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够了

    ◎可以了,知道了◎

    在这个冷寂的冬夜里, 被寒冷浸透心脏的现在,再没有比这个吻更温暖的了。

    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点燃火柴看到的那场幻境,温暖得不真实。

    她身上还穿着睡衣, 头发散着,身上沐浴露的清香萦绕鼻尖, 分外让人觉得安心。

    梁思悯摘掉他的眼镜。

    季旸的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 托着她的后脑勺,不断加深这个吻。

    恨不得吻到断了气, 或者世界末日,让时钟就此停摆。

    梁思悯终于挣脱开, 额头却仍贴着他额头, 问:“你……还好吗?”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舍弃一段并不健康的关系对梁思悯来说就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如果她是季旸, 她根本不会去管季家人的死活。

    可季旸不是她。

    所以她也无法轻飘飘说出, 没事, 你做得对。

    季旸揉了揉她的脑袋, 笑了下:“别担心, 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他低声说:“我没有抽烟,我刚在想, 我老婆不喜欢, 抽了她可能就不会吻我了。可是这么晚了, 别墅的灯都暗了,你早就睡了。但没想到, 你突然就出现了, 是不是上天对我的奖赏。”

    梁思悯低头又亲了他一下:“是我对你的奖赏。”

    “好, 那以后你做我的上天, 我许愿我老婆永远爱我,时时吻我,常常抱我,总是在我身边。”

    梁思悯:“……驳回,天天亲,嘴都要亲破了。”

    季旸笑了声,因为她回答得好认真。

    “你承认吧,你也很爱我。”他鼻尖蹭了蹭她。

    梁思悯因为痒躲了下,感觉到他瞬间的失落,又凑近吻他。

    “好像是有点爱你。”

    “只是有点?”

    “……你都知道你还问。”

    “我想听你说。”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废话,但谁也没觉得烦。

    他看起来真的还好,可如果真像他说得那么轻松,他大概也不会半夜出现在这儿了。

    梁思悯又亲了他一下:“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你直接进来也行啊!”

    地下停车场上来的电梯是刷脸的,她给他录过指纹和面部信息的。

    “怕打扰你睡觉,明天一早还要去公司。”

    梁思悯瞥他一眼:“你倒挺客气。但你打扰得还少了?装什么大尾巴狼。”

    季旸扯了扯唇角:“怎么你骂我总是这么动听。”

    “你……”梁思悯梗住,“你有受虐倾向啊?”

    季旸调整座位,把她抱过来身上坐着,抱了个满怀,踏实了。

    梁思悯戳了戳他:“跟我回房间,明天我送你回公司。”

    季旸笑着摇头,语气带着点不安和请求:“家里还有点事处理,最迟一周,我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梁思悯其实挺讨厌他这所谓顾全大局的个性,可如果他不管不顾,也就不是他了。

    “这就是我家,你要接我去哪儿?”

    “回我们的家。”季旸有些悲伤地抱紧了她一些,不停地啄吻她耳后、脖颈,像是要提醒她两个人的关系,“老婆……”对不起。

    梁思悯不忍心再逗他,“不用你接,我自己会回去,那也是我家,奶茶还在家等我,克里斯帮我把家里所有地毯都换了,新年礼物都快把三楼的客房塞满了,程叙还催着我拆他的礼物呢……”

    她努力在告诉他,他们是密不可分的夫妻,不是随时都会散的情侣。

    她声音轻缓地叙说着,季旸深深吻了她一下,但还是没忍住:“你说起克里斯的时候总是格外开心。”

    梁思悯沉默了下,算是发现了:“你故意的吧?”

    跟他煽不了一点情,分明故意讨打讨骂。

    季旸嘴唇碰了碰她:“好想你。”

    梁思悯没问他家里究竟怎么样了,就像他说的,季家人再恨他,也不能对他怎么样。

    但精神上的折磨有时候更让人感觉到痛,他今天应该很难过了。

    她出神片刻,察觉到他身体早起了反应,这会儿他突然这么说,她便警惕看他一眼:“我不可能跟你在这儿……”

    “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又是异口同声,两个人都愣住,沉默看对方。

    过了会儿,季旸先忍不住,偏头笑了下:“没事,你不碰我一会儿就好了……”

    他这种对她异常敏感的体质,总不能每次起反应都要,那俩人别从床上下去了。

    梁思悯撇撇嘴:“所以你每次装那么可怜,基本都是骗我?”

    “没……”季旸摸出被她扔一边的眼镜,戴上,仔细看她,“我是那种人吗?”

    梁思悯艰难从他身上挪下去,然后下了车,隔着车窗拍了拍他的脸:“你是。”

    说完又问:“你真不跟我走?”

    季旸拉了拉她的手,抵在唇边亲了下:“我就是想看你一眼。放心,不会出什么事。”

    他能察觉到她的担忧。

    只是让她爸妈哥哥知道,也不知道会把他当什么,自己一堆破事处理不清楚,还要躲在温柔乡里缠绵,实在是可笑了点。

    梁思悯并不是刨根究底的人,点点头,冲他挥了下手:“开车小心。”

    季旸启动引擎,开车离开,后视镜里看不到她,他才深吸一口气,清理掉芜杂的心事。

    小区外停着另一辆黑色奔驰a200,小心地追上这辆奔驰,茫茫夜色里,后车男人的眼神像是淬了毒汁一般,几近疯癫。

    他最后的希望,被亲手斩断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

    大概是因为见了季旸一面,梁思悯的情绪彻底平静下来,回去的时候路过一楼看见梁思谌,体贴地说了句:“熬夜容易变老,哥哥,早点休息。”

    梁思谌:“……滚。”

    见了人就高兴了,出息。

    “好呢!”梁思悯滚去自己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却没做什么好梦,一会儿梦到自己出车祸,一会儿梦到徐新越和胡檐月这俩倒人胃口的,一会儿又梦到季旸开车追自己尾那次,画面一转,躺在病床上的竟然是季旸。

    以至于睡醒了她特别累,又觉得晦气,呸呸了好几声,发消息问季旸在干嘛,他回了一句在公司开会。

    顺便问她昨晚睡好了没有,有没有吃饭。

    一大早就开会,你们那个破公司真爱开会。她在心里吐槽。

    大概是梦不太好,她忍不住又问杜若枫,南城那群人都走了没有。

    杜若枫一直派人盯着,但看没什么动静,也就没怎么盯了。

    杜若枫回了句:“胡檐月在等明达的投资,蹲了半个月却把季旸的三叔蹲进去了,她这会儿一筹莫展,估计还要去蹲你老公。我之前发现一事儿,她住那酒店,你那个前合伙人经常去,这俩有情况?”

    胡檐月和徐新越确实是校友,但差着好几届呢,也没见俩人很亲近。

    梁思悯说:“可能吧!”

    “不过那个徐新越回衍城后一直没跟周家联系,哦,不是路宁她老公那个周家,周嘉煜的周。他都破产了,整天豪车换着开,嘚瑟得很,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他哪里还有钱买豪车,租的吧!他这个人很要面子。”人真的是会变的,其实刚认识的时候,徐新越是真的很不错,温和有礼,待人真诚,做事也细致,加上眼光独到,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和信任。

    但没多久他就开始赌了,经常飞去澳门,起初还算克制,梁思悯也就是个拿钱不干活儿的,并不经常跟他待一起,也就没发现。

    没多久他就开始贪得无厌了,后来梁思悯再见他,就觉得他好像从里到外完全变了一个人。

    梁思悯吃过饭心情才好了一点儿,然后就回去枫桥了,克里斯热烈欢迎了她回家。奶茶一见面就扑到她身上,不停地叫,似乎在控诉她不告而别这么久,梁思悯心虚,不停地摸它,就抱着这个十几斤的大胖猫,抱了小半天。

    新年收到很多礼物,一些是朋友送来的,一些是各大奢侈品牌送的,还几个汽车品牌按她喜好特地定制的模型。

    克里斯帮她把模型放进展示柜里,衣服鞋子包包之类的直接拿去衣帽间,剩下一些看不出来什么东西的,等着梁思悯自己拆。

    她懒得费劲,觉得应该也没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就抱着猫,等着克里斯拆。

    克里斯找了两个佣人帮着一起。

    梁思悯站在旁边看,杜若枫送的是一条项链,她最爱的蓝宝石,不过一看就是杜少霆帮忙拍的,他热衷给她花钱,杜若枫也乐意成全他,她自己是不太舍得的,但只要开口,她哪怕要天上星星,杜少霆都会愿意给她弄。

    路宁送了一套白瓷摆件,她就喜欢一些艺术类的东西,跟她老公那种极端没有生活情趣的资本家还真是完全两种人。

    感情一事上,好像很难有完全契合的两个人。

    她和季旸……虽然在某些地方完全相反,但其实两个人真的已经算是很契合了。

    她决定对他好一点。

    剩下的就梁思悯就不太关注了,突然想起来程叙神神叨叨催着她拆礼物,她心里莫名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把猫塞给克里斯:“你们出去吧!剩下的我自己开。”

    程叙送来一个特别大的箱子,梁思悯拆开里头是一个纯白的大盒子。

    上面贴了标签:请拿到床上,然后打开磁吸扣。

    虽然有点古怪,但梁思悯还是照做了,白盒子里套了个粉色的盒子。

    标签:把你老公叫过来,帮你打开它,请确保房间就你们两个人哦~

    梁思悯拧了拧眉,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古怪了,程叙那个抠门精,只会送自己多得送不出去的东西。

    他那里恐怕只有情qu用品多到数不清。

    梁思悯没再看标签,直接三下五除二把外包装全拆了,里头果然密密麻麻全是。

    几乎不重样。

    她一个一个拿出来看,然后皱着眉头扔到一边,最后掐着眉心给程叙发消息:程叙你大爷!

    没多会儿,程叙回拨了电话,他似乎站在风里,冻得一直吸鼻涕,语气慌张:“别我大爷了,你早上突然问起来,杜若枫就仔细查了查,徐新越从季旸他三叔被抓起来后就不见了,他竟然是买凶制造你哥车祸意外的从犯,季明州承诺给他五十万美金让他完事后出国,但事儿没办成,季明州就被抓了,他钱也没拿到,人到现在还在通缉。我跟杜若枫都有点担心他彻底走投无路会报复你。”

    杜若枫也在那边,这会儿挤过来说了句:“最近别出门了,徐新越家里早就破产了,因为早些年比较关照周嘉煜,周嘉煜跟家里关系一直不好,现在直接闹掰了,所以他跟周家搭不上话,他在南城拼命圈钱,就是想争口气,没想到歪心思搞到你头上,被你搞破产后他想尽办法都不行,回衍城也没一点出路,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搭上了季明州,我估计他会想报复你,警察那边也在尽力,但他很小心,没什么明显线索,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你小心点。”

    梁思悯却捕捉到了另一个关键词:“梁思谌,车祸?”

    杜若枫有些愕然:“你不知道?哦,你哥瞒着你吧!没出什么事,就是车报废了,轻微脑震荡,刚过完年那时候。”

    梁思悯几乎从床上跳下去就立马又开车回了家。

    抱着梁思谌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眼圈都红了:“你车祸为什么不告诉我。”

    梁思谌正在喝茶,他待会儿还要去公司,这会儿穿着衬衣,打着领结,结果都被她爪子揉皱了,叹口气:“你车祸也没告诉我啊!”

    那会儿她回来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见了她也没说什么,没想到到现在还记着仇。

    “我……”梁思悯知道他说南城的事儿,那会儿她躲着偷偷养伤,没跟家里提,“我那是没脸提,而且就腿骨折了,没有很严重。”

    梁思谌挑眉啧一声,“那你觉得我很严重?”

    不想说也是不想她大惊小怪。

    而且也的确没什么事。

    是啊,梁思悯回过神,昨天是梁思谌去接的她,昨晚她还在家住,梁思谌大半夜还陪她说话,要是严重她不可能一点都没发现。

    梁思谌笑着揉了揉她脑袋:“不错,长大了,知道关心哥哥了,哥哥很欣慰。”

    梁思悯暗暗松了一口气,整理好心情,拍掉他的手:“并没有,我只是怕你出事了公司没人管,我还从哪里拿分红。”

    “口是心非。”梁思谌捏她的脸,“说一句我爱哥哥不会死,当然,你不爱哥哥,哥哥也是你哥哥。但你不会跟你老公也这样吧?哥永远是你哥,老公可不是,他怕家里的事惹你烦你不要他,才不敢让你待身边的,嘱咐我好几遍,让你开心点,他很快就能处理好。但你其实并没有烦他,反而很担心吧!”

    “我没有……”梁思悯垂眸,有些颓丧,“我也对他很好啊!我就是觉得爱不爱一直挂嘴边很没有必要。”

    “可是感情就是要表达的,就像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我会不知道你心里喜不喜欢我吗?但你关心我,说喜欢哥哥,我还是会很开心的。”

    梁思悯有些难为情,偏过头,闷闷说了句:“我知道了,我会说的。我爱死你了哥哥,哥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梁思谌微微偏头掐了下眉心:“够……够了。可以了,哥知道了。哥也爱你。”

    好恐怖,感觉多听两遍会折寿的样子。

    但自己搬起的石头,也不好意思不让她说。

    怎么别人家都是甜心妹妹,他这妹妹比石头冷,比铁还硬。说句喜欢都这么硬。

    他真的觉得季旸这个妹夫挺好的,毕竟换个人都消受不了,而季旸是真的挺享受的。

    这怎么能说不般配呢!

    【📢作者有话说】

    季旸:(疯狂点头)

    来啦!!!昨晚有点发烧我就睡了,想着睡醒码字呢,结果一睡不醒了,起来还落枕了,痛苦面具。

    明天的更新中午左右(励志当个阳间人。

    这章红包补偿,么么哒

    第52章 山雨欲来

    ◎往事◎

    梁思谌得知徐新越的事, 又把梁思悯按在家里了。

    “你这两天就住家里吧!出门让司机跟着,不许不接电话。”

    梁思悯倒是难得听话乖巧,点点头:“嗯。”

    这边安保的确更严格一点。

    梁思谌揉了揉她脑袋, 起身去换了件衬衣:“我去公司,要不要带你一块儿去?”

    “不去, 你们公司很无聊。”

    中昇的氛围一整个严肃又严谨, “我都怀疑我们家的员工每天在背后画小人诅咒你。”

    梁思谌笑着摇摇头,懒得理她。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 灰蒙蒙的,冷风刮骨。

    他的秘书来接他, 顺便把平板递给他:“boss, 股价从前天开始就有所回升,我们……”

    梁思谌轻“嗯”了声, 眼神却不自觉飘到窗外去, 耳边渐渐听不到声音, 他很少在听下属说事的时候出神。

    大概是因为梁思悯提了句怀疑有人报复, 莫名勾起他一些不好的记忆, 以及不好的预感。

    梁思悯刚回国那会儿, 中文很差,当时母亲是想让她在家待一年让私教教一阵再放她去学校, 不过她生性爱热闹, 觉得在家无聊, 闹着要去学校。

    刚去学校就因为中文不好和季旸结了梁子,家里同步请了中文老师, 可她不爱学, 频频走神, 父亲怕她错过语言学习的好时机, 十分生气,狠狠责骂了她。

    爷爷的电话打回来,知道了这件事,沉默许久,只是说了句:“怪我。”

    梁思悯听见了,冲过去趴在电话听筒上,说:“我会好好学的。”然后终于小声说了句,“那个老师,总是穿粉色衣服。”

    她以前的中文老师就喜欢穿粉色,总是一身粉,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来出事后她经常做噩梦,记不清脸了,但还是会记得那一抹粉色。

    以至于现在她精神压力有点大,总是走神。

    那时梁思谌才从父母和爷爷嘴里知道,梁思悯中文不好的原因。

    家里一直不让提,怕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爷爷梁友明一辈子研究汽车,他对汽车的喜爱几乎到了狂热的地步,他把汽车当做朋友,直到太太因为汽车爆炸离世。

    于是他开始恐惧汽车。

    因为汽车是带给他快乐的东西,而他的太太死在车上,所以他每一次的快乐,都像是对妻子的背叛。

    他无法接受自己获得快乐。

    保持悲伤和思念,似乎才是他余生该做的事。

    梁思悯跟着爷爷长到十岁,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不开车的,他们走路在庄园里散步,如果是需要乘车出行,他也不喜欢司机在车上播放音乐、说笑。

    好像汽车变成了一座移动的坟墓。

    梁思悯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她被骗出门绑架到一辆银色雪佛兰上,车上一男一女两个人,女人脱了外套,里头穿着暴露性感的吊带和热裤,胸口有一颗黑色的痣,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是她的中文老师,她平常总是穿着得体温柔知性的,那天一反常态,让她觉得震撼。

    女老师把她拉上车之后,露出怪异的笑声,用中文说着什么,她听不懂,但大概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因为她和车上的男人迅速开始吵架。

    他们把梁思悯用一根绳子绑住手脚,没有塞她的嘴巴,但她一句话也不敢说,甚至连哽咽都不敢有,在这个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女老师的香水刺鼻且难闻,混合着两个人凶猛的吵架声,她的神经像是绷得极紧的弦。

    车子驶在郊外,盘山路的单行道,另一侧是覆盖着茂盛植被的悬崖和流水,掉下去很可能什么都打捞不上来。

    喊话沟通无效,两个人既不索要赎金,也不试图对话。

    但他们吵得很激烈,驾驶的车辆也时不时出现晃动和不稳的现象。

    似乎是男的想要巨额赎金,而女的突然变卦只想一起去死,她威胁司机只要停车立马杀了梁思悯,让他什么也得不到。

    梁友明努力回忆来龙去脉,起因大概是女老师和男友吵架心情不好凶了梁思悯,他把她辞退了,女老师再三请求保证不再犯,他都没有松口。

    女老师哭着说她已经没有家人了,只有男友可以依靠,但她的签证要到期了,再不结婚她可能就要被驱逐出境,而男友劈腿了,并且不打算和她结婚,她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表示同情,但也只是多结了三个月的薪水。

    他不想留一个情绪不稳定的老师在孙女身边。

    所以在得知对方不要赎金之后,梁友明几乎笃定是报复。

    警方查证,她在半年内接连面临各种打击,如今的确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她是以高额赎金为诱饵把男友骗上车的,她想报复的其实是男人和梁家……

    车子还在高速行驶,这条路的尽头在二十公里以外,已经派了人预备拦截,但这条路太长,随时可能出事,最好尽快逼停它。

    不幸的是,驾驶这辆车的是一位越野车比赛的车手,他很熟悉这种盘山路,警察根本跟不上去。

    这辆雪佛兰仿佛是一颗行走的定时炸弹。

    上空直升机一直跟随锁定。

    救援飞机也在旁等候。

    它后面跟了好几辆警车,但路太窄了,从外侧包抄逼停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车辆行驶越来越不稳,车上的两个人似乎还发生了撕扯,在这条稍有不慎就会掉下悬崖的路上,一个失误都可能车毁人亡。

    梁友明说:“让我试试。”

    警察当然不会同意,但这个老头非常的倔强和固执,他自己抢夺一辆警用福特野马追了上去。

    五公里外有唯一一个稍微宽敞一点的路段,且有一个向上的缓坡,把车逼停在那里,是最好的选择,警察可以立马行动,防止嫌犯走投无路撕票。

    错过它,要卡下一个合适位置至少要再开五公里以上。

    而即便是五公里,在这么紧急的时刻也是一段漫长的充满变数的路段。

    梁思悯缩在角落里,拼命地想要挣脱束缚,可绳子越挣扎越紧,她感觉到万分的绝望和恐惧,几乎失去了思考和言语的能力。

    突然爷爷的车贴着雪佛兰并行,两辆车出现刺耳的叫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的右侧就是悬崖,边侧车轮距离悬崖堪堪只有五公分的距离,拐弯的瞬间加速别停车辆的时候,梁思悯只感觉到巨大嗡鸣声,摇晃、颤动,轰鸣、怒骂,所有的声音逐渐在她的脑海里变成模糊的背景音,恐惧让她意识短暂剥离,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她没有昏迷,这一切清晰地发生在她眼前,她的大脑甚至反应不过来,车辆在行驶过程中是不能射击轮胎的,但逼停的瞬间可以有很多方法制动。

    爷爷为她争取了短暂的生机。

    车门打开,警察一涌而上,一边制服嫌犯,一边把梁思悯抱出来,爷爷冲过来,紧紧抱住她,浑身颤抖,声音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梁思悯感觉到爷爷的恐惧,也知道他究竟因为什么而恐惧。

    他没办法接受第二个人在车上出事。

    她从剧烈的惊吓中回过神,抬手擦了擦爷爷的眼泪,她很想安慰一句,可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从那之后,学语言就更加困难了。

    以至于到了十岁,爷爷不得不把她送回国。

    但是她从小就不是个会被任何东西吓住的人,所有她害怕的东西,她都会直面它,直到把她踩下去为止。

    比如车、粉色、中文……-

    这几天都是灰蒙蒙的天,像是在酝酿一场春后的暴雪。

    季旸的车停在明达总部大楼下,几个高管下来迎接,一个个面容严肃,一点笑脸都没有。

    昨天一大早各部门就接到通知,董事长因身体不适指派他的孙子暂代代理董事长职位,其他董事已过半数同意。

    两个老总接连被带走之后,就断断续续有消息,说是这位小季总幕后推波助澜。

    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倒也不计其数,但这种直接默不作声直接朝着两个亲叔叔放冷箭的,也实在让人背后发凉。

    季旸脸色很差,目光不自觉地朝着远处快要高过头顶的绿化带望去,前天梁思悯提醒他最近也小心,出门不要落单,避免人群聚集的地方,徐新越还没抓到,他是个高智商有一定反侦察意识的犯罪嫌疑人,走投无路很可能剑走偏锋。

    他没有告诉她,其实最近他一直觉得有人在跟着他。

    而且收到好几条境外号码的消息:给我准备八十万美金,一个身份护照,一张去洛杉矶的机票。

    陌生号码:限时三天,不然后果自负。

    配图是一张他夜里从梁思悯家里出来的时候的照片,还有一张梁思悯在咖啡店喝咖啡的照片,白天,镜头离她很近,几乎是隔壁桌的距离。

    季旸一边回他:不要轻举妄动,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然后他联系了警察,告诉了梁思谌,但没跟梁思悯说。

    梁思谌前几天给了他一沓文件,一则英文版绑架案的调查报告,因为被爷爷压下来了,明面上是没有任何报道的。

    梁思悯被绑架过,绑架她的还是她的中文老师,她因为在车上出事,曾经有过很严重的应激反应,抗拒踏上一切汽车,只有爷爷坐在驾驶位,她才愿意爬上去。

    爷爷为了她,又重新尝试开车,她为了不让爷爷对汽车产生更深重的阴影,便多次主动提出想了解汽车,梁友明就把汽车拆了都给她看,教她一些工程和改装的知识和技巧。

    “你别看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她是个很好的小孩,刚回国那会儿,她跟你对着干,其实一方面不想让中文变成自己软肋,也是不想你被长辈迁怒,她表现得凶一点,那你就不算欺负她。”

    毕竟两家的母亲熟识,小孩子一点龃龉和摩擦本来不是大事。

    但因为她的过去,很可能会让父母心里不舒服。

    那点特殊的经历他并不知道,她其实也并不太在意被嘲笑中文不好,可父母对这件事表现得格外关注和敏感,所以她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忍着不吭声。

    虽然那时候还小,她已经很能洞察并关照所有人的想法了。

    连他这个哥哥都自愧不如。

    季旸只是觉得,许多年前发出的那一声笑,隔空扇了他自己一巴掌。

    季旸回过神,大步踏入公司。

    走路的间隙也不忘发消息问一句:在干嘛?

    梁思悯不耐烦回复他:你一天问了我八百遍,我跟我哥在一起。

    胡檐月在大厅已经等了很久了,前台告诉她,没有预约代董事长谁也不见。

    她还是固执地在这儿等,等了好几天,今天终于被她撞上了。

    “季总……”她穿过人群,急切地叫了一句。

    季旸顿住脚步,侧头看了一眼,镜片后的目光显得冷漠而凉薄。

    “季总我是新易的创始人,我叫胡檐月,我……”

    林逸舟拦住了她,刚想叫保安,季旸抬了下手,他接过胡檐月的企划书翻了一眼,看到她把梁思悯的名字写在第一页,露出一丝冷笑,他递回去,然后对着林逸舟斥责一句:“哪个部门的事让人过来处理,不要什么事都来找我,我看起来很闲吗?”

    林逸舟欠身:“抱歉,季总。”

    他落后一步,离开人群对着胡檐月说了一句:“劳烦胡总去商务部正常走流程,我们季总不私下见客。”因为太太的事,他负责查过胡檐月,连他这个外人都忍不住生出一丝埋怨,于是阴阳怪气一句,“这里不是南城,您和我们季总的太太也不再是朋友,她以前动用私人关系给你频频行方便,后来她也很后悔,现在她回归正常生活,也请您摆正自己的位置。”

    胡檐月张了张嘴:“我……”

    的确,没有梁思悯,很多人她根本见不到,见到了也说不上话,没有人会在意她是谁,关心她为这个项目花费了多少心血。

    一辆粉色埃文塔多停靠在楼下,下来一个女生,长腿迈下来,回身把包拎出来,副驾上的男人掐着眉心收起了平板,推开车门,骂一句:“梁思悯我再坐你的车我不是人。”

    梁思悯撇撇嘴:“哥哥我觉得你口是心非。”

    后头还跟着一辆迈巴赫,秘书和法务一同下来。

    明达的人得到消息下来迎,忙上前两步,同梁思谌握了手:“您随便派个人就行,梁总怎么还亲自来了。”

    林逸舟正和胡檐月说话,突然眼前一亮,也凑过来:“太太您怎么有空来了,我给季总打个电话。”

    梁思悯抬手:“不用,待会儿我自己去找他,别打扰他了,我陪我哥来……签合同。”

    她的眼神有些飘忽,出神的片刻在想手机的无名消息。

    陌生号码:今晚八点前,我会杀了他,他是被你害死的。

    配图是一张季旸走出老宅的照片,上面用红色打了大大的叉号。

    她给警察看了,那边让她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外出。

    梁思谌侧头瞥她一眼,也不知道谁闹着非要来,自己还不好意思直接过来,处心积虑找个借口。

    一个项目合同,中昇的执行总裁亲自跑一趟,明达的人说不定觉得他有病。

    胡檐月下意识地往这边走两步:“悯……”

    林逸舟尴尬地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

    下来的主管问一句:“怎么夫人您和这位……”

    梁思悯的眼神滑过去,又移回来,没什么表情回了句:“不认识。”

    一群人簇拥着梁家兄妹走了,保安过来请人离开,胡檐月回头,又看了一眼明达的大楼,巍峨高耸,直入云霄,像座大山压在她头顶。

    她离开的时候,发现门口有几个戴着单侧耳机的人,目光略带警惕地观察着周围人。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天气不好,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

    刚进了公司,梁思悯就偷偷溜了。

    梁思谌侧头跟部门主管说:“季总这会儿在忙吗?”

    主管忙道:“季总最近忙得很,但您来他肯定是要见的,我这就跟总裁办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梁思谌并没有拒绝,想办公室幽会,做梦去吧!

    【📢作者有话说】

    回收伏笔

    正文应该没剩几万字了

    来晚啦,这章红包。

    第53章 内人

    ◎因为你不是外人◎

    徐新越和梁思悯合伙做投资公司的时候, 他的眼光挺不错的,一些并不怎么赚钱或者说回报周期比较长的项目,他也会在评估后给予适当的投入。

    他说:“这世上总会有一些东西是无关利益但熠熠生辉的。”

    或许这是梁思悯信任他的根源。

    他很多时候表现得很有人性。

    可惜人都是会变的。

    在巨额的财富背后, 任何的感情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缺钱,梁思悯有钱, 这本来是一件双赢的事, 但他做局骗了她两千万的投资,然后借壳上市, 企图一跃成为上市公司董事长。

    梁思悯纯靠砸钱断了他的资金链,他没撑过三个月自己就崩盘了。

    商场的事瞬息万变, 就算不是她, 也会是别人,他本来就没那个能力, 歪心思那么多, 走不长远的。

    或许有些人, 永远也意识不到自己的错, 失败永远是别人的问题。

    相比较来说, 季旸这种大概是另一种极端, 哪怕明知道所有人都在逼他,他还是会把这破破烂烂的明达扛起来, 并不完全是因为季家人, 一个企业上上下下涉及多少的员工和家庭, 如果他撒手不管,他会良心不安。

    仅此而已。

    梁思悯坐了总裁专用电梯上楼。

    林逸舟在旁边陪她, 笑说:“季总知道你来, 肯定很高兴, 他这几天特别忙, 都没怎么出公司。”说完压低声音说了句,“早上刚闹了一通,管财务的黄老总被撤职了,董事长的人,特别不服气就想来理论,季总都没见他。”

    梁思悯“嗯”了声,说了句:“公司被人情挟裹本来就不是好事。”

    家族企业的弊端,到了这地步,必须要下猛药了。

    所以这事还真的只能季旸来办,他心够狠,不太在意人情利益往来,而且也有能力收拾残局,把人撤下来容易,换谁顶上去,怎么服众,都是问题。

    换他那几个叔叔,就算把这一切清理干净,也控不住局面。

    最近人心惶惶,总裁办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打印机的声音、键盘声和纸张翻动的声响。

    梁思悯推开季旸办公室的门的时候,一颗心还悬着,看到办公桌后的身影,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季总上午好。”她叫了一句,背身冲林逸舟挥了挥手让他不用跟着了。

    林逸舟笑着欠了下身,顺便帮她关了门。

    季旸本来头也没抬,因为突然有人推门而不悦,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下,继而突然起身:“你怎么来了?”

    倒也不是因为好几天没见,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她是个不会主动来他工作地方见他的人。

    所以突然在这里看到她,就只剩下惊讶。

    梁思悯走过去,凑在他桌子上看了看,他的桌面上厚厚一摞文件,看起来比外头的员工还忙。

    她挑了下眉:“你上学的时候就有强迫症,桌子必须整整齐齐,你还真是从一而终。”

    季旸坐下来,把她拉过来坐在腿上,腾出一只手继续签字,顺便说:“你这成语是体育老师教的?”

    从一而终能用在这里吗?

    说完,他想起什么,突然手顿了一下,侧头亲了下她的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开玩笑的。”

    他挖苦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小时候刚回国入学上台做自我介绍,她有点紧张,语序混乱,用错好几个词语,她紧张又表情认真的样子大概很有喜剧效果,但都没敢笑。

    偏偏一向不苟言笑的季旸,突然偏头笑了声,他在学校本来就显眼,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看,他一笑,其他人就像解除了封印,哄堂大笑。

    老师生气地敲了敲桌子,逮着几个笑得大声的数落两句。安慰她同学们没有恶意。

    梁思悯还是有些难为情,更多是生气,于是老师安排她坐季旸身边空位的时候,她还非常不情愿。

    一坐下,季旸就想跟她示好,但她根本不理他,他扯了她袖子,还没说话,梁思悯突然拍了一下桌子:“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凶巴巴的,很不耐烦的样子。

    季旸长这么大哪儿遭受过这种冷遇,一时语塞,自尊心作祟,阴阳怪气一句:“哦?你很讨人喜欢?”

    俩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了。

    后来俩人就没好好说话的时候,不是你呛我一句,就是我挖苦你一句。

    刚开始是真的讨厌,后来大概就是习惯了。

    就连现在,俩人都没办法扭转这种状态。

    所以梁思悯这会儿觉得莫名其妙,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我哥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除了那件事,应该没有别的能让他敏感到这种地步了。

    季旸没说话,只是眼神有点愧疚。

    竟然还真是,梁思悯捧着他的脸看他的眼睛:“都五岁时候的事了,我早忘了。我以前就挺讨厌我爸妈和我哥大惊小怪的。”

    季旸又亲了她一下,不想再继续这种沉重的话题,怕惹她不高兴:“知道了,你还没说你过来干嘛,找我有事?怎么没提前跟我联系。”

    他附耳,轻声问:“担心我?”

    梁思悯被他说话声音刮得耳朵痒,微微躲了一下,又被他单手扣着后脑勺拖了回去,亲了下她的耳垂才罢休。

    “或者……想我了?”他轻笑。

    季旸倒也忙到见她一面的时间都没有,只是暂时没脸去她家,也不想带她回西郊徒增不愉快。

    公司最近焦头烂额的,不停有人去老宅试图找老爷子老太太求情或者敲打,季家人耳根子软,他为了自己能快速让明达回到正轨,把爷爷都打发在家里了。

    季家任人唯亲的时候太多了,不然也不至于把公司搞成这样。

    所以他必须回去看着点。

    至于约她出来,最近这情况,他觉得她还是尽量别外出比较好。

    以至于两个人就这么相隔两地了。

    “不行吗?”梁思悯难得没跟他唱反调,盯着他,“犯法?”

    季旸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承认想他和担心他,彻底丢了手里的笔,两手抱住她:“我老婆嘴硬也这么可爱。”

    梁思悯无语,捂住他的嘴:“闭嘴。”

    好肉麻。

    “亲我一下。”季旸按了下她的腰。

    梁思悯浑身都是别扭的,她其实想跟他接吻,可被他这么一说,又觉得就这么亲他显得自己很惯着他似的,于是她抓了他的手:“忙你的吧!”

    但也没有下来,反而手轻轻绕在他脖子上。

    她竟然有点怀念这么抱着他的感觉。

    明明就几天没见。

    季旸察觉到她的别扭,忍不住笑了下,翻开文件,唰唰两笔签上自己大名,合上后又抬头看一眼:“你怎么过来的?或者待会儿我安排司机送你回去。”

    就这样?

    梁思悯因为他下逐客令有些不爽,她终于主动亲了他一下:“我跟我哥一块儿来的,他来签合同,我顺便。我今天一天都可以陪着你。”

    短信的事警察安慰她可能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但她还是害怕,想和他待在一起,如果什么都没有,那最好了。如果真的有什么……

    真的出事了怎么办?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想陪着他。

    季旸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侧头看她一眼:“今天对我怎么这么好?”

    “我以前对你不好?”

    “当然没有,只是今天格外好。”

    梁思悯轻“哼”了声,刚想说什么,林逸舟在外面敲门:“总裁。”

    梁思悯瞬间从他身上下来,顺便踢他一下,表达对他拉自己坐大腿的不满。

    虽然她也没有拒绝。

    “进。”季旸连衣服都没整理。

    “徐主管的电话,说他正跟梁总谈合同的事,问您要不要去见见梁总。”

    季旸倏忽站起来,顺便拉住梁思悯的手,让她跟自己一块儿走。

    歪头问:“就一个项目合同,你让你哥亲自来?是你想见我,还是哥想见我?”

    他刚听她说话,以为就是他哥的人来了,没想到还是本人。

    梁思悯扭头,装傻:“那谁知道。”

    没有否认就是默认,季旸轻笑了声。

    总裁拉着大美女的手走了,总裁办窃窃私语,问这位是谁。

    “林助说是季总的老婆。”

    “还手拉手,不是说俩人势同水火吗?”

    “娱乐八卦嘛,都是营销号博眼球的。”

    “感觉总裁看老婆的眼神拉丝。”

    “笑得也很不值钱的样子……”

    林助理路过,一群人顿时噤声不语装做无事发生,面无表情继续工作。

    电梯里,梁思悯抬腕看了下表,上午十一点。

    她不悦道:“梁思谌指定没安什么好心,明知道我上楼找你了。”

    季旸安慰地捏了捏她手心:“他来,我肯定是要去见的,徐主管不提,总裁办待会儿也会提醒我。不然不知道的,我还以为我怠慢自己哥哥。你哥怎么会不知道你在我这儿,他就是不想你被人非议,跟着哥哥来老公公司,老公连哥哥面都不见,传出去像什么话。他这也是在为了你考虑。”

    “你们这些资本家,弯弯肠子多得都组个迷宫出来了。”

    季旸牵着梁思悯的手下的楼,到了会议室都没松,扶着她坐下来,才在梁思谌对面坐下来:“哥……”

    梁思谌“嗯”一声,挖苦一句:“干脆给你俩办个婚恋综艺,公开秀一下算了,还能赚点广告费。”

    季旸抬手撑了下眼镜,笑说:“嗯,也行。”

    梁思悯白两个人一眼,百无聊赖拿出手机看一眼,敲敲桌子:“你俩快点谈。”

    其实没什么好谈的,只是一个不大的项目合同,根本不需要出动这两个人。

    俩人闲聊几句,梁思谌问了问公司情况,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起身送梁思谌走的时候,梁思悯又看了一次表,十一点二十分。

    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煎熬。

    只祈祷警察快点把徐新越抓了。

    “你跟哥一块儿回去吧!你在这儿我也没空照顾你,公司事忙完了,我去接你回家。”

    他摸了摸她的脸。

    梁思悯却抬头看她:“陪我吃个午饭的时间都没有?”

    季旸难得态度强硬:“听话。”

    他眉毛始终锁着,但又努力表现得轻松。

    梁思悯突然抬头,面无表情道:“今天我做你一天助理,你不答应我,那你以后没有老婆了。”

    他有些无奈:“梁思悯……”

    梁思谌想说什么,最终闭嘴了,梁思悯这个人其实很固执,主意正,想做的事谁阻拦都没用,哪怕妥协了,最后也还是会去做。

    梁思悯没理会季旸,兀自把梁思谌送上车,然后回头抓住季旸的手,拽着他回办公室。

    电梯上行。

    她仍旧拉着他的手。

    “季旸,我好像没有正式跟你说过,我喜欢你。”

    “嗯?”他刚刚在走神,扭头看着她,表情困惑,像是什么也没听到。

    “我喜欢你。”梁思悯这次贴在他耳朵说,用一种大声的气音,像个跟大人大声说悄悄话的单纯小孩。

    季旸笑了笑,转头亲了她一下:“再说一遍?”

    电梯门开了,梁思悯率先走出去,小声说了句:“我再跟你表白我是狗。”

    季旸仗着是自己地盘,强行拉住她的手,吩咐林逸舟泡杯咖啡,再倒杯热牛奶。

    梁思悯皱眉,嘀咕:“我不喝牛奶。”

    哄小孩儿呢!

    季旸伸手按了按她头顶,笑说:“我也爱你。”

    进了办公室,门关上,梁思悯捏他耳朵,凑过去说:“我说我不喝牛奶。”

    季旸:“……”

    他一把把她抱起来,然后放在桌子上,“我听到了,祖宗,你的爱是不是每次只能维持三秒钟。”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总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她就像个不负责任没有感情的浪子,上一秒你觉得她爱你爱得要死,下一秒她又冷漠平淡好像你是个陌生人,所有的情绪被她反复拉扯,变得极度没有安全感。

    他的办公桌很高,梁思悯觉得这个角度自己完全可以俯视他,于是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宝贝。”

    季旸点点头:“行,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按了内线电话,示意她自己说。

    梁思悯:“……牛奶不加糖,谢谢。”

    季旸眯着眼看她,意思是你耍我?

    梁思悯顿时笑了:“我第一次来,总不能让你助理觉得我是个事儿精。”

    “你偶像包袱还挺重?”季旸把她又抱起来,指了指休息区的沙发让她自己去玩,“也没见你这么在意我的看法。”

    梁思悯找了个位置坐着,回答:“因为你不是外人。”

    季旸觉得自己真好哄,他点头,嘴唇不自觉扯了一下,挑眉道:“哦……内人。”

    【📢作者有话说】

    季旸:(小雀跃)(小开心)(嘴角根本压不住)(芜湖)

    对不起又晚了,我感觉我又快守不住阳间时间了。

    供暖了好热欸,昏昏欲睡,只能趴窗户边码字凉快会儿……

    也没有那么快完结,还有几万字。正文我想尽可能只写二人世界。所以娃会放在番外写,番外会有一家三口加奶茶的日常~有兴趣可以蹲一蹲,不喜欢娃的只看正文就好了,么么哒

    这章也红包。

    第54章 笨死了

    ◎但我爱你◎

    梁思悯还真的跟了季旸一天, 走到哪儿都有人明着暗着看她,饶是她心理素质好,都被看的有点莫名其妙。

    “你们公司员工对生面孔这么警惕的吗?”

    怎么一个个见她跟见到什么珍惜动物似的, 就算好奇他们老板真的有个老婆,也不至于看一天还没消化吧。

    中午两个人吃的员工食堂, 下午又跟着她开了一次会, 见了两个合作方。

    晚上他还要处理一些文件。

    季旸催了她几次让她回去,梁思悯都装听不见, 兀自抢了林逸舟的位置,跟在他旁边当挂件。

    这会儿都下班了, 员工陆陆续续走了, 老板还在忙。

    他不走,总裁办那一圈人都得跟着耗在这儿。

    一个助理进来送东西, 余光又忍不住瞟她, 梁思悯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看杂志, 抬头正好看到, 人走了, 她看季旸似乎忙完了, 才吐槽一句。

    顺便催他让人都下班吧!怪可怜的。

    季旸揉了下僵硬的脖子,笑道:“公司上上下下多少人, 都哪有闲心关注谁是谁, 估计是前一阵我跟你一直挂在娱乐八卦新闻上, 以为你是什么蛇蝎美人,难以接受你是我亲老婆这件事吧!”

    没有人能拒绝八卦。

    新闻其实到现在还有余热, 梁思悯只控制着没有清晰的正面照流出去, 其他任其发展了。

    阴谋论确实不少, 八卦网友都快分析出一部宫斗剧了。

    但大部分都是猜的。

    也不怪公司的人看到俩人同时出现还十分和谐觉得惊奇。

    梁思悯打了个哈欠:“我们能不能去吃饭了。”

    季旸合上笔, 摘掉眼镜揉了下眉心,然后才又戴上,看向她:“早说了叫你回去,你今天怎么了,非黏在我这儿,在家闷得无聊?”

    他蹙眉,思忖片刻:“或者我安排你出国玩几天,这个季节去……马尔代夫?”

    说着,他按了内线,吩咐其他人都可以走了。

    “不。”

    梁思悯声音闷闷的,说不上来的不爽。

    季旸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起身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来。

    西装束着身子难受得很,他扯了下领带松了松领口。

    梁思悯却伸手给他解了。

    领带绕在她手掌绕了三圈,她百无聊赖地玩着,又说了句:“你又不陪我去,干嘛安排我。少拿我的主意,我不去。”

    季旸抓了她手,扣在自己掌心:“等忙完这阵,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梁思悯这个人,还真的没人能拿她主意,她爸妈都不太管她,尽管觉得她有时候任性得过分,但她总能在离经叛道的边缘找到一个平衡线,牢牢控住那个分寸。

    以至于在南城摔了车,梁正平气到恨不得把她的车全卖了,也只能硬生生压下火气。

    因为得知的时候,她已经把一切都处理妥当了。

    季家打她的主意,实在是狂妄得过分,哪怕季旸现在立马把明达所有的资源都握在手里,他都没有把握能在得罪她的前提下从她手里分到一杯羹。

    她每天游手好闲什么都不做,根本就不是闲着没事干。

    太多人为她鞍前马后,她只需要坐在幕后等着别人把劳动成果送到她手上就好。

    “我想你陪我睡。”梁思悯抬头看他一眼,意思都分居着呢,画什么大饼。

    “也……没隔多久吧!”季旸算了算,上一次,好像是一周前,在回国的前夜,她喝了点酒,一件一件脱他衣服,跟个优雅的流氓似的。

    她含混不清地说:“衣服还是自己脱下来的有趣,尤其你穿西装的时候,真的很有一种假正经的感觉。”

    他这会儿把她抱上来坐腿上,梁思悯顺势搂住他的脖子。

    季旸把唇贴在她的唇角,要亲不亲地挨着她:“今晚我们回家吧!”

    梁思悯“嗯”了声,“但我说的睡,就是睡觉的睡,不是动词。”

    季旸:“……”

    他抬眸看她,一脸“你觉得我会信吗”的表情。

    梁思悯莫名笑了声,捏捏他耳朵:“但你这么理解也行。”

    “我们能去吃饭了吗?”她再次问。

    季旸抚摸了下她的平坦的小腹,她不常健身,但喜欢各种运动,平常爱玩爱闹,活动量也大,肌肉其实很结实,马甲线也清晰。

    他手伸进去,揉了揉她的肉。

    梁思悯身上总有一种随便你好了的松弛感,除非你触碰到她的雷区,大多时候她好像很好说话。

    她被摸了会儿,低着头看他:“你再摸也摸不出个宝宝出来,但我真的很饿,亲爱的~”

    季旸很疲倦,但这么和她待一会儿,又好像恢复了些元气,笑着点点头:“抱歉,哥哥的错,我们现在就去吃饭。”

    梁思悯被他一句哥哥雷得里焦外嫩,一边被他拉着起身,一边吐槽:“你一说哥哥我就想起梁思谌那个倒霉玩意儿。”

    “你怎么一点情趣都没有。”季旸埋怨道。

    梁思悯撇撇嘴:“就你有。”

    外头人都走光了,灯也熄了大半,季旸牵着她的手,走在寂静空旷的二十八层,坐电梯直通地下三层停车场。

    他今天拿了奔驰amg的车钥匙,这会儿晃了晃,“我开车?”

    梁思悯很少坐副驾,除非司机开车她做后排,跟熟人出门,基本都是她开车,但她这会儿可能真的又累又饿,就点了点头。

    不过她很快就因为这个无意识的举动而感到后悔。

    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她为自己一天的神经质而感到可笑的时候,车子驶出长宁路,季旸打算带她去吃私房菜,她偶然侧头看后视镜,突然看到后头有辆奔驰a200好像不止看到过一次。

    奔驰的入门车型,价格不高,很适合拿来充门面,以至于衍城市中心随处可见。

    她本来不应该注意到的,但大概最近神经太过于敏感,她还是注意到了。

    车牌号有两个6。

    然后她就看到了副驾上的人,整个人心脏咯噔一下。

    对方开车并不稳,她看不清,手有些发抖地拍了一张照,放大了看,虽然只有一个模糊的脸,但她几乎可以断定是谁。

    梁思悯开始给云舒打电话。

    打不通。

    她打电话给梁思谌,急道:“去查云舒,我怀疑她被绑架了。”

    季旸倏忽侧头。

    梁思悯突然抓住他的方向盘:“后头有车在跟,别慌,稳住,往前开,前面岔路下去,往外环人少的地方走。”

    说着,她已经拨通了警察的电话。

    出神的时候她在想,今天不会死在这儿吧!

    那辆奔驰a200正在逼近,速度越来越快,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别让他追上。”

    梁思悯紧紧盯着后车,她在想,如果是自己开车,应该很容易能甩开他,至少把季旸放出去。

    但有时候就是这么阴差阳错,而现在就算换位置,也根本来不及-

    一辆奔驰a200追着amg gt从二环一路开出了四环。

    驾驶那辆车的是徐新越,他主动联系了警察挑衅,说他在自己和季旸的车上分别放了一公斤的□□,并安装了遥控装置,只要前车离开他视线超过五百米,他随时可能引爆它。

    他绑架了云舒在他车上。

    同时提供了一个境外账户,要求季梁两家立马凑齐一个亿的美金打进这个账户,每十分钟他要看到一次进账,直到凑够为止,如果缺失一次,他就刺云舒一刀。

    他特别强调了他跟这个女生毫无仇怨,都是拜梁思悯和季旸所赐,除非这对儿夫妇立马暴毙在他面前,不然他不可能会松口。

    他说如果梁思悯愿意拿自己交换云舒,那么他可以把金额降到五千万。

    他甚至还开了直播,气定神闲地问网友,梁家夫妇曾公开表示他们有一个在家里住家几十年的保姆,保姆离世后,留下唯一的女儿,他们也视如己出,他说梁思悯曾经被绑架过,索要赎金一个亿美金不到二十分钟就到账了。

    不知道他们是会为了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付出同等价值的赎金。还是会置之不理,毕竟,这个人和梁家任何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他说:“有钱人就是这么虚伪、伪善。”

    梁思悯根本没想到这个人一直在声东击西,竟然把手伸到云舒那里去。

    谁也不能确定炸药到底存不存在,但人质在他手上却是真的。

    梁思悯突然说了句:“如果今天死在这儿,算我欠你的,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还你。”

    或许是紧张到了极致,反而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平静,他说:“为什么是你欠我?不应该是我欠你。”

    说不上是谁欠谁,如果不是梁思悯毁了他在南城的所有事业路,或许他不会灰头土脸回衍城,也就不会剑走偏锋选择一条不归路。

    如果不是季旸突然出手把三叔四叔送进去,或许徐新越不至于最后一点念想都断了。

    他现在显然不是在谋求生路,他就是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临死前还要发疯。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梁思悯说:“那就互相欠着吧!其实……当你老婆还不错,要不下辈子还在一起吧。”

    “这算表白吗?”

    “你到这时候还在纠结这个。”

    后车险些撞上来,季旸猛踩油门,他这辆车比起后头的车动力要足很多,他虽然开车技术比不上梁思悯,但也不至于太差。

    警察的电话还通着,告诉两个人目前还不能确认炸药是否存在,指挥两个人去已经清理过且严密监控的路段去。

    梁思悯沉静应了声好。

    “你跳车吧!”季旸突然说了句,“我加速拉开一段距离再减速,然后你打开车门跳下去。”

    梁思悯侧头看了他一眼:“这段路已经被布控了,没有其他车辆,你加速拉开距离,然后我跟你换个位置,你下去。”

    “不可能。”

    梁思悯往后看了看,漆黑的夜里,路灯点点,映衬得车辆如同鬼魅。

    其实根本没有多余的可以思考的机会,一瞬间的念头,犹豫就已经错失良机。

    前头路全是碎石,没有植被和绿化带了,跳下去摔断腿甚至摔破脑袋的可能性更大。

    梁思悯突然扯了下唇角:“季旸,我们都知道没有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季旸拧着眉。

    “等死的感觉并不好,但如果是跟你一起,我觉得没有那么糟糕。”

    季旸表情却严肃:“我觉得很糟糕,我现在不停在想,我明明早就觉察到不对劲,白天我有无数次机会让你离开……”

    但他一直没狠下心,或者说抱着一丝侥幸,贪心地希望她多跟自己待一会儿。

    梁思悯:“好了,闭嘴,不想听你说话,你很啰嗦,废话很多。”

    但我爱你。

    笨死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

    (作息归零,呜呜呜对不住,我争取明天再挣扎一下

    这章继续红包。

    第55章 乱跑

    ◎你又乱跑◎

    一个亿的美金, 即便是季梁两家加起来都不可能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的流动资金。

    徐新越也根本没想要钱,他就是想看所有人被他耍得团团转的样子,看他们紧张无措无能为力, 才能稍微化解他内心的恨意。

    他什么都没有了。

    父母破产之后就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他身上,动辄以亲情做要挟要求他这样那样, 因为他的成功而欣喜若狂, 又因为他一时的低迷而无限埋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关心他每一笔钱的去向,他每天累得要死, 还要听他们各种说教, 指责他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找个老婆,生个孩子。

    他讨厌孩子, 讨厌父母。

    讨厌一切。

    所有人都很蠢。

    梁思悯也很蠢, 他稍微装装样子, 她就信任他了, 缺多少钱都能拿出来, 她每天什么也不干, 闲了就去玩车聚会约朋友,却好像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

    她那么有钱, 他不过是略略施展手段, 要怪只能怪她蠢, 怪她技不如人,为什么反过来对他赶尽杀绝。

    明明那些钱, 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出了事回了衍城, 父母却只会怪他无能, 怪他认不清形势, 惹不该惹的人,怪他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他哪里来的一手好牌?

    从他记事起,他的运气就烂透了,努力学习,待人友善,以为自己会有一个不错的前程,却在最好的年华里只能被父母的外债拖累,每天拼命赚钱,却要时不时给他们擦屁股填补窟窿,父亲不甘心失败,总想着东山再起,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失败,母亲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欠着钱还要去做美容,买昂贵的包包和饰品,企图维持表面的荣光,因为儿子的出息而到处炫耀,但他真的快要累死了。

    他觉得窒息,想逃离这里,去国外,去个没人的地方,开启他的新生活。

    季明州答应给他八十万美金。

    他真的看到了曙光,他连去哪儿都想好了,他甚至都在看房子了。

    可是突然之间,又没有了。

    他的人生总是在希望和绝望中摇摆,每当他以为自己要摆脱泥潭,都会被狠狠揣进深沟里。

    他本来以为,梁思悯要遭殃了。

    他真的很解气。

    可她丝毫没有,甚至她老公摇身一变成了季家彻头彻尾的掌权人。

    他甚至无法想象,她的余生会有多顺遂。

    凭什么,凭什么她一个不高兴,就要把别人按进泥潭里,自己却能满身光鲜,沐浴天光。

    没劲透了。

    都很没劲,都去死吧!

    或许是谈判专家那句:“现在一切还来得及,你还有回头路……”刺激了他的神经。

    是的,他还没有杀人,一切都还来得及,但就算以他目前的所作所为,也没有办法逃脱法律的制裁,他会坐牢,出来会变得更可怜,他的父母可能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没用没出息窝囊废。

    那样还不如死了。

    他突然加速,朝着前车猛踩油门,眼神里露出近乎癫狂的兴奋的光。

    梁思悯的车技很好,可惜今天不是她开车,她眼睁睁地看着车辆不受自己控制明明可以避免却无能为力,一定很崩溃吧!

    引擎发出剧烈的咆哮声。

    梁思悯的目光紧紧盯着后视镜,她觉得自己好像早就忘记五岁时候的记忆了,可其实一直根植在内心深处,那种害怕车辆随时失控的记忆好像一根尖刺,一直牢牢钉在她灵魂深处。

    可当爷爷开着车出现的时候,她就什么也不想了,只祈祷上天,让爷爷别出事。

    恐惧是本能,但爱会让人暂时克服本能。

    就像现在,她根本不想去思考自己会不会死,她只是害怕他会害怕,他性子一向稳重,没有在极速状态下开过车,车上还坐着她,他说觉得糟糕,大概是觉得连累她了,在这种状态下,他恐怕很难保持冷静。

    她也担心云舒出事,她和云舒的感情谈不上亲密无间,但她真的把她当做自己一起长大的亲妹妹,哪怕脾性不合,哪怕没多少话可说,可骨子里就像是有一根筋脉连着。

    后车距离前车似乎只剩下一个拳头的距离。

    他甚至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徐新越近乎疯狂的表情。

    梁思悯突然说:“方向盘交给我,按我说的做,相信我,好吗?”

    后车追得极紧,她甚至能感受到轻微的撞击感,车子发出一丝摇晃。

    她咬着牙说了句:“油门踩到底,只管踩。”

    季旸没有犹豫:“好。”

    尽管前路路况变得复杂,手机似乎受到了不知名的干扰,一直断断续续没有信号。

    “嘭——”

    车子径直撞上遮挡物,季旸下意识护着她的头。

    穿过震荡而起的烟尘,车子几乎是从一个半坡冲上来,然后轮胎离地,飞跃而下,落回地面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失重感。

    季旸紧紧盯着她,梁思悯以为他被吓住了,慌乱之中安慰他:“别怕,没事,相信我。”

    他不怕,他只是突然觉得,他比想象中更爱她,

    爱情其实有时候是一件很虚无缥缈的事。

    他很执着地想要求得的并不是爱,是爱人的目光。

    而爱早就存在了,只是他没有发现。

    哪怕他最讨厌她的时候,他都完全相信,她骨子里是个很良善的人。

    胡檐月是在便利店吃一碗关东煮的时候,看到这个新闻的。

    尽管新闻很快压下来了,他的直播间也很快关停,但仍旧很多片段流出来,但很大一部分人觉得是某种恶意炒作和作秀,因为看起来真的非常的浮夸离奇。

    但她却知道,徐新越真的有可能会这么做。

    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莫名的恐惧笼罩着她,她的手开始颤抖,过了很久,她似乎才找到自己的意识,脑子里混沌一片,她好像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面无表情地吃完一串海带,似乎大脑才终于恢复运转。

    徐新越绑架了云舒,然后现在敲诈勒索加恐吓,甚至有可能身上揣有炸药。

    便利店的门开了,两个便衣警察亮了证件:“麻烦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胡檐月似乎还是没能从惊骇中彻底回过神,面无表情地放下关东煮,点点头,站起了身。

    “他……他身上应该没有TNT,但他有……有说过他能搞来土制炸药。”

    几天前胡檐月就被叫过去问过话,她自认跟他除了身体没别的任何牵扯,就一概说自己不知道,这会儿后背全是冷汗。

    “警官,梁思悯她……她没事吧?”

    两个警察并没有理会她,其中一个走远一点,打了个电话-

    快要走投无路了,警方终于能够确认两辆车上的炸药威力很小不足以造成伤亡的时候,梁思悯和季旸已经走到了绝路。

    车子已经开出了管控区域,警方只能尽可能控制路况,梁思悯为了躲避行车,拐进了单行道,冲出这个单行道就是环湖路,她来过这里,以徐新越现在疯了似的状态,很可能带着云舒直接冲进湖里。

    警察那边根本来不及支援。

    季旸大概看出了她的犹豫,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臂:“做你想做的,我永远无条件支持你。”

    梁思悯没有害怕过,也很少会陷入到两难的境地,人无法做出决定的时候,往往是因为两个选择都不那么尽如人意,那么只要坚定地选择一个就好了。

    可现在她真的害怕了,眼泪掉落的瞬间,她咬着牙关,说:“季旸,如果今天死了,我把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许给你,如果侥幸没有死,我给你磕头赔罪,我不能不管她。”

    说着,她在驶出单向道的瞬间又猛地往回倒,车身横漂主动去撞徐新越的车,试图把他逼停在这里。

    “嘭——”

    两辆车最终撞在一起,梁思悯要控制方向盘,身子扭转着,本来就很危险,撞击的瞬间,她却下意识去护季旸。

    季旸又把她紧紧护在怀里。

    爆炸声响在耳畔,巨大的嗡鸣声让世界陷入短暂的沉寂-

    十岁的梁思悯因为季旸的嘲笑狠狠地瞪他。

    十一岁的梁思悯摔坏了季旸的笔,第一次低头认错说对不起,但换来的是一句:“哦,但我不原谅你。”于是更讨厌他了。

    十三岁的梁思悯不想跟季旸坐同桌,因为季旸有强迫症,每天逼迫她收拾桌子,不收拾就自己帮她收拾,经常把她东西塞得找不到。

    十五岁的梁思悯情窦初开喜欢帅气的学长,第一次约会就被季旸搅黄了,他让她别祸害祖国的花朵,人家正经走高考的,已经高三了。梁思悯觉得他多管闲事烦人精。

    十八岁的梁思悯人在美国,她的成人派对上,有人把一个帅气的白人小哥推进她怀里,她笑了笑,却突然推开了,说他长得有点像个讨厌的人,不想碰。却暗暗嘀咕,怎么总是莫名其妙想到他,太晦气了。

    仅仅去年,她跟最讨厌的人闪婚了,婚前她只是想寻个乐子,解个闷。

    她觉得她和季旸婚后每天会斗得不可开交。

    但现在,在这个瞬间,她只想他能活下去,至少不要因为她死掉。

    她对着满天神佛祈祷,用什么换都可以。

    “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声响,病床上的人眉心微微蹙着,像是陷进了不安的梦境里。

    病床前坐着一个缠了一圈又一圈纱布的人,腿也打了钢板,整个人裹得跟个木乃伊似的。

    护士看见了,头疼地掐了下眉心:“28床,你又乱跑!”

    “我老婆……”季旸张了张嘴,表情麻木而冷静,可眼神里却都是浑浊不安的情绪,好像只要眼前人出一丁点事,他整个人都会崩塌掉。

    护士第一千零一次跟他解释:“没事,她真的没事,这是普通病房,不是重症监护室,她只是有点脑震荡以及失血过多,但都是外伤,她甚至还没有你严重。”

    说着,护士再次训斥他:“快回去躺着。”

    两个人被送进公立医院,这边没有单人病房,等病情稍微稳定点才好转移。

    潘凌慧刚跟着周邵红去云舒的病房看了眼出来,一进门就听到护士又在训她儿子

    她刚看到周邵红两边周旋,梁思谌也是寸步不离守着云舒,整个人表情阴沉得像是天塌下了似的,这会儿看季旸和悯悯,便忍不住叹气,这种人祸,她不忍心责怪任何人,她跟护士说:“让他待会儿吧!在这儿他还能安静会儿,他一个人待着总会惊颤。”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56章 扫兴

    ◎你该睡觉了◎

    梁思悯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见自己死了,葬礼上来了很多人,唯独没有看见季旸, 她一直在找他,越找越着急。

    季旸定定地坐在病床前,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 没有人敢过来打搅他,在梁思悯醒过来之前, 他也不想理任何人。

    倏忽,他虚握着梁思悯的手被反握住, 他木然抬头, 惊醒,凑近看她, 眼神逐渐聚焦:“老婆……”

    梁思悯盯着他看了好久, 才从梦境中挣脱, 心道:找到你了。

    她虚弱地说了句:“哇, 哪来的……木乃伊……”

    病床前许多人, 全都吊着心脏, 神情一个比一个严肃。

    医生说两个孩子都没有大碍,但两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好, 季旸清醒得很快, 但伤还是很重的, 医生和护士都主张让他卧床静养,以免伤口出血, 病情加重, 但他实在太担心梁思悯了, 护士给他换了病床, 挪到梁思悯旁边来,但他还是躺不下来,哪怕睡着了,隔几分钟就会惊醒一次,似乎一直没有从撞击的阴影里走出来。

    起初还有人劝,慢慢就连医生和护士都默许了,比起精神的高度紧绷,他这么坐在她病床前或许还更好受些。

    病房里来来往往都是人,但除了医生和护士全都噤声不语,好像连一声叹气都会惊扰到这两个刚刚大难不死的小夫妻。

    连安慰都显得多余。

    梁思悯一句话,却好像把所有人悬着的心脏的都拽回去。

    季旸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眶都有些发烫,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倒是还能开得出玩笑。”

    梁思悯眨眨眼,轻笑了声,含混说了句真的很像。

    然后突然紧张地瞪大眼。

    季旸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握着她的手说:“云舒……伤得很重,但是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你哥哥守着她呢!我也没事,都是皮外伤,不要担心。”

    梁思悯微微颔首,神情放松下来,她的意识并没有多清醒,努力想说点什么,停顿片刻,竟是闭着眼又睡过去。

    医生过来检查,说是正常,可能再过几个小时才会彻底清醒。

    不管怎么样,总归是让人都松了一口气。

    护士终于把季旸赶去床上躺着了,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终于也睡了一觉。

    但是睡不安稳,梦里都是混乱颠倒的车祸碎片,中途惊醒,侧头看到旁边的梁思悯,然后才能再次安然入睡。

    再醒过来的时候,梁思悯已经醒了,房间里多了个人。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站在梁思悯的床头,跟两个人的主治医师在说些什么。

    季旸醒了,挣扎着靠在床头,叫了声:“小叔……”

    季骁南“嗯”一声,解释:“我来看看你们,顺便去看看云舒。”

    梁思悯挑眉:“小叔认识云舒?”

    季骁南“嗯”了声,“我的同门小师妹,她明年想来一附院,跟我见过几次。”

    医学院的学生,同门之间是很亲近的。

    俩人一个导师。

    季骁南跟俩人又说了几句,就去隔壁找云舒了。

    然后没多久梁思谌来看两个人,云舒跟师兄说话,他插不上嘴,俩人没玩没了地说,让他觉得烦。

    他这会儿脸色冷沉,努力撑起笑脸,也没能表现得温和一点,于是就这么冷下去了。

    “感觉怎么样?”梁思谌坐在梁思悯身边,问她。

    梁思悯很疼,浑身都很疼,疼得眼冒金星,但她这个人向来不会喊疼,说出来也没有意思,该疼还是会疼。

    于是她摇了摇头:“没事,你还是去陪着云舒吧!你老婆的命,可是我救的。哦……不,人家还没答应你,我救我妹妹,你自己努力吧!”

    梁思谌没心情跟她贫,把她的手塞进被子里,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不用你操心,早点把身体养好。”

    “知道了。”她说。

    梁思谌也走了。

    护士过来把人都撵出去,说病人需要静养。

    双人病房,这下就剩下俩人在。

    季旸非要挣扎着下床,艰难地挪到她旁边坐着。

    梁思悯忍不住笑了声:“我又不会跑,你看着我难道我俩能好得更快点吗?”

    季旸太了解她了,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很能扛事,装得若无其事,无非是不想大家都愁云惨淡的,反正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哭一哭也不能少疼一点。

    但……

    “哭一哭也没什么,你还是最厉害的,一点都不损你的形象。”季旸抬手,触碰了一下她的脸,满是心疼。

    梁思悯的眼泪瞬间滚落,好像脸色都瞬间苍白了几分,她说:“我好疼……”

    季旸抓住她的手,抵在唇边亲吻安抚,然后伸出给她擦眼泪。

    梁思悯哽咽了两句,护士突然推门进来,模糊听到她刚喊疼了,安慰道:“麻药过了,这是正常的,如果实在疼得受不了,记得按铃叫我,我让医生再给你开点止疼的。”

    说完又吼了句:“16床,你怎么又下来。”

    他搬到16床了还是没躲得过护士的火眼金睛-

    一个半月后。

    私人医院的vip病房,梁思悯坐在那儿看电视,屋里黑漆漆的,只屏幕一点光亮。

    云舒还在公立医院,那里她有许多认识的人,她不愿意转过来,周邵红跟梁思谌就没强求,俩人今晚得了空,先去看了云舒,然后顺道过来看看这俩人。

    俩人身体底子都好,恢复得也快,这家医院是季家投资的,医生丝毫不敢怠慢,从住进来就得到了精心的照料。

    但明达许多事,季旸根本逃不开,就算他爷爷身子骨还硬朗,还能再出山,但他自己也不愿意放下手,正是关键时候,这时候松懈,很可能他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他这人,只要没死,一切都放不下手,注定是操心的命。

    于是每天病房里公司的人来来去去,这里仿佛成了他第二个办公室,本来季旸是打算和梁思悯暂时分开两个病房,但梁思悯不愿意,于是这里每天就是季旸跟人在客厅谈公事,梁思悯旁若无人地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梁思谌每次见了,都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赞叹她的亲妹妹真是个脸皮极厚心理素质极佳的奇女子。

    梁思悯一点也不担心别人怎么看她,她最近很忧愁的一件事是,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她长胖了。

    杜若枫和路宁来看她,非常委婉地赞叹一句:“哇,宝贝你现在就很丰腴妖娆。”

    梁思悯痛定思痛,决定物理戒断小零食,比如看两部恐怖片,最好是那种尸山血海带点恶心人的东西。

    她好不容易找来几张碟片,大晚上又不敢自己看,于是她搬了张凳子,让季旸坐在凳子上,她跨坐在他身上,面对着屏幕,趴在他肩膀上看,季旸扯了一张移动桌子,背对着屏幕,抱着她,对着电脑屏幕处理邮件。

    两个人姿势实在诡异,季旸不用看就知道影片的惊悚程度,那取决于梁思悯搂着他脖子的力道有多紧。

    比如现在,他抬手扣在梁思悯手臂:“你再勒紧点,明天你就没有老公了。”

    梁思悯正看的入迷,根本没听见,于是季旸把手从电脑键盘上移开,一手掐着她的腰,一手朝着她屁股拍了一巴掌。

    她确实胖了点儿,但不上手也感受不出来,她可能是闲太久了有点焦虑。

    从去年到今年,她第二次出事了。

    虽然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挺难过的。

    周邵红和梁思谌敲了门进来的,俩人谁也没听到。

    “咳——”

    梁思谌咳嗽了声,提醒某人。

    屋内是智能控制,有个全屋控制的遥控器,季旸摸起来,把客厅的灯打开了,扯了扯梁思悯,对方毫无反应,于是无奈坐着打了招呼:“妈,哥……”

    周邵红凑过去拧了下梁思悯的耳朵:“你还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她折腾起季旸来真是花样百出。

    梁思谌在旁边沙发坐下来,翘着二郎腿,一副看热闹的架势,偏头跟季旸对视上:“你也真惯着她。”

    这一个多月里,但凡梁思悯想干的事,季旸就没有反驳过她,恨不得把她惯出毛病来。

    梁思悯丝毫从季旸身上下来的意思都没有,仗着自己是病号,理所应当地装起了柔弱:“妈,我好虚弱,我不想动。”

    “说得好像就你生病了似的。”周邵红没忍住又拍她一巴掌,“你看你像什么话。”

    梁思悯装听不见,依旧趴在他肩上。

    季旸觉得实在羞耻,可也不忍心把她扯下来,她最近经常胸口闷,坐着总不舒服,这么趴在他肩背,还好受些,就总是这么坐着,而他正好也可以顺便处理点公务。

    其实谈不上纵容不纵容,不过是你情我愿罢了,他甚至很享受这种被她依赖的状态。

    梁思悯顺便问了句云舒的情况,周邵红冲着梁思谌的方向抬了下下巴:“下次不用问我,看你哥的状态就知道。”

    说得也是,梁思悯扭头看了梁思谌一眼:“哦,春风满面,看来恢复得很好。”

    母子两个实在没眼看,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周邵红说:“你俩这,可千万别要小孩,指不定娇惯成什么样。没一个靠谱的。”

    梁思悯撇撇嘴,嘀咕了句,她也不想要小孩。

    俩人走了,季旸却沉默了,半晌问一句:“你不喜欢小孩?”还是不想要跟他的小孩……

    “不是啊!”梁思悯觉得他真的很敏感,扭头亲了亲他的脸,“我还没过够二人世界,小孩嘛……顺其自然就好。”

    季旸叹气:“别蹭来蹭去的,你以为生病了就可以自动功能障碍吗?”

    梁思悯:“……怪不得你好得慢,整天脑子里不干不净的。”

    “说得好像你脑子里很干净似的。”季旸嗤一句,“把你手从我衣服里拿开。”

    梁思悯“哼”一句,“你在命令我?”

    季旸掐了下眉心:“我在求你,祖宗。”

    电影不知道什么就演完了,最关键的剧情没看到,但梁思悯也没有兴趣再倒回去看,影片自动播放下一部,一部小众文艺片,开头就是尺度偏大的一场床戏,男女主在船上,镜头晃来晃去,声音暧昧痴缠。

    梁思悯看得津津有味,季旸伸手给她关了:“你该睡觉了。”

    他把她从身上拉下来,无声吐出一口气。

    “你真的很扫兴!”梁思悯被他半拖半抱地扔到床上,开始大声埋怨。

    季旸看了看表,晚间查房快开始了。

    他点点头:“行,可以,等你好了,我腾一周时间给你,谁先认输谁是狗。”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57章 百年好合

    ◎长命百岁,百年好合◎

    梁思悯出院那天下了一场小雨。

    季旸提前几天就出院了, 他上午去公司,中午来接的她。

    她最近懒懒的不想动,季旸进了病房, 她还在沙发上躺着,护工给她收拾了屋子, 东西打包好直接送回了家, 只剩下她留着。

    她其实自己回去也行,但季旸说来接她, 她就不想自己回去了。

    最近想和他待在一起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爷爷说, 相爱的瞬间就像焰火一样绚烂, 但失去爱的时候,要面对的, 就是烟花燃烧过后, 那一地的狼藉。

    爷爷失去奶奶后, 变得很消沉, 人生中很难得会有那么刻骨铭心的人出现, 所以才会长久没有办法走出来。

    梁思悯大概还是受了点影响, 她挺不喜欢沉溺在某件事某个人当中的。

    爷爷沉湎于往事固然让人心疼,可到底还是让她不能理解, 她觉得奶奶如果还活着, 大概也不想他变成这样。

    但人一生很难保持绝对的冷静, 谁又能说谁的选择是绝对正确的呢?

    遵从自己的内心,去做没有意义的事, 去迎接伤害和悲痛, 或许也是一种体验。

    可能是车祸让她心态发生了一点变化, 她开始思考, 如果今天是最后一天,她会不会遗憾没有多和他说句话,多告诉他一句,我其实很爱你呢?

    她想是会的。

    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可她最近还是会做噩梦,不是梦见她死了,就是梦见他去世,她经常哭着从梦里醒过来,她发现自己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那种还没好好相爱就离别的遗憾。

    季旸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看新闻,明达高层整体变动巨大,季旸的三叔一审判决已经下来,涉嫌职务侵占,三年。

    四叔的案子还在侦破阶段,徐新越脱离危险后就被带走了,携带炸药,跟踪谋杀,绑架,还有之前协助策划车祸……数罪并罚,估计到时候会被重判。

    胡檐月因为和徐新越交往过密被多次叫去问话,她解除嫌疑后,同她一起来出差的助理告诉她,明达再次拒绝了合作,其他两家也始终没有消息,只有美林态度模棱两可,虽然看似还有谈的余地,但差不多也算委婉拒绝了,即便最后谈下来,可能也会让利很多。

    南城那边两个项目在催款,账面上流动资金只有几十万,银行突然开始拒绝他们的贷款。

    一夕之间,她好像又陷入了困境。

    她去医院看望梁思悯,人就在病房外,她以为梁思悯会继续拒绝见她,但这次却让她进去了。

    那时梁思悯还在一附院,双人病房简陋,但里面好几个护工,负责照看她和季旸。

    她这人爱动,躺着实在难受,季旸陪她下西洋棋。

    她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趴在小桌板上,看到她进来,只是略略抬了下眼皮,说:“你公司的事我听说了,但不是我做的,我没心情给你使绊子,资助你的事我真的后悔过,但后来我想明白了,我资助你的初衷是看到你一个女孩子被困在泥潭里比大多数男生更坚韧更有野心和能力,却比他们更难走出来,我想你能走出来,后来我的初衷也实现了。至于你见过天地后到底选择成为怎么样的人,并不是我能左右的,人都是会变的,我不可能要求所有事一直向好的方向发展,所以这件事我释怀了,放过自己了。停止资助后我一直把你当很好的朋友,我对你也仁至义尽,自认为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当初你出事,我没有第一时间帮忙,或许你很难过,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是阿拉丁神灯,不是你心想事成的筹码,胡檐月,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恨你了,但也永远不会原谅你,往后你出任何事,都跟我没有关系,也不用再来找我。”

    她一口气说完,拢了拢被子,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没有厌恶,但也再没有从前看她时候的温和,她说:“慢走,不送。”

    她其实真的只是来看她,但最后连为自己辩解都失去了力气,她点点头,放下自己带来的水果,然后说了句:“你没事就好,再见。”

    她离开的时候,又碰到来找季旸的林逸舟,她问林逸舟:“那个女孩儿,怎么样了?”

    “云小姐吗?”林逸舟挑了挑眉,“挺好的。”

    据说徐新越已经完全失控了,最后那段路,他根本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那个拐弯处很窄,高速冲出去几乎百分百会被惯性甩进湖里。

    如果不是梁思悯在拐弯的时候堵住了他的车,并且逼停他,可能徐新越和那个女孩都活不下来。

    她一向这样,活得热烈肆意,既张扬傲慢又悲悯仁慈,因为太好,却让人生恨。

    她对待保姆的女儿,都能这么好。

    胡檐月突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倒也不是嫉妒或者遗憾,她只是突然觉得,对于梁思悯来说,她做每件事都是发自内心,所以过得洒脱,而她自己总是瞻前顾后,总是顾虑重重,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总是琢磨来琢磨去,她曾经无比介意梁思悯的家境,总觉得不公平,总是自怨自艾。

    她甚至怀疑过,她出事的时候,梁思悯一直没回邮件,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觉得她累赘了讨厌她。

    而这一切,不过都是她庸人自扰,过分可笑了-

    季旸走过去,把新闻关了:“你什么时候关心这些了?”

    梁思悯没起来,懒懒躺着:“看看你能不能行,你要是扛不住,我就趁你病要你命,把你公司收购了,让你给我打工。”

    企业变革并没有那么容易,哪怕是季旸能力出众,也不见得能完美控得住场子。

    梁思悯的主要产业在海外,委托了职业经理人打理,定期会给她做汇报,基本都是她姨奶奶留下的亲信,人都很靠得住,不需要她担心,她其实很少插手公司运营,也并不太关注国内,但如果明达真的出事,她说不定还真能吞得下。

    “嗯,那你快点的,我不想努力了。”季旸点头,坐下来,俯身亲了亲她,“你最近懒得像条毛毛虫,你是冬眠还没醒吗?”

    梁思悯艰难爬起来,趴在他肩头:“你才是毛毛虫。”

    小学生才会这么吵架。

    季旸半托着,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走了,回家,你不下来我就这么抱你出去了。”

    他这人从小家教就严格,过分保守,他这种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人,很难做到当众亲热这件事,拉拉手已经是极限了,所以她根本不信,“嗯嗯嗯”了几声,继续趴肩膀。

    出了病房,走廊里并没有人,一路走到电梯,等待的半分钟,梁思悯都没有下来。

    “叮——”

    电梯门开了,两个护士走出来,看到两个人愣了下,继而笑着说:“季先生和太太要走了啊?”

    季旸面不改色“嗯”一声:“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护士忙摆手:“应该的。”

    两个人笑着离开了,走了几步还忍不住回头看。

    梁思悯已经默默爬了下来,故作镇定地挑了挑眉:“你现在脸皮很厚呢。”

    季旸瞥她一眼,扯了扯唇角:“近墨者黑?”

    金丝眼镜戴在他脸上,有一种莫名冷淡疏离的气质,其实内里是个幼稚鬼闷骚精。

    上了电梯,梁思悯没骨头似的,站着又趴在他肩上:“我最近好没劲,好无聊,想找点刺激。”

    季旸十二级警惕:“不许找鸭子。”

    梁思悯:“……”

    她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

    他顿了下,又补充:“找什么都不行,把你买的那个俱乐部打理一下吧!或者来公司帮我。”

    梁思悯摇头:“梁思谌的公司我都不去,你那个公司一堆中老年,没有一点活力,我不去。”

    季旸:“……”

    他真的很难想象,如果没有闪婚这一茬,他怎么通过正常的恋爱流程把她追到手。

    而且大概率他追她,她可能会觉得他要害她。

    “我想去冲浪。”春天到了,人需要一点活力,她说。

    她想了想:“或者去跑赛道,我的车放在车库里都吃灰了。”

    季旸捂住她的嘴:“你身体还没彻底恢复,你给我安分一点。”

    梁思悯拍开他的手,闷闷不乐,她最近真的昏昏沉沉没有力气。

    季旸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捏了捏她的脸:“下午我空出来了,带你去爬山吧!顺便去寺庙还个愿。”

    之前季旸和奶奶一起去寺庙求的平安绳,如今大难不死,倒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虽然她更喜欢刺激点的运动,但好歹聊胜于无了,而且他陪着自己,心情终究是会好一点。

    她点点头-

    下着雨,石板路有些湿滑,季旸给她撑着伞,两个人慢慢地走。

    山上很安静,草木萌了芽,一片新绿,空气清新冷冽。

    “你为什么把伞一直往我这边倾。”梁思悯问他,她不理解,“你正常打伞,我们都不会被淋到。”

    季旸想了想,说:“没注意,可能是太怕你感冒了。”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觉得给得不够。

    梁思悯没有评价什么,继续走,雨滴啪嗒啪嗒落在伞面上,既吵闹,又安静。突然觉得,就这么一起走走路,就让人很放松了,她或许把爱情想得太复杂了。我爱你,就只是我爱你,没有那么多沉重的负担。

    走着走着,她突然拉住他,一偏头,亲了他一下。

    季旸觉得最近的梁思悯有点黏人,既觉得高兴,又忍不住生出一丝担忧,怕她是没有走出车祸的阴影,所以变得多愁善感了。

    他握住她的手,牢牢攥在掌心:“怎么了?”

    梁思悯低着头,一步一步缓慢继续走,唇角却微微翘起来,好像突然开心点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心。

    “干嘛啊,亲你还要打报告?”

    还是熟悉的样子,季旸笑了声:“没,你就是把我按在这儿上了,我也不能说什么。”

    梁思悯一言难尽看他一眼:“谢谢,你很会举例,但下次别举例了。”

    寺庙坐落在半山腰,这里曾经失过火,季旸的奶奶捐修了整座寺庙,每年专门的时间,这里是闭门谢客的,只接待季家人。

    这会儿两个人突然来,本来无意打扰,但主持还是迎了出来,领了两个人去主殿参拜。

    梁思悯不信神佛,但既然来了,也就生出几分敬畏,燃了香,合掌拜一拜,抬眸看主殿的观音,然后闭目许了愿。

    两个人留在寺庙用了斋饭,离开的时候,师父亲自送他们下山,上了车,季旸问她:“刚刚许了什么愿?”

    司机等了许久了,这会儿问两个人去哪儿,季旸思忖片刻:“回枫桥吧!”这几天白天去公司,晚上回医院陪她,算起来,两个人已经一两个月没回家了。

    梁思悯继续没骨头似地倒在他身上,拽着他的袖扣扯来扯去,附耳应一句:“长命百岁,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

    季旸侧头看她:“你希望……一辈子跟我在一起?”

    梁思悯蹙眉:“不然呢,你想结几次婚?”

    那表情,分明是你敢说你不想我就揍死你的表情。

    季旸忍不住笑了:“所以我从职业鸭转正了?”

    梁思悯:“你自己非要当鸭的,还能怪我,明明我拿你当老公,你拿自己当鸭子。”

    季旸“哼”一句:“好,你说的。”

    鸭需要有服务精神,不当鸭那可也不当人了。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58章 不许说

    ◎反正你不许说◎

    克里斯在国内待久了, 倒是耳濡目染了很多风俗习惯。

    比如进门就给两个人用柚子叶水洗手去晦气。

    梁思悯脱了鞋,就往客厅跑,要去找奶茶。

    阿姨今天刚给奶茶洗过澡, 这会儿一只大肥猫趴在沙发上睡得香甜,听到动静勾头看, 突然像是受了刺激一样, 直起身凶狠地梗着脖子喵了两声,语气之凶狠严肃, 好像在骂梁思悯死哪儿了一样。

    梁思悯鼻子一酸,一把把它抱过来, 亲亲蹭蹭, 不停说好话,对着奶茶又夸又哄的。

    好想它真的能听懂似的。

    季旸去茶水间, 煮了一壶热可可, 顺便吩咐厨房, 可以提前备晚餐。晚上还有客人要来。

    这会儿是下午四点钟, 杜若枫和路宁要来看她, 约了六点。

    梁思悯跟奶茶玩了会儿, 最后两个人一起倒在沙发上,互相拥抱着, 像是要睡着了。

    她又犯懒, 眯着眼, 季旸叫了她两声,问她要不要吃点点心。

    中午的斋饭味道不错, 但她吃了一小碗就饱了。

    梁思悯的意识已经混沌了, 胡乱“嗯”一声, 也不知道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季旸走过去, 低头摸了摸她额头,有些担忧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奶茶被他挤到尾巴,不爽地挤出去,换了个地儿,季旸顺势俯身,亲了亲她的脸,趴在她耳边问:“宝贝,回我一下。”

    梁思悯这才微微睁开眼,摇摇头,没精打采:“没,就是困。”

    季旸掏出手机给医生打电话,出院前刚做过复查,各项指标都很健康,医生还夸她养得不错,红光满面的。

    但怎么就是能困成这样。

    医生再次调出病历看了看,说应该没事,实在不放心,可以再来做一次全面的体检。

    梁思悯听到他跟医生说话,翻了个身,把身子贴在他身上,抓住他的手枕在脸侧,小声说:“你怎么比我爸还啰嗦,比我妈还能操心,我真的没事。”

    季旸挠了挠她的脸,但却并不理会她的说辞,又拨了家庭医生的电话,再次询问。

    医生详细询问了生活作息,最后委婉提醒是不是同房过于频繁。

    季旸没多说,只说不是。

    身体还没彻底好,不管她再撩拨,他都忍了。

    但……

    季旸突然闭了嘴,脑子里莫名浮现某一晚,那时候已经挪去了私人医院,身体恢复得不错,但还是需要静养,梁思悯闹着要回家,他说不行。

    她就各种不满闹了好一会儿,最后拉着他,企图偷偷溜出去玩一会儿。

    他依旧说不行。

    梁思悯拎起小包,自己溜了。

    季旸一转头人不见了,气得掐眉心,最后只好跟出去,出门发现她就在门口站着守株待兔,她歪头笑,一副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样子。

    两个人也没干什么,手拉手在医院外的巷子里压马路,从夜市街里穿过,她买了一个跑马灯的小鸭子,捏在手里玩得不亦乐乎,刚开春,夜里还是很冷,季旸把外套披在她身上,还是觉得冷风过于凶猛了些,打了电话把临江酒店的顶层包了下来,带她去看看风景。

    那晚他们住在了酒店,她在医院闷坏了,好不容易出来,开心得不得了,只是遗憾没能吃点好吃的。

    ——路过夜市她想吃路边的章鱼小丸子,被季旸拧着眉头一口回绝了。

    她这种娇气的肠胃,平常也就算了,生着病他可不敢让她尝,一把把人薅走了。

    她应该也没有多想吃,但不让吃,就格外不爽,这会儿躺床上,还在看酒店餐厅的菜单,想让人送点吃的过来。

    季旸怕她乱点东西,把人抱进怀里,两只手各抓住她手腕,陪着她看,看着看着她仰头亲他,说:“这个角度看,你有点水灵。”

    季旸垂眸,没好气看她一眼:“哦,只有这个角度?”

    梁思悯往上拱了拱,把脑袋抵在他胸前,似乎觉得怎么靠都不舒服,反身一下子把他扑在床上,看他无奈又懵逼的神情,笑得不可自抑,低着头亲他,从啄吻到舔咬,睁着眼一直看他反应,瞧他一直没反应,还有些失望,一口咬在他锁骨,手伸进他衣服里掐他一把,出气了,起身。

    季旸压抑的情绪却似乎突然到了临界点,手一勾,把她勾回来吻住。

    缠绵缱绻,气氛正浓。

    季旸到最后还是忍住了,闭眼缓了下情绪:“到这里,嗯?”

    梁思悯一向不大守规矩,什么克制理智,在她这里不管用,只要代价在可控范围里,她是不会顾虑太多的。

    她并不说话,只是也没停下来。

    带着点怨气断断续续亲他,他便没扛得住。

    中途他退出片刻,依稀记得床头有备,却没找到,被她按住了,含混说了句没事。

    到最后,他及时抽离。

    但的确没做什么措施。

    就一回,结束他几乎立马离开了床,梁思悯歪着头还笑他假正经。

    他扯了下唇角,冷笑一声:“等你好的时候再跟我说一遍。”

    看他会不会放过她。

    梁思悯也没坚持,招招手抱着他睡,咬着耳朵跟他说话,说她小时候爱吃甜食,爷爷那边的甜食那是真的甜得过分,她体检的时候,牙齿不太好,爷爷就严格控制她摄糖量了,每回她刚吃得高兴,就没了,她特别生气。

    “然后呢?”他问。

    她笑了笑:“然后我就说,等我长大了,我要一天吃一百颗糖。”

    “你吃了吗?”

    “没有,长大就忘了,但我不是小孩子之后,就知道很多事其实是很难选择的,做个小朋友挺好的,有人替你做决定,长大了会发现很多事是没有对错的,选哪个都可能对,也都可能错。”

    “长大了呢乖宝宝。”季旸摸她的脑袋。

    梁思悯拍他的手,没好气说,“你就像那些糖果,吃多了牙疼,不吃又馋,你问我爱不爱你,我没办法说不爱,但也不敢承认爱,因为不仅是爱,我觉得我有点沉溺。我好喜欢你。”

    季旸低着头吻她,恨不得把自己洗干净打包送她怀里。

    “真的吗?”

    “假的。”

    “口是心非。”

    “那你还问。”

    第二天两个人一大早在查房前就溜回医院了,但还是被发现了,两个人都挨了一顿训斥,尤其季旸,伤口都快大好了,突然又撕裂了-

    季旸挂了电话,喉结滚动了一下,脑袋有些发懵。

    那会儿第二天,季旸还问她要不要吃药,她说不吃,就一次,还是体外,没必要。

    看他表情严肃,她还笑了笑:“生个孩子玩一玩也不错,给奶茶凑个伴儿。”

    季旸嗤一句:“那千万别像你,不然奶茶也太惨了。”

    梁思悯很不满:“像我才好,你就可以双倍倒霉了。”

    季旸但笑不语,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来的歪理,他明明就吃这一套,她竟然觉得他倒霉。

    孩子像她挺好的,漂亮,活泼。

    她哪里都好。

    季旸回过神,盯着沙发上半梦半醒的人一直看,最后沉沉吐出一口气,心中的直觉越来越强烈,放弃自测,直接叫人安排了检查。

    梁思悯几乎是半梦半醒被抱上车的,她懵懵的,自己系上安全带,问一句:“嗯?我们去哪儿?”

    她有时候也挺好玩的,因为自由散漫,也就对一切突发状况都很淡定,天塌下来她可能还会拍照发个朋友圈,赞叹一声:厉害。

    万事不愁,摔倒了先躺一会儿。

    遇到突然的行程,她也不会很介意。

    季旸歪头抱着她的脸亲了亲,轻声安抚道:“去检查一下,你可能是早孕。”

    “早孕你个大头鬼,你都不让我碰你……”这几天身体好了她没少逗他取乐,他非常有原则地拒绝了,倒也不是坚贞不屈,他对自己的自制力并不太有自信,并不想在她还没出院的时候胡来。

    这会儿梁思悯突然沉默了,大概也是想到两个人偷溜出病房那天。

    私人医院不必等待,检查很快,结果也很快。

    怀孕已经四周半了。

    梁思悯张了张嘴,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季旸表情看起来很平静,跟医生反复确认最近的用药情况是否对身体有影响,她最近康复为主,没吃什么药,只吃了几味中成药,说是没有影响,这才放心下来,开车带她回家。

    刚进家门,杜若枫和路宁就到了,梁思悯终于从梦游中回过神,突然捂住季旸的嘴,警告他:“你不许说,谁也不许说,你敢说你就死定了。”

    她表情过于紧张,又联想到她那天刚说不想要小孩,他眉心忍不住微微蹙起来,只是还想想说什么,她已经去迎两个闺蜜了。

    杜若枫带了两箱吃的,路宁给她带了一颗转运石,祝她否极泰来时来运转往后都是好时光。

    梁思悯一一收下,三个人坐在一起聊八卦,梁思悯聊着聊着歪着头又差点睡着,打着哈欠说,她想去飙车。

    季旸隔着老远说一句:“不行。”

    三个人一齐回头看他,尤其梁思悯,生怕他一个嘴快,悄悄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眯着眼警告他不许乱说。

    季旸还没生出当爸爸的喜悦,先被郁闷和烦躁击败,他胡乱应一句:“你身体刚好,别给我想些有的没的。”

    杜若枫和路宁啧啧两声,称他养老婆比养闺女还操心。

    梁思悯也就打打嘴炮,她这个人其实很惜命,怎么会真的胡来。

    况且真的要去,她们两个也不会同意。

    季旸就是太严肃太较真。跟梁思悯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说着,又忍不住畅想了一下季二带孩子,觉得他带孩子估计也挺操心挺较真。

    至于为什么畅想他带孩子,大概是因为实在想象不出来梁思悯会带孩子,她不把孩子当玩具玩了都不错了。

    最后得出结论,季二惨了。

    本来就是闲聊,可大约已经是事实,梁思悯异常心虚,平常她得调侃季旸八百句,今天一声不吭。

    不过俩人也根本没察觉到异样,只当她身体还没彻底恢复完全,又或者是闷太久情绪不佳。

    一起吃过晚饭,两个人就走了。

    梁思悯送两个人到门口,回来的时候,季旸双手插兜站在客厅,安静凝视她。

    “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季旸微微垂眸,表情显露出一点伤怀。

    尽管那天她说,只是想多过二人世界。

    可他总觉得,她其实一直没想好跟他一起组建一个家庭这件事。

    他并没有否认她的爱,但她的爱可能尚且停留在恋爱的阶段。

    梁思悯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微微仰头看他,然后伸出手:“抱我。”

    季旸已经习惯她种种无厘头,不管她的要求多离谱,多让人费解,他都能面无表情照做,然后再问为什么。何况只是抱她。

    他伸手,把她竖着抱起来。

    她非常自觉地搂住他的脖子,把腿盘在他腰上,脸凑近他,小声说:“我们不是都说好了,顺其自然,既然来了,那就是缘分到了。”

    又不是养不起,他们应该也没有育儿困难,更没有育儿观念冲突,都没有丁克的打算,他到底从哪里看出来她不愿意要孩子的。

    做出这种表情给谁看。

    敏感的狗男人。

    他眼睛微微颤动,说了句:“那为什么不能说。”

    结婚这么久,不至于怀孕还要瞒着别人。

    梁思悯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道:“你想让人知道你住院还乱来吗?我不要,我脸皮薄。”

    季旸惴惴不安到现在,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唇角微微抽搐,“哦,你脸皮薄,我脸皮厚呗!”

    梁思悯:“反正你不许说。”

    季旸:“……行。”

    【📢作者有话说】

    来啦

    倒计时了

    第59章 幽默

    ◎夫人您真幽默◎

    季旸很担心她的身体, 隔天又强迫带她去做了个详细的体检。

    他有些后怕,这种状况下,实在不适合有孕, 怪他失了分寸。

    还好没出什么事,不然他万死难辞其咎。

    其实梁思悯也没有那么淡定,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 纠结后怕都没有用,往前看就好了。

    她虽然之前说不想那么早要小孩, 但也没有很排斥,如今真的有了, 她又觉得挺好的。

    小孩儿啊……像季又又那种吗?

    奶奶的小团子, 乖乖的。

    或者像季旸小时候,小大人, 小正经, 他小时候其实挺招人喜欢的。

    倒也不是性格, 就是聪明稳重, 别人家小孩。

    ……只是不招她喜欢。

    但她即便挺讨厌他, 也必须承认他是个客观意义上招人喜欢的孩子。

    当然, 最好还是不要像她了,她小时候可难管了, 精力又旺盛, 好奇心特别重, 爷爷说有时候很想揍她。

    接下来两个月的时间,梁思悯瞒得死死的, 也就不喝酒, 不飙车, 不熬夜, 不参加轰趴……很简单嘛!

    医生说前三个月的时候要格外小心,注意事项她都有听。

    特别幸运没有孕反,于是吃嘛嘛香。

    爷爷终于回来了一趟,他过年的时候滞留在某国,后来得知她去度蜜月了,也就不想那么早回去了,转道又去了别处,当地经济水平不怎么样,他又深入到丛林里,彻底失联到上周,得知梁思悯出了车祸,直接包了一架直升机回来,一见面恨不得把梁思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左左右右每根汗毛都看一遍。

    “爷爷,我没事,我好好的呢!”梁思悯还蹦了两下,把不远处的季旸吓得心脏病都快犯了。

    尽管医生说也不用过于紧张,但他总是莫名对梁思悯有一种过分的关注和在意,而他明知道这种关注是非必要的。

    到最后他不得不去做心理咨询,心理医师说他可能是有点焦虑。

    这是季旸第一次见梁友明,以前都是在新闻里,他年轻的时候是个很有野心和魄力的企业家,乐观开朗,十分健谈,关于他的采访都幽默风趣,跟他儿子和孙子那种严肃疏离的形象大相径庭。

    倒是梁思悯很像他。

    他去国外已经二十多年了,曾经的中年人,如今已至暮年,满头银发,但却并没有老年的神态,他穿一件飞行夹克,银发后梳,精神矍铄,尤其眼神,仍旧湛亮,气势压人。

    他把梁思悯打量完了,确认真的没事,才侧头看了一眼季旸,爷爷的眼神有点骇人,比他年轻时候的风趣幽默,多了几分威压,仿佛带着腾腾的杀气。

    季旸不自觉有些紧张,站直了身子,微微欠身:“爷爷。”

    梁友明招招手,叫他往近处坐,问他做什么的,今年多大了,家里可还好,喜欢吃什么……

    全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喜好问题,他却如临大敌,一字一句都要在脑海里斟酌,不敢慢待半分。

    直到梁思悯往爷爷旁边一坐,抱住老人家胳膊:“爷爷你干嘛,你吓到他了。”

    梁友明那张严肃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个笑容,仿佛冰雪融化,焦灼的空气似乎都松动几分,季旸这才得以顺畅呼吸。

    梁友明歪着头看梁思悯:“我就跟他聊聊天,看你那护犊子的样儿。”

    梁思悯撇嘴:“您那是聊天嘛!”

    就连季旸都忍不住扯了下唇角,他老婆还是很爱他的。

    这会儿在梁家,等着中午一起吃饭,今天人都到了,梁思谌把云舒都叫回来了。

    自从年初出事后,梁思谌仿佛突发恶疾,进攻攻势猛烈,害得云舒天天躲着他,但没办法,梁家夫妇算是她第二个父母了,一直对她很好,她也很感激,逢年过节,只要叔叔阿姨方便,她一定会回来看望的,有事更不用提了。

    梁思谌也就拿捏她这一点,动不动就扯爸妈的大旗。

    “卑鄙,无耻,不要脸。”梁思悯前一阵给了他三个铿锵的评价词。

    大了人家那么多,一肚子坏水,全用人家身上了。

    梁思谌那时垂眸:“她要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不会穷追不舍的。”

    但她分明对他是有感觉的。

    这回爷爷回来,说是家宴,梁思谌就叫云舒也回来见见爷爷。

    寒暄完,梁友明展示给小辈们准备的礼物,云舒没想到,自己也有份儿,她几乎没有见过梁家爷爷,而爷爷记得给她带礼物,分明是叔叔阿姨还有兄妹时常提起她,表达对她的重视。

    一直到中午开饭,饭桌上,云舒低着头,鼻头仍旧红红的,母亲离世后,她一直很坚强,可这会儿很难不动容。

    梁思谌满心都是云舒,目光一直在人家身上,时不时还夹菜过去,十分的明目张胆,连梁家父母都有些过意不去,时不时瞪他一下,警告他收敛点。

    他们对云舒一直当半个自己孩子养,如果亲上加亲也未尝不可,但两个人也有些担忧,云舒会迫于恩情去考虑梁思谌,一直不赞同梁思谌步步紧逼。

    但梁思谌这个人大约平时正人君子装久了,在这件事上,难得的强硬,很有变态的潜质。

    梁思悯甚至刚刚那会儿偷偷抓了云舒的手说:“别怕他,不喜欢就狠狠拒绝他,他长这么大没吃过苦,吃点爱情的苦怎么了,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告诉爸妈,把他腿打折。”

    还正好被梁思谌听见,他还没被打断腿,先把她小时候地成长录像发给了季旸,还专挑一些让她社死的。

    比如跑太快摔了个屁股墩,一脚踩在泥地里,去花园剪花被蜜蜂蛰到眼睛肿了一大片……

    季旸看得津津有味,父母和爷爷也难得怀念过去,直接投影在大屏幕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追忆她的童年。

    梁思悯抗争无果,坐在外头露台上,十分地想死。

    她小时候真的好活泼,怎么能那么活泼呢?

    她感觉自己大概是有点多动症的。

    这会儿吃着饭,她还没缓过来,含泪吃了两大碗,化悲愤为食欲。

    “你最近食欲见长。”母亲见她一碗饭见了底,舀了一勺牛腩在她碗里。

    梁思悯也默默吃了,理不直气也壮:“也没有吧,妈妈做的饭好吃。”

    周邵红女士今年卸任了董事的职位,离开中昇打算逐梦她的金融事业,最近赋闲在家研究厨艺,周女士不愧是高材生,学什么都快,厨艺确实突飞猛进。

    周邵红丝毫不吃她的马屁:“多吃点,你以前太瘦了,现在刚刚好,圆润些健康又好看。”

    爸妈眼里胖和瘦……

    哽咽,梁思悯真的有点吃不下了。

    梁友明是中餐胃,在国外也一直请的中餐厨师,但毕竟还是有微妙的不同,今天吃家宴,胃口十分好。

    整张餐桌上,唯一胃口欠缺的是季旸,他非常努力地控制了,尽量不去碰一些食物,但他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

    他突然捂住嘴,脸色苍白,起身往卫生间去。

    梁父梁母抬眸,担心道:“旸旸这是怎么了?吃坏肚子了?”

    前几天去西郊,季家奶奶也是这么问的,季旸面不改色说:“可能早上吃的东西不干净。”

    季奶奶蹙眉:“多大的人了还乱吃东西,要是家里厨师不行,就换一个,对身体要上些心。”

    餐后甜点吃了两口,他又是反胃,季家父母也过来关怀,问他有事没事,一直犯恶心也不行啊,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他装作若无其事,笑了笑:“我一大男人,能有什么事,过会儿就没事了。”

    梁思悯见他忍得难受,早早地闹着要走,把他带出去了。

    就连林逸舟都偷偷打小报告,说季总最近似乎总是反胃,脸色也不大好,吃得也很少,公司还有人害怕季总得什么绝症。

    今天回了这里,难免又是一场盘问。

    没多会儿,季旸就回来了,他落座,微微颔首,说了句:“抱歉。”

    周邵红刚叫人泡了柠檬水,这会儿递给他:“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还是生病了?”

    “可能早上……”

    可能早上吃坏肚子了,或许是身体不太舒服,也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大……这些借口他翻来覆去用,梁思悯突然都有点不忍。

    刚查出来怀孕的时候,她其实就是有点难为情,但也没有真想瞒这么死,他这种答应了她就算天塌下来都要死守秘密的性格,真的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怀孕了,他……孕吐。”梁思悯深吸一口气,打断他,说出了口。

    一圈人都在看她,满脸都在写着你又发什么疯,说什么胡话,开什么玩笑。

    盯了她半天,发现她不是开玩笑,才逐渐露出几分愕然。

    梁思谌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嗯?谁孕吐?”

    季旸闭了闭眼,露出几分无奈,苦笑着解释:“医生说我可能过于紧张,有点焦虑。”

    然后梁思悯运气不错没孕反,他孕反得好像那孩子在他肚子里似的。

    所有人一时之间都沉默了,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感觉到一丝微妙的荒谬,这俩孩子从结婚起就没正常过,一天天的净是一些叫人难以理解的东西。

    最后是云舒说了句:“是会这样的。”

    梁思谌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邵红紧张问了句梁思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说,多久了?”

    梁思悯装傻充愣:“就……两三个月嘛!不都说前三个月重要,我这不是想着过了安全期再说。”

    家里人全都狐疑看她,她这种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人,还有这种细腻的心思呢?

    梁思悯生怕他们再追问,一迭声说了许多废话,好不容易才把人糊弄过去。

    好不容易挨到吃完饭,爷爷不愿意久留,得知都没事,又匆匆踏上了行程,大概是这个地方多待一秒都会让他想起旧事,他愿意回来已经很难得了。

    梁思悯和季旸送走爷爷,没待多久就也回家了。

    季旸最近把办公地点挪回了家,刚到家,林逸舟就已经等候在门口了,结果下车季旸就匆匆进了客厅,脸色苍白,蹲在卫生间干呕。

    梁思悯把林逸舟领进家门,两手一摊表示无奈。

    林逸舟还是没忍住,提议:“我要不还是安排季总再去检查一下?”

    梁思悯现在已经丝毫不想瞒了,她叹口气:“没事,过一阵就好了,顶多吐到孩子生下来……吧。”

    应该也不至于,不都说孕反也就头几个月。

    林逸舟脑补了季总怀孕的样子,扯着唇角假笑两下:“呵呵,夫人您真幽默。”

    【📢作者有话说】

    梁思悯:?

    来啦

    第60章 告状

    ◎不至于吧◎

    林逸舟跟个呆瓜似的, 梁思悯十分怀疑季旸说他严谨认真到底是夸他还是损他。

    她忍不住忽悠他,说:“我说真的呢,我当初看中你们季总, 就是看中他好生养,男的早就能生孩子了, 你不知道吗?科技在发展, 你要多关注前沿科技。我给你们季总买了两辆车呢,补的聘礼, 你记得帮他办一下手续。”

    哦,那两辆车因为她蜜月以及车祸多番耽搁, 终于要送过来了。

    从南边运过来, 估计得两三天。

    梁思悯表情之认真严肃,态度之自然真诚, 放演艺圈里估计都能拿个奥斯卡小金人。

    把一件特别荒诞的事用一种十分寻常的语气说出来, 有一种莫名的真实感。

    林逸舟盯着老板娘看, 但他实在没有老板娘心理素质好, 盯着看了一会儿, 他真的都要相信了。

    客厅里的智能机器人走过来, 机械仿真手臂戳了戳他,用电子音欢快地为他唱了一首好日子。

    当然, 是梁思悯控制的。

    这破智障机器人就是原先家里给她和季旸抽风唱婚礼进行曲那个。

    妈妈受不了它要扔了, 季旸就带回家了, 好歹也算半个媒人。

    它的程序控制极其复杂,以至于经常短路出bug干点抽风的事, 让它显得特别像个人。

    她之前投资的一个项目, 其中一个非常失败的发明。

    但失败的科技有时候可以反向凸显一些文明的气息。

    至少林逸舟在这一刻, 被代入到了某种氛围里。

    好像科技真的在他勤勤恳恳上班的时候发展到了他思维难以企及的高度。

    “呃……”林逸舟说不出来话, 只好再次求饶,“您别逗我了。”

    梁思悯也没坚持,忽悠人这种事,越步步紧逼越让容易让人出戏,点到为止以退为进才是上上策。

    她笑了笑,一副你不信那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说着,她走去了茶水间,留林逸舟一个人在客厅风中凌乱。

    季旸出来了,有些虚弱地轻咳了声,梁思悯正好倒了一杯水出来,递给他:“喝口水。”

    “嗯。”季旸有些无奈,却并不想影响她,所以没说话。好在她这个人心性好,很少被外界干扰,不然他可能更要头痛了。

    他抬手捏了下她的后颈,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中午鱼太腥了。”

    妊娠伴随综合征,但往往是孕妇有妊娠反应,丈夫也伴随妻子有相同的生理反应,成因大概是心理原因。

    可梁思悯实在不明白,她自个儿都没什么反应,他倒是比她还严重得多。

    真的很可笑。

    季旸已经快要习惯了,没再多说什么,说多了怕影响她心情。

    其实她也不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相比较其他有身孕的,稍微好那么一点。

    她心态好而已,很多不舒服她并不放在心上。

    他看着,就更难受了。

    季旸往沙发上坐下来,把眼镜戴上,表情平静,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抬手冲林逸舟要文件。

    林逸舟还是有点愣,好半天才回过神。

    “季总,这是今天需要签的文件。”林逸舟鼓足勇气,问了句,“夫人说您……孕吐?”

    季旸无精打采,提不起精神,闻言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嗯”了声。

    可怜的林逸舟如遭雷劈,看总裁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没多久,季总多了一辆哑光黑的兰博基尼和一辆金属灰的法拉利。

    老板娘送的,当时两辆车进市区的时候,在路上还被拍了,上下两层,通明玻璃罩罩着,梁思悯送去做了点小整改,店家可能生意跟路宁一样惨淡,知道她送人,非常有仪式感做了装饰。让它显得特别隆重。

    季总的车也不少,分场合会换着开,平常大家都不太注意,顶多看连号的车牌号会记起这是大老板的车。

    以至于他开一辆法拉利去公司的时候,没人知道是老板的车,还以为哪个富二代来体验生活了,毕竟跟他的气质也不太搭。

    知道是老板的车后,那感觉十分违和。

    知道是老板娘送的,那感觉更违和了。

    林逸舟还沉浸在老板娘的忽悠里,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偶尔想起来还是会恍惚觉得,好像有道理。

    有天开会开到很晚,休息的间隙有人吃东西,公司的茶歇今天准备了肉脯,季旸脸色惨白地去洗手间吐了。

    本来季旸平时除了开会也不大出现在人前,但可能他的反常太久了,很多人都发现了。

    最近老板很不对劲。

    不知道谁小声嘀咕了句:“老板是不是真的生了很严重的病?”

    林逸舟也是觉得他们一个个胡乱揣测太离谱,说了句:“可能孕吐吧!”

    然后没多久,公司里盛传老板怀孕了,高科技新技术。

    然后大家非常认真地讨论这个技术是怎么实现的,俨然学术讨论现场。

    后来,老板把未来几个月的工作安排好,然后彻底居家办公之后,大家十分肯定地说,老板回家养胎了。

    梁思悯还是偶然被杜若枫拉进一个群里才知道的,那是一个明达的一个社区论坛,论坛下面有个交流群,大部分是员工和对明达感兴趣的求职者,没事聊聊八卦。

    杜若枫十分无语:“我一个刚毕业的表妹应聘了明达的总部,来问我,明达的季总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到底哪国的新技术,费用高不高。我还以为她来跟我开玩笑,然后她把我拉进群里看大家讨论,你老公到底多没有人性,压榨员工吗?感觉一个个精神状况堪忧。”

    大家真情实感地分析,宛如在理智地发疯。

    梁思悯进去围观了一圈,然后笑得前俯后仰不可自抑。

    季旸过分紧张导致整个人状况看起来很差,妊娠反应比梁思悯还强烈,倒真的很有孕夫的气质。

    梁思悯还拿给季旸看,他看了一眼,只评价了两个字:“无聊。”

    梁思悯趴在他的肚子上:“让我听听宝宝动了没。”

    她掀开他的衣服,摸了摸他的腹肌,耳朵贴上去,煞有其事的。

    季旸也任由她动作,半晌看她索性趴在那儿了,索性调整了姿势让她趴得舒服点,塞了块儿抱枕在她胸前,让她抱着,自己却微微侧身,架着笔记本回邮件。

    梁思悯本来就是无聊蹭着他,没多会儿竟然睡着了,梦到很小的时候,邻居家有个小孩,那小孩竟然是季旸,梁思悯总是欺负他,他似乎也很讨厌她,总是一见她就皱着眉头,梁思悯见他皱眉头就生气,想方设法找他麻烦。

    有一天他们去郊外踏青,她跌进深深的花丛里,索性蹲在那里捉蚂蚁。

    季旸过来的时候,她正好捏了一只毛毛虫,吓唬他:“看什么?再看塞你衣领里。”

    他的眉毛忍不住又蹙起来,于是她一把拉住他,把毛毛虫塞进他的手心。

    季旸推了下眼镜,有些无奈地挨着她坐下来:“这里没有人,能跟我接个吻吗?”

    梁思悯呆呆地看着他,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不是互相讨厌吗?怎么突然开始接吻了。

    她没有说话,他歪头吻住她,他甚至还伸舌头。

    两个人亲得难舍难分的时候,梁思悯突然醒了。

    季旸指腹正压在她唇瓣,无意识地摩挲着。

    这个梦真的莫名其妙,她小时候压根没有邻居,认识季旸都十岁了,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里,俩人除了吵架没正经说过几句话。

    被扰了梦,她真的很不爽,抬手咬了下他的手,把正出神的季旸咬得倒抽气。

    “怎么了?”他紧张问,怕她是突然有什么事。

    梁思悯觉得很无聊,因为自从怀孕后他都不跟她吵架了,乐子少了大半,他的神经过度紧绷,让她都不好意思逗他了。

    她觉得就是现在自己突然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可能都要先确认她有没有事,是不是心情不好,是不是不顺心,有没有人让她不高兴。

    “我想跟你吵架。”梁思悯扯他的袖子,“你干嘛那么紧张,我怀孕又不是你怀孕,你严重影响我的情绪。”

    季旸垂眸,他也知道自己最近不对劲,也很积极地去看心理医生,但他真的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一看见她就好像瞬间被人拧紧了发条,神经紧绷着,害怕她出一丁点差错。

    “抱歉,”他神情愧疚,“你要是不高兴,我消失一会儿?”

    梁思悯不是想正经跟他吵架的吵架,她无声叹了口气,觉得甚是没趣,闷闷起了身:“算了,我消失。”

    季旸恨不得寸步不离跟着她,但自觉心虚,犹豫了一下,还是顿住了脚步,只是叮嘱了句:“小心点,别乱跑,别爬上爬下的。”

    “知道了,”梁思悯敷衍应一句,“你真啰嗦。”

    季旸一个人在客厅待了十五分钟,感觉度秒如年,每隔一分钟他都要看一次表,犹豫自己要不要去找她。

    他坚持了二十分钟,终于到了临界点,于是起身去楼上找梁思悯。

    梁思悯正在书房找书看,脚踩在移动梯架上,离地大约只有三十公分。

    他突然开门吓了她一跳,身子一个趔趄。

    那一瞬间季旸的感觉差不多就是自己从十八楼摔下去,心脏提到嗓子眼死死堵住他的呼吸道,他差点两眼一黑背过气。

    梁思悯刚稳了稳身子,季旸一个箭步冲上来把她抱了下去,拧着眉说:“不都说了让你不要爬上爬下,你需要什么可以来叫我。”

    梁思悯:“……”

    她非常严肃地看了他一眼,“季旸,它不是玻璃娃娃碰一下就碎了,你清醒一点,你真的很烦人。”

    说完她就有点后悔了,他也就是紧张过度罢了,她配合一下也没什么,再不济也可以好好说,但大概她最近闷得有点烦,忍不住有点迁怒。

    但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补救。

    他沉默了好久,反倒是先道了歉:“抱歉,我控制一下。”

    过了会儿,他拿了外套,跟她说:“我还是出去冷静一会儿,有事给我打电话,我随时回来。”

    梁思悯也觉得他需要放松一下,挥挥手,说了句:“去吧去吧!”

    她躺在观景间里看外头的花园,煮了点果茶喝,顺便翻翻杂志,其实他不在,她还有点不习惯。

    最近嗜睡,她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叮咚叮咚的手机铃声一直响,把她震醒的,她睡眼惺忪去看,才发现是梁思谌。

    梁思谌:好家伙,你对季旸做什么了,一进家门眼圈就是红的,一直仰着头克制,爸妈没问两句话,开始掉眼泪。一直说抱歉。

    梁思谌:我真是开了眼了。

    梁思悯坐直了身子,发了个问号过去。?

    不至于吧!她就凶了他一句,还跑她家里告状啊!

    【📢作者有话说】

    梁思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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