迟羡放下行李箱就要走，“苏晓彤毕业回了安阳，刚好她这几天有空，我去找她叙叙旧，有事call我。”
苏晓彤是齐时妍大学舍友，迟羡见过几次，很软萌的小姑娘。“好，那你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来。”
叶崎被主办方的人接到，她猜他们应该会聊科研相关的内容，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到，把东西收拾好后，百无聊赖窝在床上看剧本。
谁知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淡淡的柑橘味道缭绕，她睡得格外甜。阳光在她的裙边跳跃，映得细腻匀称的小腿更加白皙。
另一边，叶崎和南清大学的徐星坤教授前后脚到达安阳机场，两人研究的课题有交叉，一直聊到叶崎下车时还意犹未尽，徐星坤甚至直接跟他下了车。
叶崎惦记迟羡，但徐教授毕竟是前辈，他也不好先提离开，两人在楼下足足聊了半小时才分开。
见她没回他的消息，他匆忙办理好入住上楼，轻轻刷开了门。
迟羡弓身躺在床边，一只脚还悬在空中，拖鞋将掉未掉，挂在半边脚掌。长裙掀至小腿，她没盖被子，安静熟睡。
喉结滚动，他将视线从若隐若现的旖旎挪开，把行李箱推到旁边，轻轻掀开一角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似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她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迷迷糊糊，眼睛都没睁开，“你回来了？”
“嗯，路上遇到徐教授，多聊了一会儿，等急了吧？”他轻轻吻上她的眼睫，“你没休息好，多睡会，醒来我带你去吃安阳有名的莲藕排骨煲。”
迟羡困极了，在他怀里蹭了蹭，小声咕噜，“那你陪我睡。”
叶崎低头看了眼时间，越过她到另一侧靠在床头，将她揽进怀里。他轻抚她的长发，柔声道，“睡吧。”
身边是令人沉心的味道，她睡得很熟，他在她身边修改论坛发言稿，房间里只听得她清浅的呼吸声。
细碎的阳光笼起暖意融融的金色海湾，每一个分子都荡漾着醉心的味道，令人沉而不自溺，一切都刚刚好。
海洋论坛翌日举行，内容详实，节奏紧凑，叶崎接连两天到深夜才回。迟羡也没打扰他，白天到小城安逸的湖边走走，晚上就回酒店看剧本。两人各自忙碌，互不打扰。
论坛最后一天上午，他依旧清晨就出了门，迟羡睡到自然醒，趴在枕头上思索她的行程。
沂苍山爬了，红枫谷看了，柳月湖转了……她翻看攻略，安阳推荐的几个游玩胜地这几天她都去过了，剩下的人文景观她不是很感兴趣。
有点无聊。
脑海闪过一念，她的眼眸倏然晶亮，翻下床搭了身轻便的休闲装，简单打了个底便匆匆出门。
应该来得及。
迟羡对安阳了解不多，回老家基本直接到云台，偶尔才会到城里逛逛。不过这几日下来，她对周边的风景已经有些熟悉。
出租车司机操着一口方言极重的普通话，“小姑娘，在华大上学啊？”
在外的身份是自己给的。迟羡点头，“嗯。”
“华大好啊，去年我儿子也考上了华大，学那个什么，电子信息？我搞不太明白，都是他自己报的。”透过后视镜，司机看到她精致的眉眼，“小姑娘，你哪个学院的？有空你们认识认识，都在一个大学，多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
眼见前面就是正门，她应了下来，“好，师傅您把我放在校门口就行。”
迟羡都下车了司机还在身后喊，“我儿子叫陈睿，你们认识认识啊。”
打个车都能遇到转着弯撮合的，除了迟羡也没谁了。
周围满是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大学生，氛围感染，她感觉自己也充满活力，整理好心情朝学校走去。
进门便是海洋论坛的立牌，肃穆的深海蓝上印着“第八届海洋论坛暨青年海洋合作论坛”几个大字，敬畏油然而生。
上次进学校还是在海城和叶崎吃午饭，久违的轻松迎面而来。酒店桌上有论坛日程安排，距离他的讲座还有半小时，她在会议楼周围漫无目的闲逛。
“你怎么才来啊，去晚了都排不上了，昨晚就有人来占座位，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看叶教授。”
“我刚赶完论文，快跑快跑。”
“太帅了，我们专业竟然有这么帅的教授，恨当时考研没报研究院。”
“之前我在网上看他和迟羡的合照，完全不输明星，帅到心坎了！”
……
果然不止她一人觉得叶崎比明星都帅。
周围不停有人涌进会场，迟羡被带动，不由加快了脚步。
偌大的会议室人头攒动，早已座无虚席，连阶梯都站满了人，她好不容易才挤进最后角落里的位置，随手拍了张照片发给齐时妍。
【我还以为海洋学是小众专业，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
齐时妍正在去看电影的路上，秒回。
【你傻啊羡羡，帅哥可不分什么专业，这起码有一大半的人都不为听讲座而来。】
【咋，叶教授太受欢迎你吃醋了？】
上次没得逞，迟羡决定扳回一局，【才没有，我活动人更多呢，吃什么醋。】
【你要不要这么幼稚，你可是明星，人叶教授哪能和你比。】
不管，反正就是赢了。
迟羡心里默默给自己加了一分。
接近十点，周围充斥着焦急询问的声音，她不禁开始期待，眼神一直朝前门看，心也随之紧了起来。
“哇哦——”
硬.挺清爽的白衬衣搭西装裤，再普通不过的正式穿搭，在他身上却格外矜贵清冷。门缝隙进的一缕薄光追随他的脚步，削弱了几分疏离。
这不是迟羡第一次和他一起参加论坛，却是第一次以观众的角度来听他的讲座。
站在台下，视觉冲击力远比同台来得更直接。心悸不过一瞬，她屏住呼吸，眼睛却无法从他身上挪开。
现场顿时爆发热烈的掌声。
“各位同学大家好，受海洋学院韩院长的邀请，很荣幸今天能在这里和大家共同探讨海洋环保的现在与未来。在接下来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我将围绕目前海洋环保的研究成果，分享我个人对我国海洋事业的见解和认识。”
在专业领域，他永远都是这般熠熠闪光，举手投足都流淌着难以抵挡的魅力。与有荣焉的骄傲感充溢，她随大家一起鼓掌。
视线扫过台下，叶崎刚要开讲，眼里突然闯进熟悉的身影。
手下一顿，他没想过她会来。
目光直直相撞，迟羡也没料到刚开场他就看到了她，她分明已经站在很角落的位置。
被当场抓包，她有些心虚，悄悄举起手指抓了抓以示打招呼。
叶崎以不易察觉的幅度微微点头，随即移开目光，投入到讲课的状态。她尴尬放下手，松了口气。
虽说是来蹭讲座，她对他讲的内容仅局限于上次拍《科考能见度》浅薄的认知，可叶崎每每谈及复杂专业研究，总能找到恰当又容易理解的解释，连她这个门外汉都能听懂几分。整场讲座生动有趣，不时爆发阵阵笑声。
两个小时结束，迟羡意犹未尽。
她悄悄环顾四周，开场前大家花痴的模样几乎已不在，关于他长相的讨论也少了很多，她不禁感叹果然认真工作的人才最有魅力。
“让我们再次以热烈
的掌声感谢叶教授带来的精彩讲座。接下来是提问环节，各位同学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和叶教授共同探讨。”
前两个还是和讲座密切相关的专业问题，叶崎一一解答，没有任何异样。但等到话筒递给第三个女生时，问题突然偏了。
“首先和叶教授声明一下我不是故意看到的。”女生求生欲极强，却又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试探开口，“刚刚在进场时我无意间瞥见您的手机壁纸是迟羡，请问叶教授也追星吗？”
“哦——”
起哄声一阵高过一阵，大家都灼灼盯着台上的叶崎，满场都是八卦的味道。
啧，秘密被发现了，看你怎么回答。
迟羡知道他换了她的壁纸，而且每天都不重样，还偷偷和齐时妍吐槽过这事。此时她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反而加入八卦大军，亮盈盈的眼睛紧盯着他。
眼看场面失控，主持人连忙出来打圆场，“各位同学，我们只聊专业问题，私人问题不解答。”
看热闹的意味太明显，叶崎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朝主持人摆摆手，“这位同学眼神不错啊。”
笑声阵阵，很快缓解了刚刚的尴尬场面。
“没说教授不能用明星的壁纸是吧？”迎上她看热闹的目光，叶崎大大方方承认，“嗯。”
这是第二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上次在实验室，他和隔壁李教授讨论课题，手机突然弹出消息，李教授还意外他会用明星壁纸，旁敲侧击他是不是追星。
他的回答同样是，“嗯。”
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她就是他一直追逐的星光。
迟羡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愣在原地。
在满场的起哄声中，叶崎再度重复。
“我也追星。”
第73章 无期限22
迟羡的脸肉眼可见泛红。
她害羞扶额, 悄悄从指缝窥探叶崎的表情。只见他神情自若，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果然，大大方方承认后, 尴尬的就是她了。
宛若火烧的灼热感渐渐包围住了她。好在她戴着口罩，挡住了大半, 屋里人又多，没人注意到她细微的神情变化。
准确来说，大家都忙着起哄去了。
“叶教授有眼光啊，我的新晋老公喜欢我老婆诶。”
“迟羡拍的那组科普短片你没上桌吗？巨般配, 我天天在超话捡糖吃。不过叶教授毕竟不是圈里的, 反反复复就几个视频, 好遗憾啊。”
“我之前刷到有人看到他们私下同框过, 叶教授的手机壁纸又是迟羡, 他们不会……真的在一起了吧？”
“省省吧, 虽然我也磕得起劲, 但他俩都不是一个圈子的，cp偷偷磕磕得了, 我打赌绝对不可能，输了请你吃大餐。”
小妹妹, 你的钱包估计要空了……
被这么多人当众讨论如此私密的感情，迟羡有种斩首示众的不安和羞耻。她默默挪远一点，生怕再听到什么令她社死的内容。
离她最近的女生看她一直捂着头, 关切询问, “小姐姐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迟羡的声音很独特，开口肯定会被认出, 但又不好不说话。她哑着嗓子，“没事, 感冒了，谢谢关心。”
这样戴口罩也很合理了。
“生病了还来看叶教授呀，有颜又有才的帅哥果然吸引人。”和她同行的女生对上迟羡的眼睛，一时竟有些错愣，“小姐姐你的眼睛好好看啊，你认识迟羡吧？你们眼睛好像。”
“各位同学，我们今天的提问环节到此结束，再次感谢叶崎教授带来的精彩讲座。下午将由南清大学的徐星坤教授为我们带来‘海平面上升的多圈层作用机制与预估’主题讲座，请大家拭目以待。”
借着全场热烈的掌声，迟羡讪笑，“啊，认识认识，我的荣幸。”
她生怕再多待会被认出，借机离场，“讲座结束了，我先走了啊，今天谢谢你们。”
迟羡灵活穿过人群，走到会议楼外努力平复心情。
奇怪，分明问题指向他，可她为什么会有种掀开秘密的错觉。
真是邪门。
她前脚刚离开，后脚手机便弹出他的消息。
【跑那么快干嘛，害羞了？】
【门口等我，马上出去。】
脑海自动浮现上届海洋论坛的场景，他亦是同样调侃，“迟羡，你脸红了。”
叶教授的撩拨真是无人能敌。
迟羡边回消息边加快脚步，【不要，我先回酒店了。】
讲座结束后有个简单的采访，叶崎回答完才看到消息，不由失笑。他大步追了出去，果然没看到她的身影。
他没回消息，直接拨通了电话，“在哪？”
“我回酒店了啊，不是给你发消息了吗？”迟羡面不改色心不跳，实际正躲在离会议楼不远的连廊看他。
“是吗？”
叶崎定了定神，突然毫无预兆转身朝她的方向走来。
迟羡连电话都没来得及挂，急匆匆便要逃走。
他怎会看她在自己面前跑掉，轻易便抓住了她的手腕。“迟小姐想去哪？”
这人该不会有透视眼吧，藏这么严实都能看到，而且刚刚分明背着身子。
被抓包的尴尬让她艰难赔笑，“我没想去哪啊，走一半发现这边风景很好就多看了几眼，你没觉得吗？”
叶崎毫不留情戳破，“迟羡，酒店在那边。”
他指了指反方向。
就不能让让她吗？
迟羡闭眼深吸一口气，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就是故意躲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她只顾着找隐蔽的藏身点，压根没注意到会议楼前的金属建筑刚好折射出她的影子，不然他怎么会发现。
“当然没问题。”叶崎轻轻将她的碎发撩到耳后，“请问我们现在可以去吃午饭了吗？”
她的肚子极其配合“咕噜”叫了一声，迟羡这才想起早上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吃早饭。
难得她无理取闹，“我要吃火锅。”
“好。”
“吃川渝火锅，很辣很辣那种。”她知道他不太吃辣。
叶崎依旧宠溺，“听你的。”
当然最后他们没吃火锅，迟羡不过是接二连三被他戳破后赌气而已。饭菜依旧是她偏爱的口味，叶崎还特意去隔壁打包了山药粥。
“下午回云台？我还能再待一天，陪你回去转转。”
“好，现在应该很多果子都熟了，我们可以去附近的小山走走。”迟羡满脸期待，“还是北方的城市更有秋意，这个时候的山里最好看了，幸运的话我们还能捡到板栗。”
“我小时候也和爷爷去山里打过栗子。”
“真的？那你很厉害，我都等落地上去捡，或者去隔壁大伯家一起捡，他力气很大，打得又快又好。”
“迟羡。”他见她满心雀跃的样子，话到嘴边却迟迟难以开口。
“嗯？”
“没什么。”他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她碗里，“多吃点，上山消耗体力。”
她回了一根莴苣，“很好吃，你也多吃点。”
看着她现在舒畅轻松的模样，叶崎感觉之前所有的艰难和隐忍都有了意义。他感谢背后有孟楚的强大支撑，也庆幸自己足够谨慎，没有太大闪失。
其他的，来日方长。
云台并没有给他们的安阳之行留下遗憾，从城里开车过去不过一个多小时，到达时刚好过了太阳最晒的时间，他们并排行走到乡间小路，习习凉风从耳畔拂过，连空气都氲着野果的香甜。
近几年多数年轻人选择出门闯荡，村落里以老人为主，迟羡不必在意会被人认出，可以不戴口罩肆意享受秋天自由的味道。
“与万物同生息的生活好让人羡慕，少了很多追名逐利的筹谋算计，只想该何时播种，浇水，施肥，收获。”迟羡放慢脚步，向不远处正在采挖红薯的老人望去，“如果没有很高的物欲，像这样简简单单的幸福就已足够。”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等我们什么时候不拼事业，就找座舒服的小镇好好待上一段时间。”
“那得猴年马月啊。”她知道这话也只能嘴上说说，“一年能有几次悠闲的假期，已经很满足了。”
面前大伯挑着板栗从他们身旁路过，叶崎礼貌拦下，“伯父，方便问问您板栗是在哪里捡的吗？”
“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他指指身后的山，“山上很多，随便捡，现在的栗子最好吃了，我们云台的栗子可是一绝。”
迟羡莞尔，“谢谢。”
大伯瞥了一眼两人紧紧牵着的手，瞬间意会，“小伙子，这刚采的栗子可浑身是刺，你忍心让你女朋友去捡啊？这往南走不远就是城里，去逛逛街看看电影呗，你们年轻人不都喜欢那些吗？”
叶崎刚想解释，迟羡抢先一步，“伯父，是我要来的，小时候来过几次，很喜欢捡板栗。”
“行，那你们注意安全，别扎着手。”村庄里的人淳朴热情，大伯也不意外，“我家就在前面，晚点可以来家里，我帮你们煮栗子。”
“先谢谢伯父了。”
山虽不高，但路崎岖蜿蜒，他紧紧牵着她的手，小心留意脚下。两边灌木已有枯败的迹象，但因为有了毫不吝热情的暖阳，倒没有几分寥落之意。
他们没有说话，仔细感受自然万物的存在。
“哇，这么多——”
翻过一处狭窄的高地，映入眼帘的便是错落在山间的板栗树。许是前几天下过雨的缘故，板栗散落一地，和她记忆里的画面并无不同。
迟羡着急跑去，叶崎在身后细细叮嘱，“小心点。”
“知道了。”她对捡板栗很有一套自己的技巧，只要小心捏住开口的位置，就能很大程度避免被扎到。“叶崎你也来，这里好多。”
叶崎环顾四周，找了两根粗壮的木棍，对折做成简单的工具，“用这个，安全一点。”
“那就没有捡板栗的乐趣了，我的方法可是很好用的……啊！”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旁边没注意到的板栗扎了手。
他一副“我就说这样肯定不行”的表情，却还是心疼吹了吹她被扎到的手指，“疼吗？”
迟羡才不承认是自己方法不对，“不疼，刚刚是因为和你说话注意力不集中，我捡板栗很厉害的。”
“好，你最厉害。”
秋天日落早，叶崎算准了不会捡很长时间，才由着她去。不过板栗壳的刺很密集，就算再小心也会被扎到，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她偷偷甩手。
再一次见她被扎到，他收起袋子，“走了，天黑下山不安全。”
“这么快，感觉都没怎么捡。”迟羡意犹未尽。
“已经不少了。”他举起袋子晃了晃，“足够你吃。”
“那好吧。”她从坡上跳下去勾住他的脖子，“谢谢你，今天很开心。”
千金难买她开心，叶崎心情也极好，“走吧，找个地方煮煮吃掉你今天的劳动成果。”
他们本没打算去之前的大伯家，想着找个餐厅加工一下。但刚下山正巧碰到大伯出门摘菜，推辞不过便应了下来。
“这种刚捡的板栗不甜，晒几天才好吃，你们摘的放这，今晚吃我们晒好的。你们来得巧，前几天打的刚好晒得能吃了。”大伯说着进了家门，“慧兰，家里来人了，晚上多做几个菜啊。”
“好嘞，你们坐。”大姐热情给他们倒水，“饭马上好了啊，饿的话先吃点果子，上午刚摘的。”
桌上摆着粉嫩的新鲜莓果，迟羡不记得叫什么名字，小时候吃得比较多。她有些局促，“这怎么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来了就是客，尝尝吧，这果子很甜。”
迟羡拿了一颗，浓郁的汁水在口腔爆开，比印象里的更甜。连吃了几颗，她更不好意思了，“伯父，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大伯也没和她客气，“小娃，来帮忙把栗子剥出来，用这个一扭就掉出来了。”
趁她和大伯学剥板栗，叶崎去不远处的小商店买了些东西。他知道迟羡是极有分寸的人，要让她白白接受别人的好意，大概率一晚上都会觉得不安。
大伯果然不满，“你这小伙子，都说了不用买东西，一会儿都带走啊，添双碗筷的事。”
叶崎不知低头和他说了些什么，大伯勉强收下，“行，一会儿你俩多吃点，上下山挺累吧？”
“还好，这山不高。”
他们捡的板栗并不多，迟羡找到技巧，很快就剥完。大伯盯着她仔细收拾板栗壳，不经意感慨，“小伙子，你这女朋友不错啊，干活麻利，长得漂亮又机灵，和那电视上的明星一样一样。”
“当然你也不错，你们真般配啊。”
“谢谢伯父。”
“别看我们云台地方小，听我上大学的女儿说，有个很红的明星祖籍也是这的呢。好像是演电影的，我这岁数不咋看，也不和那年轻人追星。”大伯放下撸起的袖子，“说来我还见过她小时候，水灵水灵的，不像北方孩子。”
“她爷爷就住在上面，我辈分小，也叫他爷爷。本来家里过得不错，逢年过节总能看到他们拖家带口回来祭祖，不过后来他儿子离婚了，孩子判给男方。”
“可惜喽，他们小两口感情不错。离婚后都是项爷带着孩子回来，女方每年也都来看孩子，不过也不上去，就远远看着，光是我就遇见过几次。再后来项爷走了，我再没见过那孩子。现在都不知道长啥样了，女大十八变啊。”
余光中迟羡依旧低头认真清扫板栗壳，叶崎压低声音，“伯父，您还能想起其他的细节吗？比如她妈妈有没有说过什么？”
大伯思索片刻，“你别说，还真有……”
“我说老李，你还真让孩子在这干活啊？”大姐走到院子里，见迟羡在扫院子很是不满，数落了大伯一顿，“人大老远来的，有你这么当长辈的吗？”
她端着热腾腾的板栗递给迟羡，“好孩子，让你大伯收拾，快来尝尝，刚出锅的，保准好吃。”
“谢谢慧兰姐。”
圆润饱满的板栗躺在木篮里，迟羡挑了个最有眼缘的，仔细剥掉外壳，连里面的皮也不放过，迫不及待放入口中。
弯月不知何时爬上树梢，树叶尚未落光，掩盖了大半月色，只留一抹纯白无暇，映在她的掌心。
迟羡觉得这是她吃过最甜的一颗板栗。
第74章 无期限23
“你刚刚和伯父聊什么了？”
回程路上, 迟羡手里还攥着大伯硬塞给她的一袋板栗，尚且温热，挡住了已有凉意的秋夜。
叶崎始终未挑起话题, 车里的沉寂令她不安。
“聊今年的收成，还有……”他从那番对话里抽离, 故作轻松，“伯父说你很漂亮，要不是被我抢占先机，他还想把你介绍给在京城工作的小侄子呢。”
“就知道拿我开玩笑。”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又说不出来, “叶崎, 今晚在大伯家, 我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
“小村庄的夜晚好像从没变过, 一家人吃完饭, 坐在院子里看看星星聊聊天, 可以漫无边际，亦能戛然而止。”
在院里围坐的画面太过熟悉温馨, 迟羡难以抑制汹涌而来的回忆。
团圆欢乐也曾发生在她身上。
联想到大伯的话，叶崎被狠狠揪住的心生疼, 他腾出一只手攥住她裹着板栗余温的手，“以后都会是好日子。”
默契没有挑破，谁都不曾掀开那段往事。
许是一整天都在和叶崎斗智斗勇, 又或是下午爬山捡板栗消耗太多体力, 迟羡没到酒店就沉沉睡了过去。
眉睫轻颤，她睡得并不安稳。
叶崎倾身解开安全带, 又轻轻将纸袋从她手里移开，手指相碰的瞬间, 迟羡倏然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
片刻失神，转头入眼便是她紧蹙的眉头，嘴唇微微张开，他缓缓贴近，清晰听到她微弱的声音，“我想回家……”
树叶簌簌而下，随风飘摇甩落，薄凉月色映照清晰可见的脉络，带走的又何曾只是回忆。
翌日迟羡醒来，下意识像平时一样翻身落进他结实温暖的怀抱，却发现叶崎并不在床上。
浑沌的脑袋瞬间清醒，她取过枕边的手机，果然有他的留言。
【去买那家你喜欢的小馄饨，人有点多，尽快回。】
她一个电话打过去，却迟迟无人接听。
安阳水溪街有家小馄饨店，虽不起眼但鲜香浓郁，很多人慕名而去，晚了根本吃不上。想到前天路过时排队的盛景，她猜叶崎要排上好一阵，准备先起床去洗漱。
她刚敷上面膜，就听到门被打开。
“醒很久了吗？”叶崎把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快来吃，还是热的。”
“没多久，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呀？”迟羡学乖了，穿好拖鞋才从背后抱住了他。
“可能是人太多了没听到，巷子里信号也不好。”他打开盒子，香气瞬间氤氲，“买了你最喜欢的咸蛋黄鲜肉馄饨。”
“好香，面膜刚敷上，等等再吃，下午回去后你还要去研究院吗？”
他把一次性筷子掰开，来回划了几次确保没有木刺才递给她，“应该要，论坛上有些新内容要及时整理出来，时妍一会儿过来？”
馄饨实在香，她等不及先喝了口汤，“我给妍妍发过消息了，这个点她起不来，等出发前才会来。”
“真的很好吃，你也尝一个。”她主动投喂，不经意瞥见他大衣口袋的信封，“这啥呀，劳务费？”
叶崎咽下才幽幽开口，“哪里有，都是友情帮忙。”
“那是什么？”
“徐教授给的科研数据。”
“原来是这样，好有仪式感。”
迟羡没在意，摘了面膜埋头吃起小馄饨。叶崎手心却微微渗汗，趁她没注意把信封放进随身的电脑包里，再也没移开视线。
《胡同》开机时间比预计提前一周，迟羡回京后没多久就被安排进组。在她定妆的第二天，叶崎飞往美国。
“劳模，您真是劳模，今年第三部 了。”在去片场的路上，跟着早出晚归的齐时妍又困又累，“一年到头都住剧组，叶教授没意见啊？”
这部戏在京城取景，迟羡直接住在家里。早上叶崎出门时，她还磨蹭了他好一会儿。分别总是令人难过，哪怕她们已经在一起有段时间。
迟羡话里还有几分赌气的意思，“有什么意见，他不也飞去美国忙工作了吗？”
“叶教授又出国了啊，怎么感觉他好像刚从北极回来不久？科研人果然忙碌，感觉他和小时候想象中的科学家很像。”齐时妍见她心情不算好连忙转移了话题，“羡羡，开拍第一场戏就和赵老师搭，紧张吗？”
不得不说齐时妍“是会安慰人的”。
赵荀在圈里出了名演技好要求高，和他搭戏演员无不心惊胆战，年轻演员被说哭也是常有的事。但也正是如此，他的作品质量都很有保障。
昨晚迟羡为了短短两句词整整练了一个小时，不断调整语气状态，最后还拉着叶崎一起对戏，害得他无奈吐槽分开前的最后一晚还在忙工作。
齐时妍不说还好，一说她的心瞬间狂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压根没空再去想叶崎出差这事。
“齐时妍你没话说可以闭嘴。”
意识到不妥，齐时妍比了个封口的动作，到片场之前都没再说话。
这场戏却出乎意外顺利，拍完赵荀甚至还拍了拍迟羡的肩膀让她继续加油。
“能被赵老师认可不容易啊，羡羡你演技又进步了。”齐时妍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迟羡松了口气，算是开了个好头吧。
“羡羡姐，薇薇说有急事找你，打了好几个电话。”姚然把手机递给迟羡，“我感觉她状态不太好，都快哭了。”
迟羡心一惊，“有说什么事吗？”
“没呢，我看你拍完就赶紧先告诉你。”
迟羡急忙拨了回去，“怎么了薇薇？”
对面瞬间嚎啕大哭，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怎么办羡羡姐，我，我把浩宇哥上次拍的宣传物料弄丢了……呜呜呜。”
“薇薇，你先别哭。”迟羡试图让她先冷静下来，“没有备份吗？内存卡也没有？”
“内存卡出了点问题，之前彤彤姐让我拷出来备份，我，我忘记了。”
大致明白是什么事，迟羡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事，薇薇，别哭，下次注意就好。”
“真的没事吗羡羡姐？”叶薇说话一抽一抽，“可是今晚要发……”
“彤彤姐那肯定还有别的物料，别担心。”
好说歹说叶薇才止住哭泣，离下场戏还有点时间，迟羡思索片刻，给姜浩宇打了个电话。
“呀，姐终于得空给我打电话了？让我猜猜是不是来问薇薇的？”姜浩宇刚拍完广告，拧开某功能饮料狂喝几口放在桌子上，“没啥事，和品牌要了点花絮，一样发。”
语气颇为宠溺，“我都和薇薇说了没事，她还是去找你了，没打扰你拍戏吧？”
虽说安慰叶薇没事，但有的物料丢了确实很麻烦。“没有，这两场没我的戏份，倒是给你添麻烦了。你还在京吧，得空姐请你吃饭。”
姜浩宇也没和她客气，“好啊，也挺久没聚了，我带上薇薇。”
“行，那不打扰你工作了，改日见。”
姜浩宇收起手机，刚拿起饮料，突然想到什么，拧上瓶盖朝休息室走去。
叶薇蜷缩在椅子里埋头工作，时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全无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
意外丢失的物料是伯伦的直拍视频，本来是为了和官方视频呼应，拉高热度。伯伦虽不比高奢影响力大，但毕竟也是不错的轻奢，给姜浩宇加成不少。
高彤碍于迟羡这层关系，不好直接找叶薇，转头把姜浩宇说了一通。好在当时品牌请的摄影师和他关系不错，他又去要了不少官方没用到的视频，七拼八凑剪了个视频出来。
很是曲折。
但他看着面前这个忍着泪努力工作的小姑娘，却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口。
当初迟羡问他能不能让叶薇来做宣传时，他只当顺个人情，就算不行也可以丢给公司来做。叶薇活泼开朗，他觉得带个开心果在身边调节气氛也不错。可慢慢接触下来发现她却极要强，每次工作都力求完美，就算熬大夜也从不喊累，倒让他刮目相看。
怀疑化成信任，也许还有别的情愫，他难以确定。
思及此，姜浩宇走到叶薇身边，抽出纸巾递到她面前，“别哭了，没事。”
眼睫还挂着泪珠，她盯着纸巾，缓缓对上他的眼神。
温柔的气泡在空中飘浮碰撞，迸射出无数晶莹清透的水珠，在光影的晕染下幻化成无色斑斓，悄然氲满了整个房间。
……
有和赵荀那场开了好头的戏，《胡同》的拍摄比迟羡想得要顺利不少。故事设定在90年代，很多事她都亲身经历过，加上和老戏骨交流学习，她对角色心理的把握比之前更有力度。
当然，这一切也离不开孟瑾和叶定讲述的加持。
“晚上回家吃饭了？”
昨夜疾风骤雨，梧桐叶铺了一地，橙黄叶缘被乍然秋光绘上了金边，入目尽是浓秋。袅袅咖啡缭绕，叶崎坐在咖啡厅窗边，盯着桌上的信封许久，迟迟没有拆开。
“妈和你说了？片场刚好在附近，就直接过来了。”迟羡倚在床头，算了算时间，“你那边是早上吧？吃饭了吗？”
“刚吃。”
“妈做了好吃的芋饺，可惜你没在，错过美食啦。”迟羡还沉浸在听完故事的兴奋状态，“刚刚爸妈给我讲了不少京城旧事，很多都和剧本吻合，我又学到了不少。小时候没在胡同里住过，虽然对剧本大致的走向很熟悉，但感觉对乔乔的角色刻画不是很到位……”
她一一叙述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对面却迟迟没有回应。迟羡停了下来，“叶崎，你有在听吗？”
“我在。”
“那你怎么不说话，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热气散去，绵密的浮光凝在杯壁，叶崎盯着那层深咖色的漩涡，努力将注意力放到她的话上。
“没事，我这边工作结束了，大概后天傍晚能到。”
“真的？比你说的早了几天呢。”迟羡翻出通告，眉眼雀跃，“后天我下午三点就收工了，我和小橘子在御华府等你。”
“好。”他顿了顿，“迟羡，我很想你。”
她沉浸在他要回国的喜悦里，连最后一丝怀疑也消失不见，“我也想你。”
那天阳光依旧很好，深邃的蓝与明媚的橙辉映，专属于深秋的画卷平铺在面前，用尽了颜料。
最后一场戏收工，迟羡马不停蹄赶回家。
“啧，这就是婚姻的魅力。”齐时妍盯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把手搭在姚然肩膀，“然然，我们被抛弃了。走，姐请你吃饭，心碎单身狗抱团取暖。”
迟羡没理会她的调侃。
叶崎五点才落地京城机场，下班时间路上最堵，她估计他到家最早也要七点了。时间上倒是不急。但她心血来潮想亲手做顿晚饭给他吃，厨房小白可不得早早准备。
迟羡把门口提前预定好的肉菜拿进厨房，翻开提前找好的菜谱，把iPad支在旁边准备大干一场。
她想得十分完美，荷塘小炒、番茄炒蛋、可乐鸡翅，再来个排骨玉米汤，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摆盘也会很好看。
但这一切也仅仅停在想。
迟羡天真以为只要有菜谱，照着步骤来大差不差总能做出来。而且她平日看叶崎做饭，半小时拿下三个菜完全不成问题，早就把她是厨房杀手这事抛在脑后。
轻敌的结果就是，她盯着第三个被煎糊的鸡翅怀疑人生。
“啊切——”
小橘子狂打几个喷嚏，不满跑到角落里舔毛，吓得迟羡连忙打开了窗户。
算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术业有专攻，迟羡思索一番，决定放弃可乐鸡翅这道菜，好不容易磕磕绊绊才把剩下两个菜炒好。她找了几个叶子点缀在盘子周围，才勉强能看得过去。卖相是差了点，口味嘛……
也没好到哪去。
她放下筷子，心情沮丧。
厨房杀手果然不是虚名。
认清现实，放弃幻想。指针已接近六，迟羡终于认识到自己不是做饭的料，也不想再浪费其他食材，索性打开某软件点了他们常吃的一家外卖。
放下手机环顾四周，厨房一片狼藉，她长长叹了口气，慢慢收拾起来。
没过多久就响起了门铃声。
外卖这么快就到了？
迟羡连围裙都没来得及摘，匆忙跑到门口，她还想在叶崎回来前好好摆个盘，就算是外卖也得有点仪式感。
她兴冲冲打开门，“您好，是我的外……叶崎？”
熟悉的身影旁，站着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另一个身影。
话哽在口中，迟羡愣在原地。
电梯“叮——”一声打开。
“901的外卖到了。”
第75章 无期限24
眸中雀跃肉眼可见被震惊取代, 不可思议与不敢确定的复杂情绪轰然冲进脑海，迟羡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僵硬挪移，空气陷入凝滞, 窒息感迎面而来。
“901的外卖，还要不要了？”
外卖员扬高声音, 打破了僵持的画面。
迟羡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戴口罩，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子，眼皮完全盖了下来，客厅的柔光落在眼睫, 衬得敛不去的阴影愈加清晰。
叶崎走到电梯旁接过, “给我吧, 谢谢。”
转身依旧是那抹清瘦的背影, 灯光将影子拉长, 几近落在他的脚边。外卖员走后, 走廊归于沉寂, 声控灯倏然熄灭，隐隐光亮里, 他看到她的肩膀在轻轻颤动。
“潼潼……”
同样颤抖的声音传来，叶崎停下想要抱她的动作。
迟羡仰头努力抑制盈满眼眶的泪水, “进来吧。”
眼角有泪滑落，狠狠砸在地上。
自始自终，她都没再回头看一眼。
叶崎把行李箱挪到玄关角落, “伯母, 到家里再说。”
童璃抹去眼泪，收回目光, “诶好，好。”
走过玄关, 叶崎注意到餐桌上的饭菜，又看到收拾了一半的厨房，意识到她应该是想亲手做顿晚饭迎接他，但似乎不太成功，所以叫了外卖。
她满心欢喜等待他回来，结果却……
他预想过见面的场景，但现实似乎比他想象中更难以应对。
卧室门虚掩，她背对着他们，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小橘子不怕生人，大摇大摆走到地毯上打滚，眼睛时不时看向家里的陌生来客。
叶崎简单归置了厨房的工具，倒了一杯水放在童璃面前。“伯母，您先坐会儿，我去房间看看。”
“好。”童璃满脸歉意，“小崎，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个时候来，你看这弄得……”
“没有，伯母，我们总要给她一个接受的时间。您坐坐，我相信迟羡一定能转过弯来。”
“好，伯母也相信你。”
卧室没有开灯，迟羡蜷缩的身影格外寂寥无助。
他何曾不是情绪复杂，在门口站立许久才推开虚掩的门，宛若亲手掀开了鲜血淋漓的秘密。
从他在搜集童璃的消息时，叶崎就料到终会有这一天。他打听到童璃年轻时最好的朋友在安阳一所小学当老师，想去碰碰运气，便借参加论坛的机会前往拜访。
幸运的是，那位故友依然和童璃有联系，把地址和手机号给了他，而信封里装着的，是童璃留给迟羡的信。故友家旁边是迟羡小时候经常去买的一家糖糕店，她原想托朋友把信给迟羡，可迟羡再没出现过。
那封尘封了二十年的信，至今也没打开。
在云台遇到大伯是意料之外的事，但也正是这场意外，更坚定了叶崎想要去找童璃的想法。
“有次我实在没忍住，问她怎么不上去看看，她说没争到孩子的抚养权，不想让孩子再感受分开的痛苦，也是个可怜人。”
“她还给了我一笔钱，在零几年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了，托我照顾照顾老人和孩子。说来惭愧，我也就帮项爷看了几亩地，没过几年他就去世了，孩子也没再来过。”
“听我闺女说那孩子当明星了，明星好啊，挣钱多，她那么爱孩子，终于能放心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呐，不也就图个惦记。”
童璃曾经那么爱迟羡，他想赌一把。
虽然迟羡从没有主动提过，但他何尝感受不到，她心底那份空缺，始终渴望家庭的温暖。纠缠她数年的心结，并非他能帮忙解开。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不想让她被这件事困扰一生。
叶崎很少用薄凉来形容月色，可落在被子上的那束白光，冷到没有一丝温度，侵染了她冰凉的手。
他坐在她旁边，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迟羡。”
“想哭就哭吧。”
叶崎见过数次她脆弱的模样，却从没有一次像此刻，持续不断的滚烫渗进他的肩膀，没有尽头。
他只能一遍遍抚摸她的后背，慢慢让她平静下来。
迟羡说不清崩溃的情绪到底该如何落脚。
是委屈吗？
是无力吗？
是被困在项家十几年的怨恨吗？
还是终于能够填补缺失的爱的轻松？
她不知道，她只想把积攒多年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她可以不为任何落泪，也可以在任何情况下保持冷静，可唯独家庭是软肋，是终其一生困住她的牢笼，是她埋葬心底不愿揭开的秘密。
无声的眼泪最为致命，没有啜泣，没有哽咽，什么都没有，悄无声息，仿佛从未有过。
可浸透的衣衫分明证明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迟羡脆弱，但同样强大。
她从他的肩膀上移开，取过床头的纸巾，仔仔细细拭去脸上的泪痕，语气再冷静不过，“你去美国是因为这件事吧？”
迟羡盯着他的眼睛，“叶崎，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无法确定一定能成功。”
“迟羡，期待被粉碎比没有期待更令人崩溃。”
“我不想你难过。”
不想让她难过，是叶崎做的所有的目的。
空口谈爱太过飘渺，他只是不想看她落泪。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大抵就是第一次见她被黑上热搜时，眼角那滴隐忍的泪珠。
所以他不惜答应项阔年无理的条约，不惜和孟楚奋战到深夜，不惜动用所有人脉资源关系，只为保她一个平静安全的环境。
仅此而已。
迟羡扑进他怀里，从熟悉的气息里找寻安心，“叶崎，谢谢。”
“我们之间不必感谢，如果你实在想谢的话……”
她听懂了画外音，破涕而笑，亲了一下他的脸，“这样可以了吧？”
他宠溺搂住她，“嗯，深得我心。”
“迟羡，伯母很爱你，这么多年一直在关心你的动态，但碍于项总的缘故，她没办法和你见面。”叶崎慢慢道来，以更能让她接受的方式讲述，“再后来时间过太久，她担心你无法接受，就像今天这样，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出现在你面前。”
“她说她为你骄傲。”
“我不怪她。”迟羡语气淡淡，“我甚至没办法去恨除了项阔年之外的任何人，项泽川，安芸瑶，甚至陆景舟，归根结底不过是项阔年的利益熏心，贪得无厌，虚伪自私，将周围人全部拉下漩涡。”
“自始自终我恨的都是项阔年。”
当年童璃离开她时不过是高级律师，完全无法和已经攀上安家的项阔年对抗，迟羡明白，她仅仅是没想到还有能和童璃见面的机会。
“现在我已经不想去恨了，我想好好过生活。”她靠在他的肩膀，仰头正对他完美的下颌，“和你，还有我们的小橘子。”
“好，想通了的话，出去见见伯母？”叶崎试探她的态度，“伯母等很久了，我们刚下飞机就……”
迟羡想了想点头，“不过我们还是出去吃吧，我做的，嗯，属实有些拿不出手。”
好像也就番茄炒蛋勉强算不错。
叶崎失笑，“怎么突然想起做饭了，你想吃什么我做就好。”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刚好今天手工早，谁知道做饭竟然这么难。”迟羡边戳他深凹有致的锁骨边吐槽，“我按菜谱一步一步来，可那鸡翅就是糊了。”
“大概是油放少了。”叶崎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指，“你啊，还是好好演戏，厨房交给我。”
“给你好了，我可以洗水果。”
“水果也不用。”
“那不行，我总得找点事情做。”
……
就算叶崎把氛围缓和到多轻松，就算迟羡再怎么做好心理准备，她在面对童璃时仍一时失了言。
童璃身上依旧散发职场精英女性的气势，岁月将她的眼神刻得更坚定从容。但在迟羡面前，那份从容里夹杂了几分慌张和愧疚。
她站起身，想握住迟羡的手，伸到一半尴尬停下，“潼潼，你，这么多年过得还好吗？”
迟羡找不出别的回答，“挺好的，你呢？”
“也挺好的。”童璃欲言又止。
一来一回结束，两人都没再开口，场面陷入僵局。
叶崎上前攥住了她的手，打破沉默，“伯母，您坐这么久飞机辛苦了，迟羡定了餐厅，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
分明是他定的，他却为了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说成是她。
迟羡捏紧了他的手指。
童璃注意到迟羡通红的眼眶，担心她并不愿意面对，“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迟羡回避童璃关切的眼神，“不会，走吧。”
御华府在市中心，恰逢周五，入眼尽是刺眼的红色提示灯，连成绵延不断的模糊琉璃，耗尽了人的耐心。
十分钟过去，他们还停在第一个路口。
迟羡并不喜欢僵硬的氛围，正好车内距离错开，她不必和童璃保持面对面的尴尬，主动挑起话题，“您有新家庭了吗？”
“啊。”童璃反应过来迟羡是在和她说话，犹豫片刻终是开口，“有了，他在乔治敦当老师。”
“潼潼，我们有一个女儿，Cecilia，刚上高中。她很喜欢你，看过你的电影。”
整整二十年过去，迟羡虽料到是这个结果，但难免失落。她尽可能让语气听起来正常，“谢谢。”
童璃有意拉近距离，“Cecilia知道我回国，还问我能不能和你要张签名照，她们小孩子都喜欢这些。”
“可以，我一会儿签。”
“那我替Cecilia谢谢你。”
沉寂许久，童璃突然开口，“潼潼，你恨我吗？”
这么多年没关心过迟羡，她几次措辞都没办法把“妈妈”二字说出口。
此起彼伏的鸣笛声蓄满了焦躁，迟羡却无比平静，“不恨。”
“我过得很好，您也不必愧疚。过去难以弥补，未来尽是变数，现在我们见面了，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您还惦记我，足够了。”
“当年没能带走你，是我的错……”
“错的不是您。”迟羡不想听迟来的忏悔，也不愿再提起难捱的旧事，“是项阔年，和您无关。”
她再度重复，“过去的事情没必要提，你我现在都好，以后也会很好。”
回头只会看到困住的牢笼，往前走才是自由。
迟羡在吃饭时见到了Cecilia的照片，是她主动开口提的。
明艳阳光的金发美女，完美继承了童璃的美貌，眼神里写满了自信。
从前她在窥探别人幸福的家庭时，羡慕总会油然而生，但这次没有。
因为叶崎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很紧很紧。
这顿饭没有他们想象中尴尬。席间童璃聊起在美国的生活，讲她怎么成为合伙人，又遇到过什么奇怪的案件。自然而然，迟羡也说了几个在片场的趣事，氛围逐渐轻松起来。
不知是不是刻意，他们默契没再提及过去。
饭后叶崎去前台买单，童璃借补妆的借口拦住了他。
“小崎，这是我给潼潼的嫁妆，你收着。”童璃把银行卡塞进叶崎手里，“密码是她的生日。潼潼能从过去走出来，我很开心，也不想再多打扰她的生活。能看出来她和你在一起很快乐很幸福，有你在她身边，我放心了。”
“这不应该是我给她，您为何不亲自给她呢？”
“我给她肯定不会收，这笔钱我一直给她攒着，就算你没来美国找我，我也会想办法找人转交给她。”童璃再恳切不过，“我知道没资格谈补偿，但你就当这是一个母亲迟来的心意吧。”
叶崎攥着银行卡，没再拒绝。
那晚回家的路上，迟羡在京城看到了最多最亮的繁星夜幕。
载满复杂情绪的一天终于落幕，她依偎在他怀里，任凭思绪翻飞。
“在想什么？”卧室仅留了床头的台灯，叶崎轻抚她的长发，打破沉寂。
“没什么。刚刚在餐厅，她是不是找过你？”
他不意外她能猜到，“嗯，伯母给了一张银行卡，说是你的嫁妆。我推辞不过，就收了。”
“收了吧。”思绪飘渺，她闭上眼睛，“总要给过去的亏欠找个落脚点，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弥补。”
“那封信……”
从拿到那封信开始，叶崎无数次动过打开的念头，但都忍住了，他想把决定权交给她。
她轻轻摇头，“放起来吧，不看了。”
“你怨我让你们见面吗？”
“怎么会？我很感谢。”
“那为何……”
迟羡对上他疑惑的目光，贴他更近了些。暖暖的橙光洒落在床头，好似街边被秋意浸染的梧桐叶，虽踏着冷秋而来，却拥有最明媚的颜色。
“因为那已经是过去的爱了。”
“叶崎，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珍贵。”
第76章 无期限25
除夕夜前一天, 《胡同》杀青。
“感谢毕导让我们提前杀青回家过年！”
按原定计划，最后一场戏要到初八左右拍完。但转场到室内后拍摄出奇顺利，各部门配合默契, 效率极高，提前近十天杀青。
恰逢过年, 大家心情都不错，现场洋溢着轻松愉悦的气氛。
“羡羡，杀青快乐。”毕文斌把花束递给迟羡，“大冬天还拍了不少夏天的戏, 辛苦了。”
“谢谢毕导, 跟您合作受益匪浅。”迟羡倾身道谢。
这话没有丝毫恭维的意思, 毕文斌指导耐心细致, 而且很擅长挖掘演员的优势和特点, 迟羡从刚开始拘束到后来收放自如, 基本全得益于他的鼓励和指点。
加上组里不少老戏骨, 迟羡每天都在各种琢磨请教学习，精炼演技, 如期达成了她接这部剧的初衷。
毕文斌拍拍她的肩膀，“年轻演员驾驭跨度大的年代剧不容易, 之后继续加油，我很看好你。”
《胡同》有段少年时光，杂糅了少女心事、家庭争吵、校园烦恼, 真实到她恍惚间以为在过自己的青春。剧里迟羡饰演的乔乔同样生长在不幸福的家庭, 可她却能活得像个太阳。
杀青大合照定格时，正巧有道光从浓密的乌云层里倾泻而下, 映得那束向日葵明媚灼耀。
叶崎准时发来消息，【我到家属院了, 你慢慢来，不着急。】
“啧，花都不拿就忙着和你家叶教授聊天啊？”齐时妍手里拿满了收到的杀青礼物，不满吐槽。
迟羡接过离她最近那束，“我打算换了衣服再拿，也不急。”
“今年终于不用在组里过年啦！”姚然晃了晃手里的红包，“剧组好有心，还提前发了压岁钱。”
“羡羡姐你去哪里过年呀，是不是……”
姚然和齐时妍相视一笑，迟羡抬头就对上两双一模一样的八卦眼。
她索性大大方方承认，“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啊啊啊好甜啊，羡羡姐你们什么时候官宣呀，想看现场撒糖。”
“别想了然然，等他们官宣还不如期待我有男朋友更靠谱。”齐时妍朝迟羡抬了抬眼，“明年也没有计划？”
“暂时还没有，顺其自然吧。”
叶崎前年因为学院学术派别之争被某副院长恶意抢占课题成果，处理期间错失了评教授的机会。年底副院长被撤职，他最近都在忙评职称的事。
迟羡不想在这个时间给他添乱。
“顺吧，顺到地老天荒。”齐时妍摆摆手，“不打扰你们小情侣约会，我先撤了，代我向叶教授问好啊。”
昨夜京城下了场大雪，悄无声息将人带进银装素裹的浪漫童话。皑皑积雪挂在树梢，削减了不少寂寥的意味。
迟羡远远望见叶崎的身影，没让罗泽送进学校，直接在门口停下。
“姐，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心想事成，明年见。”
“明年见。”
车刚走，她便飞奔扑进他怀里。围巾盖住了她的眼睫，迟羡艰难从缝隙里抬眸，“外面这么冷，等很久了吗？”
叶崎掀开大衣将她完全拢住，轻轻拽了拽她的围巾，“没多久。”
“爸妈和薇薇在包水饺，还有你喜欢的芋饺。”
迟羡眨眨眼，“只有我不劳而获诶，有点不好意思。”
叶崎失笑，“哪里有，你不也工作了一天，杀青顺利吗？”
“挺顺利的，拍完刚好出太阳，是个好预兆。”
他打趣道，“没想到迟小姐还信这个。”
“叶教授难道没听说圈内最信这一套吗？小到物品摆放大到名字开机，都是提前找人算好的。”
他与她十指紧扣，放慢脚步，“你的名字也是算的？”
“那倒没有，你记得李白有句诗吗？”
她娓娓而来，“故山有松月，迟尔玩清晖。”
（李白《送蔡山人》）
“我读研后，项阔年逼我逼得急，甚至一度以切断学费生活费相逼。钱我倒是不在意，但这事难免影响心情。说起来也挺搞笑，那段时间我很喜欢这句诗，就从里面摘了个姓。”
“那羡的意思就是，羡慕他洒脱的心态？”
“不愧是叶教授。”
当时穆聿名嫌迟羡这个名字太拗口，还特意找人算了几个名字让她挑，但她执意要用这个。其实也说不出到底是因为什么，或许仅是想给烦躁的情绪找个出口。
迟羡回头一想也没什么不好，除了不好起cp名。
想到这，她没忍住笑出声。
叶崎停下脚步，看迟羡眉眼弯弯忍笑，把她拉进怀里，“被猜中了这么开心？”
“不是。”她靠近他肩膀，“你知道粉丝给我们起的cp名是什么吗？”
他点头，“羡煞我叶。”
她眼眸倏然睁大，“啊你知道啊？你都学会看超话啦？”
“嗯。”叶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看向斜对角结了一层薄冰的湖，“迟羡，绿头鸭。”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许是天气过冷，几只绿头鸭缩进湖边的草丛里，只露出高贵标致的头顶。
迟羡记得很清楚，当初就在提及这只绿头鸭时，他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也是那个瞬间，她在他面前失了神。
画面就在眼前，清晰到恍若是昨日。
眼眸晶亮，她的声音格外柔，“谢谢绿头鸭。”
叶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没什么。”
雪坠在绿松针尖，落在红砖檐角，整个校园都被静谧安然笼罩。他们牵手散步，在人迹寥寥的道路边享受难得不必遮掩的时光，一年的兵荒马乱仿佛在此刻被抚平。
迟羡无比相信，所有都会变好。
“羡羡，快进来，外面冷。”孟瑾见他们进门，急忙洗了手塞到她手里一杯热水，“好孩子，喝了暖和暖和。”
迟羡的手被叶崎握得温热，却依然礼貌接过，“谢谢妈。”
餐桌整整齐齐摆满了刚包好的水饺，叶薇和叶定正在收尾。
叶薇朝她挥了挥沾满面粉的手，“嫂子，我刚看到路透图啦，好漂亮。”
“你不知道我多努力才能忍住想要评论的冲动，你们什么时候官宣呀，我顶着大粉的头像都不敢点赞。”
叶薇很有大粉的觉悟。
“去去去，包你的。”孟瑾把筷子怼到叶薇手里，“你哥和你嫂子自然有他们的规划，小孩子别插手大人的事。”
叶薇碰上叶崎警告的眼神，小声吐槽，“哎呀我就是说说。”
“薇薇，官宣的话肯定提前先告诉你好不好？”迟羡见水饺差不多包完，凑近她耳边，“我带了你上次想要的那套联名。”
“真的？”
“嗯，快去洗手。”
叶薇跟着迟羡回了房间，叶崎没打扰，到餐桌旁帮忙。
孟瑾回头见房门关上才悄声询问，“小崎啊，上次你和我们说了羡羡家里的情况，这大过年的真不用打个招呼吗？”
叶崎手下一停，“不用。”
叶定放下包好的水饺，“话不能这么说，礼数总得做到位。”
“前段时间见她母亲已经提前讲好了，至于项总。”叶崎语气冰冷，“他没把她当女儿，自然没必要。”
“唉，羡羡这孩子也是可怜。”孟瑾叹了口气，细细叮嘱，“小崎，你可千万要对她好，不能负了她。”
“放心吧妈。”房间传来阵阵欢笑声，叶崎欣然，“爸妈你们也别在她面前提这事了，我有信心能让她走出那段痛苦的记忆。”
虽然还没到除夕，但这顿饭却和年夜饭一样丰盛。一家人举起酒杯笑意盈盈的画面让迟羡动容，不知不觉中，她成了这个温馨幸福家庭的一份子，不是婚约，没有期限。
翌日清早迟羡就从睡梦中醒来，翻了个身转到叶崎怀里。
“怎么不多睡会儿？”他勾起她的肩膀，把被子掖好，“还不到七点，今天不着急过去。”
她揉揉眼睛，“除夕很多事情要忙吧？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早点回去帮忙。”
“那也不用这么早。”叶崎失笑，“睡得好吗？昨晚你踢了好几次被子。”
“我踢被子？”迟羡不可思议抬头，才发现盖的被子换了。她攥着被角，还在嘴硬，“我睡觉很老实的，你肯定是梦游了。”
大概是暖气太热，一整夜都在她踢被子他盖被子的循环里，后来叶崎实在是怕她感冒，换了床薄被子才好了些。
他忍住想笑的冲动，摸了摸她的额头，“行，是我梦游。”
两人静静躺在床上，黎明的曦光一点点穿透窗帘，隐隐光亮驱走黑暗，满含期许与美好的除夕已然来临。
去年此时，迟羡还沉浸在全家到横东陪她过年的震惊里。而现在，她身边是最熟悉的气息，安心到无以复加。
风雪总会归于阒寂，平静到不像话。
他们到老家的时候孟楚一家已经先到了，围坐在客厅喝茶闲聊。迟羡一一问好，最后被付徽宜拉着坐在中间。
虽说孟楚的妻子邹云澜是迟羡两部电影的制片，不算陌生，但毕竟不相熟，她难免拘谨。
她下意识搜寻叶崎的身影，肩膀袭来一阵温热。
他站在她身后，以不易察觉的幅度拍了拍她的肩膀，并没有坐回沙发。
迟羡回头对上他的目光，满是安抚。
邹云澜坐在迟羡对面，尽收眼底。她压住勾起的嘴角，不经意提起，“拍《暗夜》我去探班，看羡羡拍了几场打戏，那时我就觉得这个小姑娘有韧劲，发展潜力不错，果真没看错人，我们羡羡现在都已经是人尽皆知的大明星啦。”
“毕导昨天还和我夸羡羡，说她年纪不大悟性却极好，角色刻画很到位。”孟楚也毫不吝夸赞。
《胡同》是星源出品，兜兜转转他们还是二度合作上了。
迟羡上来就被一通夸，更不好意思了，“谢谢舅舅舅妈。”
“我和老孟说的是事实，别害羞啊羡羡。”邹云澜递给她一个橘子，“不过没想到羡羡能和小崎结婚，之前我看网上在传还以为闹着玩，直到老孟和我说了才知道这事是真的。”
“谁说不是呢云澜，小崎和我们说的时候我们也不敢相信。”孟瑾边说边瞪了叶崎一眼，“婚姻大事瞎胡闹。”
刚开始的确是瞎胡闹。
迟羡有点不好意思，“当时是挺仓促的。”
“爱情嘛，总要有点冲动，能理解。”邹云澜给叶崎递了个眼神，“更何况还是羡羡这么漂亮又有能力的，是吧小崎？”
叶崎直接把迟羡揽进怀里，“那可不舅妈，我的情敌可是好几千万呢。”
“包括我！”叶薇举手。
大家都被逗笑，气氛很快轻松起来。
孟瑾无奈，“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
“让我看看是什么事你们这么开心呀？”孟楚小女儿孟希沅拿着仙女棒进门，身后还跟着两手拎满东西的大儿子孟知非。
“羡羡姐？”孟希沅惊呼，随即飞奔过来，“啊啊啊我们班好多人都可喜欢你了，我们都在等《青摇赋》呢。”
“沅沅，多没礼貌，叫嫂子。”邹云澜给迟羡介绍，“我小女儿孟希沅，大儿子孟知非。”
“嫂子。”
一个极不情愿，一个极为正式。
迟羡尴尬笑笑，努力维持温婉的形象，“不用这么客气。”
“我买了很多烟花，我们晚上一起放呀，还有薇薇姐。”孟希沅仰头看叶崎，“表哥肯定不和我们玩，还有我哥，装什么深沉，切。”
叶崎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么说表哥？那今天不给你做糖藕了。”
孟希沅闻言急忙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我错了我错了，表哥最好了。”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叶薇一脸嫌弃。
“你不懂薇薇姐，这叫能屈能伸，表哥做的糖藕可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
……
打闹过后，大人们忙着备菜做饭，迟羡带着几个孩子去贴春联。孟知非已经上大学，明显成熟很多，留下和叶礼雁下棋。
孟楚和孟瑾不愧是亲姐弟，连家里两个孩子都很像。孟希沅刚上初二，性子和叶薇一样活泼，缠着迟羡打听娱乐圈八卦。准确来说，是挨个问她磕的cp是不是真的。
迟羡比划好窗花的位置才开口，“沅沅，你说这些大部分都是为了剧宣营销的cp，不当真的。”
孟希沅瞬间失落，却又不甘心，“啊……可是我看他们私下也有很甜呀，衣服鞋子都有情侣装，这还不算嘛。”
“很多都是品牌方寄来推广的，你要仔细找肯定还有别人穿过，还有也可能是为了维持剧的热度，营造一些隐晦的巧合。”迟羡摸了摸她的头，“cp嘛，自己磕开心就好，别去纠结是不是真的。”
“嫂子，那你和表哥是怎么在一起的呀？表哥又不是明星。”
“嚯沅沅不愧是你，把我一直想问的问出来了。”叶薇偷偷八卦，“我老早就想知道但不敢问。”
总不能说是买的……迟羡思考片刻，“大概就是一个误打误撞的故事。”
“这也太隐晦了羡羡姐，说详细点嘛，我肯定不出去说。”
孟希沅应和，“就是就是，我发誓！”
迟羡朝屋内望去，叶崎围着围裙，正仔细切藕片。老家只有粉色的围裙，可围在他身上丝毫不违和。
屋里屋外忙忙碌碌，无处不蕴着除夕的气息。
心里的空缺慢慢被填满，迟羡倏然笑得明媚，“想知道呀？”
“嗯嗯嗯！”
“去找你表哥问呀沅沅，他的故事可比我精彩多了。”
精彩至极，让她每每想起都觉得不可思议。
屋檐积雪被暖阳融化，水滴缓缓落下，惊了路过的大橘。迟羡看叶崎被两个孩子围住，看他无奈低笑，看他毫不掩饰的深情，直直落在她眼底。
这一瞬，她仿佛看到了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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