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歼灭北戎军
◎他好像一个病美人◎
“啊, 江兄,你……”
“江廷你……”
“江兄真是性情中人啊!”
“江兄真是豪放不羁啊!”
江婷内心欲哭无泪,表面却非常淡然:“各位谬赞了……”
谢宁忍不住为江婷辩护, 虽然有点底气不足,“哎哟大家都是男人嘛, 正常正常。”
江婷煞有介事地点头, “是的。”
有人问:“那你的辟火图还有吗,拿来大家一起看看啊。”
“就是, 别小气啊。”
“回头我把我的给你换着看如何?”
江婷无奈道:“没了,被何佥事丢火堆里烧了, 渣都没了, 我还被狠狠训了一顿呢。”
众人皆对她表示同情,嘻嘻哈哈几句这事儿也算揭过去了。
这时两个指挥佥事来了, 指挥着各个将领将所有的将士集合起来, 按照行军时候的编队排列着。
这样的话就算是奸细察觉到了什么, 也不能把消息传出去, 一旦他有什么异动, 就会被旁人发现。
贺云琛是孤身前来的, 骑兵和巡防兵们假装追着巴图鲁去了,仿佛真的对于北戎人的诡计无所察觉。
但贺云琛的亲兵秘密带了一支五百人的精锐部队, 绕过北戎人的眼线, 从后方包了过来, 边城的驻军也会从另外的方向出发,到时候骑兵和巡防兵掉头, 三方夹击, 定能将北戎人瓮中捉鳖。
同时, 贺云琛派出的斥候已经掌握到了北戎军队的动向, 预计对方还有两个时辰就会抵达此处。
敌方想趁着贺家军入睡放松警惕之时半夜偷袭,但贺家军偏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将士们被叫醒,都有点懵逼,迷迷糊糊地背上行李整队集合。
他们看了看天色,还黑得很,天边没有半分天亮的迹象,这确实是深夜啊!
付佥事煞有介事道:“诸位,我们知道现在把你们叫起来实属不应该,但实在是情势所迫,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将士们闻言都心里一咯噔,莫非出什么事了?
付佥事道:“方才斥候传来消息,指挥使大人率领的骑兵和巡防兵,在边城以北五十里地处受到了北戎王子巴图鲁的伏击,我军伤亡惨重,所以我们不能歇息了,必须马上开拔,前往支援!”
将士们闻言悚然一惊。
指挥使大人遭到了伏击?伤亡惨重?!
那正是需要他们的时候啊!
北戎这群狗娘养的,居然敢跑来大郢境内设伏,实在是欺人太甚!
还睡什么睡,必须马上冲他娘的!
何佥事大吼一声道:“醒了吗!”
将士们精神一振,齐声高喝:“醒了!”
何佥事振臂一呼:“出发!”
江婷忍不住笑了笑,若不是她知道真相,看这两位指挥佥事的演技,她都要信了。
这下营中的奸细都懵了。
将士们背上行囊,拿上武器,熄灭火堆,打着火把,在夜色中井然有序地出发了。
江婷坐在牛车上,忍不住拍了拍牛屁股,“啪”的一声,心道,伙计,要不是你那一声“哞”,我也不至于清白被毁啊。
秦玦手撑在车沿上,一下跳上了牛车,坐在她旁边。
“江廷。”
江婷侧头看他,“怎么了秦玦哥?”
秦玦压低音量,小声道:“你是不是知道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江婷闻言没有回答,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你猜到了?”
秦玦笑了笑,语气轻松道:“至少我不会信你是去看避火图。”
江婷:“……”
她轻咳一声,低声道:“好吧,我就告诉你一个,我其实是守夜时候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就跑去想抓住对方。”
秦玦点点头,他知道江婷身手好,“然后呢?”
“结果那人是指挥使。”
秦玦一惊:“指挥使?”
“对,他回来找两位佥事大人商量事,结果被我撞见了,我们交手又被其他守夜的人发现了,所以我只能被丢出来顶锅了,就这么简单。”
秦玦沉思,迅速在脑子里把方才两位佥事说的话和江婷说的串联了起来,猜测道:“所以指挥使没有被困,我们现在也不是去支援的?”
江婷点头。
“那我们是去……”
江婷沉声道:“攻打北戎军。”
……
贺云琛扮作小兵跟在两个指挥佥事旁边行军,最初他是坐在马上的,后面因为他伤得实在太重,上了药止血住的地方在马背上一颠簸,很快就裂开了。
付佥事担忧道:“大人,你这样不行啊,还是快下马吧。”
贺云琛有些犹豫,下马之后他走路也没力气,这可怎么是好,总不能让人背着他,抬着他吧。
何佥事道:“大人,不如你去躺在牛车上吧。”
付佥事看向他:“……?”
何佥事道:“反正你平日也并未露脸,如今又是小兵打扮,一会儿两军交战,你的情况也不能再上战场了,我瞧着那牛车挺好的,宽敞。”
付佥事想了想,道:“妙啊,我觉得也行,大人,等会儿你就和火头军们待在后方吧。”
看着他们两个人诚挚的眼神,贺云琛感觉自己拒绝不了,况且他是真的没力气了。
他点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们安排一下了。”
且说江婷正躺在牛车上睡觉呢,突然车停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还以为遇上北戎人了,下意识去摸短刀,才想起来她的短刀被贺云琛那厮给震碎了。
秦玦已经从牛车上跳下去了,谢宁也坐了起来,火头军们都好奇地看着几个小兵搀扶着一个小兵过来了。
“这是……”
“瞧,他好像受伤了。”
秦玦打着火把,道:“怎么了各位兄弟?”
小兵道:“他是一个斥候,报信的路上遇上北戎人了,冒死杀出重围的。”
两位佥事给贺云琛编了个十分牛掰的经历,火头军们听了不由得肃然起敬。
“天啊,这么年轻就是斥候了。”
“遇上北戎人还能逃出来,好厉害!”
小兵道:“是啊,就是因为太年轻了,经验不够,第一次执行任务就成这样了。”
第一次……
那可真够倒霉的。
江婷坐在牛车上,突然咦了一下,这人好眼熟,她仔细一看,那张虽然苍白却仍然俊美无比的脸,不就是那天被肖丞请吃韭菜盒子的小兵么。
想不到这小兵还是个斥候呢。
军中要培养一个斥候不容易,可谓是千里挑一,斥候就类似于现代的特种兵,单兵作战能力很强,各项技能都要掌握,综合能力相当于骑兵、弓箭手、步兵的综合,还具有更强的侦查能力,洞悉力,反应力,甚至是伪装能力。
一般来说,斥候是从骑兵步兵弓箭手里的精英中挑选出来再培养的,他们都是从军多年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了。
难得见如此年轻的斥候,虽然他只是斥候中的小兵。
“就放这架牛车上吧,人少,东西也少。”
周东赶紧过来安排道。
他说的牛车正是被江婷几人霸占的那一架。
江婷等人把牛车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让这受伤的斥候躺得更舒服一点,几个人扶着他躺在了牛车上,谢宁还好心地把自己的包袱给他当枕头。
秦玦则准备把自己的厚衣服给他盖上。
江婷拦住他道:“秦玦哥,用我的衣服吧,我不冷,你的衣服先穿上。”
秦玦皱了皱眉,“还是用我的,我比你们年长,兄长照顾弟弟是应该的。”
江婷道:“我真不冷啊,不信你摸摸。”
她伸出手握住秦玦的手,秦玦感觉她的手暖烘烘的,这才相信,“好吧。”
贺云琛躺在车上,微睁着眼,看了看江婷又看了看秦玦。
秦玦把自己的衣服套上,江婷则把自己的厚衣服给贺云琛搭上。
她把衣服抖开,走到牛车前,见眼前的年轻男人眉眼间满是疲倦,微微睁着眼看着她,嘴唇发白,头发也有些凌乱地铺在脑袋下面。
怎么看怎么好欺负的样子。
江婷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三个字:病美人。
她吓了一跳,手一抖,衣服就搭在了贺云琛的脸上。
贺云琛:“……”
“骚瑞。”江婷尴尬得连洋文都蹦出来了,“抱歉抱歉。”
她把衣服往下扯扯,盖住贺云琛的胸口和肚子。
“睡吧,好好歇歇。”
贺云琛轻轻嗯了声,感觉她把衣服扯太下面了,又低下头用下巴和锁骨夹住衣服往上拽了拽。
江婷看得心一软,拍拍他的肩膀。
贺云琛轻轻闭上眼睛。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过了。
因为贺云琛一个人霸占的位置太多了,江婷和谢宁等人都下来走路了。
大家闷不做声地行进着,走了一个多时辰后,突然听闻前方有动静传来。
队伍最前方的指挥佥事示意大家停下来,他一个手势,队伍迅速变换位置,火头军们和军医们被放在了大后方,其他将士们挡在前面。
江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还是她穿越之后第一次面临真正的战场,与前世的热·兵器时代不同,眼前的战场是真正的冷兵器为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也不搞什么阴谋诡计,见面就是干。
她也有点惊讶于贺家军的训练有素,在面对敌人时,将士们没有一丝慌乱,甚至比平时更沉着冷静,就像是历练了千百遍。
贺云琛也睁开了眼睛,正想坐起身来,谢宁一把按住他道:“我们遇上北戎军了,但你和我们火头军都不用迎敌,你还是躺着吧。”
贺云琛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最终还是躺了回去。
秦玦道:“大家别放松警惕,把能拿的武器都拿上,小心有人从后方偷袭。”
“还有,小心对方用箭!”
火头军们纷纷把铁锅从牛车上搬下来,贺云琛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
谢宁把铁锅顶在头上,用手撑着,道:“这个斥候怎么办啊?”
江婷短刀没了,只能掏出一把菜刀来,拿在手里寒芒闪闪,她一手拿着菜刀,一手轻松举着一口铁锅过来,“他用我的锅,我不需要躲藏。”
说罢把铁锅盖在贺云琛的上半身上,把他的头和胸口罩住。
贺云琛:“……?”
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制止住自己把锅掀翻的冲动。
“别动,等会敌人射箭过来了,你就死不了了。”江婷拍了拍锅,回声震得贺云琛脑子嗡嗡的。
很快,对方也发现了贺家军,双方都知道,今晚要有一场硬仗了。
北戎人还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早就被察觉了,他们的目标就是贺家军,管他是不是在睡觉,偷袭不成那就直接干。
贺家军的将士们只有一个念头:撤退?逃?狗娘养的才逃,不把对方脑袋拧下来,他们就不配称为贺家军!
将士们热血沸腾,杀意澎湃。
领头的将领大喊一声:“杀——!”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响起。
先上场的是弓箭手,在盾牌手竖起的层层围墙里,弓箭手从缝隙中弯弓搭箭,漫天箭雨向敌军飞驰而去。
北戎的军队拿着大刀挥舞着抵挡,但也死了不少人。
敌方很快发起反击,数不清的长箭飞射而来,大多数都被盾牌挡下来了。
双方你来我往试探一番后,待弓箭被射空,便是步兵登场,何佥事骑在马上,旗帜手立于旁边,尽管是在晚上,贺家军的军旗也被奋力舞动起来。
“将士们!随我冲锋!”何佥事一夹马腹,当先向前冲杀而去。
不愧是当过新兵总教头,靠军功爬到正四品指挥佥事的人,他所过之处,遇见的北戎人皆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将士们跟在他身后,奋勇冲锋,双方战在一起,厮杀声震天,大家都杀红了眼。
初始时候,北戎军是占上风的,他们足有一万人,饶是贺家军再骁勇善战,也不是个个都能以一敌二。
这时,一只队伍从远处奔袭而来,这支队伍有五百人,乃贺云琛亲自训练出来的骑兵营里的精锐。
他们马不停蹄,不过片刻就到了眼前,加入战局,五百人杀出了五千人的气势,个个都像杀人兵器一般。
马蹄践踏被血染红的泥土,骑兵们手握长刀,肆意收割着敌人的头颅。
战场逐渐被拉扯得离火头营远了,火头军们察觉到没人能威胁到他们,这才把铁锅放下来。
谢宁抱着头,有些害怕地捂着耳朵。
秦玦搂着他安慰着,“别怕别怕,第一次上战场都这样,你要想将士们杀的都是北戎人,杀了他们才能守住我们的家园。”
谢宁喃喃道:“是,北戎人都该死。”
令秦玦奇怪的是,江婷也是第一次上战场,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站在牛车上,奋力地眺望着前方,就好像是要看清楚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样。
贺云琛缩着身子,声音有些沙哑地问:“现在战况如何了?”
江婷道:“僵持,你觉得该怎么办?”
贺云琛早有所料,道:“只能等。”
江婷点点头,“我觉得也是。”
未等多久,天开始亮了,天空吐出鱼肚白。
两队人马从两个不同方向冲杀而来,一队是终于赶到的边城的驻军,一队是掉头回来包围北戎军的贺家军骑兵营和巡防军。
再连同贺家军的步兵,三方呈合围之式,像一个口袋被慢慢扎紧,最终将负隅顽抗的北戎军尽数歼灭。
待天彻底亮起来,太阳高挂后,这场战争终于结束了。
那原本是一片绿草如茵的大平坡,现在已经被践踏得一片狼藉,鲜血染红了土地,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有的尸体还大大地睁着眼睛,似乎对于顷刻之间来临的死亡未曾反应过来。
胆子小的见了这场景定会是一辈子的噩梦,是以秦玦一直不让谢宁看见,把他的头死死抱着。
幸存下来的将士们开始打扫战场,把伤员安顿好进行包扎,军医们忙得不可开交,未受伤的士兵则拿着长·枪一边寻找自己阵营的幸存者,一边把还没死透的敌军再捅几枪。
很多士兵已经开始挖坑了,他们要挖一个万人坑,把这些死去的将士都葬在里面。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不可能不死人,不流血,哪怕是战胜的一方。
贺云琛坐起了身,看着前方的战场沉默不语,他已经经历过数不清的战事了,却每一次都不可能真的获胜,每一次都有许许多多的将士死去,这边关,就是用将士们的血肉铸造起来的。
“怎么了?你害怕?”江婷走了过来,抱着胳膊,手里拿着一个水囊,“喝点水吧。”
贺云琛的唇已经发白干裂出血,眼睛下面也一片乌黑,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
“谢谢。”他接过水囊,顿了下,“这是谁的?”
“我的,你嫌弃啊,那我给你找个碗倒出来。”江婷嘀咕着就要去找碗,这人还挺龟毛,都战场上了还讲洁癖。
“不必。”贺云琛哑着嗓子说着,取下水囊塞子,仰头就倒了几口水进嘴里。
“对了,你叫什么?我还没问你名字,我叫江廷。”
贺云琛顿了下,“宋暇,无暇的暇。”
宋是他母亲的姓,暇是他哥哥的字。
江婷点点头。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贺云琛不明所以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满是尘土。
“你的脸很红,你在发热。”江婷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你自己没发现吗?”
贺云琛道:“应该是伤口感染了。”
江婷道:“我去叫军医。”
贺云琛叫住她,“不必,他们很忙。”
江婷想了想,“那我拿湿帕子给你搭一下。”
她去找帕子打湿后敷在贺云琛的额头上。
待将士尸体都被搬进了大坑里后,所有人都站在坑边,垂着头,目睹着黄土一捧一捧地添上去,直到把他们完全覆盖。
何佥事和付佥事端着一碗水,淋在坟前,“兄弟们,走好了,以水代酒,咱们下辈子再做兄弟!”
有人红了眼眶,有人哽咽出声。
江婷也内心触动,怅然地看着前方,她一时间都没发现,宋暇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
战场打扫完毕后,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回营地了,往回走了几里地,来到河边修整。
将士们纷纷跳下河里清洗着身上不知道是敌人还是同伴的血迹,火头营则架起锅来开始煮吃的。
一夜大战后,将士们的身体和心灵都受到重创,需要吃点东西来抚慰一下。
因为马上要回去了,东西也不用省着吃了,火头营煮了粥,把馒头掰碎煮在里面,肉干咸菜煮里面,混合成一锅卖相约等于无,但味道意外还不错的馒头粥。
“诶,那个斥候呢?”周东端着碗过来,左右查看了下。
江婷蹲在火坑前添柴,“早就走了,兴许是回他自己的大营去了。”
周东撇了撇嘴,“这小子,好歹一起走了一程,一句话不说就跑了,小白眼狼。”
江婷倒没什么感觉,只在脑子里回想了下,“哦,他还在发热。”
周东道:“管他的,死不了,来,吃点肉干。”
江婷问:“丹阳大营的粮草弄回来了吗?”
“成了,不光如此,咱们指挥使大人还重伤了北戎的王子巴图鲁,呵,那小畜生每次和大人对上都打不过,到现在还不死心。”
“那就好。”江婷喝了口汤。
谢宁倒是恢复得快,现在已经活蹦乱跳了,抱着碗喝得咕噜咕噜的,“啊,这些咸菜都要吃完了,回去又要重新腌了。”
江婷看了一眼那些空坛子,道:“还可以试试做泡菜。”
“泡菜,那是什么?”
江婷笑了笑,“一种很下饭很开胃很好吃的菜。”
秦玦道:“但回去后可能短时间内没什么空闲了。”
江婷:“为何这样说?”
秦玦道:“你们刚来军营不知道,每次大战从战场上回去后,就有很多伤兵,他们会被安排到伤兵营统一看顾,除了军医们的看顾,我们火头营也会为他们专门做饭。”
谢宁“啊”了一声,意外道:“还要给伤兵单独开小灶?”
秦玦点头,“是的,这是贺家军历来的传统,善待伤兵。”
谢宁搓了搓脸,叹气,“啊,活儿又变多了。”
而江婷不知怎么的,想到的却是,宋暇,会不会也出现在伤兵营里呢?
【📢作者有话说】
啊,干不动了,睡醒再干。
打仗真难写,我要写美食(满地打滚)。
第32章 进城了
◎她不想成亲,只想要一座房子◎
这次北戎王子巴图鲁想借贺家军人数锐减元气大伤之时, 再重创贺家军一次,并把边关撕个口子。
没想到最后还是贺云琛棋高一招,巴图鲁重伤逃走, 潜入边境线的一万北戎军也全数覆没。
真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同时冬天快要来了,北戎人不得不为筹备过冬物资而投入大量的精力, 想必这个冬天都再没力气来骚扰大郢, 边关的将士们也可以好好过个年。
不管这次大战死伤如何,贺家军和大郢总归是大获全胜的, 在掩埋和祭拜完死去的将士后,便没人再敢把悲痛挂在脸上, 大家看起来都高高兴兴的, 带着凯旋而归的喜悦和轻松,开始准备回大营。
而死去的将士, 后续朝廷会将抚恤金送到家里去, 另外, 贺家还会再拿出一份钱来安抚死去将士的亲人。
这些钱都是由贺家的产业里出的, 贺家军死去将士的后代长大了, 去贺家的铺子、庄子等地方谋生, 也可以获得优待。
这是自贺家军建军时候起就有的传统。
因为众人急行军一天一夜未休息,又经历了一场大战, 如今一歇下来, 就觉得困乏得要死, 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贺云琛便下令让全营将士原地休息到明天天亮再开拔。
吃罢饭后, 江婷几人躺在牛车上沉沉地睡了一觉。
白天时候天气还是很暖和的, 没有夏天那么晒的太阳暖烘烘地照在众人身上, 像一双温和的大手在抚摸着, 仿佛一切死亡与恐惧都消散了一般。
江婷一觉睡醒,睁开眼一看,竟然已经到了黄昏了。
不少将士已经醒了,在河里玩水和抓鱼,她看了一圈,谢宁还蜷着身子躺在她旁边的,他呼吸平稳,没有做噩梦的迹象,看来这小子没太受战场的影响。
秦玦和弓都不见了,想来又是和神箭营的人去猎兔子了。
有的将士或是凭借自己的好身手,或是运气好,或是鱼太蠢,总算是抓到鱼了,提溜着鱼到处炫耀着,“诶,瞧,我抓到鱼了!”
“分我两口分我两口,是不是兄弟啊!”
“不好意思,这个时候不是了。”
“教教我呗,我也想学抓鱼。”
“哎呀没空,我要去找火头营的人帮忙烤鱼呢。”
火头营的火头军们忙得不可开交,又是教他们去鱼鳞内脏,又是教他们抹盐,最后再生火开始烤。
这种天然的美味,哪怕只有盐巴,烤出来也很香了。
江婷盘腿坐着,懒洋洋地看着夕阳,懒得动弹,昨晚已经吃过烤鱼烤兔了,今天火头营做什么她就吃什么好了。
但她这种偷懒的心理只维持了一刻就被打破了,只见肖丞提着两条大肥鱼走了过来,道:“江廷醒了?来,帮个忙。”
周东叉腰道:“姓肖的,江廷是我弟,我给撑腰的,怎么你现在使唤得越来越顺手了啊?”
肖丞咧嘴一笑,“哎呀真的是,老周你太小气了啊,你的弟就是我的弟嘛,弟弟帮哥哥一个忙有什么的。”
他从怀里掏啊掏,掏出一把用油纸包着的花生酥来,诱惑着江婷:“来,吃糖。”
江婷:“……”
她伸手接过花生酥,塞到了被周东的大嗓门吵醒正迷迷瞪瞪坐起来的谢宁手里。
谢宁一瞪眼,想不到自己一醒来就有吃的,还是军营里根本见不得的零嘴,立马清醒了,“谢谢肖哥,谢谢江廷!”
江婷道:“肖哥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肖丞展示了一下手上两条鱼,“帮我炖个鱼汤吧,指挥使大人不是受伤了嘛,给他补补身子。”
江婷想起昨天晚上差点被她掐死的贺云琛,莫名心虚,最初对方的气息是很平稳的,跟她交手后却气喘起来,应是伤势复发,她怎么说也是有责任的。
“好,半个时辰就行。”
江婷接过鱼,下意识去摸自己的短刀,准备去河里给鱼开膛破肚,却又想起短刀没了。
那可是她用顺手了的刀啊,用菜刀刮鱼鳞也太一言难尽了。
还是得找机会再给自己寻一把趁手的短刀才行。
眼前的大河已经被将士们霸占完了,为避免用他们的洗澡水来做饭,她走了许久才来到另一条支流,先将鱼肚子破开掏出内脏和黑膜,抠出鱼鳃,刮除鱼鳞后把鱼鳍鱼尾剁了,最后抽出鱼线来将鱼改花刀。
可惜这不是鲫鱼,并不是很适合炖汤,特殊时候也只能凑合了。
弄好鱼后她到处转了转,扒拉了一些野葱在河里洗干净,这才提着鱼和葱往回走。
残阳挂在天边,旷野上安静又祥和,远远的,将士们烤鱼的香味已经被晚风送到了江婷的鼻尖。
她大步走了回去,见秦玦等人也回来了,正架着火准备烤野兔。
“江廷,尝尝,花生酥。”谢宁把一颗剥好的花生酥喂过来。
江婷皱眉看着他,“你洗手没?”
谢宁脸色一变,“我洗了!你嫌弃我!?”
江婷笑道:“我是不想肚子里长虫,来吧,啊——”
谢宁这才把花生酥喂她嘴里。
“好香啊。”谢宁慢慢品尝着,幸福地眯起眼,“听说这糖很贵,要边城的大的糕点铺子才买得到。”
江婷一边把锅架在火上,一边随口道:“我们这儿是不是离边城不远了?”
“咋了,想去边城?”周东闻言笑道,“你们几个没去过边城吧?”
秦玦道:“我有个姐姐嫁到了边城的。”
谢宁道:“想啊,听说边城可大可热闹了,是北边最大的城池。”
周东道:“对,从这儿往东北方向走五十里地就到了。”
谢宁眼热道:“我们能去吗?”
入营两年的将士有探亲假,三年的将士可以成亲,成亲后每个月有两天假,也可以把假攒着,几个月再回一次。
普通的火头军没有这个机会,当然了,周东这种关系户除外。
周东的家就在边城,他已经成亲几年,女儿都几岁了,往常是三个月回一趟,这次正好也快满三个月了,他想着不如就趁此机会回去看看。
周东道:“能啊,只要指挥使大人同意了将士们探亲,我就能带你们出去几天。”
怎么说江婷也算是火头营的一个人物了,就算是其他火头军知道她擅自跑了出去,也没谁闲的没事干去检举她。
谢宁高兴地尖叫一声,“谢谢东哥!”
江婷和秦玦也很惊喜,但也不敢太明显欢呼,假装淡定地开始做饭。
江婷将锅烧热,下入凉油,将鱼放进去小火煎。
他们出来的时候是带了一些油和调料的,这都是给武将们吃的,趁着煎鱼的时候,江婷摸了一坨老姜出来洗了洗,切成片备着。
这两条鱼很大,幸好锅也大,将鱼煎至两面金黄有微微的焦褐色时,倒水进去,放点盐巴,姜片,一把打成结的野葱,便开始大火熬煮。
谢宁道:“这两条鱼都是给指挥使准备的吗?”
江婷蹲在地上看着火,“是啊。”
谢宁试探着小声道:“那我们能喝点汤吗?”
江婷道:“这有什么不能的,你再去给我洗一把粉条和野菜,等会煮里面。”
谢宁眼睛一亮,麻溜地干活去了。
大火熬煮了十来分钟,鱼汤终于出现奶白色了,将老姜和野葱捞出来,尝了尝味后放点胡椒粉就完毕。
新鲜的鱼,虽然有一点点去腥不到位,但也架不住食材本身的鲜美,鱼肉看着很嫩,却没被煮松散开来,这个时候若是放点豆腐进去简直完美。
江婷找了个干净的盆子,将鱼肉倒进去,倒一半汤,撒上一把葱花就让周东给肖丞送去。
剩下小半锅鱼汤一半拿来煮粉条野菜,一半拿来泡粟米饭,味道真是不赖,再配上秦玦的烤兔,几个人围在一起吃了满足的一餐。
天逐渐黑下来,篝火照亮了夜空,贺云琛披着外衣,慢慢地把碗里最后一口鱼汤泡饭吃下去,这才把筷子放下,洗手漱口。
鱼肉鲜嫩,鱼汤很鲜,能在夜晚的草原上喝上这样一碗汤,整个人都感到慰贴了起来。
江廷这个人,他一时间无法评判到底是厨艺更好还是身手更好了。
肖丞在旁边踱步着,欲言又止。
贺云琛用帕子拭嘴,斜了他一眼,“何事?”
肖丞自然不会说我觉得大人你吃得有点多了,小心积食。
他笑了笑,讨好道:“就是底下将士们想让我来帮他们讨个恩典,这不是离边城近嘛……”
贺云琛闻言思索了一下,“探亲?”
肖丞道:“对对对,毕竟好些人有媳妇有孩子的,这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老婆孩子热炕头云云……”
贺云琛目前还理解不了成亲了的男人怎么就这么惦记着回家,但既然都离边城这么近了,又打了胜仗,北戎人短时间不敢再有动作,那放个探亲假也没什么。
“好,家在边城和镇上的将士准五天假。”
贺云琛金口一开,整个营地的将士都沸腾了起来,可以回家的将士高兴得像过年一样,还没成亲的羡慕嫉妒恨,巴不得原地获得一个媳妇儿。
周东高兴地走过来道:“成了,指挥使大人已经准了探亲假了。”
“啊啊啊太好了!我们可以去边城了!”谢宁低声吼道。
江婷却是泼了瓢冷水,“但我们好像没有带钱诶。”
谢宁:“……”
秦玦:“呃。”
三个人齐刷刷看向周东,周东感觉菊花一紧,“甭这样看我啊,我也没带钱。”
他火速爬起来,“我去找肖丞帮忙借点。”
过了会儿周东回来了,给他们带了五两银子,“他同意借你们钱,但是要江廷帮忙给他家做顿饭。”
江婷:“做顿饭?”
“对,他爹还有半个月生辰,他准备提前到这几天过,让你帮忙做几个拿手菜,还有,你们可以住他家。”
江婷笑道:“包吃包住,还借钱,做顿饭罢了,好说。”
事情敲定后,将士们怀着激动的心情过了一夜,次日天亮后,吃罢早食,将领们便把统计的探亲的人数报了上去。
一共有一百五十几个人,集合在一起,点了人头之后,由贺云琛亲自带队去边城,其他将士则回贺家军营。
江婷几个人都懵了,怎么带队的成了贺云琛?
他们三个走后门的关系户若是被发现了,会不会当场被打军棍啊。
贺云琛可是喜欢动不动就几十军棍。
肖丞道:“大人要去边城向神威大将军汇报军情,是以就同我们一起了。”
三个人露出苦瓜笑,低声道:“那他若是知道我们……”
肖丞安慰道:“没事,大人很宽宏大量的,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三人点头,祈祷贺云琛走在最前面,别回头注意他们三个小喽啰。
但这时亲兵们拽着一架牛车过来了,道:“火头营的牛还挺认主,我们去拉它,它不肯走,非要火头军拉才行。”
谢宁声音颤抖地问:“你们把牛车拉过来做什么?”
亲兵道:“大人身上有伤不能骑马,当然是坐牛车啊,来,你们几个是火头营的吧,你们来赶车。”
江婷:“……”
昨天她还说要远离这个奇奇怪怪的指挥使,今天自己撞上来了!?
周东决定坦白从宽,免得被事后揪出来,“那个,他们三个是我带去边城采买点东西的,不是去探亲……”
亲兵点头,“大人知道啊,赶快来牵牛车。”
江婷几人顿时松了口气,狗腿地上前,把牛车收拾了一下,并用湿帕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擦拭干净,务必使指挥使大人坐得满意。
很快将士们就开拔回大营了,探亲的队伍也带着自己的行囊准备出发。
贺云琛身着银色轻甲,脸上戴着面具,腰挎长剑,领着一群亲兵走了过来。
江婷三人低眉顺眼地垂着头站立在周东身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待贺云琛在牛车上坐定,亲兵宣布出发后,江婷才走过去拉牛车。
贺云琛大刀金马地坐着,两条长腿屈起,手肘撑在腿上,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摸了一把牛车,看了看,好干净,一点灰尘没有。
难怪他方才觉得好似不认识这曾经躺过的牛车了,明明前天这牛车上还好大一股乱七八糟的味道。
江婷牵着牛绳子走在前面,背影清瘦高挺,贺云琛不禁回想起上次交手的情况,他捏了捏拳头,对江婷师承何处的探寻之心更浓了。
一行人走得很快,从天亮走到午时就到了边城外。
江婷抬头远眺,远远的见城楼高高耸立,城门大开,像一只张开大口的巨兽,两边的城墙左右延伸,完全望不到尽头。
人站在城墙下,像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这就是北方第一城边城了,它易守难攻,就算是十万将士同时攻城,只要保证城中粮草充足,守个十天半个月没问题。
但在原著中,由于朝廷调兵不力,也由于一些贺家的仇家从中作梗,贺云琛领着贺家军苦守边城二十天,打退了敌人几十次攻城,最后弹尽粮绝,将士们生生被饿死,被拖死,被绝望害死。
城破之前,贺云琛拒不投降,孤身出城迎敌,以一挑十,最后力竭倒地,用已经剑刃翻卷豁口的钝剑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那一年他才二十四岁。
他死后头颅还被挂在城楼上,直到被飞鸟啄食得只剩颅骨。
她也不知道为何,明明自己脑子里关于原著的情节只有大纲,但对于贺云琛是怎么死的,描述却很详细。
想到这里,江婷悠悠叹了口气,不禁扫了贺云琛一眼。
贺云琛似有所觉,侧头,一双冷淡的眸子与她对视。
这时亲兵道:“边城到了!都排成一列入城!”
因为是贺家军,又是贺云琛亲自带来的,守城的人完全不敢得罪,简单检查一下就放行了。
进城后,亲兵宣布各自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娘,五天后开城门时再来这里集合。
贺云琛领着人往刺史府去了,很快就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江婷几人这才浑身松懈下来,往牛车上这么一躺就不想动弹了。
周东道:“都起来,别在这儿给我丢人,先去吃点东西,还是先去肖丞家啊?我把你们送他家里去,我还得急着回去看我媳妇孩子呢。”
谢宁道:“肯定是先吃东西呀,这都过了饭点儿了。”
周东道:“行吧行吧,先领你们几个崽子逛一下吧。”
他把牛车先寄存在一个茶水铺上,领着三人往城里走。
边城很大,非常大,甚至不比京城小,若是坐马车的话,从城南到城北,至少要走两个时辰,若是用腿走的话,一天都走不完。
城里很繁华,建筑很有塞北的风格,窗户小,墙体厚,楼层不高,因为虽然夏天的时候外面是草原,到了冬秋就成了一片戈壁,春天风沙大,冬天风雪大。
街道两边摆着很多的小摊,各种东西应有尽有,来往的行人有京城打扮的中原人,有穿着本地服饰的边关百姓,还有长着大胡子的胡商。
江婷和谢宁眼睛都看花了,像两个第一次进城的山里人,秦玦虽然来过一两次边城,但也是许久之前了,他看着周围的眼神也充满了好奇。
周东忍不住道:“成了,先去吃饭,要逛的话后面你们自己出来逛。”
江婷几人这才收起视线,找个了面馆坐下,点了几碗打卤面。
这打卤面比江婷第一次去镇上采买时吃的那家面好吃多了,虽然不算多么美味,但很有本地特色,量也大,一碗面吃完肚子已经填饱。
吃罢饭周东就带着他们架着牛车去了肖丞家里,肖丞已经从贺云琛那儿回家来了,听闻动静就领着家里人跑出来迎接他们。
作为指挥使亲兵,肖丞的军饷是不低的,每个月有四两银子,足够养活一家老小。
他媳妇是个土生土长的边城女人,皮肤微黑,笑容热情爽朗,亲亲热热地拉着三个小伙子进屋了。
三人这才想起他们没买点什么东西就空手来了,都怪周东催得太急给忘了。
肖丞媳妇给他们三个收拾了一间大屋子,屋里是一排炕,躺四五个人没问题。
“你们走了这么久饿了吧?嫂子去给你们做吃的啊。”
江婷等人连忙道:“不用麻烦了嫂子,我们吃过了。”
“刚吃了面才来的,饱着呢。”
肖丞媳妇这才作罢,让他们先歇着,晚上再给他们做好吃的。
三个人脱了鞋舒服地躺在炕上,谢宁感叹道:“你们看见肖哥的女儿了吗?才一岁大,在那摇篮里躺着呢,我刚瞧了一眼,唉呀妈呀,乖死了。”
秦玦笑道:“那我们等会出去买东西,记得给小丫头一份见面礼。”
谢宁翻了个身,问他们,“我觉得像肖哥和东哥他们这样,在军营里有差事,有军饷,在边城还能有家有孩子,也挺不错的,诶,你们呢?你们想不想成亲?”
秦玦道:“是你想了吧?”
谢宁怪叫一声,“我当然想啊,我们村十六岁的都有孩子了,我都十九了。”
秦玦:“那也没用,要等三年后。”
江婷突然好奇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乡啊?”
秦玦拧了拧眉头,道:“要么北戎向我朝称臣,要么受了重伤,要么满三十五。”
古代人的平均年龄只有四十几,三十五岁已经算中老年了,普通将士满了三十五后就可以归家,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军营,比如去火头营,去搞后勤喂牛喂马什么的。
只有武将不受年龄限制。
江婷算了算,原身今年十八,意味着她要在军营待十七年才能获得自由……
十七年?!
江婷猛地坐了起来。
不是吧,虽然她现在觉得在火头营也过得不错,但总归不自由啊,她更喜欢的,还是前世那样的有自己的房子,能自在地过自己的小日子的独居生活。
若是成亲,她三年后就可以把家安在边城,一个月还能有两天探亲假,若是不成亲,岂不是要给军营当牛做马十七年?!
可是她找谁成亲去?她又不是真的男人。
谢宁道:“江廷你怎么了?就提起成亲而已,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江婷抹了把脸,躺了回去,“没事,我就是在想,在边城盖间房子贵不贵。”
秦玦道:“边城很广的,有一片地住的都是穷人,那边还没怎么开发的,很多将士都选择把家安在那儿,你要是想盖房子的话,后面可以去看一下。”
江婷点点头,“好。”
谢宁笑着道:“江廷,看不出来,你才是我们三个里面最急的那个。”
“急什么?”
“急着娶媳妇啊。”
江婷:“屁,我只是想要一座房子,再说根本没人看得上我好吧。”
谢宁语气夸张道:“怎么会没人看上你啊,刚刚进门时,肖丞他妹妹,那个小姑娘,眼睛一直黏在你身上的……”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来扣门的声音,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江廷哥哥,你在里面吗?”
谢宁:“?”
江婷:“……!”
【📢作者有话说】
江婷:长得太好看也是一种错误。
第33章 宴席
◎其实我喜欢男人◎
秦玦低声道:“说曹操, 曹操真到了?”
谢宁一脸便秘,“不是吧,我说着玩儿呢, 这小丫头怎么只问江廷在不在,难道真看上他了?”
江婷赶紧拉过被子把头蒙住, “你们快帮我应付下, 就说我睡着了。”
谢宁坏笑,“你不好意思?人家找你呢, 又不是找我们。”
这时门又被扣响了,“谢宁哥, 秦玦哥, 你们都睡了吗?嫂子让我给你们送点零嘴和花茶来。”
江婷道:“这回叫的是你们了吧。”
谢宁哼了声,嘀咕道:“哥哥和哥, 差一个字, 意义差得大着呢。”
江婷轻踢了他一脚, “快去。”
谢宁捏着嗓子装怪, “哎哟, 轻点, 江哥哥~咳咳,来了来了!”
他跳下床去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露出半张脸, 谨慎地往外看, 果然见肖丞的妹妹肖妤正端着一个托盘,满脸期待地盯着他。
见到打开门的不是江婷后, 肖妤小脸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下, 把托盘呈上来道:“这是一些边城里很受欢迎的吃食, 三位哥哥尝尝吧。”
谢宁感觉自己的颜值受到了侮辱, 郁闷地拉开门,接过托盘,笑道:“呀,花生酥,芙蓉糕,绿豆糕,多谢肖家妹妹了!”
秦玦也走过来,笑道:“你们真是太客气了,弄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肖妤踮着脚往屋里看了一眼,见炕上躺着一个人形,从头到脚用被子蒙住。
秦玦解释道:“江兄他睡着了。”
肖妤微愣,“睡着了?这么快。”
从他们进屋到现在,半刻钟都没呢。
秦玦和谢宁双双点头,诚恳地看着她。
肖妤只好作罢,笑着道:“你们初来边城,我哥让我下午领着你们出去玩一圈,那我过一个时辰再来找你们行吗?”
面对一个漂亮热情的小姑娘邀请同游,哪个男人能狠心拒绝啊,谢宁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江婷:“……”
肖妤欢欢喜喜地走了,谢宁把门关上,端着托盘进来放桌上,叫道:“快起来,好多吃的!”
这些吃食一看就是专门做糕点的铺子里买来的,外形十分精致,吃进嘴里该酥的地方酥,该细腻的细腻,除了有点腻人,也挑不出太大毛病。
正常来说一块糕点需配着花茶慢慢品味,但谢宁几人都是在军营里糙惯了的,吃糕点如牛嚼牡丹,一口一个。
谢宁:“唉,江哥哥,接受现实吧,人家小姑娘确实是看上你了,我长得也不丑啊,人家方才硬是不看我一眼。”
江婷幽怨地看着他,“那又如何?我又没看上她。”
秦玦道:“就算你们二人真心相悦也不行啊,还有三年呢。”
江婷扶额,“要不下午我就不去了吧,就说我不舒服。”
“不行。”谢宁严肃道,“你要是不舒服,岂不是惹人家小姑娘心疼了,她会更关心你的。”
江婷:“……”
她想了想,想到一个办法,“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江婷握拳,坚定道:“我就说其实我喜欢男人。”
谢宁,秦玦:“噗……”
……
三个人吃完东西睡了个午觉,醒来没多久肖妤就来找他们了。
肖家的院子只有一进,但也够宽敞,有七八间屋子,住着肖丞夫妇和他们爹娘,以及肖妤。
因为肖丞常年不在家,所以家里还买了两个看家护院的下人,一个打杂的婆子和一个烧火丫头。
肖丞兴许是陪媳妇女儿去了,不见踪影,肖妤则领着一个下人站在院子里,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小姑娘今年十六,活泼可爱,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扎着两个辫子,头上还绑着发带和绢花,一身绯色衣裙,腰上挂着络子和小铃铛,走起路来轻轻响着。
谢宁和秦玦好歹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儿郎,又在军营里待了那么久,忍不住盯着肖妤多看了几眼。
只有江婷目不斜视,仿佛修了无情道一样。
“走吧。”肖妤欢欢喜喜地领着他们出门,“这是我家的下人肖虎,你们叫他阿虎就是。”
阿虎块头很大,沉默寡言的,闷不做声地跟在肖妤旁边。
肖妤忍不住往江婷靠去。
她左一个江婷右一个肖虎,这两人像是在比谁先用沉默杀死对方周围的空气。
谢宁兴奋道:“我们先去哪儿玩?”
肖妤:“你们想去哪儿呀?”
秦玦道:“先去买点礼物吧,江廷,你不是要买一把短刀吗?”
江婷高冷地点点头,殊不知在肖妤眼里,她这样子更吸引人了。
一行人来了最繁华的大街上,先路过一个武器铺,几人进去挑了一把短刀,花了三百文。
这刀的形状与江婷前世的佩刀十分像,她付了钱后把刀别在腰间,手轻轻拂过,似乎回忆起了前世的峥嵘岁月。
谢宁和秦玦看着满屋子的兵器也走不动道了,剑刀戟枪应有尽有,眼花缭乱。
边关百姓尚武,普通人都会几手保命的招数,是以武器也五花八门的。
见秦玦的眼神留恋地从墙上挂着的弓箭上移开,江婷忍不住问:“秦玦哥,你的眼睛,可有来边城找名医看过?”
秦玦闻言道:“没有,但是营里的军医们医术不差。”
江婷:“没有恢复的可能了吗?”
秦玦摇摇头,笑了笑,“没事,外人也看不出我这眼睛有什么异样来,我用一只眼就够了。”
江婷沉默,指着一张弓箭道:“那个要多少钱?”
店家笑道:“一两五钱,最低价了,用的是上好的木头和弓弦,最远能射到三百步外,配的是重箭,要臂力极好的人才拉得开。”
一两五钱,他们找肖丞借了五两银子,而江婷留在军营的存款,也只有五两左右。
谢宁道:“秦玦喜欢?那就买,买了多给我们打点兔子回来。”
秦玦忙道:“不,我不要,我有江廷给那把弓就够了,猎兔子哪儿需要这么好的。”
说罢他又补充道:“再说这个弓,我拉不开。”
谢宁瞪大眼,“你不是神……出来的吗?你拉不开吗?”
秦玦点点头。
江婷微微叹了口气,道:“行吧,那下次再说,谢宁哥,你有什么喜欢的吗?”
谢宁摇头,“没有,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用不着。”
肖妤道:“那我们就去别的铺子了吧?”
几个人出了兵器铺,去买了些糕点、红糖、米酒,一匹花布,又给肖丞的女儿买了些拨浪鼓虎头鞋之类的小玩意儿,共花去六百文。
边城的街边摆着很多卖吃食的小摊,虽然味道并不怎么样,还灰扑扑的,但实惠,一行人边走边吃,才走完一半,就撑得直打嗝。
他们把热闹的街道都逛完了,中间肖妤想和江婷搭话,但江婷的反应都比较冷漠,客气疏离,肖妤的眼神中终于出现挫败和哀伤。
谢宁看不下去了,主动说着笑话哄她,这才让小姑娘又笑了起来。
待到天快黑的时候,他们路过了一座装修得非常豪华,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楼前。
“醉,春,楼。”谢宁眯着眼睛,“秦玦,是念这三个字吗?”
秦玦轻咳一声道:“是,咱们快些走吧,天要黑了。”
肖妤笑嘻嘻道:“醉春楼可热闹了,是边城晚上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谢宁搓搓手,“那我们怎么不进去啊?”
肖妤无奈道:“叫我哥知道我带你们来这儿,会把我腿打断的。”
秦玦道:“你还小,不能进去。”
谢宁一脸懵,“啊?”
江婷心道好机会,她抱着胳膊不屑道:“里面都是一群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谢宁,秦玦:“……”
肖妤:“啊……?”
秦玦硬着头皮向肖妤解释道:“嗯,是的,江兄他,喜欢男人。”
肖妤的表情一瞬间像被雷劈了一样。
就连肖虎的表情都裂开了。
江婷矜持地点点头,评价道:“也不是什么男人都喜欢的,要各方面都过人的,至少他们俩还没达到我的要求。”
谢宁苦瓜笑:“我可谢谢您。”
肖妤脑子懵懵的,一直到回到肖家时还在神游天外。
肖丞媳妇和家里的婆子准备了一桌饭菜,都是简单的家常菜,但有鱼有肉,味道也还算可以。
饭桌上肖丞责怪肖妤,“你怎么了这是,丧着一张脸给谁看?谁惹你了?”
肖妤委委屈屈地抱着碗。
江婷道:“肖家妹妹定是陪我们走了一下午累了,吃了饭快歇息去吧。”
看着江婷关切的眼神,肖妤感觉自己更伤心了。
肖丞也懒得管肖妤,和江婷说起正事来,“我准备明天就给我爹办生辰,到时候会来三十几个亲戚朋友,摆四桌席,你看一桌八个菜能忙得过来吗?”
江婷笑道:“当然,肖哥你忘了我们是火头军吗?”
肖丞哈哈大笑,“也对也对。”
吃罢饭后,肖丞媳妇跟他说,肖妤情绪还是有点不对劲,让他去问问今天下午发生啥了,是不是那三个小子欺负她了。
肖丞想了想,到底还是关心妹妹的,便去找肖妤问。
肖妤手揪着衣摆,咬着唇,半晌犹豫道:“没人欺负我,是我……”
肖丞一针见血道:“你是不是看上他们中的谁了?江廷?”
他摸摸下巴,“他确实长得好看,性子也不错,但他要三年后才能成亲呢。”
肖妤跺了跺脚羞恼道:“我没……我……可他说他喜欢男人!还要各方面都过人的男人!”
这下轮到肖丞活像被雷劈了。
他半天没合拢下巴,震惊道:“他亲口说的?”
“对,不信你去问肖虎!”
肖丞感觉脑子有点突突的,啥叫各方面都过人的男人?长得俊?家世好?有才华?像指挥使那样的?
等等!
什么乱七八糟的。
重点是江廷居然喜欢男人!
他咕咚一下咽下口水。
次日江婷明显感觉肖丞看自己的眼神十分不对劲,她忍不住问:“肖哥,怎么了?”
肖丞欲言又止。
江婷轻轻叹了口气,“是不是令妹和你说什么了?”
肖丞点头。
江婷道:“肖哥,其实我是故意那样说的,是为了劝退令妹,我是个正常男人,只是不想耽误她。”
肖丞表面一副我信了的样子,但有些东西一但进入了脑子,就已经生根发芽,很难再清理干净了。
他瞧着江婷英气的脸蛋,俊挺的身姿,忍不住点点头,好像和指挥使大人还挺配。
啊呸,肖丞你是不是疯了,中邪了你?!
江婷看着肖丞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脸色,关心道:“肖哥,你没事吧?”
肖丞抹了把脸,严肃道:“没事,等会儿我们就去买菜。”
众人吃过早饭后,肖丞驾着火头营的牛车,带着肖虎和江婷三人出发了。
菜市场离得不远,卖的东西也很齐全,很多住在边城附近的百姓早上拉着自家种的新鲜蔬菜进城来卖。
把牛车寄存在外面,他们气势汹汹地杀进菜市场。
根据江婷的指示,肖丞买了一大桶菜籽油,大量的猪肉、鸡肉、鱼肉,必备的调料,一些蔬菜瓜果。
肖丞说了,因为自己常年不在家里,肖家如今是靠自己年迈的父亲顶着的,为父亲过生辰,他舍得花钱,让江婷务必拿出最好的手艺来。
江婷走在前面挑东西,肖丞在后面掏钱,谢宁秦玦肖虎三人就是三个移动的购物车,手上提着,怀里抱着,背上背着,就差嘴里叼着了。
这时江婷停下脚步,看着一个阿婆面前摆着的篮子,露出惊喜的表情。
那居然是满满一篮子薄荷。
薄荷可以做很多吃的,还有清热解毒的功效,用来泡茶也很好喝,虽然薄荷和香菜一样,是一种爱的人很爱,不爱的人恨不得将其灭绝的植物。
江婷花了二十文钱把一篮子薄荷都买了,边走边琢磨着各种吃法。
临近正午的时候,一行人可算大包小包磕磕绊绊地挤出了菜市场,把东西放在牛车上直喘气。
“江廷,你真能买啊,一上午就花了二两银子。”谢宁抹了把汗水,把背上的背篓甩在牛车上。
肖丞笑道:“买得好!只要都能做成好吃的,再多买点我也乐意。”
之前他去参加一个亲戚的生辰宴,对方比他家有钱,在酒楼里包的席面,口口声声说一桌席值一两银子,明里暗里讽刺他们这些穷亲戚,弄得他爹娘自卑了好久。
今天他把江婷请来,就为了扬眉吐气一回。
架着牛车回到肖家后,他们把东西搬进厨房,简单吃了点午饭,就开始准备晚上的菜了。
三十几个客人,对于做惯了大锅饭的江婷等人来说,简直是毫无压力。
江婷主厨,谢宁秦玦、肖丞媳妇、肖家的婆子和烧火丫头打下手,肖丞本来想叫肖妤也来帮忙的,但江婷连忙道不用那么多人了,肖丞才作罢。
江婷今天准备做八个主菜,几个小菜。
凉菜有蒜泥白肉。
热菜有酸菜鱼,葱爆猪肉,糖醋排骨,猪肚鸡,酸辣鸡杂,梅菜扣肉,爆炒藤藤菜。
再做一个拍黄瓜,一个炸酥肉,一个薄荷炸排骨。
她其实不想做这么多的,但肖丞一直在她耳边鼓吹哥不差钱,哥就要炫耀,哥就要把这生辰宴办得越豪华越好!
她没忍住就买多了食材。
先把猪肉鸡肉都料理好,该焯水的焯水,该炖煮的先下锅。
打下手的几人虽然厨艺不怎么样,但厨房的活儿是很熟的,切菜洗菜打水烧火都熟练得很,整个厨房忙中有序,切菜声此起彼伏。
江婷先把码好的梅菜扣肉放进蒸笼里大火蒸上,再把煮得用筷子一插·就透的五花肉切成漂亮的薄片,淋上她秘制的蘸水。
这蘸水是将蒜蓉和辣椒面、花椒面、芝麻放在碗里,泼上热油激发香味,再放入葱花、盐巴、酱油、白糖和陈醋搅拌。
别说是做蒜泥白肉了,就是蘸个鞋底儿都好吃。
凉菜完成后,猪肚鸡也放入砂锅开始炖了。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到了太阳西斜的时候,肖家的客人陆陆续续地上门了。
“听说你今天请了个大厨来办生日宴,哪个酒楼的大厨啊?”
一见那讨厌的亲戚来了,肖丞立马高声道:
“酒楼的大厨算啥啊!我请的军营里的大厨,人家专门给武将们做饭的,别说百户千户大人了,连正三品的指挥使大人都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呢!”
“哟,你小子,少吹牛,小心给牛皮吹破了!”
肖丞:“你就等着瞧吧,等会儿别就你吃的最多!”
院子里逐渐热闹起来,江婷也开始炸酥肉了,被腌制了一下午的肉在宽油里面起起伏伏,很快就由裹满面糊的淋漓样子变得焦黄酥脆起来。
炸好了的酥肉捞起来趁热端出去给客人们当点心先吃上。
肖丞端着盘子当先尝了一口,连连点头,“好酥脆,好吃好吃!”
谢宁几人也一边忙活一边往嘴里丢酥肉。
外酥里嫩,酥皮一点也不硬,里面的肉也没流逝掉水分,反而保持着肉的鲜嫩,腌料和肉香在酥皮碎裂后瞬间袭了出来,实在是一道完美的小酥肉。
炸了酥肉后就是炸蒜片和薄荷,待薄荷变得酥脆,捞起来,将排骨放进去炸,让薄荷味充分进入排骨里。
炸到排骨收缩变得焦黄捞出,再和薄荷拌在一起,苏爽不腻的薄荷炸排骨就完成了。
一口大锅里,酸菜鱼已经咕噜咕噜开始释放香味,肖丞媳妇拿着锅铲小心地盯着锅里,生怕错过江婷的指示。
江婷则把旁边的锅烧红,先用白砂糖和红糖炒了个糖色,再倒入已经提前炖煮好的排骨,翻炒均匀,使每一块排骨都裹上诱人的糖汁,再加水没过排骨,放盐巴和一点醋调味。
待把排骨炖煮得软烂脱骨,大火收汁后,一道汤汁黏糊,色香味俱全的糖醋排骨就出锅。
剩下的几个菜就很好解决了,葱爆猪肉主要以大火爆炒,将葱香充分融入嫩滑的猪肉里,当然,这菜本来叫葱爆牛肉,奈何没有牛肉,用猪肉代替味儿也不差。
酸辣鸡杂则是先将鸡杂焯水,爆炒被切碎的泡菜和辣椒,再倒入鸡杂大火翻炒,一股酸辣呛人的味儿冒出来,呛得大家连连打喷嚏。
梅菜扣肉也出锅了,拍黄瓜已经先上桌。
最后再来一个爆炒藤藤菜,今日的生辰宴便圆满完成。
待把最后一个菜叫人端出去后,江婷还有点意犹未尽。
能完成这么大一桌菜,实在太有成就感了!
“啊!终于完成了!我都要馋死了!”谢宁伸着懒腰大叫一声。
肖丞媳妇笑道:“实在是辛苦你们了,江兄弟,你真厉害,这么多菜,我好些听都没听过,但你做出来,我每个都觉得好香,差点忍不住先吃两口了。”
江婷洗了洗手,揉了揉手腕,笑道:“大家吃得满意就好。”
“满意,我相公肯定满意死了,我不用猜就知道他现在肯定在外面炫耀上了。”
厨房里响起一阵笑声。
肖丞媳妇招呼道:“走,我们也快去吃饭去,专门留了一桌出来的。”
他们的那桌饭摆在屋里,每个菜都留了一份。
谢宁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先抓了块薄荷炸排骨尝尝,“这个什么草,居然也可以做菜,味儿还挺好!”
秦玦道:“江廷说叫薄荷,我放羊的时候见过挺多次的,但不知道能不能吃,就没采回来。”
江婷道:“除了吃,还可以泡茶喝。”
谢宁嗷嗷叫:“那下次一定要多采点!”
“行了,快吃饭吧,我还真饿了。”
此时,外面院子里的客人已经吃得热火朝天了。
大家一边吃一边震惊不已,这菜的味儿完全不比大酒楼差,甚至更胜一筹,麻辣鲜香又下饭得很,就连看似寡淡的猪肚鸡,味儿也极其鲜美,吃到最后,连汤都被喝完了。
肖家到底哪儿找的厨子啊,这手艺实在让人惊艳不已,下次他们办宴席也想请他来。
肖丞和他爹提着酒壶一桌一桌地敬酒,待他走到最角落的一桌时,突然以一个生生刹车的姿势停下了脚步,差点撞上自己老爹的后背。
因为他发现,席上坐着两个人,便装打扮的贺云琛和一个亲兵。
昨日他是送了请帖去给贺云琛邀请他来吃席,但那不是走个过场嘛!
以前每年他都会邀请,意思意思一下,但贺云琛从来没来过啊!难道是因为今年贺云琛刚好在边城吗?
贺云琛向他使了个眼色,意思叫他不要声张。
肖丞只好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地敬酒,待客人们酒足饭饱,摸着差点被撑破的肚子三三两两地告辞离去后,肖丞才像做贼一样溜进自己屋里。
贺云琛和亲兵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咳,那个,大人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知会我一声,险些怠慢了您。”
贺云琛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你忙。”
肖丞讪讪一笑:“也没那么忙。”
贺云琛突然抬眸,看着他,“不过,我什么时候对江廷的手艺赞不绝口了?”
【📢作者有话说】
肖丞:谁懂啊,在上司面前社死了。
江婷:肖哥,看开点,小弟我早就不要脸了。
“薄荷炸排骨,小酥肉,酸辣鸡杂,酸菜鱼,葱爆猪肉”皆选自于评论区点餐,还有一些菜没用上的争取下次再用!
下一章回军营喽。
第34章 火锅
◎抢肉你都抢不过啊?◎
迎着贺云琛冰冷的视线, 肖丞感觉自己后背一凉,赶紧道:“没有!是属下嘴瓢了,属下这贱嘴, 真是该死。”
他啪地一下扇了扇自己的嘴。
但下一瞬他突然发现另一个亲兵对他做了个表情,这是他们亲兵私底下的信号, 代表指挥使大人现在心情不错。
肖丞转念一想, 也对啊,要不是为了来吃宴席的, 指挥使大人隐瞒身份跑来干嘛,总不能是几日不见想他肖某人了吧。
他还没那么大张脸。
所以, 大人现在的举动不就代表真的很喜欢江廷做的饭吗?他再仔细一瞧, 贺云琛确实没有什么生气的表现,这才大松了口气。
贺云琛对亲兵抬了抬手, 亲兵连忙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匣子, 匣子里是一个漂亮的银项圈, 一起摸出来的还有十两银子。
“这是大人在来的路上买的, 给你家闺女的, 银子是贺礼。”
肖丞受宠若惊, 连连拒绝,“使不得啊大人, 你能来, 属下家里已经是蓬荜生辉了, 怎么还敢收你的东西?!”
贺云琛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道:“收下, 你女儿出世的时候, 你未能赶回家, 这就当补偿。”
按照惯例,军营的将士若是娘子要生产了,是可以回家二十天的。
但肖丞的媳妇生产之时,正是北戎人攻陷北部四镇时,那场战役贺家军死了近一半的将士,才勉强守住一个重要据点,免于北戎军队继续南下。
肖丞在战场上负伤,若是再不幸一点,命丧当场,那他就是直到死都未见过自己的女儿一眼了。
肖丞知道,贺云琛虽然表面看着不近人情,对敌人甚至可以用心狠手辣来形容,京城中还流传出他玉面修罗的名号,但他对自己人,却是很好的,这也是那么多将士愿意追随贺家的原因。
“好吧,谢谢大人!”
肖丞把东西揣好,这才问:“大人在边城的事儿办完了吗?可要先一步回大营?”
贺云琛道:“我同你们一起回。”
肖丞点点头,道:“那大人住哪儿?”
贺家在边城有很多产业,往常贺云琛来边城,要么住神威大将军府里,要么住贺家别院里,左右不过这两个地方。
贺云琛:“你家隔壁。”
肖丞:“……?”
关于贺云琛住在了肖家隔壁的客栈这事,江婷几人是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的。
那客栈是贺家的产业,甚至肖家现在住的宅子,原来也是贺云琛名下的。
贺家优待将士,贺云琛的直系亲属可以说死得没剩几个了,且全住在京城,是以边城的房子宅子都空着。
与其出租给外人,不如出租或是卖给贺家军的将士。
另外,贺家在边城还有一块地,很多的将士去那里修房子,这样大家都住在一起,留守在家的老人女人孩子还能互相照应。
探亲假还剩两天,次日秦玦决定去看望一下自己嫁到了边城来的姐姐,江婷和谢宁自然陪同他去。
他们架着牛车出发,向着边城的边缘而去。
边城虽然是个城池,但它的构造很奇特,并不是四面八方由城墙包围的,城墙只围住了两面,另外两个方向依山而建,就坐落在漠金山余脉的山脚下,以漠金山为天然屏障。
自然地,越靠近山区,也越远离了繁华,人烟逐渐稀少起来,沿路出现很多的田地庄园,扛着锄头的百姓来来往往。
江婷算了算日子,想起已经到了播种白菜萝卜的时候了。
谢宁坐在牛车上,左看看右看看,兴奋道:“诶,江廷,你是不是提过想在咱们大营后面的空地上种菜来着?”
江婷道:“是啊,你要来帮我挑粪吗?”
谢宁脸一绿,“呸,你自己挑粪吧,我最多帮你扛锄头。”
秦玦笑道:“咱们大营里人多,每隔三天就要清理一下粪池,挑到草原上去埋掉,若是用来种菜倒是挺不错。”
末世的时候,地球植物受到病毒感染几乎死绝,人类只能在培养箱里看见活的植物,前世做饭的时候,江婷就经常想体验一下亲手种菜,亲自收获的感觉。
谢宁道:“我家是佃户,只能租地主家的地种,要是让我爹娘看见这么大一块地空着,绝对会难受得晚上睡不着。”
江婷想了想,“我们可以种点萝卜白菜、小青菜、蒜苗、冬洋芋,这样冬天也能少吃点腌菜了,还能烫个火锅什么的。”
就是不知道这些菜能不能顶住边关的严冬。
谢宁敏锐捕捉到两个字,道:“火锅是什么?”
江婷眨巴眼,“什么?我说了什么吗?”
谢宁作势掐住她脖子,威胁:“你方才明明说了,你说了火锅!快说,是什么好吃的!不说我就下毒手了。”
江婷翻着白眼,“好汉饶命,我说还不行嘛。”
秦玦架着牛车,笑道:“你俩安分点,等会摔下车去了。”
江婷揉着脖子,道:“你们吃过锅子吗?”
“锅子?那是什么?”
江婷:“就是把菜切好洗好,烧一锅汤,围着锅边吃边煮,到时候可以把羊肉猪肉切成薄片,往锅里这么一涮,熟了就捞起来放进蘸水里拌一拌,趁热吃,能让你大雪天吃出一身汗来。”
江婷露出怀念的眼神,想起前世和战友吃火锅的场景,“还可以涮白菜,涮粉条,涮菌子,这汤底呢,可以做成红汤的,也可以做成番茄的,但锅一定要够大,碳火一定要够旺,人多才热闹。蘸水呢跟昨天做蒜泥白肉的差不多,最好再来点芝麻酱,裹一裹,一口吞,看谁手快,慢点就抢不到肉了……”
她瞥了一眼谢宁,伸手把他微张的下巴托上去,“注意一点,口水要流下来了。”
谢宁:“斯哈斯哈,所以我们可以不等到冬天,现在就吃火锅吗?”
就连秦玦都回过头来瞅着她。
江婷:“嗯……也不是不行,回去就试试?”
“诶!太好了!”谢宁欢呼一声。
秦玦指着前面的一片村落道:“我姐的家要到了。”
江婷看着远处起伏的山脉,还有山脚下那一片一片的农庄,道:“秦玦哥,你先前说的可以在边城修房子的地方,是哪儿啊?”
秦玦道:“离这儿不远了,那边住的几乎都是将士们的亲眷,要不下午去看看?”
江婷笑道:“好啊,虽然咱们没钱,但可以先去参观一下。”
秦玦道:“其实也不一定要自己修的,可以租房,贺家在边城有好多房子都租给营里的将士了。”
江婷忍不住在内心畅想起来,等她在边城有属于自己的落脚地了,哪怕是租的,也能在放假的时候回来这里住几天,享受一下一个人的美好生活。
不说别的吧,至少洗澡换衣服都不必遮遮掩掩了。
如今她和秦玦几人睡在一起,还真怕哪天不小心被发现了她其实不是个男人。
现在的问题就是,她怎么才能有假期呢,除了成亲,那就还有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就是成为一个军营中的大佬,不再受普通将士军规的约束,比如千户什么的,休假就很容易,但这条路已经被她自己给堵死了。
第二就是……受了重伤无法留在军营里了。这还是算了吧,她还不至于这么拼。
算了,目前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几人说说笑笑着,很快就到了秦玦他姐所在的村子。
村里住的人还挺多的,临近正午,许多村民坐在村口的大树下唠嗑。
瞅着一架牛车来了,车上还坐着三个身姿挺拔面容不俗的年轻郎君,顿时大姑娘小媳妇的视线都被吸引住了,村民们纷纷看了过来。
有小孩子跑过来问:“几位哥哥,你们是谁啊?打哪儿来的?”
秦玦跳下牛车,笑道:“我是秦雪莲的弟弟,来看她的。”
“哇,哥哥,我知道你!秦嫂嫂说了,你是贺家军的,你好厉害的!”
秦玦腼腆一笑,摸了摸他的头,“我这两位兄弟也是贺家军的。”
江婷和谢宁露出矜持的笑来,虽然只是火头军,那也是贺家军里的火头军啊!浅浅装一下吧,毕竟机会不多。
听闻村里来了三个贺家军的将士,大家都跑来看,把牛车围得水泄不通。
贺家军在边关百姓的眼中,那几乎是被神话了的存在,有贺家军在一日,那边关就会多安宁一日。
江婷第一次体会到了万众瞩目的感觉,但这感觉并不怎么好,热情的百姓向他们丢菜花,丢手帕,还把一些瓜果蔬菜丢过来,差点把三人的脑袋砸开瓢。
“你们快跑!”秦玦抱着头,死死扯住牛车缰绳。
江婷和谢宁二人也顾不得他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先一步挤出了人群。
直到听见动静的秦雪莲和秦玦姐夫家人跑了过来,这才把秦玦解救出来。
三个人狼狈地进了姐夫家的院子,先放下带来的礼品,梳洗了一番才缓过来。
秦雪莲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他的相公是个木匠,家里条件虽然一般,但也够温饱。
姐夫一家对秦玦三人很是崇敬,拿出了家里最好的伙食招待他们,吃罢饭后,三人坐在院子里喝茶歇息。
秦雪莲端着自家晒的红薯干出来给他们吃,而后欲言又止地看着秦玦。
她还不知道秦玦受伤的事,也不知道他已经不在神箭营了。
“小玦,姐有事儿想跟你说。”
秦玦有种不好的预感,道:“姐,你说。”
秦雪莲道:“你这平日里在军营里,姐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你,但是你这眼瞅着也要二十四了,从军也三四年了,你准备啥时候成亲啊?”
秦玦:“……”
秦雪莲忧愁道:“爹娘去得早,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你的事姐不能不操心,你要不就把家安在姐的村子里,我们村子里姑娘挺多的,你成亲了,姐也能帮你照应着。”
秦玦瞧了一眼江婷和谢宁两人,见他们两个把头垂在胸口,不知道在笑还是假装没听见。
他耳根子发热,道:“姐,这事儿不急吧……”
“还不急?你姐夫二十一就有孩子了!”
秦玦姐夫闻言左手抱着儿子,右手抱着闺女炫耀着。
江婷倒是感兴趣,笑眯眯问,“秦姐姐,村里盖房子贵吗?”
一瞧江婷这张漂亮的脸蛋,秦雪莲注意力一下转移了,热情道:“唉呀,不贵不贵,你姐夫就是做木匠的,他了解,一座我们这样的房子,十几两银子就能修起来。”
十几两。
江婷默默一算,那她还要努力好久。
三个人又待了会儿就准备离开了,秦玦被他姐絮絮叨叨念叨了好久,并保证下次放假就考虑盖房的事,这才被放过。
秦雪莲一家给他们的牛车上塞了好多自家的腊肉,鸡蛋,蔬菜瓜果,并一路送到村口,这才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开。
“你姐真好。”谢宁羡慕地看着来路。
秦玦点点头没说话,沉默地驾着车。
江婷轻叹一声,躺了下去小憩起来。
牛车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了秦玦所说的那片住的全是贺家军家眷的地方。
这片地果然比较偏僻,住的人也比秦雪莲所在的村子少些。
他们也不敢进去,毕竟一些回来探亲的将士还在家里,警觉性很高,免得惹出麻烦,便在外面转了一圈看了看就回去了。
回去路上谢宁驾车,秦玦从那堆蔬菜瓜果里摸了几个果子出来,用衣服擦了擦递给两人,“尝尝。”
这果子江婷没见过,兴许是什么野果,吃着倒是挺清甜的。
秦玦道:“这些菜不如就拿来做你说的火锅吧,等带回军营也放坏了。”
秦雪莲一家给了一些南瓜,番茄,茄子,豆角,藤藤菜,还有一些晒干的香菇和木耳。
“你们能吃辣不?”
谢宁道:“能!我爱吃辣!”
秦玦笑道:“别太辣就行。”
他还记得江婷有次做了一个凉拌烧辣椒,把辣椒丢火里烧,烧得外皮变黑,捞出来洗干净,撕掉黑皮,剩下的丢进舂钵,放点大蒜盐巴舂烂,闻着很香很下饭。
他尝了一口,然后嘴巴肿了一下午,偏江婷和谢宁一边被辣得嘶嘶嘶,一边大口用辣椒拌饭。
自此之后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能吃辣的人。
江婷道:“但是肖哥家有老人,嫂子又要喂奶,还是做个番茄锅底吧,要吃辣的话,蘸水可以放辣点。”
怀着期待的心情,他们很快回了城里,还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猪肉,粉条,菌子等等。
肖丞不在家,肖丞媳妇正抱着孩子在晒太阳,见他们提着一大堆东西进来,愣住了,“哎哟你们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这也太破费了!”
谢宁笑嘻嘻道:“嫂子,是我们想吃火锅了,今晚还让江婷下厨吧。”
肖丞媳妇喜道:“真的吗?那太好了!”
江婷三人提着东西进了厨房放下,先去找冬天烤火用的炉子,那是用泥土做的圆桶形的,中间挖空,底下留着进出气的孔,有点像现代的蜂窝煤炉子,但更大一圈。
中间放碳火,可以在上面放铜壶烧热水。
炉子搬到院子里,再把一口锅从灶台里搬起来,放在炉子上,这锅比火头营的锅小,正好够他们八个人吃,下人是不能和主人一起吃饭的。
江婷先把猪肉片成透明的薄片,腌制一下,再让谢宁二人去洗菜,自己则开始煮锅底。
番茄锅底自然要用到很多的番茄,除了秦玦他姐送的几个,他们还从菜市场又买了一些来。
自家种的番茄有的有虫眼,有的歪屁股,有的半红半青,秦雪莲说因为番茄很难在藤上留到熟透,稍微一红,就会被鸟啄食,或是被耗子啃了。
难怪市场上番茄卖这么贵。
把番茄划一下十字,用开水烫一下,很轻松地把皮剥了,再切成小块,放舂钵里捣碎一下,只留一个切成片。
在厨房里剩下的那口锅里起锅烧油,放入葱姜蒜爆香,再放入捣碎的番茄糊糊,加水开始大火煮开。
然后加入盐巴,一点点酱油,生姜,番茄片,一个葱结,一把菌子。
趁着煮汤底的时候,江婷如法炮制,用制作蒜泥白肉蘸水的办法弄了一大碗蘸水出来,再分装进小碗里。
只是可惜没有芝麻酱,当然有的人不吃芝麻酱,只吃这蘸水已经巨香无比了。
“好香啊,熟悉的番茄味,嘿嘿。”谢宁一边烧火一边嗅着空气中逐渐升腾起来的香味。
江婷问他:“你的蘸水里多放点辣是吗?”
谢宁:“对!”
秦玦和肖家的婆子丫头已经把菜都洗好备上了,只等汤底熬好就可以开始下火锅。
江婷来到院子里检查炉子,见肖丞回来了,而他后面,还走着一个人——贺云琛。
“哟,准备吃饭了是吗,我们回来得刚好啊。”肖丞笑着走过来,“这不是冬天烤火那炉子吗?江廷,今晚有什么新花样?”
贺云琛跟在肖丞身后,刻意收敛着自己的气势,也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江婷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火折子,有点僵住了。
怎么又是贺云琛!?
“是,今晚吃火锅。”
肖丞叉着腰,“嗯,我闻见味儿了,好香,是要在院子里吃是吧,走,那个……贺大哥,跟我洗手去。”
“媳妇,我回来了,我一个朋友来了,姓贺……诶,对,他脸上受伤了,所以戴着面具呢,你这娘们,问那么多干嘛,还不快去搬凳子来……”
贺云琛跟着肖丞往里走,路过江婷时,侧头看了她一眼,江婷冲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回到厨房后,江婷默默望着房梁,安慰自己,没事,就当他不存在,享受火锅才是最重要的!
如此做了几遍心里建设,贺云琛终于被她抛之脑后了。
锅里的汤底已经咕噜咕噜直翻滚,味道也变得浓郁无比,尝了下味儿后,江婷用干净的盆子将汤底舀出来,端到院子里倒进炉子上的锅里,点燃碳火。
“快来,开饭了!”
谢宁等人端着菜出来,摆在旁边的桌子上,肖家的人也围了过来,坐在炉子旁边的小板凳上。
肖家二老有点拘谨,肖丞和贺云琛坐在一起,肖妤坐在肖丞媳妇旁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贺云琛的面具,但想到兄长的警告,也不敢多看,最后又忍不住盯着江婷看起来。
而贺云琛的目光也若有若无地落在江婷身上。
江婷在心里给贺云琛扎小人,能不能让她安静吃个饭,还有肖妤这小丫头,难道还没死心吗?
只有谢宁最心无杂念,就算是指挥使在又怎么样,那也没有美食重要!
江婷端着肉片先下了一大盘,又下了些蔬菜,道:“肉片我切得薄,煮几滚就可以吃了。”
肖丞媳妇热情道:“来来来,大家开始动筷子,都当在自己家里啊,别客气别客气!”
江婷拿着竹漏勺,舀了一勺子肉,先给肖家两位长辈,再舀一勺,想了想,递到贺云琛面前,“贺大哥,来。”
贺云琛道:“多谢。”
他夹走一筷子肉,在蘸水里裹了裹,而后放进嘴里,瞬间一股香辣味袭来,蒜香葱香直冲鼻尖,味蕾一下被鼓舞到了一般,舌尖自动分辨着这层次丰富的味道,并准确传递到主人的脑子中。
肉片切得很薄,被煮熟后就卷在一起,但很嫩,一点不柴,肉香充斥在口腔中,被蘸水一包裹,完美融合相得益彰,叫人欲罢不能。
他抬眸,见江婷又用竹漏勺舀了一勺子肉,被谢宁和秦玦二人分走了。
旁边的肖丞吃得大呼过瘾,“好吃!鲜得很啊!快快快,再去拿一把漏勺来,我要等不及了,那两盘肉,都给我下进去,火再加大点!”
碳火不够大,下人直接找了柴火来放进去,火大起来后,菜熟得也更快了,大盘大盘的肉菜不停地下进去,又很快地被捞出来吃掉。
最开始谢宁和肖丞等人还顾忌指挥使在,稍微矜持一点,让着他,让他先夹,吃着吃着就吃高了,谁管你是谁,我看见了的肉就是我的!
贺云琛又一次见自己看中的肉被谢宁一筷子夹走了,他眸子动了动,捏紧了筷子,抬眸一看,江婷正嘴里叼着一块肉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幸灾乐祸的笑来。
见他抬眼看来,江婷连忙恢复正经,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贺云琛的筷子捏得更紧了。
下一瞬,一个竹漏勺递了过来,江婷道:“碗拿过来点。”
而后一大堆肉倒在了他碗里。
江婷:“吃吧,抢肉都抢不过。”
贺云琛:“……”
他想把这筷子捏断。
一顿火锅吃得肖家人个个肚子鼓胀满足不已,叫着下次要自己学着做火锅吃。
肖丞媳妇更是软磨硬泡让江婷教她做几个拿手菜,江婷没办法,次日只有手把手教了她做昨日宴席上的一些菜,把肖丞媳妇哄得直把她当亲弟弟。
就这样,在边城待了四天后,第五天早晨,所有休探亲假的将士在城门口集合,整队,准备回军营了。
来送行的亲人泪汪汪地看着他们,依依惜别着。
肖丞也拉着自己媳妇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只有江婷几个孤家寡人抱臂站在一边。
过了不久,贺云琛领着亲兵来了,他的伤口刚愈合,还是不能骑马,是以又坐牛车回去。
但牛车上摆了好多江婷几人昨日采购的东西,什么吃的喝的用的数不胜数。
亲兵道:“怎么回事啊你们,你让大人和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坐一起。”
江婷狗腿道:“大人恕罪,实在是这些东西都可以做成好吃的,待回去了有机会了,我都做给大人尝尝。”
她笑了笑,微眯眼看着贺云琛。
从吃火锅那天后,她就懂了一点点贺云琛的心思了,原来指挥使大人也逃不过美食的诱惑啊。
果然,听她这么说,贺云琛没再说什么,手一撑就坐在了牛车上,还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你也上来吧。”
江婷受宠若惊,指了指自己:“我……?”
【📢作者有话说】
贺云琛:他给我夹了一堆肉,我勉为其难给他一个靠近我的机会吧。
江婷:谢谢,但我拒绝。
宝宝们,你们点的菜我用备忘录记下来了,后面慢慢安排,想做菜了就去里面挑合适的嘿嘿嘿。
第35章 伤兵营加餐
◎嘿,伙计,吃点什么?◎
对于贺云琛邀请同坐一架牛车的事, 江婷自然是拒绝的,旁边的亲兵和谢宁等人也是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
他们耳朵没出问题?指挥使大人居然邀请一个火头军上牛车?
江婷义正辞严道:“多谢大人,但是我早上吃多了, 想走路消消食。”
贺云琛:“……”
他没再坚持,似乎只是随口说说, 甚至没再多看她一眼, “人齐了没?”
亲兵:“齐了!”
贺云琛道:“走吧。”
将士们不得不和自己的亲人分开,泪眼婆娑地回到队伍里, 谁也不知道下次放假,他们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一行人在夹道围观的百姓的注视中有序地出了城。
今天牵牛车的是秦玦, 江婷和谢宁则走在牛车后面的队伍里。
周东瞅了瞅骑马的肖丞, 又瞅瞅安然坐于马车上,与那堆吃的喝的用的格格不入的贺云琛, 怀疑道:“江廷, 这几日在肖丞家,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婷疑惑道:“你是指哪方面?”
周东摇头晃脑道:“不对劲, 不对劲啊, 说不上来。”
江婷想了想, “指挥使跑去肖丞家蹭……咳,做客, 这事算吗?”
周东悚然一惊, 奇道:“有这事儿?”
他摸摸下巴看着肖丞, 酸溜溜道:“难道这小子得了大人的赏识,要飞黄腾达了吗?”
指挥使去一个下属家里做客, 代表着他极度赏识这个人, 且有意提拔对方, 但肖丞他……他配吗?
江婷道:“但他假装是肖哥的朋友, 并没有暴露身份。”
“嘿,这就更奇了。”周东左思右想,突然看向江婷,“你是不是在肖家做好吃的了。”
江婷被他的眼神看得汗毛直竖,咽了下口水,“是啊。”
周东突然一抚掌,两眼放光,贼兮兮地看着江婷,“我知道了,原来要飞黄腾达的是你小子啊?”
江婷不明所以一头雾水,“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东压低音量道:“你可知之前我叫你做了一些菜给我留一份,那些菜最后上哪儿去了吗?”
既然指挥使现在已经明目张胆跑去吃江婷做的饭了,那他也不用再隐瞒了。
江婷:“……”
她突然想到贺云琛跑去肖家吃火锅的事,愕然:“不会是被他吃了吧?”
“嘿,你这什么语气,怎么好像瞧不上大人一样,反正他现在很明显看上了你,你就等着吃香喝辣吧,指不定小厨房管事儿都要换你来当了。”
江婷:“是看上了我的厨艺,请表达准确谢谢。”
“反正就那个意思吧,哎呀,我兄弟就要出人头地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哥哥我啊。”周东已经开始美滋滋地畅想未来了。
只有江婷还有点云里雾里的,这指挥使是真的很奇怪,他明知道她隐瞒身手躲在火头营里,居然还敢吃她做的饭,也不怕她是奸细。
等等。
她脑子里突然警铃大作。
都怪这几个月的安逸日子让她有点得意忘形了,把该有的警惕性都放低了。
她突然想到,若她处于贺云琛那个位置,自己军营里出现这么一个“可疑分子”,她肯定要暗中派人去盯着,将对方的一举一动都置于自己眼皮子底下,一旦对方有什么异动,下一秒就人头落地。
所以,她这几个月干了什么肯定都逃不过贺云琛的眼睛,他这才敢放心地吃她做的饭菜。
难怪上次与贺云琛交手后,何佥事说她是奸细,贺云琛否认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好在她一直隐藏地很好,换衣服洗澡都是在洗澡间里,盯梢的人总没有那么变态,连她洗澡都要偷看吧。
她目前只能确定自己的女子身份没有暴露,以及洗脱了奸细的嫌疑。
这样想来,小命是安全的,还凭厨艺被大佬看上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周东瞧着江婷复杂的表情,以为她是害怕高处不胜寒遭人妒忌,安慰道:“怕个啥啊,反正是好事,再说了你厨艺那么好,出头是早晚的。”
他用肩膀撞了下江婷:“诶,有没有想过,多攒点钱,在边城盖个房子取个媳妇?虽然火头军没有探亲假,但那都是明面上的,只要你在军营里有人情关系,找个借口离营几天,那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儿?”
江婷显然被诱惑到了,低声道:“那……不成亲能出去吗?”
周东看了她两眼,一副我懂的样子。
“能啊,但是哥还是劝你一句,青楼里的女人没有正经取个媳妇好,那些女人都是图你的银子,虽然你长得也不错,但是你兜里没几个子……诶,我还没说完呢,咋了?哥的话不爱听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诶,兔崽子,回来!”
江婷一口气跑了老远才免于耳朵继续受周东的折磨,她看了看时辰,先去和秦玦换人牵牛车。
秦玦把缰绳递给她后就去一边喝水去了。
贺云琛端正坐在牛车上,闭着眼睛仿佛老僧入定一样。
今天的天气难得的是个艳阳日,气温也飙高,众人都热得不行,开始脱外衣。
谢宁走过来道:“江婷,你热不热?”
江婷想起他上次问自己为什么不光膀子,吓得连忙道:“我不热,凉爽得很。”
谢宁大咧咧道:“那你体寒啊?要多补补身子诶。”
贺云琛慢慢睁开眼睛,眼神落在牛车前的两个人身上。
另一个姓谢的火头军已经脱了外衣,只着一件中衣,江廷的衣服却穿得整整齐齐的,连领子都拉高了些。
他目露怀疑。
江廷的个子虽然比许多将士还要高点,前后也是平平坦坦的,但和旁边的火头军站在一起,总觉得有点怪,这背影……好像肩膀略窄,腰更细,腰线更高一些。
等等。
贺云琛,你是疯了么?
他赶紧闭上了眼睛继续调理内息。
回去的路走了整整一天一夜,晚上大家就睡在草原上。
江婷裹上自己的厚衣服,与谢宁秦玦周东几人躺在一个篝火旁边。
“军营离边城真远啊。”谢宁嘟囔着,“要是我们有马就好了,有牛车也行,当天就能到了。”
江婷问周东,“东哥,每个休假的将士若是要回边城的话,都要走这么久吗?那来回就已经花了两三天了。”
周东道:“当然不是了,巡防军每一个月轮换一次,若是要去边城,可以给点钱上巡防军的马,半天就到了,到时候会把你丢在边城外面,你自己走进去就行了。”
谢宁道:“那肯定很贵吧?”
“嗯,一次一百文。”
“一百文?!真黑心啊。”
周东道:“没办法,他们倒卖东西都要翻十倍价呢。”
江婷倒是挺开心的,她得到了两个好消息,第一是不用成亲,也可以放假,第二是不用在路上耽误那么多的时间了,来回最多一天就够了。
所以她当下的主要任务是努力地攒钱!早日盖房!
次日一早天刚亮,将士们爬起来洗漱一下就继续前行,一直走到午时,贺家军营终于隐约出现在了眼前。
离开了这么久,江婷都有点想念自己的狗窝了,将士们也欢呼着向前跑去。
进了大营,先一个一个按名册点人头,然后各回各自的营帐。
江婷等人拉着牛车出现在火头营时,刚吃完饭的火头军们激动地跑了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可算回来了!”
“边城好玩吗?是不是特别热闹?”
“哇,你们带了好多东西,有给我们带礼物吗?!”
江婷几人差点被淹没了,连忙叫道:“带了带了!”
三人从大包小包里拿出一包瓜子来,“这是炒瓜子,等会下午没事的时候磕。”
“这是盐水花生,少吃点,干得很。”
“这是红薯干,牙齿不好的小心啊。”
“这是糯米,嘿,南方运来的,因为种得少,比大米贵好几文一斤呢,想吃汤圆和糍粑吗?喏,花生芝麻都备上了。”
“还有这个,花生酥,核桃酥,糕点铺买的,来,都尝尝。”
“剩下这些都是些调料了,还有一些用的,我们带了些皂角,刷子,袜子,帕子什么的,你们要的话原价转卖,不收差价。”
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差不多花了他们三两银子,转卖给将士们,能回本二两。
火头军们感动万分,瞧着他们三个,恨不得冲上来狠狠亲两口,嘴两下。
巡防军们倒卖这些生活用品,要翻十倍价,而江婷他们则是免费帮买,这怎能让人不感动,何况他们还买了这么多吃的送给火头军们。
江婷笑道:“大家是一个营的人,有福同享嘛,以后一起加油,赚更多的钱!”
“来来来,分吃的啦!”
谢宁提着袋子叫道,火头军们一拥而上,你一把我一把,很快就把他们带回来的吃的分完了,而后开开心心地找地方蹲着嗑起了瓜子,火头营热闹得像过年一样。
周东叫道:“你们这些小没良心的!给我们几个留了饭没?!”
“留了留了!早知道你们今天要回来,钟叔说可能是午时到,在柜子里热一热就能吃。”
江婷道:“那我去弄点吃的,你们先把牛车上那些东西卖了吧。”
她从牛车上摸了几个秦玦他姐给的鸡蛋,进了小厨房找了把野葱,起锅烧油,把鸡蛋打进锅里煎一下,划拉成鸡蛋碎,将火头军们留的饭倒进锅里翻炒,炒散后来点盐巴酱油葱花提味,再翻炒均匀。
一份喷喷香的蛋炒饭完成。
炒蛋炒饭说来简单,不需要什么诀窍,但也有一些要注意的点,比如说火候,不能把饭炒得太干巴了会噎人,还有盐一定要放合适,太咸太淡都不好吃,葱花是灵魂,没有葱花的蛋炒饭是不完整的。
江婷把蛋炒饭盛了四大碗,招呼他们来吃饭,一人一碗端着就大口吃起来,因为走了两天路饿狠了,蛋炒饭都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吃罢饭后把牛车上的东西搬回营帐,牛车则被其他火头军牵走去喂食了。
江婷几人走进营帐时,就见何敬坐在床上悠悠看着他们。
“何哥!我们回来了,有没有想我啊!”谢宁一把扑上去,抱着何敬的肩膀。
何敬伸手一把掀开他,嫌弃道:“走开,一身汗。”
秦玦笑着把一包吃的提出来,里面是分装出来的瓜子花生红薯干和糕点,“何敬,给你带的。”
何敬抿抿唇,伸手接了过来,道:“多谢。”
谢宁笑嘻嘻道:“我就说你最爱吃甜的了,给你买了好些甜的糕点,旁的人都没有,就单给你一个人,感动吧。”
何敬眼神罕见地羞涩了一下,心里暖烘烘的,但仍然强撑着道:“麻烦你了,我把钱给你。”
谢宁叫道:“不要不要,你这就是不把我们当兄弟了,下次你出去,给我们带吃的不就行了。”
何敬这才作罢,把糕点小心地放进柜子里,免得被耗子偷吃了。
把其他东西放好后,江婷几人先去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下午,一直睡到太阳偏西,才被何敬叫起来吃晚饭。
何敬手里拿着一张纸,抖开给他们看,“这是营里安排的,给伤兵营加餐的时间。”
江婷接过来看了看,感叹道:“贺家军真是优待伤兵啊。”
此次受伤的将士根据统计,除去轻伤的,一共有五百多个需要入住伤兵营集中医治和照料。
这五百多个将士分成三个部分,每个部分又分成武将和普通士兵,加餐是一个部分轮一天,武将和普通士兵加餐的标准也不一样。
总之就是一个伤兵每三天可以加餐一顿,这一顿里可以从火头营制定的菜单中点一个自己喜欢的菜。
之前伤兵营加餐的菜单是小厨房定的,今年钟叔和小厨房管事儿的意思是让江婷来定菜单,因为伤兵们纷纷表示想吃一些新鲜菜式。
何敬之前也是在伤兵营待过的,道:“这是贺家军历来的传统,但我之前点的菜,都……并不怎么可口。”
毕竟他不是武将,加餐也吃不到什么好吃的,就比平时吃的多些荤腥补补身子罢了。
且菜单上给普通士兵选择的只有两三个菜,因为菜多了,火头营忙不过来。
江婷点点头,“那我得和钟叔他们商议一下再确定菜单。”
她揣着纸找到钟叔的时候,恰逢周东领着肖丞来了。
肖丞笑眯眯的,看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因为现在亲兵们都知道指挥使大人去了肖家做客,给足了肖丞面子,说不定下一任亲兵首领就是他了。
只有肖丞自己知道,他这完全是托了江婷的福,是以看江婷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喜欢。
哎呀,可惜啊,江婷要等三年后才能成亲,他那妹子可等不起。
“肖哥,你们怎么也来了?”
肖丞道:“肖哥想你了啊。”
江婷讪笑一声。
钟叔道:“我们正在准备给伤兵营加餐的菜单呢,你们二位来了正好帮忙看看。”
肖丞道:“我今儿也是专门为了伤兵营的事儿来的,指挥使大人的意思是,今时不同往日,这次贺家军打了胜仗,且粮草充裕,可以过个好年,所以给伤兵营加餐也多加点,别像往年那样只有两三个菜可以挑。”
周东喜道:“太好了,这么说火头营采买的预算银两也能提高点了?”
肖丞点头。
钟叔笑呵呵道:“现在火头军人也多了不少,不怕忙不过来。”
江婷听罢,问:“那武将和普通士兵每个大概弄几个菜?”
肖丞道:“普通士兵就弄十个左右的菜挑选吧,武将在这基础上再弄几个复杂点的菜,拉出档次来。”
江婷迅速在脑海里思索起来,“你们谁会写字,我来念,你们写,写了之后我们再看着修改。”
肖丞挽起袖子道:“我来!”
先写的菜单是给普通士兵的,江婷缓缓开口道:“第一个,锅包肉,嗯,铁锅的锅,包子的包。”
周东挠挠头,“铁锅包肉?”
江婷无奈,“就叫锅包肉,别人这么叫,那我们就这么写吧。”
周东:“嗷。”
“第二个,辣子鸡,诶不对,受伤了能不能吃辣?我只知道葱姜蒜可以不忌口,但是要忌辛辣和忌酒,那辣子鸡放以后再做吧,第二个写糖醋里脊。”
虽然没有那么多里脊肉,但可以用猪身上其他地方的肉平替一下也没问题。
“话说咱们是不是猪肉比鸡肉多?”
周东几人都点头,“是的,采买时候得多买点鸡了。”
江婷思索道:“接下来就是番茄土豆炖肉,番茄酸汤鱼片,木耳炒肉,冬瓜排骨汤,肉沫豆腐,宫保鸡丁,香菇滑肉,素菜就红烧茄子,土豆丝,炒藤藤菜,荤素搭配一下,普通将士的暂时这些吧,你们看有哪个菜不行?”
周东道:“没有,都没有发物,也不辣。”
钟叔也点头。
江婷道:“好,那在此基础上,增加一些有难度的菜,免得武将们心里不平衡。”
肖丞道:“武将的话是两荤一素,你看着再加几个荤菜。”
江婷想了想,道:“盐焗鸡,焗字有点难写,写个盐鸡·吧,然后东坡肉,糖醋排骨,再来一个肉末蒸蛋吧,这些都要少放辣,最后再来个梅菜扣肉。”
肖丞边写边抓耳挠腮,“你这是哪儿搞来的菜名,听都没听过。”
江婷道:“哎呀,人家创始人这么取的名儿,我也没办法。”
周东道:“要不要来点面条什么的?”
江婷想了想,“也行哦,来个杂酱面,番茄鸡蛋面,甜水面吧,对了,再来点豆浆吧,有助于伤口恢复,反正要磨豆腐,顺手的事儿。”
这些菜单是暂定的,做菜的时候若是有发现不合适的地方再适当调整一下,反正那些将士们也没吃过这些菜,不知道正宗的是什么味。
周东嘿嘿直笑,“这些菜我们自己人能吃上吗?”
江婷道:“当然可以呀,哪儿能少得了你的份儿。”
肖丞心里打着小九九,不光他能吃上,指挥使大人也能吃上了!
周东叫道:“江廷,说好了,下次休假,你去我家,给我家亲戚也露一手,我给你包吃包住还给你开工钱怎么样?”
江婷闻言心思动了动,“行啊,只要你能把我带出营又把我平安带回来。”
周东搓着手,“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肖丞把菜单吹干,提起来给他们看。
“肖丞,你的字真丑啊,好像在打架一样。”周东皱眉。
肖丞给了他一脚,“滚你的,我来了军营才学认字,这已经很不错了好吧。”
江婷笑道:“认得出来就行,那明儿就开始加餐了吗?”
钟叔道:“对,这段时间,火头营卖吃食的事儿也停了,等伤兵营的事忙完了再开始,伤兵营加餐一事主要就交给你了,江廷。”
江婷点点头,笑了笑,“好。”
次日一早吃了早食,江婷就来到了大厨房外面,这里聚集着十个火头军,谢宁和何敬也在其中,他们都是钟叔拨给她的人手,专门负责伤兵营的。
江婷道:“今天我们一共要给八个武将和一百六十来个将士做饭,现在先用半个时辰时间,去伤兵营让他们点菜,点菜后汇总到一起再决定每个菜做多少,明白了吗?”
“明白!”
“行,跟我来。”
江婷领着他们出了火头营,走了一段路就到了伤兵营。
伤兵营是单独隔离出来的,里面打扫得很干净,到处都洒着生石灰消毒,营帐也是新的,进去的人要先在门口用皂角洗手,然后领取一块白色的帕子把口鼻蒙住,像戴着简易口罩一样。
虽然不知道效果如何,但聊胜于无吧。
伤兵营里处处有士兵哀嚎的声音,距离大战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但受了重伤的人现在才开始恢复,正是难熬的时候,旁人也不能帮他们分担痛苦,只能做点好吃的以示安慰了。
每个火头军由一个军医带着进了营帐去点菜,他们拿着炭笔和菜单,给伤兵报菜名,每个伤兵可以点一个荤菜一个素菜,火头军则用炭笔在菜名后面打个勾。
不认识字也没关系,因为江婷已经提前让他们背熟了。
江婷随着一个军医走进了营帐,一进去就闻见很大的药味,隔着帕子也直往鼻子里钻。
营帐里也非常干净,每个伤兵都有单独的床。
见她进来了,伤兵们齐刷刷看了过来。
江婷笑道:“诸位兄弟好,我是火头营的,今儿将给各位兄弟加餐了,每人可以点一个荤菜一个素菜,到时候我报菜名,你们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哈,一个一个来。”
确定伤兵们听懂了后,她走到最左边的一张床面前,见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微微缩着身子,听见她的脚步声后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
江婷看见男子的脸时,突然一顿,这不是那个受伤的斥候嘛。
她表情有点凝固。
对方也神情惺忪地看着她,似乎没料到来点餐的是她。
但江婷暂时也无暇多想,笑了笑,展开菜单给他看。
“嘿,伙计,吃点什么?”
【📢作者有话说】
文案剧情来啦
菜单上的菜部分选自评论区点餐,还有些菜没用上,下次机会合适的时候再来~谢谢宝贝们支持!
第36章 加餐啦
◎锅包肉、糖醋里脊、宫保鸡丁、肉沫豆腐……◎
贺云琛没说话, 缓缓把目光落在了江婷戴着面巾的半张脸上。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第一是因为伤兵营也属于后勤的一部分,归属于郑同知管理。
但从上次大战结束后, 他就收到了一些消息,有将士抱怨火头营加餐的饭菜根本没有达到对外宣称的标准, 而账房批给伤兵营的银子是贺云琛亲自盖章的。
所以要么就是账房的人贪墨了银两, 要么就是火头营出了问题。
前一两年贺云琛刚接手贺家军,又恰逢北戎与大郢战事紧张, 军务繁忙,他无暇顾及后勤的事, 如今北戎威胁暂退, 他也生起了整顿后勤之心。
这次他就亲自入伤兵营,瞧瞧在他下令整改后的伤兵营里还存在什么问题。
第二个原因嘛, 便是昨日肖丞说, 如今江婷要专心负责伤兵营加餐的事儿, 火头营卖吃食的活儿暂停了, 自然的, 也没空给其他人开小灶了。
所以他就来了。
但他没想到自己刚躺下睡了会儿, 江婷就直接出现在了他面前。
江婷:“咋了?没睡醒?不认字?”
她打量着他,突然扯了扯嘴角, “斥候也会不认字?”
贺云琛一噎, 这才把眼神放在菜单上专注地看了看。
“来, 你想吃什么就念给我听,我记下来。”江婷拿着笔做好准备。
这张菜单是由秦玦后续抄录的, 顶上写的是只有武将们才能吃的菜, 下面是武将和普通士兵都能吃的。
斥候虽然属于特种兵, 但也是分等级的, 贺云琛伪装的身份是初入斥候营的小兵,那便还是归属于普通将士。
但贺云琛不知道是眼瘸了,亦或者是平日里处理军务习惯了从顶上开始看,他忽略了排头标注的武将和普通士兵的标识,犹豫了一番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菜名。
主要是好多菜他没听过更没吃过,难以抉择,那就选最前面的这个吧。
江婷本来是提着菜单站在他面前的,见他不用嘴说偏用手指,她只好弯下腰探过头斜着脸去看菜单。
“啊,东坡肉,不行啊,武将才能吃。”
贺云琛:“……”
他突然发现江婷的脸离他只有半臂的距离,对方身上的气息萦绕了过来,把他团团围住,虽然是若有若无的感觉,但他汗毛直竖,非常不自在,全身都僵硬起来。
江婷催促道:“你再重新选一个吧。”
贺云琛如坐针毡,无暇多想,眼神往下一挪,指了指。
他不敢说话,离这么近,他怕江婷听出自己的声音来。
江婷顺着他修长的指尖看去,皱了皱眉,“糖醋排骨,还是不行啊,也是武将才能吃的。”
贺云琛:“……”
江婷扭过脸看着他,提醒道,“旁边有标识的,你看仔细点,快,抓紧时间。”
贺云琛不好开口,只能用眼神瞅着她,表达自己的无语。
江婷挑眉,“诶,你这小兵,还挺横,瞪我做什么,就算你长得有几分好看,那也不行啊,我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贺云琛:“……”
他挪开了视线,胸膛起伏幅度大了点,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生气了,随后自暴自弃般伸手指了指下面的两个菜。
江婷这才满意,“锅包肉,红烧茄子,好嘞。”
见她站直身子,笑眯眯地往菜名后面打了个勾,贺云琛终于忍不住压低嗓音道:“江廷?”
江婷看他一眼,“怎么?”
贺云琛颇为咬牙切齿,“你不记得我了?”
明明几天前江婷还给他盖了衣服,罩了铁锅,一起经历了大战,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这就装不认识了?
贺云琛原本还想着要是江婷和他叙旧该如何应对,谁知道人家根本不搭理他。
他也不知怎么的,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江婷笑道:“那天不是你突然就不见了吗?嗯,还知道把我的衣服留下,我以为你这个斥候看不上我们这些火头军呢。”
贺云琛一时语塞,“我……”
江婷轻笑,眼神意味不明。
贺云琛沉默半晌,突然询问:“能再多给我做个菜吗?”
虽然他自觉自己平易近人礼贤下士,但他就受不了江婷把他和其他伤兵一视同仁。
可能是他上位者当久了,始终扮演不好一个普通小兵。
“哈。”江婷差点笑出声,顿了顿,“好吧,那我自掏腰包再给你安排一个菜,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贺云琛有点尴尬,讪讪道:“我会给钱的……”
“诶,那个火头军,搞快点行不,在那个小白脸那儿耽误那么久,是不是你俩认识,你要偷摸给他多加点餐啊?”
其他伤兵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江婷心道还真被你们发现了。
贺云琛则是用冷冷的眼神扫了过去,奈何说话的伤兵根本无所畏惧,反而瞪了他这个“小白脸”一眼。
“来了来了!”江婷收起菜单,头也不回地去给下一个伤兵点菜了。
她拿着菜单笑得很亲切。
“吃点什么?……不认字呀,好的我给你念下啊,我们的菜有锅包肉,糖醋里脊,番茄土豆炖肉……嗯嗯是的,都很好吃的……要一个宫保鸡丁和炒藤藤菜是嘛,好嘞。”
“兄弟,你吃什么?……肉沫豆腐,番茄鸡蛋面,好嘞……是的是的,一点辣没有的,放心。”
“兄弟你也吃锅包肉是嘛,好滴,再来个素菜还是来个面条?有杂酱面番茄鸡蛋面甜水面……番茄鸡蛋面?好滴……”
“我帮忙推荐啊?好,我想想啊,不如来个冬瓜排骨汤吧,别看它只是汤,排骨也挺多的……指挥使大人都亲自下令了,放心好了,今儿的伙食啊,准差不了……”
江婷前世是上过战场的,也是负伤过的。
在前世那样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受伤之后要经历过的身体和心灵的痛苦尚且让人难以忍受,更何况是这个时代。
是以她对伤兵们很有代入感和同情心,温和地给每个伤兵念着菜名,还时不时解释一下某个菜是怎么做的,并根据对方口味推荐一下。
伤兵们也逐渐围了过来看别人点什么菜,大家商商量量着,并开始三三两两搭伙点菜,到时候就可以一顿多品尝几个菜了。
有人突然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叫江廷的火头军吧,你卖吃食的时候我见过你!”
江婷把面巾往上扯了扯,“这都被认出来了?”
“你眼睛好看,我当时就记住了。”
“江廷?我也想起来了!那些吃食都是你做出来的吗?”
“这次的菜也是你掌勺吧,你真厉害!”
江婷大大方方地笑起来,“是我,放心,一定让各位吃得满意。”
“好!我们信你!”
伤兵们在如此温馨的气氛中,心里的愁苦也减轻不少,脸上露出笑来,开始期待着今天的伙食。
贺云琛坐在人群后面,支着头看着他们,不知不觉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意来。
眼前的江婷身上似乎散发着暖光,温暖着周围的人,他莫名觉得江婷的心思跟他很相似,那便是宽容温和竭尽所能地优待伤兵,照顾好自己的战友。
但……
他突然瞥眉。
江婷怎么对那些伤兵就那般友好体贴,方才对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催他快点。
他心里不舒服起来。
好不容易,江婷终于让营帐里的十几个伤兵点好菜了,她把菜单折起来揣进怀里,走出营帐时路过贺云琛,侧头看了他一眼。
贺云琛蓦地抬眼与她对视。
江婷眼睛带笑,“宋暇。”
贺云琛:“?”
江婷耸了耸肩,“乖乖等着吃饭吧。”
她一把拉开门帘,大步走了出去,而后眼中的笑意淡去,神色也冰冷了几分。
……
伤兵营外,点好菜的火头军们也慢慢地集合了,看得出来大家心情都不错,毕竟在一些很温情的事情里,不管是获得温暖的那个人,还是给予温暖的那个人,都是能够获得幸福感的。
江婷问:“都点好了吗?一个不漏?”
谢宁等人齐齐回答:“是!”
“好,那就回去干活了,务必在午时之前把饭菜送来。”
这个点儿还早着,太阳刚刚爬上东边,将士们开始在校场操练了,江婷几人沿着原路返回,可以听见左右的大营里清楚传来士兵们气势如虹的叫声。
回到火头营时,其他火头军也刚开始准备做大锅饭,江婷几人被分到了三口锅,用来做一百多人的饭菜足够了。
食材是堆在小厨房后面的仓库里的,现在他们可以随便进出小厨房,小厨房管事儿对江婷也是一副巴结的样子。
“十八份锅包肉,二十份宫保鸡丁,十份肉末豆腐,八份冬瓜排骨汤……”江婷把所有菜单放在一起,迅速地汇总起来。
“豆子磨好了吗?上午的羊奶送来了吗?”她探头问道。
“好了好了!来了来了!”
江婷点点头:“好,留几桶豆浆出来,剩下的做成豆腐,一半豆腐送去小厨房,一半送来我这里,羊奶不用煮成奶茶,煮开去膻就行。”
“知道了!”
火头军们应答的声音此起彼伏。
交代好后,江婷便带着人去仓库里把需要的食材搬了出来。
除了素菜,今天一共要给普通将士做七个荤菜,这还得谢谢伤兵们手下留情,见有些菜前面的人没点,后面的也不好意思点了,是以今天不用做番茄酸汤鱼片和香菇滑肉。
而武将们除了这七个荤菜以外,还多加了几份东坡肉,几份梅菜扣肉。
火头军们还是第一次一顿做这么多菜,脑瓜子有点懵懵的,感觉无从下手一般。
江婷淡然道:“不慌,第一天是有点手忙脚乱的,听我指挥就行。”
谢宁在肖家时候帮着江婷打过下手,是以要稍微好点,问道:“我们先做排骨汤吗?”
江婷笑了笑,“对,先把耗时长的准备上,来,你们几个先去洗素菜,你们几个跟着我剁肉。”
在她的安排下,十个火头军开始各司其职地忙起来。
因为要给伤兵营加餐的原故,如今采买也变成了每天一次,周东等人都要累嗝屁了。
昨天采买来的新鲜猪肉在江婷等人的刀下被切割成了一块一块的。
鲜嫩无筋膜的肉做锅包肉、糖醋里脊和木耳炒肉,五花肉做东坡肉和梅菜扣肉,骨头用来炖冬瓜,剩下的肉用来做番茄土豆炖肉和肉沫豆腐,鸡肉则做成宫保鸡丁。
做这些菜最大的工程就是切肉,好在江婷对切肉没什么要求,火头军们个个力气不小,哼哧哼哧地一通忙活,肉就乖乖地变成了江婷想要的形状。
冬瓜炖排骨需要先把骨头清洗好放大锅里焯水,焯水后捞出来再洗洗,锅里放点油,放点姜片大蒜开始爆炒骨头,加一点白酒去腥,最后倒入清水放一把葱结就开始炖。
这个菜简单,盖上锅盖后也不需要一直看着,待出锅前一刻钟倒冬瓜进去就行。
“来,我今日教的菜你们都可以记住,日后回家了做给家人朋友吃,或是开个小食肆都行。”
江婷站在锅边,系着围裙,拿起锅铲,“先做梅菜扣肉。”
已经焯水好的五花肉躺在案板上,沥干了水分。
“拿根竹签戳它,扎些眼儿,然后抹上酱油。”江婷一边操作一边观察其他人,确保他们步骤正确。
然后起锅烧油,把猪皮朝下盖上锅盖开炸,炸到猪皮焦脆叉出来泡冷水,形成虎皮。
没有梅干菜,用咸菜代替下,把咸菜提前切碎炒好,再把切成片的五花肉皮朝下摆在碗里,咸菜铺上去,放进蒸笼里大火开始蒸。
“哇,原来做一道菜这么复杂啊,难怪人家大酒楼能赚钱呢。”火头军们一边忙活一边感叹。
“要不怎么说有的男娃子去酒楼当学徒,一学学好多年才能出师呢。”
“那江廷岂不是白教我们了?”
江婷笑道:“教了就教了,你们学会了,我也能轻松点,下面开始做番茄土豆炖肉了。”
这菜的做法和冬瓜炖排骨类似,把焯水好的肉块爆炒一下,然后倒番茄块进去炒出汁水,而后加水开煮,煮得软烂的时候再放土豆进去。
这下三个费时间的菜都下锅了,三口锅也被占住了,江婷几人才有空先歇一歇。
他们一人端着一杯刚煮好的羊奶喝着,只需要关注一下灶膛里的火就行。
喝完奶后,江婷便去把外面露天晒着的土豆淀粉端进来,这是昨晚做的,沉淀又晾晒后,现在已经结成块了,先加水搅拌下静置着。
这时梅菜扣肉也差不多成了,整个蒸笼被端到一边去放着,先把东坡肉给炖上,接着把切成厚片的猪肉用刀拍散,泡泡水挤干水分。
谢宁乍舌道:“这猪也太惨了,死了被吃就算了,还要又切又拍的。”
嘴里这样说着,他下手可没轻点,嘭嘭嘭一顿拍,肉片变得又薄又大,而后加调料和土豆淀粉抓匀,使得每一片肉都均匀裹上浆,就像糊了酸奶一样。
下一步便是油炸肉片,再复炸一次,炸到焦焦脆脆的表面起泡泡,同时把糖醋里脊需要的肉也炸上。
江婷看了看另一口大锅里的冬瓜炖排骨,感觉差不多了,全部舀出来倒干净的桶里,把锅洗好,开始肉沫豆腐和宫保鸡丁。
肉沫豆腐很简单,先把肉沫和葱姜蒜炒香,倒入豆腐和调好的料汁,焖煮一下洒上葱花即可。
宫保鸡丁则是先爆香葱姜蒜老三样,把切成丁腌制好的鸡肉炒断生捞出来,锅里放一点大酱和黄瓜胡萝卜翻炒,再倒入鸡丁和酱汁炒至收汁就可以出锅了。
锅包肉也不宜做太早,凉了会不好吃,待其他菜差不多出锅了,这才把锅里放油炒一炒姜丝和蒜片,倒入炸好的肉片和糖醋汁翻炒均匀,撒点葱丝即可。
江婷把步骤告诉了火头军们,这种简单的就让他们来。
三口锅火力全开,这口锅做糖醋里脊,旁边的锅就做木耳炒肉,再旁边的锅就做红烧茄子。
谢宁一边抄着锅铲把菜翻得七上八下,一边左边闻闻右边闻闻。
“妈呀,我要被香死了,啊啊我要吃那个宫保鸡丁,给我留点,糖醋里脊我也要!锅包肉,出锅了吗,江廷,给我夹一块塞我嘴里,我手上不空!”
其他火头军也叫道:“我要吃肉沫豆腐,留点留点,别舀完了!”
每个菜他们都多备了点,忙活这么久,自然也可以沾沾光美餐一顿。
做大锅饭的火头军们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恨不得马上把他们暗杀了。
江婷拿着筷子一个一个菜夹了点出来尝味,闻言给谢宁嘴里塞了块锅包肉,“尝尝怎么样。”
谢宁叫道:“呜……好烫,但是好好吃~哇脆脆的,又酸又甜,刚刚好!我还要~”
江婷怕了下他的胳膊:“你先顾着锅里吧。”
如此忙忙碌碌了几个时辰,大家都累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终于赶在午时前把所有的菜装进了大木桶里搬上推车,再把面条,豆浆,羊奶也端上来,急吼吼地推着车往伤兵营而去。
此时的伤兵营里,轮到今天加餐的伤兵们已经饥肠辘辘望眼欲穿了,明明早上吃的和平时一样多,怎么感觉今天饿得更快呢。
就在他们第一百零一次眺望伤兵营门口时,终于见一行人推着三个推车跑来了。
伤兵们瞬间激动了起来,“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就连贺云琛都坐直了身子,视线不受控制地望向来人。
江婷几人脚下生风,滋溜一下就来到了门口,先洗手,再带上面巾,而后推着车进来,招呼道:“来来来!开饭啦!”
【📢作者有话说】
好多菜,不光火头军们脑瓜子嗡嗡的,作者君脑瓜子也写得嗡嗡的。
第37章 做朋友
◎我有不举之症◎
察觉到伤兵们过于激动, 军医们连忙劝道:“大家别激动,就在床上坐好等着,尤其是腿脚受伤的别乱动, 小心摔了,我们会把饭菜送来的。”
伤兵营除了有军医外, 还有一些小兵来负责照料伤兵, 因为有的伤兵伤得太严重了,需要有人喂饭或是帮着上茅房。
江婷和火头军们先把推车排开, 将木桶盖子打开,顿时, 热气腾腾的饭菜就映入了伤兵们的眼帘。
饭菜的香味顺便雾气蒸腾而起, 无孔不入地往各个营帐里钻,伤兵们伸长脑袋往营帐门口看, 嗅着这飘过来的味道就知道今儿的伙食味道绝对不会差, 馋得他们口水直流。
“好香, 妈呀, 不敢想象这得多好吃。”
“快快快, 我要饿死了!”
江婷笑道:“因为面条容易干, 所以点了面条的先来哈,诸位稍等等。”
她拿出点菜的菜单来, 每个菜单上都标注了该菜单是哪个营帐的, 先把点了面条的营帐找出来。
“肉沫豆腐加番茄鸡蛋面一份, 锅包肉加番茄鸡蛋面一份……”
听到指示的火头军赶紧从一边桌子上拿来碗装了一碗肉沫豆腐,一碗锅包肉, 再从木桶里的面汤中捞出两碗面条来, 每碗盖上一勺子番茄鸡蛋哨子, 再来点汤汁, 装上托盘就往所属的营帐而去。
火头军问:“谁点的肉沫豆腐加番茄鸡蛋面?”
“我我我!这儿!”
点了面条的伤兵得意坏了,赶紧把床上小几摆上,用热辣辣的眼神盯着迎面而来的火头军,不知道还以为来的是一个绝世大美女。
火头军忍笑把托盘放下,把菜和面端出来,“请慢用。”
“好好好,辛苦你们了。”
伤兵喜滋滋地端起面条,用筷子搅拌起来,让番茄鸡蛋汤汁与面条充分融合,浓郁的番茄味儿冒出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他夹起一筷子面,呼噜呼噜嗦了一口,面条是手工面,爽滑弹牙有嚼劲,滋溜一下就到了嘴里。
周围的伤兵们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他再用勺子舀起一勺子肉沫豆腐,放进嘴里,入口即化,滑滑地不用嚼就吞咽了下去,“嗯~这也太香了~”
“真有那么好吃嘛,你看看你这得意劲儿。”
“好吃,真的就这么好吃,哎呀等会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其他伤兵们忍不住开始后悔自己没有点面条了,只能继续望眼欲穿地等着。
把面条上完之后,江婷便开始按顺序念每个营帐点的菜,火头军们则忙着打饭,送饭的活儿就交给小兵们。
“宫保鸡丁加藤藤菜,冬瓜排骨汤加红焖茄子,番茄土豆炖肉加藤藤菜,肉沫豆腐……”
她念一份,火头军就打一份饭菜出来,配上一碗饭。
小兵们端着托盘跑来跑去,飞快地把打好的饭送进营帐去,领到饭菜的伤兵们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地品尝了起来。
锅包肉脆脆的,肉片嫩滑不柴,酸甜可口,味道十分新奇;东坡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番茄土豆的味儿与肉完美融合,用汤汁泡饭简直绝了;宫保鸡丁汤汁浓郁,往饭上面一盖,直接用勺子舀着吃,满足不已;冬瓜炖骨头里的冬瓜清爽微甜,骨头软烂脱骨,还真不是只有汤没有几块肉……
“太好吃了呜呜呜,原来当伤兵这么幸福,让我一辈子躺在这儿吧!”
“江廷,你是我的神!”
“要是我再年轻十几岁,我就拜江廷当干爹,是不是每顿饭都能吃上这些好吃的了?”
旁边人震惊:“你他娘真豁得出去啊你……”
火头营备的饭菜分量十足,每个人的饭菜都是三大碗,足够一个壮汉吃饱。
伤兵们说说笑笑地吃着饭,还有的把菜端到一起拼桌,你吃点我的,我尝尝你的,饭菜填饱肠胃慰烫心灵时,仿佛身上的伤痛都减少了,还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候吗?
忙活了一阵后,江婷他们终于把饭菜打完了,每个伤兵都吃到了自己点的菜,桶里还剩下一些,他们准备带回去给自己人吃。
豆浆和羊奶则留下,由伤兵营的小兵们后面再分给伤兵们喝。
但这其中有一个例外,那便是贺云琛。
营帐里,贺云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其他伤兵都美美地吃饭呢,就他面前空空如也。
有伤兵好心提醒他:“是不是给你搞漏了呀,趁着火头军还没走,你快去问问去。”
贺云琛觉得自己拉不下这个脸,只能默不作声地坐在床沿上,阴沉着脸。
但是他确实饿了,很饿。
腹中肠胃似在搅动,叫嚣着催促他该进食了。
正在他与饥饿对抗之际,一个人端着托盘来了。
江婷手里的托盘沉甸甸的,上面放着一碗锅包肉,一碗红烧茄子,一碗冬瓜炖骨头,还有一碗粟米饭。
虽然答应了贺云琛给他多做一个菜,但江婷可没说单独开小灶啊,就随便打了一碗还没舀完的冬瓜骨头来了。
见到江婷的到来,贺云琛内心深处竟然不可控制地生出了几分欢喜来,但他表面上掩饰得很好,且归结于这是因为自己太饿了,看见吃食产生的本能反应。
他看着江婷,用眼神控诉着她怎么才来。
江婷露齿一笑,“不好意思,刚才把你的饭菜搞漏了。”
贺云琛:“……”
江婷把托盘放在他桌上,把饭菜一一端出来。
旁边床位的伤兵探头过来问:“为啥他多一个菜啊,我们这也不是武将住的营帐啊。”
江婷笑眯眯道:“因为我和他认识,我把自己那份儿让给他了。”
“艹,过分,我怎么没有火头营里的熟人。”伤兵悲愤地埋头吃起自己的饭菜来。
贺云琛不禁问:“这是你的那份儿?”
江婷点头,说谎不打草稿,道:“对,我们几个火头军也是一荤一素,但没事,我少吃一点没关系,你受伤了要多吃点骨头汤补身子。”
她拿起筷子,“要不要我喂你?”
贺云琛:“……”
他脑子有点懵。
怎么回事,江廷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早上时候不还嫌弃他点菜慢吗?
“你还是先喝点汤垫垫肚子吧。”
下一瞬,一个勺子塞到了他手里。
贺云琛这才反应过来,接过勺子端起碗,“我自己吃就是。”
他夹了一块锅包肉放进嘴里,又塞了口饭。
江婷就站在他面前,语气温和,“好吃么?”
贺云琛细细品味着,淡淡地“嗯”了声。
突然,江婷弯下了腰,凑近他耳边小声道:“以后我每天给你送一顿饭,你可以走路吧,来伤兵营外面吃吧。”
她呼出的热气让贺云琛好像被烫到了一样,差点把碗给打翻,没人知道他强自镇定面无表情的脸色之下是多么的惊涛骇浪。
江廷在干吗?他们突然这么熟了吗?!
贺云琛浑身僵硬不敢动。
江婷迅速抽回身子,站直道:“你慢慢吃,明日送饭的时候记得到外面等我。”
贺云琛脑子懵懵地看着她,又淡淡地“嗯”了声。
江婷皱了皱眉头,“不是你要和我做朋友的吗?怎么这么冷漠。”
贺云琛不明所以:“?”
江婷:“那你早上问我怎么不记得你了,我还以为你……算了你慢慢吃,我先走了,明天中午等我。”
她拿着托盘走出了营帐后,这才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营帐内,贺云琛一边吃着饭一边思索着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向冷静自持,哪怕面对着北戎八万大军也镇定自若,怎么会因为江廷这个小小的火头军一些没头没脑的话和举动而失了分寸。
江廷不过是靠近他耳语了一下而已。
一定是因为太饿了影响了他的脑子。
他镇定下来,努力回想一些军务上的事,这才慢慢把江婷抛之脑后。
……
且说江婷和谢宁等人推着推车回火头营后,先美美地饱餐一顿,这才洗漱了下,回到自己的营帐准备睡午觉。
伤兵营加餐是在每天中午,要从早上忙到中午,虽然很累,但好处一是可以蹭一顿饭,二是可以下午休息。
谢宁坐在床上还在怀念方才吃的饭菜的味道,尽管他们回来后留的饭菜已经冷了,桶里也只剩一些残羹,但也比平日里的大锅饭好吃多了。
他们把饭菜一扫而空,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谢宁:“太好吃了,每个菜都好好吃呀。”
江婷一边脱下外衣一边踢了鞋子爬上床,“所以你今天学会了几个菜?”
谢宁自信道:“每个都学会了!”
“哦?这么厉害,那明天你来掌勺。”
“那,那还是算了吧……”
秦玦躺在他俩中间,悠悠叹了口气,“唉,我这个放羊倌就没你们三个这么好的口福了。”
谢宁笑得很得意,“秦玦,你是在嫉妒我们吗?”
“是啊。”
“那我明天给你留一碗,偷偷端回来,别叫人发现了。”
秦玦闻言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咱们谢宁真知道疼人。”
江婷平躺着,突然问:“诶,你们还记得那个叫宋暇的斥候吗?”
谢宁回想了下,“你说那个和我们抢牛车的啊?记得啊,他长那么俊,跟那些糙老爷们区别可太大了。”
秦玦也道:“记得,怎么了?你又遇见他了?”
江婷道:“对,就在伤兵营。”
谢宁和秦玦都没有多想,“哦,那他还记不记得我们?不记得也正常吧,毕竟那几天兵荒马乱的,他一个斥候,和火头军那就是天上地下的地位,唉。”
江婷眸色轻动,“他还记得。”
不光记得,还十分惦记她的厨艺呢。
她如今处于被监视的情况下,若是私自出营,指不定会被当成奸细抓起来,她可不想惹一身麻烦事,可若是“宋暇”本人带她出去的呢?
她本来没这个想法的,直到她早上点餐时故意试探了下对方对她的态度,发现“宋暇”是真的对她的厨艺很在意,在美食面前,他对她也很宽容。
这从她上次在肖家吃火锅时就看出来了,偏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对方自己送上门来,她不利用一下岂不是很浪费机会?
……
下午的时候,江婷几人都没事干,便准备把带回来的糯米拿去磨了。
糯米可以做成汤圆,也可以做糍粑,几个人吭哧吭哧磨了一下午,带回来的糯米一半成了糯米粉。
谢宁擦着汗水直喘气,望着棚子外的天感叹道:“真是秋老虎啊,怎么这几天突然这么热了。”
江婷道:“可能最后热几天就要下雨了吧,到时候降温很快的。”
谢宁笑起来,“那就等下了雨,就开始播种吧。”
他们带回来了很多菜种子,等雨把泥土浇湿,会更好开荒,也更好播种。
谢宁还惦记着冬天能吃上火锅,上次在肖家的那顿火锅让他念念不忘。
糯米粉磨好后摆在簸箕里放太阳下晒干,剩下的糯米留着后面打糍粑吃。
有时候江婷会想,在火头营里有吃有喝,还有这么多的朋友,也没什么人管她,日子已经算很幸福很自在了。
但有时候她又觉得,还是要有个自己的房子才行,只有在自己的房子里,才能让她真的自在起来。
且她也不想一辈子留在军营,等到三十五岁后她肯定是要离开的,得早点准备一个落脚的地方。
她提议道:“其实我觉得,我们下午有空,完全是可以继续卖吃食的。”
不卖吃食,就没有收入,她心焦啊。
谢宁道:“你不累吗?钟叔他们就是怕你太累了,才把卖吃食停了。”
江婷体质好,只要睡眠足够,基本不会觉得累,“不累,还是试试吧,不然这天天下午都没啥事干,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她去钟叔说了下此事。
钟叔道:“能继续卖吃食,将士们高兴,火头军们能加餐又有分红,定也是乐意的,只要你觉得你可以的话,那我就去安排。”
江婷笑道:“放心吧钟叔,我年轻身体好,这点儿活没问题的。”
钟叔点点头,很快就把人手安排好了,决定明天下午就开始继续卖吃食。
江婷又趁机和钟叔讨论了一下在大营后面那片荒地上开荒种地的事。
能自己种点菜当然好,在冬天大雪没过小腿的时候,采买的事儿基本上就暂停了,因为牛车会陷在雪地里,整个冬天军营里吃的主要就是腌菜和自己喂养的猪和羊。
边关的冬天是很难熬的,能吃上点新鲜菜,是十分不容易的。
但好在他们这儿在漠金山脚下,那片空地的地势好,北边的山能挡住南下的冷风,种菜应该不会被冻死。
次日一早,江婷等人又早早爬起来,先去伤兵营点菜。
今天要加餐的是另外几个营帐的伤兵,点餐后回来又是一通忙活。
但因为有了昨日的经验,今天火头军们已经镇定了许多,也没那么慌乱了,大家忙中有序,在午时前准时做好了饭菜送到伤兵营去。
走之前,江婷打了两份饭菜出来用两个食盒装着,一份留给秦玦,一份给宋暇。
给宋暇的那份儿她不敢明目张胆带着去,只能在给伤兵们打完饭后又跑回来一趟,提着食盒再过去一次。
到了伤兵营外面时,不出所料看见一个修长高挺的人影伫立在那儿,对方穿着一身斥候营的服饰,正负着手踢着脚下的石子。
不得不说,这人的脸和身材都是万里挑一的。
不过可惜,她现在顶着一个男人的身份,与美男自然也无缘了。
江婷心里稍定,扬起笑容走过去,笑道:“等挺久了吧,我来迟了。”
贺云琛看着她手上的食盒,冷冰冰道:“没有。”
江婷也不在乎他这冷漠的态度,道:“跟我来。”
贺云琛下意识跟上了她的脚步。
两个人来到一处阴凉地方,江婷变戏法一样拿出两个折叠马扎来,撑开摆在地上,道:“坐。”
贺云琛面无表情地坐下。
江婷也坐在另一个马扎上,把食盒放在腿上,打开盖子,里面是一碗肉沫鸡蛋羹,一碗香菇滑肉,一碗土豆丝,还有一碗饭。
香气一冒出来,贺云琛的胃就适时地发出咕噜声。
他一囧,脸上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江婷笑眯眯地看着他,递上筷子,“饿了吧,给。”
看着江婷的笑容,贺云琛吸了口气,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给我单独送吃的?”
江婷似乎早有所料,道:“我想和你做朋友啊。”
“朋友……”贺云琛又问,“可我们之前只有两面之缘,你对我了解多少吗?”
江婷并不直接回答,只做受伤状,“你是不是嫌弃我只是一个火头军?”
贺云琛一怔,立马道:“当然没有,我只是……”
江婷叹了口气,“唉,实话和你说吧,其实我想和你做朋友,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因为我很羡慕你。”
贺云琛皱起眉头,等她继续说。
江婷开始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起来:
“我只是一个火头军,在军营里是被人看不起的,你却是斥候,是最受人崇敬最厉害的兵,我这个人慕强,看见你厉害就忍不住心生亲近。”
贺云琛闻言表情微微不自在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江婷说他厉害,还是因为自己骗了她,其实他根本就不是斥候。
他冷声问:“那第二呢?”
江婷继续道:“第二嘛,就是因为听说斥候可以经常出入军营,我想你要是有机会的话,能不能带我出去啊,就出去几天,我保证不给你惹麻烦。”
她眨了眨眼睛,非常真诚地看着他,实则心有点提了起来。
若是对方不答应,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什么能顺利离开军营又没有后顾之忧的法子。
贺云琛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感觉自己一点也看不透江婷。
她故意隐藏在火头营里,他一直猜测是因为她贪生怕死,就算身怀绝技也不想上战场。
现在她却又想跑出去,出去做什么?
江婷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精准预判道:“你是不是在想我跑出去干嘛啊?”
她笑了笑,露出一个苦笑来,“其实我是想出去找地方盖房子,留着以后离开军营了养老。”
贺云琛下意识问:“你想成亲?”
“成亲?”江婷面容哀伤,三十九度角望天,“不,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亲了,我只想给自己的余生留下一个归属地。”
贺云琛不解道:“为何这么说?”
江婷:“因为我,有不举之症。”
贺云琛:“……”
【📢作者有话说】
江婷:终于找到一个不用成亲又能出军营的法子了!
贺云琛:他好热情,我好害怕。
第38章 红糖糍耙
◎郑同知下线倒计时◎
显然, “不举之症”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打击性很大的一个词,哪怕这病落在了别人头上。
贺云琛被震得沉默了一瞬, 竟然想不出措辞来。
他忍不住往江婷的下半.身瞄了一眼,但被食盒挡住了, 只能又把视线抬起来, 落在江婷坦坦荡荡的脸上。
他不明白,江婷是怎么坦然接受这件事, 还堂而皇之地说出口的。
江婷趁热打铁道:“唉,我这病治不好, 我早就接受了, 就想着以后老了就算无儿无女,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贺云琛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艰难道:“你, 怎么伤的?”
他心想难怪江婷长相雌雄莫辨, 莫不是受了此病的影响?
江婷继续维持着哀伤惆怅, 道:“练武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去, 那地方卡在了一块石头上。”
她坏心眼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子, 果然见贺云琛下意识并拢了一下双腿。
贺云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完全被江婷带着节奏跑了,现在心里只剩下同情, 想着难怪江婷就算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也不愿意上战场, 原来是身上有隐疾。
“所以你出营的时候能带我一下吗?我保证一定准时回营,你看你这么厉害, 追踪能力又这么强, 我就算想跑, 还不是分分钟被你抓回来。”
贺云琛沉着脸, 似乎在思考她说的话有几分可行性。
江婷见时机差不多了,祭出大招来:“只要你答应了,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怎么样?”
她把香菇滑鸡端出来,捧到贺云琛面前,“你闻闻,不香吗?”
那一大碗软烂脱骨的滑嫩鸡肉泡在浓郁的酱汁中,被充分炖煮的香菇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鲜味,勾得人馋虫翻身。
江婷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
果然,不过三秒,贺云琛便语调平平道:“伤好之后,一月一次。”
基本上每个月他都要去边城向神威大将军和刺史述职,带上江婷也无妨,叫底下亲兵盯着她就行。
江婷笑道:“没问题!”
“一次不超过三天。”
“好!你说啥是啥!”
“不可向外人透露。”
“行行行,都听你的!”
兴许是江婷的语调太高兴了,贺云琛也被感染了几分,不过是能出营罢了,有这么开心么?
江婷确实很兴奋,还以为传说中的指挥使大人有多难缠呢,想不到靠点好吃的就上钩了,看来他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
也或许是普通小兵瞧不出来,但她在末世摸爬滚打多年,这点洞察力都没有的话,她也不会活到退役了。
早在肖家吃火锅时,她就有所怀疑,直到在伤兵营又面对面打量了一番,她才确定“宋暇”的身份。
虽然搞不明白这指挥使蹲在伤兵营做什么,但他主动叫她给他加一个菜,足以说明此人真的很喜欢吃。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最后决定投其所好,浅浅利用一下他吧。
不,不叫利用,叫等价交换。
“来,快吃,等下要凉了。”江婷把筷子递给贺云琛,把食盒放在他膝盖上。
贺云琛端起碗来,大口扒了一口饭,早就开始唱空城计的肠胃瞬间得到了满足。
香菇滑鸡极其下饭,黄褐色的汤汁配着米饭能让人一口气吃个半饱,土豆丝生脆清爽,肉沫鸡蛋羹鲜嫩爽滑,真是一顿非常完美的病号餐。
“你看着我做什么?”贺云琛吃着吃着停了下来。
江婷毫不怯场,慢悠悠道:“看你吃得香。”
“……”贺云琛默默地挪动了一下屁股,转动了一下身子,用侧脸对着她。
殊不知这更方便了江婷欣赏他的侧脸。
不愧是世家子弟,吃个饭都赏心悦目的。
江婷摸摸自己的脸,心想她为何没有穿越成贺云琛,她不介意女穿男啊,这样的话这张脸就是属于她的了。
贺云琛自然不知道江婷脑子里在觊觎他用了二十二年的脸,只觉得她怪怪的。
吃罢饭后,江婷收起食盒和马扎,问道:“明天想吃什么?”
贺云琛道:“随意,你决定吧。”
江婷笑了笑,冲他扬了扬马扎,“那明天见。”
看着江婷离去的背影,贺云琛这才慢慢往回里走,边走边思考着,看来要找借口在伤兵营里多留些日子了。
……
下午午睡醒来后,江婷便来到大厨房准备今天下午要卖的吃食。
他们从边城带回来的糯米一半被磨成了糯米粉做汤圆,一半准备用来做糍粑。
谢宁几人下午也闲着,都参与了进来帮忙。
“江廷,你不是北方人吗,怎么连汤圆也会啊。”
谢宁跟着江婷把糯米粉兑水搅和,随口问道。
江婷道:“北方也有汤圆啊,叫元宵,没吃过吗?”
她看了一眼周围人,大多数人都两眼茫然,看来这个年代的穷苦人家很难吃上糯米做的食物,毕竟填饱肚子已经不容易了,而糯米基本上做的都是精细吃食。
“为啥叫元宵,是在元宵那一天吃吗?”
江婷手上不停地揉面,笑道:“对啊,圆滚滚的,元宵节这一天吃元宵,寓意这一年都团团圆圆地滚过去。”
谢宁高兴道:“那我们今天吃也是一样的,寓意以后的日子都团团圆圆!”
他们把糯米团揉好后就来做汤圆馅儿。
把炒熟的黑芝麻和炒干去皮的花生都放进舂钵里舂碎,再加入猪油白砂糖搅拌均匀。
若是再来点蜂蜜就更好了,但白砂糖也凑合。
在火头军们哼哧哼哧舂花生的时候,另一边的石磨也开始转动起来,炒香炒干的黄豆被磨成了细腻的黄豆面。
整个棚子里都充斥着芝麻花生黄豆的香味,这香味与饭菜的香味又十分不同,是一种很诱人的粮食的香味。
“卖了那么多次油炸油煎的吃食,今天这吃食一看就不一样。”
“这馅儿也太香了,我都想偷偷吃一口了。”
“嘿嘿嘿,吃吧,等会儿江廷就把你脑袋塞那石磨里去。”
趁着他们磨黄豆粉的时候,大厨房里正在煮糯米饭,煮好的糯米饭趁热倒进舂钵里舂烂,待到舂得没有米粒状的时候,黏糊糊的糍粑就好了。
这一下午可苦了火头军们,左手舂了右手舂,站着舂了坐着舂,最后终于所有的食材都准备完毕。
最后一步就是包汤圆了,这一步简单,有着包饺子经验的火头军们轻松地学会了。
把糯米团搓圆按瘪,窝在手心里,将芝麻馅儿和花生馅儿舀进去,捏起来,搓圆就行。
一个个大汤圆躺在糯米粉里,就像一个个白花花的大团子,看着格外喜人,让一群老爷们的少女心都发作了。
但馅料用完后,还剩一些糯米团没用完,江婷想了想,道:“那就搓成长条,切成小粒,再一起搓一搓,做成冰汤圆吧。”
另一边的几个火头军则是在扯糍粑,糍粑被扯成一张张大饼,用刀切成条状摆着。
“怎么没什么味儿啊。”谢宁吃了一口糍粑的边角料,皱起眉头。
江婷手里正在熬红糖汁,笑着拍了他一下,“还没煎呢,能好吃吗?”
“你不说已经熟了吗?”
江婷:“还早呢,等会儿肯定好吃。”
她把红糖汁和黄豆面都端了出去,这时候结束了操练的将士们也陆陆续续来了。
他们端着碗筷,里面装着大锅饭,免得等会儿排队排到太后面了,吃食卖完了,那就只能吃大锅饭了。
大家伸长脖子看着,有点好奇,今天怎么没闻见什么麻辣味呢。
只见摊位前架着大锅,锅里烧着开水,火头军们把一个个白团子倒进去,另一边的平底锅上,正躺着一排白条条在小火慢煎着。
火头军道:“汤圆五文一碗,红糖糍粑五文一份,冰汤圆一文一碗,要汤圆的排左边,红糖糍粑的排右边,冰汤圆的排中间,都要的……都要的咋办啊?”
将士们纷纷叫起来,“我都要!”
“我也都要!”
江婷笑道:“排三条吧,不要哪样就到时候跟我们说,花生过敏的也记得说一下。”
很快锅里的汤圆就漂浮起来了,火头军拿着大勺子舀起八个汤圆,倒进碗里,来一勺甜滋滋的红糖水。
煎得两面金黄焦焦脆脆的糍粑被铲起来,洒一把黄豆粉,再来点红糖浆淋上去。
冰汤圆因为材料缺乏,只能来点冰块和红糖水,主要起一个消暑的作用。
汤圆外皮软糯丝滑,一口咬破,浓郁的芝麻花生香味流出来,甜到了人的心坎里。
红糖糍粑焦焦脆脆,豆面特有的香味与红糖浆融合,叫人欲罢不能,最后再来一口冰冰凉凉的小汤圆,将士们吃得直呼爽快。
没人能拒绝甜味的诱惑,吃甜能使人心情愉悦,是以今晚的将士们个个笑得一脸幸福,满足地离开了。
就在他们差不多将吃食卖完的时候,周东等人的采买队伍终于回到了大营。
这段日子可把采买的人累得够呛,每天天不亮就要出发去采买,天黑才能回来,而这日子至少还要持续两个月,持续到伤兵们出伤兵营,想想就觉得眼前发黑。
“廷啊,廷诶,做什么好吃的了,先给哥哥来一碗。”
周东冲进来,先洗了洗手,而后转悠着去找江婷。
江婷正在煎糍粑,闻言便迅速做了一份红糖糍粑又打了一份冰汤圆端过去,“东哥,来。”
周东找了个位置坐下,端起碗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这才缓了口气,道:“累死我了啊,我这鞋,不夸张啊,五天烂一双。”
江婷安慰道:“辛苦了,快吃点东西。”
她把红糖糍粑往前推了推,又起身去舀了碗汤圆来。
周东吃了几口红糖糍粑,连连点头,“好脆好甜,这黄色的粉是什么,黄豆做的?怪香的诶。”
江婷道:“对,这儿还有汤圆,尝尝。”
周东接过勺子吃起汤圆来,吃着吃着感叹道:“往年哪有这么累啊,就算是有伤兵的时候,也还是三天采买一次啊,每次就稍微多点菜而已。”
江婷接口道:“以前的伤兵加餐也吃得不好么?”
周东摇头,撇撇嘴,“不咋地,你可以去问问何敬,他就是上一次伤兵营出来的,能尝点荤腥就不错了。”
“那之前指挥使就没管这事吗?”她觉得贺云琛很关心伤兵的啊。
周东压低声音道:“之前指挥使不管后勤,火头营和伤兵营的事儿都归郑同知管,郑同知一向不管普通将士死活,你是知道的。”
江婷点了点头,不禁开始怀疑贺云琛去伤兵营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东左右看了看,用更低的音量道:
“老弟,哥看你是自己人,想给你提个醒,你现在在火头营大小算个人物了,但是放在整个军营那是不够看的,上一次因为你的事,指挥使和郑同知闹翻了,如今你又主要负责伤兵营的事儿……你最近最好别去人少的地方,郑同知不是个大度的人。”
周东在火头营七年了,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背地里的事。
往年伤兵营加餐、过年过节全营加餐,其实账房批下来的银子不少,但最后真的用到了普通将士身上的不到七成,这剩下的几成去了哪儿,那就只有天知地知了。
除了火头营,其他后勤上的银钱情况,那就不好说了。
周东只知道,上次火头营开始卖吃食,而郑同知亲兵跑来兴师问罪,是因为郑同知急了,觉得自己不能完全掌控火头营了。
郑同知不希望出现一个像江婷这样的人来打破火头营几十年的局面,更甚者,他直接把江婷当做了指挥使的人,他认为江婷就是指挥使安插在火头营的一把挑战郑同知权威的刀。
江婷闻言神情也严肃了起来,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东哥,谢谢你的提醒。”
周东道:“现在火头营由指挥使直接过问,郑同知管不到采买的事了,肯定着急上火呢,要不你过段时间再卖吃食,避避风头?”
江婷摇摇头:“刚起个头,突然停了,对将士们也不好交代,而且,若是郑同知真的把我怎么样,我就算再躲着,他也不一定会放过我。”
再说了,她根本就不怕郑同知对她怎么样,她自信这军营里,除了全盛时期的贺云琛兴许能和她打个平手,其他人她都不放在眼里。
周东叹了口气,“那你一定小心点。”
回到营帐后,江婷把贺云琛和郑同知做的事串在一起想了想。
最后大概猜出,这郑同知八成是不光贪了加餐的钱,还可能贪了伤兵营其他的费用,是以贺云琛才假扮成小兵亲自去了伤兵营查探。
而她既靠着火头营卖吃食给自己赚钱,又负责伤兵营加餐的事儿,做一堆好菜把账房批下来的银子花光光,这都会让郑同知不爽到了极点。
她隐约有点兴奋,想知道贺云琛和郑同知什么时候能分出胜负,郑同知又会有什么下场。
次日下午天刚黑尽,她洗了澡回到营帐,见谢宁几人正在数钱。
昨日卖的吃食赚了几两银子,江婷抽走一成,剩下的本该放在钟叔手里,等攒得多了再给火头营加餐和分红。
但不知怎么的,钟叔昨天就把银子分红了,每个火头军只分到了几十文。
“哈,这几个月,加上军饷和分红,我竟也攒了快一两银子了!比在家种地喂猪强多了,还能每天吃饱。”
谢宁美滋滋地把银子装进钱袋子里放进自己柜子。
秦玦笑道:“我也差不多,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把钱寄回家里吗?”
谢宁想了想,道:“过年前吧,多攒点让爹娘过个好年!”
江婷把洗澡的东西放下,道:“要早点寄,等下雪了路就不好走了,兴许半路上会耽搁……”
这时一个小兵突然出现在了营帐门口,道:“江廷,彭千户找你。”
“彭千户?”
谢宁几人面面相觑,想起这个彭千户就是周东的舅舅,当初江婷初入火头营时,给他办过生日宴。
江婷并没有犹豫,以为彭千户又是找自己帮忙做饭之类的。
“好,这就来。”
她把外衣穿好,随着小兵往火头营外走,刚走了几步,她觉得有点不对,若是彭千户真的有事找她,为何周东没有出现呢?而这前进的方向,也不是武将们住的大营啊。
想到这里,她脑子里警铃大作,不动声色地摸向自己腰间的短刀。
自从周东提醒她后,她就一直把短刀随身携带。
但现在还不确定,万一真是彭千户找她呢,她得罪不起,只能先跟去看看,以她的身手,就算是来七八个人,她也能脱身。
“兄弟,我们这是去哪儿啊?不是彭千户的营帐吗?”
小兵闻言语气有点狠厉道:“彭千户现在不在营帐里,问那么多干嘛,走就是了。”
江婷假装唯唯诺诺地哦哦了几下,实则左右看看,观察着情况。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贺云琛一直派人监视着她,她现在每天给他送饭,为保证她不给饭菜里下毒,对她的监视不会停,所以她放心跟着去就行,贺云琛的人就在后面。
想到这里,她放松下来。
又走了一段路,两人已经出了营区,离河边不远了,如今天气转凉,天黑尽之后河里基本没人洗澡,微腥的河风吹来,让江婷忍不住裹了裹衣服。
她忍不住问道:“兄弟,再走就到河边了,这季节河水挺凉的,河边风也大,难不成彭千户要在水里召见我吗?”
突然,走在前面的小兵停下了脚步,江婷也神色一凝,因为她看见前面的河边还真站着两个人。
“千户大人就在前面,跟我来。”小兵说着继续往前走。
江婷满肚子狐疑地跟着上前,手轻轻搭在短刀上。
待离河边那两人只有二十来步远的时候,江婷瞳孔一缩,因为她借着微弱的月色终于看清了,其中一人被另一人死死钳制住。
那背影和打扮好像是,钟叔!
下一瞬,钳制住钟叔的人突然伸手,取出钟叔嘴里塞着的破布,而后将其一把推下了河里!
与此同时,领路的小兵也瞬间暴起,抬手就向江婷抓来,他的手里抓着一把药粉,手一扬就想洒在江婷脸上。
迷药?!
江婷身体比脑子的反应还快,多年的作战经验让她身子一扭就躲开了对方的进攻,而后迅速抬手,用袖子堵住口鼻,但仍免不了眼睛被药粉熏得火辣辣的。
她想抬手去摸短刀,做好了和对方大战一场的准备,但那人却并不恋战,迅速后退,行动之间可以看出其功夫不低,不是普通的小兵。
江婷想冲去河边救人,对方又是一把药粉洒来,弄得她狠狠闭上眼睛,大骂道:“你他妈就会使阴招!没种的东西!”
没人回答她,她忍着酸痛难忍的眼睛,努力听着周围的动静,注意力高度集中,五感全开。
她听见周围有人跑动的声音。
就在这一瞬间,江婷突然掷出了手中的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仅凭着对方的动静就精准锁定了方位。
那人根本没有料到江婷一个火头军居然有此等身手,短刀贴着他的头皮擦过,下一瞬,江婷一掌拍在他胸口,将其直接拍得胸骨断裂,而后胳膊一把缠住他的脖子,肌肉鼓起,用力一拧,此人颈骨便断裂了。
江婷把尸体一把甩开,她知道,是自己太轻敌了,她本以为郑同知把她引到这儿,只是想要对付她,谁曾想只是想要栽赃陷害她,真正丢命的却是钟叔!
是了,钟叔那般正直忠厚之人,定也与郑同知起了冲突,成了对方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
她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另一个敌人在哪儿了,她闭着眼睛往河边跑,听声辨位,感觉差不多到河边了。
她正准备不顾一切跳下去救人的时候,旁边突然响起噗通一声,有人先一步下水了,而后一双手一把拉住了她。
“谁?!”她厉声问。
“是我,宋暇。”贺云琛冷硬的声音传来,瞬间叫江婷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贺云琛的人终于来了,钟叔有救了。
她眼睛痛得要命,火辣辣的,眼泪狂飙,不知道对方到底用的什么药。
也怪她自己太轻敌了,她前世的敌人大多是丧尸,攻击性强但哪里会有人类这样的花花肠子和下三滥招数。
“人救上来了!”有人在不远处喊道。
江婷想抬手摸眼睛,贺云琛抓着她的手道:“别动。”
他用湿帕子轻轻给她擦拭着眼睛,道:“多流点泪,把药粉冲出来。”
江婷闻言,只能拼命回想,把上辈子最悲惨的事都回忆了一遍。
贺云琛则不停地用干净帕子给她擦拭,慢慢的,疼痛感淡了一点,她终于睁开了眼,但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只能看清一些影子。
“多谢。”
她道了谢后,赶紧跑去看钟叔的情况,见钟叔浑身湿淋淋的,面容憔悴,但好在呼吸已经平稳。
贺云琛走过来道:“那个人抓住了吗?”
站在钟叔旁边的亲兵道:“回指……会抓到的!两个兄弟已经追去了。”
贺云琛淡淡向江婷解释道:“这是我在营中的兄弟。”
亲兵连忙尬笑了一下。
江婷点点头,吸了口气,道:“是郑同知,他想把我迷晕,栽赃我把钟叔推下了水,一石二鸟。”
想到这里,她就气得牙痒痒。
而亲兵则是不停地打量着江婷,方才他和指挥使可是看到了,江婷是如何闭着眼睛将一个人一击即毙的。
这时两个亲兵抓着那个逃跑了的人回来了,正准备毕恭毕敬禀告,又想起贺云琛如今伪装的是斥候的身份,便直接道:“抓住这孙子了,是郑同知的亲兵。”
贺云琛点点头,道:“带着他和那具尸体去找指挥使大人复命吧。”
三个亲兵,一人背着钟叔,一人提着郑同知亲兵,一人拖着尸体,火速地离开了。
江婷想揉眼睛,又不敢,只能虚着眼睛看着贺云琛,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她才有空问:“你怎么在这儿?”
总不可能监视她的就是贺云琛本人吧?
那自然不是。
只不过是因为最近他查出了许多郑同知贪腐的证据,发现火头营管事儿钟叔也参与其中,他便派人把钟叔也盯住。
今晚钟叔被带走之时,他就已经收到消息了,带着人赶来时,才恰好遇见了监视江婷的人。
但这些事他肯定不能和江婷说的,他想了想,正要说话,突然远处有一行人打着火把来了。
是半夜巡防的士兵。
“你们两个!大半夜的在河边干嘛呢!”
【📢作者有话说】
郑同知马上下线,女主上位记开启
第39章 糯米蒸排骨
◎这是给我一个人做的吗◎
入秋之后天黑得早, 士兵们也不爱下水洗澡了,是以营中就有了禁令,除了巡夜的士兵和受到召见的, 其他人是不能到处乱跑的,更别说跑来河边了。
江婷和贺云琛站在原地, 众目睽睽之下, 跑那是跑不了的,两人对视一眼, 江婷低声道:“见机行事。”
贺云琛颔首。
巡夜的士兵们跑了过来,瞧了瞧江婷, 又瞧了瞧贺云琛, 举起火把对着两人的脸照着。
火把晃动,江婷本就眼睛疼, 只能闭上眼扭过了头。
但这动作落在了其他人眼里, 那就是她害怕了, 弱小可怜无助地往身边的贺云琛方向寻找依靠。
这两人大半夜的在河边鬼鬼祟祟, 肯定有奸情!
领头的巡夜兵道:“你们两个在这儿做什么?不知道营中禁令吗?”
他看看江婷, 又看看贺云琛, 咦,这两人长得不赖嘛, 这个子矮点的怎么眼睛还红红的, 一副哭过的样子。
此刻, 他自动脑补出了一场狗血大戏。
“站住,离远点。”贺云琛上前挡住巡夜兵打量的目光, 伸出手, 长指一抬, 将火把逼退。
巡夜兵没想到贺云琛力气这么大, 火把差点掉下去砸了自己的脚,吓得他赶紧拿稳,但仍然坚定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干什么,你站好了!快说,你们半夜在此作甚?”
江婷揉揉眼睛,道:“看月亮。”
众人抬头,只见月亮恰好被乌云遮住了,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江婷:“……”
这时,在众人还在抬头望天的时候,贺云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其中一个巡夜兵的肩膀,将其双手反剪在背后,咔嚓一声,卸了对方两条胳膊。
“啊——!!!”被抓的人暴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声,整个人痛得脸色一白,差点翻着白眼厥过去,双腿一软跪了下去,跪到一半却发现自己被贺云琛单手拎着。
“你……你……”此人汗出如浆,腿直打摆子,抖若筛糠,惊恐万分。
贺云琛早就注意到了此人,当巡夜兵队伍过来的时候,别的巡夜兵都是盯着江婷二人,只有这人脸色一变,反复往河边看,神色慌张。
这人定是故意将巡夜兵引过来的,好将“江廷推了钟叔下河”一事坐实。
其他巡夜兵都吓傻了,“反了反了!你二人半夜违反禁令在此鬼鬼祟祟,还敢动手打巡夜兵!”
领头的人唰的一下将长·枪对准贺云琛和江婷,其他巡夜兵也照做。
瞅着眼前的十几根长·枪,江婷扶额,看了一眼贺云琛,用眼神询问他怎么解决。
贺云琛手一松,手里的人摔下去,哎哟哎哟地躺在地上惨叫。
而后他摸出一块斥候营的令牌来。
身为斥候,很多时候需要随机应变,见机行事,先斩后奏,是以在执行任务时,他们会带上这块牌子,其他士兵见了,要给他们行方便和配合。
“我们二人在执行张佥事的密令,你们也要阻拦吗?”
张佥事便是斥候营的统领,与其他擅长领兵打仗排兵布阵的武将不同,他出身于暗卫组织后投身军营,可杀人于无形,乃营中人人敬仰害怕的存在。
而斥候营,也是军营里除了武将们,地位最高的大营。
巡夜兵脸色瞬间变了,慌乱不已,拱手道:“是小的有难不识泰山,请大人恕罪。”
贺云琛摆摆手,“把此人留下,你们走吧。”
巡夜兵们赶紧提着枪扭头就跑,生怕慢了一秒破坏了斥候们执行的任务,那他们绝对会被张佥事吊起来打五十军棍。
而地上那人在听闻贺云琛斥候身份时,便知道背后的事定然已经被指挥使知晓了,他小命难保,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江婷抱着胳膊,意有所指地笑道:“看不出来嘛,你还挺威风的,还以为你真是一个普通小兵呢。”
在面对江婷的时候,贺云琛收起了自己身上的那股凌厉之气,又恢复了“宋暇”的感觉,他掸了掸衣角,“斥候营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江婷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身手很好?”
贺云琛把地上那人提了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江婷一听乐了,点点头,“是,那你肯定也有很多秘密。”
贺云琛一怔。
“但我懒得管别人的闲事,走了。”江婷当先抬脚,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折返回去把自己躺在草丛里的短刀捡了回来。
她踢了踢那个晕死的人,“又多了一个人证。”
贺云琛道:“你先回去歇着吧,我会带他去见指挥使。”
“你们斥候营是直属指挥使大人的,那你知不知道大人会把郑同知怎么样?贪腐的证据收齐了吗?”
贺云琛摇摇头,“我哪知道,我只是一个新兵。”
江婷:“哦~”
贺云琛瞥眉,“你眼睛还疼不疼?”
江婷眨了眨眼,“还有点,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她走了几步,突然想起贺云琛也是个病号,既然人家都关心她了,那她应该礼尚往来一下吧。
所以她问道:“你胸口的伤没事吧?”
贺云琛:“没……嗯,有一点。”
“有一点什么?裂开了?”
“嗯……”
江婷拍了下头,“害,今儿这恩情我记下了,你想吃什么,我明儿给你单独做,做跟其他伤兵不一样的菜。”
贺云琛一边走一边认真地思考了起来,“红糖糍耙。”
江婷:“就这?”
贺云琛肯定道:“对。”
他今天下午有事,忙完后才知道火头营今天卖的是什么吃食,偏今天肖丞有任务出营出了,其他亲兵根本不知道自家大人在惦记什么,自然就没人给他留一份红糖糍粑了。
江婷笑道:“好,还剩点糯米,明儿给你单做,但是中午太忙,只能等晚上了。”
她在心里摩拳擦掌起来,明天一定要做顿丰盛的饭菜给贺云琛,今天若不是他及时赶到,钟叔就没命了,郑同知的奸计就得逞了,甚至无辜的周东和彭千户都可能被牵连。
她越发觉得靠美食来亲近贺云琛是个不错的选择,看看,投资回报率多高啊。
走了一段路后,两个人在路口分别。
“走了,你注意身体啊,明天吃晚饭时老地方见。”
贺云琛矜持道:“嗯。”
江婷背对着他抬起胳膊挥了挥,大步地离开了。
待江婷走后,贺云琛的神色才彻底冷了下来,冷声道:“回大营,召两位同知,四位佥事来议事。”
隐藏在黑暗中的亲兵连忙应道:“是!大人!”
……
江婷身心俱疲地回了营帐,谢宁等人谁也不知道她出去短短半个时辰,竟然有一个倒霉鬼命丧于她手里。
她从来不是个手软的人,谁威胁到她了,她只要找到机会了,就会永绝后患。
这次贺云琛最好是把郑同知弄下台,否则她会考虑一下,要不要去把郑同知给暗杀了。
谢宁本来已经躺着昏昏欲睡了,听闻门帘被掀开的声音,他睁开眼,翻过身来瞅着江婷,“江婷,你回来啦,彭千户找你去干嘛呀?是不是又有哪个大人要办生辰宴了?”
江婷摇摇头,笑了下,“嗯,我拒绝了,最近事儿太多,忙不过来。”
“拒绝了,哦,有点可惜,办生辰宴应该更赚钱诶……”
江婷含糊应了两句,找出干净衣服来,准备去洗澡房换了,虽然方才已经洗了澡了,但身上被撒了好多药粉,让她很不舒服。
临走前,她又把梳子揣上了,因为头顶上也有药粉。
在澡房里,她把头发解开,仔细梳了梳头,把药粉抖掉,又用冷水洗了脸,擦了擦身子,穿上干净衣服,感觉浑身神清气爽才端着盆子走了出来。
只是刚走到澡房门口,她脚步一顿,因为秦玦居然从旁边的路上走了过来,刚好和她撞见。
她习惯了晚上睡觉时不用裹胸布,披散着头发,早上天刚亮的时候再去澡房收拾,反正她胸平,黑灯瞎火的别人也发现不了什么。
但此时秦玦手里提着一盏小灯笼,那是他们起夜时候才会用的。
“江廷?你回来了。”秦玦似乎愣了一下,笑容温和道,“我去解手的。”
江婷不觉有异,毕竟他俩床位挨着,都在一间屋子里睡了几个月了,谢宁几人光膀子光·腚子啥的样子她都看过。
有时候她想她要是穿到男人的身体里,绝对会适应得很好。
“是啊,走了会儿路觉得有点热,又换了身衣服。”
秦玦眼神落在她脸上,在昏暗的小灯笼的映照下,加上披散的头发,使得江婷原本很英气的五官柔和了不少,整个人瞧着……
瞧着很像个姑娘家。
秦玦被自己这想法惊住了,连忙挪开视线,耳根子有点红,“你用的冷水?”
江婷不在意道:“哦,是的,没事,也不是很冷。”
夜风吹来,她搓了搓膀子,“赶紧回屋吧,我又觉得还是怪冷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营帐,谢宁已经打起了呼噜,何敬也睡着了。
江婷轻手轻脚爬上床,背对着几人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只露出一个后脑勺。
秦玦吹熄灯笼也躺下了,只是他闭上眼睛,免不了回想起江婷方才的样子。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江婷的背影,拧起了眉头。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还没到起床准备早食的时间,营帐外面就有人叫道:“我的个亲娘诶!都起来!别他娘睡了!”
“铛铛铛——”一阵敲锣的声音传来,魔音穿耳,江婷瞬间从床上挺尸而起。
“怎么了,发生啥了……”谢宁被吓得差点摔下床去,何敬眼疾手快,闭着眼睛伸手一下把他捞了回来。
“哎哟吓死我了。”谢宁摸着自己的小心脏,跳下床跑出去看,见火头军们都三三两两起床了。
江婷几人也迅速套上衣服扎起头发。
“怎么了,发生啥事了?”
“不知道啊,睡得好好的。”
火头军们聚集在一起,睡眼惺忪。
只见提着锣的人叫道:“你们瞧,营外面是什么人?”
大家纷纷看去,见一排排身着甲胄的士兵手持长·枪,将火头营给团团围住,一只耗子都别想溜出去。
一大早看见这情况,火头军们都吓懵了,这什么架势?
“他们好像要,要抓我们去蹲大狱一样。”谢宁腿肚子直抖。
江婷摸了摸下巴,心里有了猜测,想必贺云琛昨晚连夜升堂了,今早就直接派人围了火头营彻查。
“没事,咱们又没犯事儿,怕什么。”她拍了拍谢宁肩膀以示安慰。
秦玦和何敬则是面色凝重,两人在军营里待的时间长,自然看出来,能摆出这架势的,事儿绝不会简单。
但他们火头营一向循规蹈矩,能犯什么事儿?
这时周东走了过来,沉声道:“刚去找钟叔,发现他一夜没有回来。”
“什么?”周围几个火头军闻言惊呼起来,“钟叔去哪儿了?”
周东摇头。
江婷面色如常,道:“先等等吧,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很快天就亮起来了,一行人走进了火头营,从他们身上的服饰可以判断,这几人是武将。
为首的正是斥候营的统领张佥事,毕竟涉及到从三品的指挥同知,以及营中很多的人,事关重大,贺云琛便把此事交给了他查探。
他身后跟着几个斥候以及贺云琛的亲兵,这些人进来二话不说,直接向一些营帐走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几年采买的所有账本,伤兵营加餐和全营加餐的账本,收据,以及钟叔和另外两个管事儿的营帐。
火头军们被士兵们归拢到一起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江婷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从钟叔的营帐里翻出一些东西,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莫非钟叔也……
她苦笑,对啊,钟叔也参与到了贪腐中才是合情合理的,不然就凭郑同知是完成不了的,火头营里必须有人和他配合才行。
甚至于周东等采买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很多事,只是大家都没说出来罢了。
钟叔知道郑同知很多事,郑同知想杀他灭口,嫁祸给江婷,想趁机把江婷这个刺头儿也处置了。
很快,一堆东西摆在了张佥事面前,几个斥候迅速翻看着,火头军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没过多久,张佥事动了动手指,几个士兵迅速上前,将小厨房管事儿双手反剪,押住肩膀就往外拖。
小厨房管事儿惊恐大叫:“大人!大人!我是冤枉的!大人——呜呜呜……”
他的嘴被布堵住,很快就被拖走了。
一时间,火头军们人人自危起来。
好在,张佥事似乎并不是来查到底谁贪腐了,而是早就有了人选,今天是来拿证据的,且他也没打算把所有人都一网打尽,只抓走了一个小厨房管事。
“好了,你们该准备早食了,火头军总管事儿一职,暂由粮仓管事代劳吧。”
张佥事说罢就准备领着人离开。
这时,周东鼓起勇气叫道:“大人……钟叔他真的……”
张佥事回过头来,语气凉凉道:“是,也不是。”
说罢一群人哗啦啦地离开了。
天色不早了,尽管火头军们还没从方才的事中反应过来,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开始做早食,只是都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会不会连累到自己。
吃罢早食,江婷照样领着人去伤兵营点菜,而贺云琛不在伤兵营,看来他来伤兵营想要查的事已经查清了。
江婷看着那空荡荡的床位,想起前几天他坐在那儿,抬起头问她:
“江廷,你不记得我了?”
“你能不能给我多做一个菜?”
“我会付钱的……”
这指挥使还怪可爱的,她笑了下,不过以后就不会在这儿见到他了。
点了菜之后,回到火头营又是一阵忙碌,尽管钟叔不在,但火头军们还是按平时的安排忙活着,粮仓管事硬着头皮担任起了大厨房和小厨房的管事,指挥着他们把饭菜准时备好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火头营终于陆陆续续收到了一些消息,不光是火头营,整个贺家军营的将士都被指挥使这次雷霆行动震慑住了。
昨天半夜,指挥使亲兵和张佥事亲自拿人,将郑同知及其一干党羽抓获,郑同知反抗,但很快就败下阵来,他叫嚣着自己是朝廷命官,圣上亲封的从三品大员,不可能被贺云琛军法处置。
贺云琛也没打算那样做,叫人带上人证物证,押送一干人等前往边城,交给神威大将军定夺,查清罪责后,再送回京城发落。
而钟叔作为火头营总管事儿,虽然是受郑同知胁迫才帮其贪污采买和加餐的银钱,且事后积极将功补过,交代了所有的事,但功过不能相抵。
考虑到他年事已高,在贺家军待了快三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以贺云琛便罚了他二十军棍,将他逐出军营。
钟叔受刑时,所有火头军都去看了,他们眼含热泪,哽咽万分,不敢相信平日里老实敦厚的钟叔会落得如此下场。
但江婷知道,贺云琛已经算手下留情了,二十军棍下去,一般不会残疾,修养半年会好,逐出军营后,钟叔可以回到自己的家里去养老,贺云琛并没有查处他的房子和财产。
钟叔被自己的儿子用牛车接走了,临走前,他用浑浊的眼睛看着来送行的火头军们,勉强笑道:“哭什么,都别哭,钟叔累了,想先回家颐养天年了。”
“钟叔,我们舍不得你。”
“你走了我们火头营怎么办啊?”
钟叔转动眼珠子,看向江婷道:“以后卖吃食的事儿就交给你了,别停下,咱们营里需要它。”
卖吃食可以给火头军们加餐,可以给他们分红,这是钟叔当初极力促成的事,就为了给火头营留下什么,他早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逃不过。
江婷点点头,道:“好,您放心吧,保重。”
“钟叔……保重啊!”
“钟叔,呜呜呜,你要照顾好自己!”
牛车出发,晃晃悠悠地走远了,火头军们这才收回视线,神情颓废地往回走。
江婷也有点感伤,想起自己第一天来火头营时,还是钟叔把她从新兵营带过来的。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早就习惯了离别,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回了火头营后,下午没什么事做,江婷便开始给贺云琛做吃的。
还剩一些糯米,她先把糯米饭蒸上做糍粑,剩下的想了想,准备做个糯米蒸排骨和糯米珍珠圆子。
用自己的铜锅把糯米饭蒸好后,让谢宁帮忙拿去舂钵里舂,自己则先把糯米用水泡上,将排骨清洗干净,用盐巴酱油白酒葱姜蒜腌制上。
这几斤排骨是她从粮仓管事那儿花了一百多文买来的,如今营里气氛沉重,再没人敢白吃白花,每一块肉都要算清楚。
她又买了几根胡萝卜和猪肉,将其剁碎,放入调料混合搅拌腌制上。
这时谢宁回来了,大碗里装着一坨舂好的糍粑和一碗黄豆粉。
谢宁道:“咱们昨儿不是吃了糍粑了吗,怎么今天又弄这个?”
江婷道:“我给我朋友准备的呢,给你们准备的是另外的,等会儿就下锅了。”
谢宁撇撇嘴,“是不是又是那个姓孔的朋友啊?”
他听江婷说起过自己在新兵营时认识的好友,是一个叫孔霄的人。
江婷道:“你猜?”
谢宁哼了声,“你把人家当朋友,人家已经有新的朋友了。”
江婷一挑眉,“此话怎讲?”
谢宁道:“我看见的,上次孔霄来火头营找你,我见过他,前几天又看见他跟另外一个人走在一起,那个人还挺有名的,最近风头正盛,听说这人在上次与北戎军的大战中,斩杀了十个敌人呢,马上就要升为小旗了,很少见升职这么快的。”
江婷知道他说的是赵轻鸿。
这也正常,谁让人家是原文男主。
她笑了笑,“行啦,不是做给孔霄的,看你这语气酸的哦,不知道还以为你喝了一缸醋呢。”
谢宁眨巴眼,“难道你有新的朋友了?你看看你,你这个人,你怎么这么会招蜂引蝶啊,那我以后还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
江婷哭笑不得,“招蜂引蝶不是这么用的。”
她掐了一把谢宁的脸,“是是是,谁能比得上你啊,快来帮我做饭。”
谢宁哼了声,这才去帮她烧火。
把泡好的糯米里加点酱油和葱花,腌制好的排骨裹上糯米,摆在盘子里上锅开始大火蒸。
再将剁碎的猪肉胡萝卜肉泥搓成团子,裹上糯米也上锅蒸。
丸子蒸小半个时辰,排骨一个时辰左右就出锅。
谢宁笑道:“嘿,这两个菜简单,我要学!”
江婷把菜放进食盒里,笑道:“我先去送菜了,回来再教你。”
她提着食盒来到伤兵营外,等了一会儿,才见贺云琛从另一条路走了过来。
他见到她,顿了下,解释道:“我那个……去外面走了走。”
江婷道:“嗯,你的伤没大碍吧?”
“没有。”
“那就好,来,看看我今天给你准备了什么。”
贺云琛在她准备的马扎上坐下,报上自己昨天点的菜,“红糖糍粑?”
江婷笑眯眯道:“是的,但一个菜哪儿够,看,糯米蒸排骨,糯米珍珠团子。”
经过大火蒸了一个时辰的糯米已经不复原本的白色,而是吸收了酱油的颜色变得微褐,每一粒米都软软黏黏地紧贴在排骨上,从米粒之间还能窥见里面软烂脱骨的排骨肉,葱花点缀其间,一打开盖子香味就直往贺云琛的鼻子里跑。
糯米珍珠圆子和蒸排骨味儿闻着类似,但看着更可爱,圆鼓鼓的,像一个个沾了米粒的汤圆,刚好一口一个。
贺云琛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江婷做的菜总是这样,每次都让他惊喜,仿佛永远吃不够吃不腻。
“来,尝尝。”下一瞬,一双筷子被塞进他手里。
“好。”
他执筷子正要夹起一块排骨,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抬眸看着她。
江婷不解,“看我做什么?”
贺云琛缓缓道:“这,是给我一个人做的吗?”
【📢作者有话说】
江婷:你想多了,至少给三四五六七个人做的吧。
第40章 升职加薪了
◎凭什么我不能吃?◎
听见贺云琛这样问, 江婷下意识在心里道:当然不是。
因为她一共蒸了三大碗糯米排骨,贺云琛这里送来了一碗,另外两碗留在了营帐里给谢宁他们吃。
真要对比一下的话, 只能说贺云琛一个人吃得最多吧。
但她江婷何许人也,怎会让贺云琛轻易看出自己的想法, 几乎是瞬间, 她就一脸真诚地回道:“是啊,专门给你做的呢。”
贺云琛信了, 虽然他脸上没什么变化,但内心小小地满意了一下, 甚至破天荒地问江婷:“你吃了吗?”
“还没。”江婷信口胡诌起来:“饭菜刚出锅, 我就急着给你送来了,一来呢是因为趁热才好吃, 二来呢不想让你久等, 毕竟你昨晚帮了我大忙, 要不是你, 我现在兴许就被郑同知冠上了杀人犯的罪名了, 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所以呢,这顿饭一定要让你吃得满意。”
她把盘子端出来, 扬着一脸让人无法拒绝的笑容, 道:“喏, 你昨儿点的红糖糍粑,等你吃了我再回去吃。”
贺云琛虽然是个从小就听惯了夸奖和好话的人, 但江婷这番话还是说得他心里很舒服, 他有点不自在道:“就是凑巧而已。”
他夹了一块红糖糍粑放进嘴里, 慢慢吃了起来。
不远处的一座草垛后面, 两个亲兵小心地探出半个头,表情复杂地对视一眼,“大人不是离开伤兵营了么,为何还要来吃这火头军做的饭菜?”
“不知道,大人怎么不直接让这火头军给他单做?等等,这火头军,有点眼熟啊,她是不是就是那个江廷?”
“我瞅瞅,还真是,昨夜大人还亲自带着人去河边救了他和火头营前任管事儿,你说会不会……”
“你快闭嘴,想什么东西呢。”
“你说我?难道你没这么怀疑?”
“我没,我就瞅着那几个菜铁定好吃死了,你看大人吃得多香……”
“切,我就看出这个火头军是个会来事儿的,你瞧他那张脸,笑那样儿,把大人哄得多服帖。”
“你这是嫉妒人家吧,谁叫你长得不好看……”
江婷大刀金马地坐着,想跷二郎腿,犹豫了一下忍住了,随口打听道:“你是斥候营的,可听说了指挥使他们决定怎么处置郑同知吗?”
贺云琛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这才不急不缓道:“按朝廷律令和贺家军军纪,轻则贬为庶人,流放岭南,重则秋后问斩抄家。”
江婷摸摸下巴,“这么严重,他到底贪了多少?”
贺云琛耐心解释道:“也没多少,他是从普通士卒升上来的,年轻时是贺老将军的亲兵,直到前任指挥使去世后,才到了指挥同知的位置,掌管后勤两年左右。”
说罢他继续吃起饭来。
这糯米珍珠丸子外面是软糯的,里面的肉馅和胡萝卜碎葱花混合,吃起来略有点脆脆的口感,鲜美的汤汁从里面流出来,与米饭融合在一起,口感十分丰富。
他几乎一口一个,慢慢品味,专注得像是在处理重要的军务。
“啧啧,才两年,就被薅下去了,晚节不保啊。”
江婷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在他旁边踱步,感叹道:
“若我是他,我就把那倒卖的活儿从巡防军手里抢过来,自己干,我也不卖那么高价,进价十文我卖个十五文吧,将士们乐意买,我也有得赚,比这偷偷摸摸克扣加餐的银子轻松多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贺云琛停下筷子,似乎觉得她说的十分有趣,不禁问道:“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江婷看向他,“什么?”
“你说的这事儿,首先得要指挥使点头才行。”
江婷一怔,打量他两眼,笑起来,“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贺云琛并不知道自己的马甲早几百年前就掉了个精光,只觉得江婷方才说的话有几分可行性。
营中有卖日用品的地方,但一向都是些质量差却卖得贵的东西,且种类很少,这才让将士们不得不从巡防军手里买从边城和镇上倒卖来的。
他既然有心整治后勤,不若就先从这一块试试。
但江婷方才也只是简单设想一下,毕竟她进军营才几个月,还不敢肖想什么管事之位,能让她在火头营卖吃食就不错了。
她算了下,三天卖一次吃食,一次能赚百来文,盖一栋房子至少十两银子,那她只需要努力一年多就能攒够钱了。
过了会儿,贺云琛把食盒里的东西吃完了,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道:“我明日就要出伤兵营了,日后你就不用给我送……”
江婷迅速接口道:“不用送来这儿了是吧?好的,那我送去斥候营?”
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怎么能这么放他走,现在他只答应了带她出营,若是仅限于此,她前面的努力不就有点浪费了?
贺云琛内心有点纠结,但理智告诉他,他已经借着养伤的名义,放纵了自己一些时日了,不可再继续这样下去。
一个号令军队的上位者,一个驻守边关的指挥使,一个贺家悉心培育出来肩负重任的继承者,要懂得隐藏自己的真实欲念,哪怕只是食欲,他不能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于人前,他不能再与江廷来往过甚,不能再只顾着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但下一秒。
江婷:“哦我知道了,你后面会很忙是吧,要不每三天送一次?”
贺云琛:“……好吧。”
待江婷提着食盒走远了,贺云琛才蹙起眉头,捏了捏自己额角,轻叹一声。
……
江婷回到火头营时,天色已经擦黑,火头军们正在收拾厨房打扫卫生。
之前的粮仓管事、如今的火头营暂代总管事儿梁叔一会儿跑去指挥小厨房的火头军,一会儿跑回来安排大厨房的事,一会儿又忙着指挥人去收粮仓外面晾晒的粮食,忙得晕头转向,生无可恋。
周东几个资格老点的火头军也出来帮衬着,这才让火头营的事情不至于乱了套。
“江廷,你去哪儿逍遥去了?”周东一见江婷提着食盒回来,立马走了过来,埋怨道,“你小子,一下午不见人影。”
江婷停住脚步笑了笑,“怎么了东哥,你看你脸都皱成苦瓜了。”
“还笑,我每天忙着采买的事儿就算了,现在还要被抓壮丁来看管粮仓的活儿。”他叉着腰,感叹道,“钟叔这一走啊,我还真不习惯。”
江婷点点头,“是的,不知道新的三位管事儿什么时候才能上任。”
周东嘿嘿一笑,“你老实说,你想不想当小厨房管事儿?”
江婷看向他:“我?我才进火头营几个月呢。”
“哎呀,你就说你想不想,我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我想安排你去小厨房打杂,结果没去成,现在可是有个大好机会摆在你面前,去了就是管事儿,那吃香喝辣的不必说了,这油水嘛……”
周东搓了搓手,“肯定是整个火头营独一份的。”
江婷道:“如果真有你说那么好,那我肯定想去啊,但……你不是说小厨房里的人都是关系户吗?怎么也轮不到我啊。”
周东道:“你现在也是关系户了啊,你不是跟肖丞关系好嘛,肖丞现在又得指挥使大人器重,你若是有这个想法,我去帮你找肖丞说几句。”
江婷闻言沉思起来。
小厨房管事儿毫无疑问是个肥差,再加上她好歹和指挥使建立了那么一点革命友谊了,若是再让肖丞撮合撮合,似乎拿下这个位置并不是难事儿。
当上小厨房管事,并不是说她就可以贪腐银钱了。
她可以通过给武将们做饭,让武将们知道她的手艺,如此一来,会有更多武将请她帮忙办生辰宴,或是开小灶,这样的话赚钱速度就快了。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想出军营的话,可用的借口也更多了。
“好,那就多谢东哥了,改日请你和肖哥吃饭。”
周东笑道:“客气什么,等着,等会收工了我就找他去。”
江婷扬了扬食盒,道:“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我还没吃饭的。”
周东摆摆手,“去吧去吧。”
江婷回到营帐时,谢宁几人已经吃过了,并把她的饭菜用热水温着的。
今天下午,火头营里的人纷纷猜测谁会成为新的管事儿,谢宁他们也不例外,见江婷回来,便拉着她一起讨论。
“反正不管是谁,别是事儿精就好。”谢宁抱着被子,摸着肚子,“糯米吃多了是不是不好消化啊,我总想打嗝。”
秦玦笑道:“是啊,糍粑也是糯米的,两个菜里面也有糯米,你一个人吃得最多。”
谢宁哭丧着脸,“好吃嘛,都怪江婷,做那么多吃的,还做那么好吃。”
江婷挑眉,把饭菜端出来,“那你下次别吃。”
秦玦伸出手,轻柔地给谢宁揉着肚子,“我觉得可能是东哥成为管事儿,毕竟他舅舅是千户,他又在火头营待七年了。”
谢宁点头,“很有可能,但东哥那个人,能当好管事儿?”
江婷忍不住道:“你们……就没想过我吗?我也有可能啊。”
谢宁和秦玦齐刷刷看向她。
谢宁突然大叫一声坐起身来,“江廷!你说真的吗?!”
江婷被他吓了一跳,抱住自己的碗,“我说有可能,你别激动。”
谢宁眼睛发亮,兴奋道:“对呀,我们怎么没想起你来呢,虽然你到火头营才几个月,但是大家都服你呀!”
秦玦皱着眉头,犹豫道:“但管事儿是由上面的大人们安排的,主要看入营年限……”
一般来说,在后勤里混的,只要你没犯什么错,资历上去了,位置就会慢慢往上升,郑同知就是如此。
江婷笑了笑,“我就是试试,东哥说帮我去找肖丞问问。”
“那可太好了!要是你成了小厨房管事儿了,我们是不是就能跟着吃香喝辣了?”谢宁已经高兴地在床上翻滚了起来。
江婷唔了声,心里也有点期待,“应该是吧。”
次日上午,江婷正在大厨房里忙着给伤兵营的加餐,周东便神神秘秘地进来了。
他今儿没跟着去采买,因为实在太累了,再去要累死了,所以休息一天。
“江婷,来。”
看见周东在一边招手,江婷把手上的活儿交代了下,走过去道:“东哥,成了吗?”
周东自信道:“你东哥出马,还有不成的道理。”
“肖哥怎么说?”
“他说昨晚已经旁敲侧击地把意思传达给指挥使大人了,看大人的样子,并不反对此事。”
江婷心说贺云琛敢反对的话,她就把给他准备的菜减半。
周东拍着胸脯让她放心等着吧,估计今天就有结果了。
果然,在下午的时候,几个指挥使亲兵来了,其中就有肖丞。
他们拿着一份挺正式的文书,把火头营的人聚集起来站在空地上,而后开始念关于火头营新任管事儿的任命。
总管事儿兼大厨房管事自然由梁叔顶上,但有点令人意外的是,小厨房管事儿,任命的是原来的小厨房掌勺之一,而非江婷。
江婷眸子微动,虽然有点失望,但也很快接受了,毕竟她确实没在小厨房待过。
周东和谢宁等人眼神一变,纷纷看了过来,有询问,有不解,还有不甘。
周东瞪着肖丞,肖丞回了一个无奈的眼神,用口型说着:等会。
待亲兵们把任命文书给新任的小厨房管事儿后,就接着念下一个粮仓管事儿的了。
“指挥使大人有令,命火头军江廷,接任火头营粮仓管事一职。”
江婷一怔,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粮仓管事一职,怎么会跑她头上来了?
贺云琛在搞什么鬼?
难道他会错了意,以为她想当的是粮仓管事?
“江廷。”亲兵将文书交给她,她只能赶紧接住。
待亲兵们一走,谢宁等人围了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可惜还是该恭喜。
这粮仓管事,并不是个什么好差事。
第一,几乎没有油水。
第二,枯燥无聊,平日里主要是将朝廷运送来的粮草归纳整理,每天记录火头营消耗的粮食数量,检查粮草有无潮湿发霉,时不时把粮食弄出来晒一晒。
还要肩负捕鼠达人的职责,每天打耗子,除蟑螂。
第三,责任重大,粮草和武器是军营的命脉,而古往今来,敌军火烧粮草的事屡有发生,有时候甚至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所以,守卫粮仓的人要随时保持警惕。
江婷回想了一下,自己没有哪里得罪过贺云琛啊!
难道是因为她的身手太好了,让贺云琛觉得她当火头军大材小用了,所以在火头营里给她找了一个最需要身手的差事吗?
原来的粮仓管事梁叔,曾经就是一位总旗,身手不说多好,那也是上过许多次战场的人,一个打三个没问题。
“肖丞!你给老子过来!”周东叫了一声,丝毫不给自己这个已经是指挥使亲兵的发小面子。
肖丞假装淡定,轻咳一声,“老周,别激动啊,有话好说。”
“说个屁,你解释解释,江婷那么爱做饭,怎么让她去管粮仓去了?你是不是把我昨晚说的意思传达错了?”
肖丞连忙道:“绝对没有啊!我真说的是江婷想管小厨房啊!”
谁知道早上起来指挥使大人就变卦了啊!
他看了眼江婷,很想知道江婷和指挥使之间闹啥了。
谢宁道:“那江婷以后不能做饭了吗?”
肖丞叫道:“当然可以啊!大人说了你们可以继续卖吃食。”
这时梁叔听闻动静走了过来,笑道:
“其实粮仓管事平日里的活儿挺轻松的,毕竟粮草几个月才送来一次,登记造册,过称,晒粮食收粮食这些活儿都有下面的人去办。
且上次粮草库差点被烧,指挥使大人也未曾怪罪过我们,相比之下,小厨房管事儿就忙多了。
老实说,像我这种喜欢清净的人,还挺喜欢这个位置的。
对了,恭喜你啊,江廷,成了火头营的管事,每个月就有三天休假时间了,但你得提前把营里的事儿安排好,军饷也涨到了二两银子每个月。”
谢宁嘀咕道:“可是,可是……”
可是就是没有小厨房管事儿好!指挥使大人是不是偏心,故意和江婷过不去啊。
秦玦连忙道:“既然大人都这样安排了,那就自有他的道理。”
他可得赶紧拦着谢宁,免得他等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秦玦看向江婷,却发现江婷神情淡然,甚至露出微微的笑容来。
因为她在刚刚短短的时候里,突然想通了什么,她突然觉得,粮仓管事这活儿也挺不错。
“谢谢梁叔,以后我有什么不懂的,还得麻烦梁叔多多指教。”
梁叔笑道:“甭客气,对了,你以后可以单独住一间营帐了,你看你要不要搬……”
谢宁猛地看向江婷,连秦玦都脸色一变。
“江廷……你别走。”谢宁眼巴巴的,眼睛都红了。
秦玦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也透露出和谢宁一样的意思来。
江婷在心里纠结了一下。
虽然有独立的营帐意味着她平日里生活可以方便很多,但也意味着她要和谢宁等人分开了。
谢宁和秦玦以及何敬,是她来了火头营后最亲近的几个人,若她搬出去,就算以后同在火头营,但各自负责不同的事务,早晚关系会淡了。
她在这个世界没什么朋友,且她觉得现在的四人间也没太多不方便的地方。
再说了她现在每个月有三天的假期,等有自己的房子了,她再好好享受一个人的世界吧。
是以她揉了揉额头,笑了笑,“我不走,别哭。”
谢宁瞬间破涕为笑,“真的?”
“真的啊。”江婷无奈,看向肖丞道,“肖哥,我什么时候上任?今天吗?”
肖丞点头,“对。”
但周东还是有点忿忿不平的,“没事,江廷,咱不去小厨房,靠卖吃食你的手艺照样能让整个军营的人都知晓!”
肖丞安慰道:“这不是更好嘛,去了小厨房,说不定还没那么多时间准备吃食了呢。”
梁叔叹气道:“唉,以后没有闲下来的日子喽,开工吧,诶——准备做午食了!别搁那儿躲懒了!都到大厨房来!”
谢宁和秦玦等人也赶紧干活去了,谢宁还处于苦哈哈的大厨房打杂岗位,秦玦仍然当他的放羊官。
肖丞也赶紧回去给指挥使复命,周东今天闲着,倒是可以给江婷帮忙。
本来江婷是同时负责伤兵营加餐的,但现在火头军们已经能够很熟练地做出菜单上的几个菜了,所以江婷只需要去监督一下他们干活就行。
下午时间空下来,她就来学着熟悉粮仓里的事务。
整座粮仓非常大,是用石头修的墙壁,木板茅草搭的顶棚,比起其他营帐来说,这才算正经的房子。
大门锁得很结实,共有三把锁,需要三把钥匙同时开启,一把在粮仓管事手里,另外两把在当天值守的火头军手里。
负责看管粮仓的火头军除江婷以外有八个,这八个人轮流值守,使得粮仓随时随地处于有人盯着的状态。
用了两天时间,江婷基本把粮仓管事的事务熟悉好了,这天便又到了给贺云琛送饭的日子。
她提着食盒来到斥候营外等着,没过一会儿,贺云琛便从斥候营里走出来了。
他身着一身黑色窄袖劲装,整个人又高挑又凌厉,在看见江婷的时候,他顿了下脚步,放慢了速度走了过来。
他有点心虚。
因为江婷托了肖丞给他带话,说她想当小厨房管事。
在他心里,江婷无论是厨艺还是能力,当火头营管事绰绰有余,但他却让她去当粮仓管事。
因为他觉得,前任小厨房管事刚因为贪腐被抓,新上任的小厨房管事儿必定要谨小慎微,步步谨慎才行。
而武将们都是火爆脾气,知道了贪腐之事后,对小厨房是没有好脸色的,甚至少不了刁难,他不想让江婷去面对这些。
还有一个原因,小厨房管事儿是很忙的,尤其是在饭点,要将武将们的一日三餐都备好,而粮仓管事在饭点的时候是很闲的。
那样的话,她才会有时间自己做饭。
况且她想要每个月都出营一次,那便只有粮仓管事适合她。
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生气。
江婷笑道:“来啦,有坐的地方不,还是坐马扎?”
看着江婷的表情,贺云琛略微放下心来,道:“跟我进去吧,有吃饭的地方。”
两个人走进斥候营,到了一个棚子下面,这里摆着一些桌子板凳。
沿途的斥候见了他们,皆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一样。
待贺云琛吃罢饭后,江婷便主动开口道:“跟你说个事,我成火头营的粮仓管事了。”
贺云琛心一提,心道来了。
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听见江婷当着他的面骂“指挥使”,那他又该如何应对?
“唉。”江婷叹了口气。
贺云琛不动声色,“叹什么气?”
江婷道:“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差事儿,因为我想去当小厨房管事儿。”
贺云琛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但后来我发现,指挥使大人实在对我太好了!”
贺云琛:“……?”
“因为这个活比起小厨房管事儿来说,真的轻松好多呀,我有很多时间来做饭给自己吃了,还有三天假,还有二两银子一个月,我就有时间出去盖房子了!”
说着她激动地站起来,并把食盒最底下一层打开,里面居然还放着一个油纸包。
“肖丞说指挥使大人喜欢吃我上次做的冷吃兔,我这次又做了一包麻辣猪肉干,走,你陪我去献给他,表明我的谢意吧!”
她眨眨眼,坏笑着看着贺云琛。
贺云琛顿时急了,跟着站起身,试图阻拦,“不行,大人是不会见我们的。”
“那就去找肖丞哥,让他帮忙献上去。”
“肖丞他……他上午有事出营了。”
“没有啊,我刚来的路上还遇见他了。”
贺云琛:“……”
他略略喘了口气,脑门居然冒出一点冷汗。
江婷有心逗一逗贺云琛,谁让他一声不响把她弄粮仓管事的位置上的,不管她后面觉得这职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最开始他违背她意愿的事实。
她坚持道:“走,今天我一定要把肉干献上去。”
贺云琛连忙上前几步,一下拦在她面前。
“等等。”
江婷:“怎么?”
“你这个肉干,我也想吃……要不你把这包先给我……”贺云琛边说边羞耻得直掐掌心。
江婷:“噗。”
她正色道:“那不行,这是我专门给指挥使大人准备的,你不能吃。”
贺云琛:“我……”
他下意识想说凭什么我不能?
但他把话咽了下去。
江婷伸手拍拍他肩膀,轻轻一推,“乖,让路。”
下一瞬,贺云琛突然手抚住胸口弯下腰去,蹙起眉头,“呃……”
江婷一愣:“你怎么了?”
贺云琛磕磕巴巴道:“我,我胸口痛。”
江婷看看自己的手:“哈……?”
【📢作者有话说】
贺云琛:听闻有人叫我黛玉?
江婷:你少碰瓷啊,我可没对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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