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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其实丽姝很舍不得娘,她重生回来,最高兴的事情不是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是改变了娘亲的命运。同时,她也很清楚,小傅氏很爱她,所以为她考虑长远。

    正因为考虑长远,刘承旭并非翰林出身,恐怕这次回京叙职,还得外放。她自己是准备跟着外放的,但是女儿不能跟着她颠沛流离,显然留在京中,留在老太太身边才是最好的,所以丽姝不想也没办法。

    一时,外面又有人跟徐夫人传话:“五姑娘来了。”

    徐夫人这下笑容就不似作伪了,指着外头对众人道:“她昨儿随她爹爹出去城外十里坡看了花灯,因为太晚了,索性今儿一早回来的,说是在庄子上睡不着,我见她精神不济,怕扫大家的兴,让她休息一会儿换身衣裳再来。”

    大家见一穿茜红衫子的小姑娘进来,她一进来就朝老太太和长辈们跟前问福,请完安才又趴在徐夫人的膝盖上撒娇。

    小傅氏和傅氏又拿出表礼来,小傅氏送的是一对缠臂金,这缠臂金是无论胖瘦都能戴,大抵小傅氏也不知晓丽贞生的如何,因此选了这件作表礼。丽姝又知晓,这是小傅氏花银钱置办的,恐怕把压箱底的银钱都拿出来了。

    和小傅氏不同,傅氏随意出手都精妙无比,她拿出来的是一对金镶宝石双龙戏珠手镯,尤其是双龙戏珠的精致程度无不让人叹为观止。

    徐夫人则道:“贞儿,还不多谢你二婶娘和三婶娘。”

    丽贞又再次谢过,老太太也是十分喜欢丽贞,搂着她在怀里一顿揉搓,还吩咐道:“传晚饭过来吧。”

    如此,姨娘们先下去了,姑太太陪着老太太坐一桌,另一桌则是姑娘们的。徐夫人进羹汤,傅氏捧饭,小傅氏安箸,期间还有媳妇丫头布菜,丽姝没有观察到众人,知晓祝嬷嬷说的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因此,只是嬷嬷用饭,反正她早已饥肠辘辘。

    用完饭,又有人端来香茗漱口,丽姝咋舌,这茶昨儿听娘说很是贵,没想到刘府只是用来漱口所用。

    又夫人们在别处用饭,先下去了,小傅氏临走时和丽姝点点头,示意她别怕,丽姝忍不住颔首。

    姐妹们按次序坐下,丽姝观察老太太其实是个老来俏的性子,她身上着家常衫子

    ,头上插一根珊瑚米珠双股钗。

    珊瑚红显得不那么沉闷。

    果然,老太太笑道:“我听说你们都在念书?”

    丽嘉立马过:“爹爹说让我们多读《列女传》《女四书》,认得几个字就足矣。”

    老太太很是赞同:“女子德行第一,才识第二。”

    姐妹们都是点头,老太太并未因为丽婉丽柔是庶出就轻视,当问她们如何打发光阴时,丽婉也是非常标准的回答:“总不过是随着大姐姐做些针黹女红。”

    丽姝心想,这下好了,她们都答完了,自己答什么。

    她不记得前世的自己怎么样回答了,那个时候的她年纪太小了,能够记得的只有一些大事。

    “三丫头呢?我看之前跟着你的那位嬷嬷很好。”老太太意有所指。

    丽姝笑道:“那位是祝嬷嬷,当初我娘亲去莲溪庵烧香,结识了迟女冠,我是听说那位女冠让我娘帮了一个忙。她见我娘身怀六甲,照顾不了我,就让这位嬷嬷教我些规矩。”

    对于丽姝而言,所有的亲情,都比不上利字当头。

    就像一个家里,往往是长的端正的,有才干的更受重视。固然丽姝一时被老太太对她的偏爱,有些受宠若惊,但她一直没有丧失理智。

    小傅氏只要有用,老太太才会看重她。

    众所周知,小傅氏是庶出,傅家对她的态度几乎是不用看就知晓是完全的忽视,不如傅氏多矣,娘没有后盾,可若是和迟家关系紧密,这又是娘的筹码了。

    “哦,是迟家啊。”老太太就这么说了一句,又见丽姝言语清晰,忍不住道:“今日你就留在我这里,先睡在西次间,踏踏实实的睡个好觉。”

    说罢,老太太又看着其余的姑娘道:“你们也莫吃醋,大丫头和二丫头你们是大姑娘了,平日多要出去走动,她们小的几个不便去。再有,丽柔看着有些身子骨偏弱,要让你们太太请个好些的大夫先调养。”

    丽嘉十岁,丽婉也八岁了,官宦人家的姑娘在这个年纪就可以出去走动了,各大诗会花宴都能出去走动,若是相看个一年半载,两边定亲又繁琐,因此,老太太说的意思丽嘉和丽婉一下就听明白了。

    而丽柔年纪太小,畏畏缩缩,老太

    太并非是当老妈子的,当然让她好好调养,而丽贞不必说,她是大伯母膝下唯一的女儿,看大伯父对她那般宠爱,如何会让独女住在老太太这里。

    当然,丽姝心里是不认可的老太太真的是天选她在身边。

    只是丽姝连忙起身行礼:“姝儿就劳烦老太太了。”

    “这般客气作甚。”老太太笑着。

    姐妹们识趣的离开,老太太又指派了两个人在她身边服侍,这两人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原本是伺候老太太的二等丫头,一个叫水芝,另一个叫水芸。

    丽姝的箱笼已经送过来了,丹红悄悄对她道:“咱们夫人听说老太太又送了您两个丫头,特地封了几个荷包,给您赏赐用的,还有一包碎银子,奴婢就放一个鹅黄色的荷包里,您平日赏人都从那里拿。”

    娘亲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想到她,丽姝心里一暖,又对丹红道:“你跟娘说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弟弟,我在老太太这里一切都好。”

    “好。”丹红快步回去覆命。

    而丽姝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梳洗之后,换上寝衣,床上已经不知道何时铺好了,现下过了端午,天气并不冷,因此水芝拿的是一床夹被来,面料不知晓是什么,但极其舒服。

    她原本还想好好打量一二,结果躺下来,居然就睡着了。

    她是睡着了,但是今夜刘家其她的人就很难睡着了。

    头一个是傅氏那里,她从老太太那里回来时,傅家已经派了傅夫人心腹嬷嬷来说了好一会话,又送了两个傅夫人身边的丫头过来。

    这两人一人生的妩媚娇俏,傅氏先让她下去,只有另一人,才是真正奉傅夫人的命来的,她也是开门见山。

    “姑奶奶,太太已经从信中知道了您的情况,很是为您担心。”

    傅氏苦笑:“都是我的不是偌大年纪还要娘操心,金钗,都已经出嫁了,本该我去孝敬娘的。”

    金钗是傅夫人手底下得用的人,今年十八岁,做事周全妥帖,若非为了女儿,也不会把她打发过来,因此,她觉得傅氏的情况很是不妙。

    “奴婢想只要您过的好,这就是最大的孝敬了。是了,现下二姑太太(小傅氏)生了一子,她又有意争宠,可您和姑爷的情分肯定比她强,您

    千万别怕。”金钗先是宽她的心。

    傅氏颔首,但又摇头:“话虽如此,现下后宅所有人都比不上她。我是正室,怎么能自降身份去争宠。”

    傅氏不好意思再下人面前说争宠的事情,那是自己不要脸面了。

    见傅氏还如此嘴紧,不愿意敞开心扉,玉兰就急了:“金钗,现下二小姐可是和在娘家的时候不一样了。原本前几年老爷对她充耳不闻,她也是避之唯恐不及,我们见她如此懂事,小姐对她是很好,还常常和我们说将来还让大少爷尊敬她呢。可她反手就一袭白衣,弄的楚楚可怜勾引老爷,还告了刁状,说我们夫人苛待三姑娘似的。我就奇怪了,我们小姐按照规矩办事,都是按照这家中儿女给的,丁姨娘的女儿四姑娘就一点事情都没有,怎么三姑娘就热的浑身长痱子了。”

    金钗也觉得傅氏不可能苛刻小傅氏,她就不是这样的人,若是真的想害小傅氏还会等到现在吗?

    因此,她绝对相信玉兰的话:“还有呢,自从这一次之后,姑爷就不再相信咱们姑太太了吗?”

    “那倒没有,只是我想姑爷肯定心中有怨气,正好姑爷在破案时,说是二小姐画画能帮她找到犯人,之后还抓了好几个犯人。她也就随时能出门去,可能是这样就养肥了她的胃口吧,正好苏姨娘害她,饶妈妈和玉屏两为着咱们姑娘鸣不平,反而被老爷觉得是她们陷害二小姐,被赶出去了。”玉兰道。

    可金钗知道的却不是这样:“我听说饶妈妈和玉屏要陷害她小产是真的吗?”

    玉兰避而不答此事,只是一味分辨:“金钗姑娘,你知道苏姨娘还送带着痘疮的衣裳去给她吗?那为什么她不对付苏姨娘呢?那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想要的是姑爷唯一的正妻,苏姨娘不值一提,她从一开始就想对付我们小姐。”

    这话也说的很有道理,金钗看向傅氏,傅氏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我沉浸在书昭的死讯里,根本什么都灰心丧气,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从来都不想去争什么。”

    金钗一针见血道:“夫人知道您就是这样,说从前您在家里从来没有受过苦,怎么懂那些小娘养的魑魅魍魉的手段。可惜,您若不争,别人未必不会争啊?您是正夫人,却被排挤成只能窝在后院,十年八年还好,我说

    一句不该的话,恐怕到时候表姑娘的婚事也会受阻啊。”

    玉兰接话:“还不止如此呢,这次从九江回来,我们夫人住的憋仄的船舱,看着是比那两个姨娘好点,可那也只是做给老爷看的,其实呢,也就那样。还有,我们刚刚从我们太夫人那里回来,说太夫人准备把三姑娘养在膝下,若非四少爷太小,她老人家也想放身边养呢。你看看,这可真是一步步鸠占鹊巢呢!”

    没想到刘家老太太居然这么快就转向了,金钗皱眉:“那位三姑娘我记得才六岁吧?她的性情如何。”有她在刘太夫人跟前,可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年纪小小,但是嘴巴很利,城府颇深,浑然不似个六岁多的小姑娘。今日就是她在老太太面前使伎,让老太太看重三夫人,让她越过我们夫人了。”玉兰道。

    金钗看向傅氏:“平日里一般老爷何时会来?”

    无论如何,总得让她见着姑爷,她才知道对症下药。

    却见傅氏尴尬道:“他已经许久未来了。”

    “一次都没来过吗?”金钗震惊。

    傅氏点头:“不仅仅是我这里,就是苏姨娘和丁姨娘那里也不去。”

    专房独宠啊,金钗看了傅氏一眼,这就很难办了。但她不气馁,先是劝道:“奴婢平日服侍您,再观察一下法子,现下您先吃方子,当年这方子是夫人娘家母亲给她的,所以她才能生了五子一女呢。”

    傅氏缓缓点头。

    比起傅氏有强援,徐夫人用手搓了搓脸,今日脸都笑僵了,她和丈夫早已相敬如冰,早些年她每每月事来的时候,他都会安慰她,说不打紧。夫妻二人也的确努力,比起二叔两头大的事情出了,她的后院很清静,没人能撼动她的位置。

    可慢慢的变了,尤其是生下丽贞之后,这五六年来,她们夫妻行房事已经只是完成公务一般,没有半点柔情蜜意,甚至这一年来她们夫妻都不同房了,若非为了丽贞,夫妻二人能在外人面前维持表面,其余多是她一个人住这间大院子。

    冷冰冰的,除了下人一概没有。

    今日不知怎么见着小傅氏神态轻松,眉宇间都是气定神闲,反而是傅氏不安其位。人之境遇,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小傅氏不过一个不得宠的庶女

    ,因为有几分和傅氏相像,才被选作续弦嫁到娘家,当年正主回来,徐夫人都有些可怜小傅氏,没想到现在她生了儿子又得了宠爱,就似乎没了忧愁。

    “丽贞睡了吧?”她随口一问。

    丫鬟盼儿连忙道:“姐儿在碧纱橱里睡的正香呢!”

    徐夫人笑:“这个丫头就是个缺心眼儿的,我看二房那几个丫头有八百个心眼子,她却这样天真烂漫。”

    盼儿道:“这还不是因为二房情况复杂,正夫人就有两个,妾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哪像咱们姑娘,这叫性子纯真,是好事儿啊。”

    “什么性子纯真,是天生不想事儿。天性豁达爽快,这样也好,她总会活的自在。”徐夫人倒是觉得女儿没什么不好的。

    她只是有点羡慕小傅氏:“你说她怎么运气这么好,生了个白胖小子,看老太太那模样一下就喜欢上了。”

    盼儿劝道:“这三太太也是隔了五六年才得了这个儿子,兴许今年您也能得一个儿子呢。”

    这些话让徐夫人觉得没意思,鸡肋一般,只是她突然道:“你看我把四哥儿过继来如何?他还那么小,只是个奶娃子,我养着,还不就是我的儿子了。”

    盼儿心道这么多年,别人劝夫人,她都只是应付,却完全没想过过继的事情。现在她主动提出来,还真是想通了。

    作为丫头她当然无条件支持主子的任何想法,“以前您喜欢书昭少爷,只是他早已懂事,到底不会亲近咱们,现下选四哥儿也挺好。”

    徐夫人虽然还希冀自己生一个,但是想着先过继一个也不亏,若是她再生下一个,还给二房就是了。

    她倒是没想过小傅氏会拒绝。

    而小傅氏已经后悔了,她甚至眼圈一红:“我只是舍不得丽姝,她看起来懂事,可是还是个小孩子。她晚上睡觉喜欢踢被子,平日喜欢喝凉水,又做事情争强好胜,别人若说她哪里不好,她就半夜一直起来学的人。这样下去,若是苦苦熬着,如何是好?相公我后悔了。”

    虽然今年二十岁了,小傅氏哭的鼻头红红的,她青丝散在耳边,头发蓬松,显得脸小小的,看着楚楚可怜。

    刘承旭搂着她入怀:“怎么跟小孩子似的。好好好,我再想办法,如何?从

    老太太那儿吧女儿带回来。”他在心里还是觉得小傅氏很真实,她既觉得女儿养在老太太那里当然好,但同时,在权势富贵和女儿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女儿。

    “真的吗?”小傅氏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很是惊喜。

    刘承旭点头:“这还有假,我答应了就肯定不会反悔的,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小傅氏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刘承旭有时候很庆幸,他最终还是认识到了自己的内心。

    次日清晨,丽姝很早就醒来了,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娘想把她要回去,只是起床时有点失落,因为平日这个时候娘亲都会端早点到床边,有时候还喂她吃饭。

    从一个娘亲的娇娇宝贝到老太太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在这里可要懂事些才好。老太太养她在膝下,是让她懂事乖巧,不是想看她撒娇使性子,那是对自己亲娘的。

    水芝替她穿鞋,丽姝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我才初来老太太这里,水芝姐姐,不知这里有什么规矩呢?”

    水芝轻松道:“也无甚大规矩,平日服侍老太太自有下人服侍就行。”

    “哦,我知晓了。诶,对了,昨儿我进门看见一个丫头抱着狗儿,她是专门养狗的丫头吗?一直替祖母养狗。”丽姝故作感兴趣的问。

    水芝仰起头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您说的是流苏吧,她是去岁才来的,她这一来,把狗儿伺候的可好了。原本她是在膳房做事,那时,老太太刚从湖广过来,胃口不佳,恰逢老太太的娘家侄儿送了几尾黄河鲤鱼过来,她就做了一道糖醋黄河鲤鱼,让老太太展颜。因此,她就被调到老太太的小厨房来了,又不知道从哪儿抱了只雪白的狗儿过来,老太太平素在家有那狗儿陪着,倒是开心不少。”

    丽姝听闻心道,这应姨娘,不,现在的流苏倒的确是做的好啊。

    她当听完就说其她的话了,水芝也只当她小孩子好奇,水芸知晓老太太派她们服侍三姑娘,将来肯定是一直伺候的,有意说知心话给丽姝听。

    “只不过这个流苏脾气不太好,在膳房时早早拜了干娘,仗着她干娘的势头,欺负好几个一起进去膳房洗菜的小丫头呢。”水芸是魏妈妈的孙女,性情平和也不冒尖,因此不大喜欢那种战斗力太强的人。

    知道进去找靠山,找到靠山立马对付和她有仇的人,之后又努力出头。

    这样的人,也难怪才十岁就已经混到了老太太身边来了。

    她们话音刚落,就见门外有人进来,不是应流苏又是哪一个,她手里端着精巧的几样小点进来,原来她是奉老太太的命送小点来的。

    “你替我多谢祖母了,祖母已经用早膳了吗?”丽姝笑着问流苏。

    流苏见眼前这位小姑娘目光湛然,她一向自负美貌,没想到居然见到三姑娘这样出众的外貌,她闻到一股相似的气息。

    大抵前世没有丽姝在老太太屋里住过,娘亲又常常不出来,她都很少过来请安。

    应姨娘是怎么去到爹爹房里的,她还真的不知晓。

    丽姝了解过了,就不太在意了,尤其是所谓父亲的男女之事,她有自己的一套见解。要偷腥偷欢的男人是挡不住的,也怪不到女人身上。

    就像傅氏和身边的人,总觉得是小傅氏抢夺了刘承旭的宠爱,可若是刘承旭没那个心思,会如此吗?

    因此,应姨娘若只是争宠,她无所谓,但是她害人,她肯定会对付她。

    流苏回道:“老太太那里正用着呢,正好今儿休沐,大老爷和二老爷都在那里陪着,便让我送来您这里了。”

    爹爹和大伯都在老太太那里,丽姝表示自己知道了,流苏很有规矩的退出去。

    **

    刘太夫人起居饮食都非常讲究,早上她吃的很是清淡,红枣桂圆熬的粳米粥,配着腌笋和一碟炸的金黄的鹌鹑蛋,还有腌的鹿肉。

    刘承旭在外官多年,倒是吃起来放荡不羁,吃起鹿腿时,直接用手撕掳开了吃。

    “来,这里还有风腌的果子狸,你也拿过去吃。”刘太夫人很是心疼儿子。

    这个儿子很倔强,年少时举神童举,后来年少考中进士。当年固然也是因为他爹的原因外放,但究其根本还是他年少气盛。

    于是,刘太夫人道:“我听说你那位同年于仁上了一道痛骂皇帝不理朝政的上疏,如今怕是不大好了。”

    本来刘承旭想来说丽姝的事情,但一听到此事就连忙问了起来,他兄长刘承宗在锦衣卫做事,刘承宗道:“于仁原本仁大理寺评事,前

    途一片大好,大抵是皇上有半年没上朝,他出来上谏。为人臣者,怎么能张扬君主之过,还好皇上把折子留中不发,又有首辅帮忙说话,恐怕有杀头之祸啊。”

    刘承旭急道:“我是知道于兄的,他是个忠君爱国,正直敢言之人,当年他与我不过数语,却散尽身上带的钱财,替我治病,不成,我等会儿去了吏部,再去他府上。”

    刘承宗劝道:“我看被罢免也是好事,等过一年半载,你再替他周旋一二,岂不是很好,现在这样去,倒是撞枪口上了。”

    “如此也是。”但刘承旭终归不放心,让常安去于家看看是什么情况。

    于仁也是官宦子弟,其父官至右佥都御史,还任过多年吏科给事中,属于言台领袖,人脉也不会少。

    现下刘承安还有差事,草草吃完就走,留下刘承旭想起小傅氏又道:“娘,我昨儿听秋君说您把丽姝留在身边了吗?”

    没想到小儿子居然问起这个来,刘太夫人笑道:“是啊,我见她乖巧懂事,又伶俐可爱,你媳妇儿刚生下瑞哥儿,一时照顾不到她,不如到我这里来。”

    刘承旭堆着笑:“谁不知道娘您是真慈爱,只是就丽姝一个养在您膝下,其她人可都是您的孙子,她们怎么想呢?”

    刘太夫人不会认为是小傅氏不愿意,她很快就想到了傅氏,肯定是她说的。

    当年山阳县响马攻城,儿子把唯一逃生的机会让给她了,可响马也不过影响月余,傅氏却不见了一年啊,她也没有打听过自己的丈夫怎么样了,也不传信回湖广救人,更不去有司衙门告官,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再出现时,她亲妹妹已经嫁过来了,她又要做大房,把嫡亲的妹妹当妾使。更让她觉得难以忍受的是,她自己的儿子没了,就让身边人去陷害亲妹妹,还好是小傅氏福大命大。

    一年那么久,又没有追兵追她们?她带足了银两下人,又是官眷,怎么就能消失那么久。

    可是为了孙子,刘太夫人忍了,但现下书昭去世了,她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

    当下刘太夫人就道:“等你的任命下来,你媳妇儿就跟着你外任,你们家二郎三郎都得留下来读书,你们家的大丫头二丫头几个总不能再跟着你外放吧,尤其是大姑娘可是都

    十岁了,要走动起来了。所以那傅氏和苏姨娘都要留下来照顾,丁姨娘膝下只有这个女儿,她肯定能照看,那丽姝呢?所以我照顾也实在是分属应当的。”

    谁能生,就让谁多生点。

    小傅氏也不过二十岁,看起来好生养,丁姨娘和小傅氏年龄相仿,这两人都年轻,倒是一起跟着去外放挺好。

    反正丁姨娘不是那等爱作怪的。

    甚至刘太夫人道:“若不然,让丽柔也过来,她和丽姝一起在我这里,总不会有人说了吧。”

    说到这个地步,刘承旭也只好答应了。

    对此,刘承旭也只好对小傅氏表示歉意了,他还道:“娘说的有道理,我想你本来就要替我打点事务,恐怕无暇他顾,再者,丽姝跟在她祖母身边也甚好。”

    小傅氏本来一心期望女儿能回来,没想到老太太不让,这就不说了,居然还让丁姨娘跟着去,这个丁姨娘,若真是她一手操控,此人倒是很难对付。

    不过,不让傅氏去,这又是一喜了,甚至是大喜事了。

    丁姨娘虽然管过家,但是她做事小心谨慎,也没有特别提拔谁,小傅氏原本清洗了一部分人,现在重新安插她的陪房。

    因此,小傅氏看向刘承旭道:“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老太太也是为了我好,我不该再抱怨其她。至于丽柔,她是庶出,若是放到老太太跟前,那又不同了,我真是为她高兴。”

    对于小傅氏而言,只要她的宠爱经久不衰,女儿就绝对是最出挑的,至于四姑娘丽柔那里,她倒不是很在意,因为小傅氏自己也是庶出,知道庶出到底和嫡出有不同。

    就是老太太养在膝下又如何,将来说亲还不是爹娘说了算,老太太又不会管,总越不过父母去。

    也就是说最终还是回到自己手里,当务之急,还是先让傅氏影响力降低,苏姨娘那里她已经知晓了一件关于她的大把柄。

    刘承旭见小傅氏如此,愈发觉得她为人通达。

    **

    丽姝没想到仅仅才过了两日,她又多了一位同伴,这位同伴正是前世就养在老太太膝下的丽柔。

    要到老太太这里来,丁姨娘无比高兴,明月和清风道:“听说是二老爷去了老太太那里说了,才有咱们

    四姐儿过去老太太那儿养着。”

    “是啊,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丁姨娘一扫前几日的阴霾。

    明月笑道:“何止呢,咱们二老爷授了河南道御史,外放一年也要带着您去,这不是宠爱是什么?”

    饶是丁姨娘平日冷静清醒,现在也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她想女儿现下也有老太太照应,她又跟随老爷外放,最好是能有身孕,怀个儿子就有希望了。

    尤其是这次回来,还有什么比老太太对小傅氏改观就因为儿子让人觉得大受震惊的。

    老爷当年也并不宠苏姨娘,但她能生,众人知晓她贪吃,为人也蝎蝎蛰蛰,但也不好对付就是了。

    但她也私下叮嘱女儿一番:“你能去老太太那里,是你的造化。老太太的祖上出自名门,她舅舅是驸马,她母家是大盐商出身,她认得的人过江之鲫,一定会比跟在娘身边出息,只是你有没有想好如何表现呢?”

    丽柔到底年纪还小,她不太懂这些,只是摇摇头:“难道是要和三姐姐争吗?”

    是不是只有自己表现的够抢眼,才能获得老太太的喜欢。

    丁姨娘笑道:“那你就错了,太夫人是何等人,她平日最不喜欢的就是自作聪明之人,你能有几分小聪明,在她那里都会被看破的,紧要的是你平日真心关心她老人家才是。”

    比起丁姨娘要让丽柔真心对待老太太求取老太太的真心,小傅氏和丽姝又是另一番说辞:“你爹爹被授河南道御史,娘告诉你,这御史虽官仅七品,但出为巡按,名曰‘代天子巡狩’,在地方考察民情,监督吏治,大事奏裁,小事立断,事权甚重,地方官员不敢与抗。日后,你父亲回京,在京可以入科道,科道就是娘同你说的言台。我朝以卑遏尊,日后外放也是三四品起跳了。”

    “那真是要恭喜爹爹了,只是弟弟还这么小,您又要舟车劳顿,这样好吗?”丽姝担心弟弟。

    小傅氏笑道:“无事,这次我们会带好人手。只是委屈你了,原本娘很开心你能够在你祖母跟前,但是想想,你祖母若是真有慈心,为何不都养着,还先养你,再因为我想讨你回去,你父亲编了个理由说怕别人说老太太偏心,这才加了丽柔过来。”

    “娘亲

    ,反正还有一年您就回来了,女儿想您就把您常常戴的发簪留在身边好不好?”丽姝抱着小傅氏撒娇,其实她也好想去河南,那可是中原地带,可以瞻仰长江黄河。

    小傅氏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还要撒娇啊,哎哟,你在你祖母这里,可要好好的。想吃什么不必劳烦这里的人,杜妈妈是我的乳娘,我让她做我们二房的管事夫人,你若爱吃什么,只管找她便是。”

    “唔,女儿知晓了。”丽姝还是舍不得撒开手。

    小傅氏则道:“在你祖母这里,就大大方方的,我呢是被迫要小心谨慎,否则天底下谁愿意天天装的跟鹌鹑似的。你们姑娘家在家里就是最畅意的了,日后,日后不提也罢。”

    丽姝又很懂小傅氏的意思,嫁了人一切都是由婆家说了算,任凭大伯母徐夫人多么的嫁妆丰厚家世显赫,也不管傅氏的亲爹是新贵,傅氏的哥哥们有多上进,娘家人都不敢随意上门指手画脚。

    “娘,我懂的,反正你勿担心我。况且我在这里倒是还好,有四个丫头服侍,还有婆子妈妈一大群人,比在九江好多了。可丁姨娘那里……”丽姝看向小傅氏又有点担心。

    小傅氏则勾了勾唇:“这是大人的事情,你就放心吧。”

    丁叙芳年少时嫁过来就不大得宠,整个人给人的感觉硬邦邦的,古板规矩又执拗。之前傅氏当家,她是因为刘承旭推开她的举动刺痛她,自己龟缩起来。而丁叙芳在傅氏那种假仁假义和年老色衰的苏姨娘那里都得不了一席之地,现在还妄想和她争?

    兴许她觉得自己管家能得到刘承旭的尊敬,可她管的状况频出,刘承旭没找她的麻烦都是好的了。

    不过呢,无论如何一起去的是丁姨娘,不是傅氏,总算让小傅氏开心了。

    听娘亲这么说,丽姝也放下心来。

    至于傅家原本把金钗派过来帮傅氏,可是金钗来这里的三日,刘承旭几乎是从外面回来就往小傅氏这里钻,且小傅氏管着二房,下人根本不许随便乱走。

    还想出主意的时候,刘太夫人把傅氏亲自叫去了,傅氏不知道小傅氏是怎么讨好的,但她知晓自己现在已经是四面楚歌了。

    果然刘太夫人也是很干脆:“我也知晓你丧子之痛,不如这次就在家中好好休

    养就是了。还有我娘家正好有族中女学,我想把我们家里的女孩子都送去曾家读书,你是她们的母亲,有你管教我也放心。再有书景和书宜,也能承欢你的膝下。”

    傅氏就不好反驳了,她总不会说她想跟着去吧,见刘太夫人盯着她,她缓缓点头。

    金钗暗道不妙,但也无法反驳。

    魏妈妈端了一盏芽尖过来,放在傅氏面前,心道太夫人还是真给傅氏留颜面了,否则就凭她的人陷害小傅氏的子嗣,就得被关祠堂,只发卖了饶妈妈和玉屏已经是给她极大的体面了。

    她做大妇的时候,从来都是拢着丈夫,只以为自己是正室,从来没想过小傅氏也是三书六礼聘进门的,人家会不会委屈。

    “好,你同意就好,这些年咱们婆媳也没有在一处。”刘太夫人笑道。

    傅氏强笑:“您说的是。”

    刘太夫人对魏妈妈道:“老太爷曾经的下属,仿佛是个云南的都指挥使,送了几罐茶来,叫什么‘月光白’的,拿一罐送给二夫人吧。”

    傅氏酷爱吃茶,她也知晓“月光白”是云南名茶,叶片上面白,下面黑,好似月光照耀在茶芽上,得名“月光白”。傅氏心里一突,她知晓什么不对劲了,是婆母怀疑她陷害小傅氏,大抵是看在傅家的面子上没有撕破脸,但是也不肯让她再和刘承旭一起。

    原本傅氏觉得此事不算大事,饶妈妈和玉屏自己做下,也不是她吩咐的,现在她却百口莫辩,再看看金钗,金钗暗自摇头,傅氏也只好吞下这些冤屈了。

    至于苏姨娘留下,就根本不必刘太夫人交代了。

    晚膳时,丽姝和丽柔陪刘太夫人用膳,刘太夫人晚上吃的不多,丽姝一般中午吃的多,晚上吃的也并不多。

    再看丽柔却是吃的津津有味,尤其是空心肉圆和奶酥油炙烤的小猪,引的她刚放下筷子,刘太夫人就吩咐身边的丫鬟:“给四丫头端一碗山楂汤来,这样吃容易被积食。”

    丽柔乖乖的喝了一碗山楂汤,刘太夫人突然问丽姝和丽柔,“你们在任上不是这么吃吗?”

    其实这是个坑,若是回答吃的不好,刘太夫人就会怪傅氏持家无方,这种结果对丽姝而言很有利,但丽姝已经知晓傅氏不外放了,要留在宅子里,故而她笑

    道:“我吃过九江的一种特产叫修水哨子,是用芋头做的,只是离了九江倒是许久没吃了,甚是想念。”

    丽柔本来还怕丽姝说出来,她自然不想得罪傅氏,准备模模糊糊的混过去,没想到她直接岔开话题。

    果然刘太夫人道:“明儿我吩咐厨房让她们做出来,九江和我们麻城离的很近,我们这儿好些从老家带来的厨子呢。”

    丽姝“惊喜”道:“这可就太好了,还是祖母这里最好。”

    “这也算不了什么,是了,我听说你娘明日要带你去迟家,你早些去歇息吧。”刘太夫人道。

    丽姝行礼之后离开,丽柔觉得很奇怪,她感觉丽姝在老太太身边,似乎并不是像姨娘说的那样和她争宠。

    次日,小傅氏让人来接了丽姝过去,这次刘承旭上任很急,因为河南道前任御史被杀,他作为新任御史过去上任。昨儿小傅氏递了帖子要上门拜会迟家,今日也是在有限的功夫内带女儿还有祝嬷嬷去迟家认门。

    一路上,丹青小声和小傅氏道:“这流苏的确如您所想,是葡萄的亲妹妹,葡萄的死因我们通过樱桃的家人,逼着她说了实话,原来是被苏姨娘的弟弟奸污的,根本不是照顾二姑娘出水痘死的。”

    小傅氏笑道:“这位流苏姑娘跟个没头似的苍蝇乱跑,我们可得帮她一把,这叫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此时,丽姝对小傅氏佩服得五体投地,娘平日对苏姨娘根本一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恨意和对付她的前兆,没想到等着最后一击。

    这世上有很多人为了利益盲从的事情,可是也有匹夫之怒,血溅五步,而小傅氏也不愧是擅长丹青之人,对流苏仅仅数面就知晓她性格,对强势者不会胆小怕事不说,还一路有奇遇,能屈能伸。

    丹青有些担忧道:“那万一这位流苏姑娘不幸殒命呢?”

    小傅氏眼神很是冷酷:“那就是她自己没用,我就得想下一个法子了,苏姨娘差点害我女儿得水痘,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第 26 章

    迟家现下最显赫的是迟皇后家,外人却不知迟皇后父亲早就亡故,当年能成为皇后,靠的是伯父的势力,而这位伯父就是迟女冠的亲爹。

    现下小傅氏带丽姝去的也是迟女冠的娘家伯爵府,而非是皇后娘家。

    而迟女冠父母故去,现下当家的是她的长兄长嫂,本来她只是投了个帖子,没抱希望,没想到伯爵家还真的愿意见她们。

    其实丽姝想若小傅氏真的把自己当傅家人,其娘家为礼部侍郎家,就是去迟家也没什么,可小傅氏从没有把自己当傅家人,当得知小傅氏出嫁这么许久连外祖父的名帖都没有。要知道前世丽姝成亲时,她爹都特意找了祖父伯父和他自己的名帖送给她,这是方便她好出外行走。

    可想而知小傅氏这个庶女在傅家过的什么日子,她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是傅氏女。

    “丽姝,等会儿你就随着娘亲请安就行,不必讨好谁,听到了吗?”小傅氏摸摸女儿的头。

    天呐,丽姝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肯定会被宠坏的。因为她娘亲真的是那种自己受委屈,都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还好她懂事知晓道理,故而道:“娘亲,我知道了。”

    迟家接见她们的迟夫人今年四十余岁,捏着帕子问关于迟女冠的处境,小傅氏则道:“我们上京前和迟女冠见了一面,她距离我上次见她那一次气色好许多了,具体如何我不好描述,只是作画一幅,让伯夫人您看看。”

    嫂子对小姑子如何,大多数都只是面上关心,内心怎么想的不知道,但是她看到小傅氏拿出的画像,连迟女冠的形态皱眉都画的栩栩如生,这让她仿佛真的见到了迟女冠站在跟前一模一样。

    “这是您画的吗?我没想到看到这么相像的画。现下小姑看起来也的确比之前面色红润许多,我过会子拿给伯爷看看,也一解他思念之苦。”迟夫人道。

    小傅氏却露出一脸为难:“实不相瞒,这幅画像原本是我私人所有,不予相赠,只是想起迟女冠多年在外,怕您家思念之情日深,故而才私下作画。”

    唯独有真本事有点性格的人,才能让人真心愿意和你交往,如果小傅氏乐呵呵的把迟女冠的画像送过去,那才是真的毫无节操。

    越有脾气的人越要尊重,况且刘家也不是蓬门小户,这位刘夫人的公公曾经可是做过太子太傅左都督的人,其夫也是两榜进士,现任御史。

    尤其是小傅氏,此人倒是可以相交。

    “好好好,我们也就不强人所难,日后若是想要,就请您上门来。”迟夫人说的很是客气。

    小傅氏把女儿往前一推:“我就放在我家三丫头这里,因为我要随我相公赴任,故而不在家中。若是您想看,就去她那儿拿。”

    丽姝没想到原来小傅氏这一切也是为了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让丽姝和迟家有往来。

    父母之爱,为之计深远,古人诚不欺我。

    迟夫人见这小姑娘眉宇间蕴含聪慧,行礼翩翩,忍不住夸道:“真是个粉雕玉琢的姑娘。”

    小傅氏道:“在她祖母那儿养着,和我一样都喜欢画画,所以我的书画多数是放她那里的。您若需要,找她去取就是了。”

    迟夫人又和小傅氏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小傅氏知机告退。

    而傅氏又回了娘家,她回来也好几天了,自然该回娘家。傅夫人带着她几位弟妹一起上前,众人各叙别离之情,说来也是齐了,傅氏的亲爹只有她娘一个正妻,半个姨娘都没有,唯一一个李姨娘还是用计生下了小傅氏,但也活的跟粗使婆子似的,只是大年节下,才会让她换一身锦衣华服。

    但傅氏的兄弟没却是妻妾成群,傅夫人倒是不管了。

    傅氏出嫁前就和大嫂感情很好,只是她大哥科举不成,荫官出身。傅大奶奶也是当年傅夫人精挑细选的人,固然生的不算好看,但家世出众,很会持家。

    如今也是三十来许的人了,她们寒暄过后,傅大奶奶往后一看:“怎么不见二姑太太回来?她也是,现下和我们生分起来了。”

    虽说看不上傅秋君那等抢人姐夫,可是总得维持体面啊。

    傅氏笑道:“她同我说了,正好今日迟家请她们过去。”

    迟家?傅二奶奶用帕子捂唇直笑:“迟家还真的请她去啊?真是无孔不入啊。”

    作为嫂子这么说,显然是不太好,但是她夫君中了进士,是翰林院庶吉士。又当年许攸正好是她介绍给傅夫人的,哪里知晓被这位小姑子摆了一

    道,都快定亲了,居然嫁给自己姐夫,还在自己姐姐丧期内嫁过去,真够快的。

    同时,许攸却因为情场失意,吃酒意志消沉,科举上未有任何建树。

    明明许攸的才学当初是自家公公和丈夫都看好的,她还真是害人不浅,还好听闻他最近重振旗鼓准备下一科乡试。

    因此,傅二奶奶有此一说。

    傅氏不好接话,只当没听到,倒是傅夫人当着儿媳妇的面,她常常保持慈母姿态,互相厮见完,就打发她们都走了,留下自己和女儿诉衷肠。

    “春华……”傅夫人上上下下的摸着女儿,含泪道:“你瘦了许多。”

    傅氏摇头:“我哪儿瘦啊,看着还长胖了不少呢。”

    “胡说,你以前在家下巴圆润着呢,哪个不说你是福相,偏偏你可真是苦命。竟让那贱人生的小蹄子讨了好,你婆婆听说对你也不如以往了,是不是?”傅夫人恨死那个庶女了。

    她不缺她吃不缺她穿,养她长大了,居然养虎为患,自己女儿要受她的气。

    傅氏苦涩道:“我想是因为书昭去了吧,我婆婆这人最在意子嗣。大嫂一直未有生育,婆母已经对大嫂不悦,我……还有之前的事情,明明我是历尽千辛万苦回来的,婆母却总是——”

    “好了,春华,这件事情你就烂在肚子里吧。”傅夫人赶紧让女儿打住。

    傅氏一凛,不再多话。

    傅夫人又道:“饶妈妈是你奶母,积年的仆人,我是看她做事稳妥,才让她跟着你出嫁,哪里知道如此不中用,居然背着你做那样的事情,还被姑爷发现。”

    但是,傅夫人转念道:“已经发生的事情就算了,现下最重要的是先调理身子,我给你的方子你要记得吃。再有,我已经让你舅舅请名医专门为你调养。”

    “好,女儿这几年一直未有身孕,料想也是身子问题,只是请了几位大夫,吃了不少药。就是羊肉也吃了不少,没有半点用。近一年来,老爷已经不和我同房,就是我能生,他不来也无法啊。”这也是傅氏最灰心的一点。

    傅夫人看向女儿:“你还年轻,容貌什么都比她强,还有我呢,我怎么着也不能看着你受苦啊。到时候,等你生了儿子,就能站稳脚跟。”

    女婿在官场上要走的长远,就得靠自家提携,男人为了仕途,不就知道怎么选择了吗?

    傅氏听了她娘的话,也稍稍放心了。

    在她的眼里,娘从小就能让后院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唯独一个庶女也没太大存在感,记得有一年她回家时,看着庶妹眼巴巴的看着外面,一脸的艳羡。她还动了恻隐之心,只是饶妈妈说庶妹是故意的,寒鸦岂能变凤凰呢!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小傅氏不知晓傅氏觉得她讽刺,但觉得徐夫人的提议很讽刺。

    她原本是带着丽姝回来,母女二人正在家里用了一顿膳,当时,小傅氏还道:“家里的菜就是好吃,在九江咱们那吃的真的是粗茶淡饭。”

    “娘,这道糟鹌鹑我尝着挺好呢。其实,我倒不觉得是粗茶淡饭,反正我觉得都好吃。”丽姝笑着,比她在乌孙吃的那些好多了。

    小丫鬟进来传话:“大太太过来了。”

    丽姝感受非常敏锐,她大抵知晓这位大伯母心心念念的是什么,大伯父已经三十多岁了,成亲十多年了,膝下只有一女,老太太对大伯母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傻子也看出几分了。

    “娘,女儿先去后面歪一歪,坐马车都坐累了。”

    小傅氏点头:“我让厨下跟你留着,等会儿娘还要找你说话,这次走的急,明日我就要和你爹爹走了,我和老太太说了晚上送你回去,咱们娘俩相处的就几个时辰,我马上打发她走。”

    看的出来小傅氏不仅仅对娘家没有任何感情,对刘家的这些人也没什么感情,似乎她所有的爱都给了她。

    似乎她也料到徐夫人过来时因为什么,丽姝坐在屏风后面,透过缝隙看到徐夫人坐下了,看似老神在在的样子。

    “弟妹啊,你们明日就要去河南了吧,这一路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你了。”

    小傅氏笑道:“还好,这不去也不成啊,总不能看着二老爷一个人去吧。是了,大嫂过来可是有事?”

    徐夫人环顾四周,见小傅氏的摆件不过寻常,胜券在握道:“老太太说你们去可以,但是瑞哥儿毕竟太小了,都不满周岁,就这样跟着去河南。沿途风霜那么多,又那般颠簸,并非对瑞哥儿好。原本她老人家想着吧瑞哥儿放膝下很好,

    可她现在又要照顾三姑娘和四姑娘,就说让我把瑞哥儿代为照顾。你也知晓,丽贞马上就要和她姐姐们去曾家读书了,我膝下空虚,所以,你看呢?”

    这话说的无可分辨,甚至还把老太太端出来了,丽姝却发现徐夫人这里的漏洞,她没有说过继,只是说代为照顾。

    这样真是进退都行,等她生下儿子,再把自己弟弟退回来吗?

    果然小傅氏笑道:“老太太和大嫂的关心,我实在是感激不尽,若是可以,我也巴不得留下他。但他自出生,就一直吃我的母乳,这不符合规矩,但是也没法子啊。”

    徐夫人也没想到小傅氏在婉拒,以为她只是欲拒还迎,毕竟现在小傅氏只有一个儿子,若是过继给自己也不好。

    她又谆谆劝道:“家中乳母多,你倒是不必担心这个。再说了,你只去一年,等你回来了,我想老太太一定会送还给你的,毕竟孩子太小,离不开爹娘呢。”

    小傅氏正色道:“我怎么会担心家里不好,只是嫂子啊,你也是有孩子的人,母子连心,这孩子粘我。你放心,瑞哥儿身子骨很好的,这次回来,老太太送来的乳母婆子都得用的紧。”

    总之,她是怎么都不开口。

    无论徐夫人说什么,她只有一句,孩子离不开她。

    丽姝忍不住点头,娘这样做是对的,她不愿意,谁能把她如何呢?况且还有爹爹在呢。

    人最怕还没开始就意志不坚定,丽姝打算帮娘亲一把,她突然捂着肚子喊道:“娘亲,我肚子好痛。”

    小傅氏一听女儿不舒服,就无暇他顾,对徐夫人歉意道:“大嫂,你的好心我心领了。丽姝人瘦肠子细,我怕她吃的积食了,我去替她揉揉肚子。”

    如此,徐夫人也只好铩羽而归,除非她让刘承宗直接过继刘书瑞,过继了就成定局了,将来这个孩子会率先承袭千户一职。

    她还在行经,也还年轻,并未风烛残年,又不是不能生,为何现在就要过继别人的孩子呢?

    小傅氏见丽姝捂着肚子,内疚道:“都是娘不好。”

    “关娘什么事儿啊,是女儿要拉臭臭了。”丽姝揉着肚子要出恭去。

    小傅氏这才道:“好,娘让她们拿净桶来。傻丫头,不能再说拉

    臭臭,要说出恭。”

    见女儿只是要出恭,她也松了一口气。

    丽姝捂着肚子,往外间去了,丹红和丹青则看着小傅氏道:“夫人,您说这是大夫人要过继咱们哥儿吗?”

    “利益面前谁不动心,可是我想,自己的孩子自己疼,我的儿子在二房,老爷和我会毫无保留的疼他。现下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把这么小的孩子过继,我心底不愿意,日后也不会愿意。况且,她也是做两手准备,一边要先拢住我的儿子,另一边则想着自己生了儿子再退回,她倒是打的好算盘,可我不会答应的。”

    “但老太太那里……”

    “那不过是她的托词罢了,老人都想一碗水端平,我若把儿子交出去了。且不说大嫂会不会尽心照顾,就是家里这几个谁下黑手都不奇怪。”小傅氏可不放心。

    尤其是苏姨娘,腌臜人有腌臜法子,还有个流苏想报仇,会不会用孩子做饵,她不清楚。

    丽姝净了手,她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她不太希望弟弟被过继。因为如若大房真的无子,等大伯父故去,这个世袭的职位本来就是从他后人身上选,弟弟原本就是第一顺位能够袭这个千户的,现下又何必争?

    但若是大房有了后人,那弟弟的地位更尴尬,以大伯母的为人,也许还会退回来,到时候两边都不是人。

    人应该得到自己本分的东西,自己能力范围的东西,怎么能要那些不符合自己的东西。

    就像她为何在父亲面前把娘亲画画的本事发掘出来,因为以色侍他人,能得几回好,但若有真本事,谁都不敢小觑。

    再有,没有这个世袭的官,将来弟弟也未必不会混的不好。

    人生之境遇本来就难测,如果将来瑞哥儿才干平庸,就坐上那个位置,恐怕都是催命符。若是有本事,又何须这些。

    丽姝回来的时候,刘承旭正好回来,夫妻二人靠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还是小傅氏眼尖,立马就对刘承旭道:“你女儿进来了。”

    刘承旭这才把放在小傅氏身后的手迅速抽回,丽姝装作没看见,还诧异道:“爹爹,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还早啊,明儿我和你娘要去河南了,可不许哭鼻子啊。你娘可是

    很担心你们姐弟啊……”刘承旭也是很感慨。

    他儿子现在有三个,可以说一视同仁,但苏姨娘明显就是想过继儿子,这事儿已经不是秘密了。到了小傅氏这里,她对儿女们是真的舍不得,女儿大一点可以放在家中,儿子实在是太小,离不开身边。

    更别说过继了,小傅氏不在意过继得到什么利益,只对自己说希望他能在父母膝下长大。

    丽姝听爹的言语,似乎已经要帮娘了,她也松了一口气。

    “好了,娘亲和爹爹明日就要走了,那娘就教你一些事情,好不好?爹爹也教教,成不成?”小傅氏笑眯眯的看着刘承旭。

    刘承旭心跳漏了一拍,因为小傅氏看着他喊“爹爹”,让他想起晚上时二人的……

    丽姝也很好奇小傅氏会跟她说什么,她以为是说许多听话啊,要用功什么的,或者日后读书要用心和曾家姐妹相处要好云云。

    哪里知晓小傅氏看着她道:“无论你去哪里,都要带着下人,听到没有?”

    丽姝点头。

    又听小傅氏道:“那如果你去别人家里,有小男孩看到你太可爱了,想亲你一口,那些大人们还哈哈大笑,你千万不要忍着。”

    原来是讲这个,丽姝道:“我知道,除了娘亲,谁随便亲我都不行。”

    “抱你也不行哦。”小傅氏又强调这个。

    刘承旭在一旁听,他也是觉得丽姝真的是个非常非常好看的小姑娘,她娘教这些倒是没错。

    “还有,也不要和任何的男性长辈单独待在一起,无论他们是否位高权重,是否是平日对你笑眯眯的人,亦或者是要送吃的穿的给你,听娘说你都不要,好吗?咱们不稀罕。”小傅氏看着丽姝,很严肃的道。

    虽然丽姝不是真的小孩子,不会这么做,但小傅氏不知晓自己女儿是重生的,她是一点点儿的教导。

    丽姝答应了:“好。”

    “不是好,比如这样——”小傅氏突然紧紧的环抱住丽姝。

    丽姝挣脱不开了,小傅氏才放手:“你看,你还太小,如果你单独和大人在一起,大人你是完全对付不了的,她们的力气都比你大,所以你只能够不让自己单独和别人待在一处,要带足够的人。”

    刘承旭看向小傅氏:“你这样是不是也操心太过了?”

    “不是的,姑娘家就真的要如此。”小傅氏曾经就被姨父,也就是嫡母的亲姐夫推进山洞差点猥亵,姨父道貌岸然,平日还说她是庶出不容易,有一次还要抱她,还要故意说她胸前有灰,他帮忙拍灰,想占便宜。

    丽姝察觉到小傅氏情绪有点不对,立马赞同道:“娘亲,我知晓的。我不会单独走去哪儿的,您放心吧。”

    “正常的交往还是要,但是有的人这样你,千万不行,听到没有?”小傅氏把女儿拉到跟前,小声避开刘承旭说道。

    本来刘承旭海不觉得如此,但见小傅氏神情严肃,他又看到女儿这样乖乖的,又看向小傅氏,大概意识到女子的不易,尤其是非常貌美的女子的不易。

    他从来不知晓女子居然有这么多烦恼,甚至是身边的妻子,这些待在内宅的女人们。

    小傅氏还在说:“你的性子要坚强一点,要相信捅破了天也没什么可怕的,忍气吞声并不能真的如何,你若受了委屈,一定要表达出来。要自尊也要自强,要敢于说不,说我不愿意,我不想。”

    丽姝搂住小傅氏:“好,我一定会好好的。”

    “嗯,那你就等着娘亲回来。”小傅氏觉得今天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又哄着女儿,生怕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侵害。

    当年她虽然最后没有让姨父得逞,可是这种伤害,她不能让女儿受。

    丽姝豆大的泪珠流下来,前世如果娘亲也这般一直康健的活着,她肯定是世上最快活的女儿,而不是孤立无助,用血书送回家,也无人救她。

    “娘亲,女儿舍不得您。”丽姝抱着小傅氏的胳膊。

    小傅氏拍着她,唱着童谣哄着她入睡,也许是娘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她居然真的睡着了。

    而小傅氏瘦弱的那么一个人,亲自抱着她去老太太那儿歇着,中途刘承旭看她都抱的脱力了,才接过来自己抱着。

    “你别太担心了,我们家好歹也是锦衣卫世家,也是科举世家,出了许多名臣,老太太管家很严,几位姐妹同进同出的,没事儿的。”刘承旭对她道。

    小傅氏微微一笑:“我知道,相公,我有你的保护,可是女儿没有啊,我就难免担心。”

    刘承旭一路抱着丽姝进来内室,把她轻轻的放在床上,又把她身边服侍的丫鬟婆子一个个敲打,那些人个个都吓的战战兢兢,小傅氏见状也松了一口气,她不好敲打婆母的人,但是刘承旭可以。

    至于打消老太太想让大嫂把自己的孩子养在膝下,无论别人怎么说,她都不会同意的。

    “老爷,您看丽姝睡的多熟啊,我们走吧。”小傅氏拉了拉刘承旭的袖子。

    刘承旭也不想吵醒女儿,就轻手轻脚的走出去了。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丽姝眼角留了一颗泪,她又埋头在枕头里,她真的舍不得娘,但她又知道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第 27 章

    小傅氏次日一早,还在丽姝已经在梦乡时,就随刘承旭一起离开了,她们夫妻二人在老太太这里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而丽姝起床时,知晓这个消息,在老太太那里只是眼圈一红,倒是没说太多了。而丽柔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倒也不是作伪。

    丁姨娘无论以前管家如何,但她终究只是个姨娘,不是正头娘子。老太太会在傅氏和小傅氏之间找平衡,但不会帮几个妾争宠。

    而她这次选丁姨娘一起赴任的原因则是她还年轻,和小傅氏年岁差不多,不像苏姨娘已经三十多了,傅氏专宠数年也是肚子平平,这二人是因为久不生养才被淘换了。

    可便是如此,自持生育有功的苏姨娘都不能随意过来老太太这里,更何况是丁姨娘。

    没有和生母告别,偏巧昨儿刘承旭抱着丽姝回来那一幕还被她亲眼目睹,虽然早已习惯这种偏疼,但是丽柔年纪还小,当然觉得一肚子委屈,如今哭的原因也就一半一半了。

    “四妹妹,别哭了,来帕子给你擦擦。”丽姝递过去自己的帕子,却并不说什么日后有祖母照看你宽心云云。

    她们生母之间的立场,就注定了她们不可能和睦,如果二房只有一位当家主母还好,其余都是庶子女,关爱也分属应当,但坏就坏在二房两位主母,苏姨娘各自为政,那丁姨娘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她做了什么?

    但一个管事能力如此强的人,却让大房的人轻轻松松的溜到小傅氏院子里捣鬼,甚至差点害小傅氏小产,她一定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故而,就这种关系,她也肯定不会和丽柔姐妹相待,再有这位四妹妹年岁虽小,看着懵懵懂懂,但记得之前孤立自己她也是有份的,并非表面那么单纯。

    丽柔接过帕子抹眼泪,她跟前的丫头们一起劝才劝住。

    刘太夫人见状倒是觉得丽柔的确是真性情,只是教养上不如丽姝,看丽姝就知道克制。丽姝觑了刘太夫人的脸色,她当然非常清楚,老太太可不是老妈子,养她们在膝下不是做她们的乳母婆子,只是一种身份象征。

    “你们用过早饭,先去收拾一番,过会子我就和大太太和二太太一道带你们姊妹去曾家。”刘太夫人道。

    丽姝赶紧起身道:“那孙女儿就先告辞了,等会儿再来拜见祖母。”

    见丽姝如此知机,再看丽柔懵懵懂懂的,被下人拉着走的,刘太夫人摇了摇头:“一个倒是颇为机灵,一个就懵懂的很,明明就差几个月,倒是完全不同。”

    魏妈妈笑道:“奴婢上回去九江,倒是听说四姑娘也并非懵懂无知呢,只是她聪明,大智若愚罢了。”

    作为老太太身边最得用的人,魏妈妈就要掌握更多的信息,这样才能不偏不倚,留一个只忠心于老太太的印象。

    果然刘太夫人道:“现在的这些小姑娘们心思可是真多,想当年我似她们这个年纪的时候,真是什么都不懂。”

    魏妈妈在心里吐槽,那还不是二房情况复杂,几位太太姨娘各自为政,儿女们要表现才有机会,看大房的丽贞姑娘,那可是天真烂漫的紧,听说要读书就赖床,而二房的四个丽听说能去曾家读书,都用功的很。

    主仆二人的交谈丽姝当然不清楚,她回去后,遂开始重新换了身衣裳,这是府里的姑娘们见客穿的,嫡庶都是一样的,并无区别。

    却说丽姝年纪还小,只能梳丫髻,水芝之前就是替老太太梳头的,她手很灵活,还拿了几色丝带替丽姝缠发,有些不服帖的地方,就用一对小巧的象生花簪上,这是祖母所送,十分精巧端丽。

    祝嬷嬷是要陪着丽姝一道去的,这就显现出她的好处来了:“我还是二十年前在老太妃身边时,遇见过曾家的老祖宗了,算年纪,应该是咱们老太太的娘。”

    “可不是,十年前已经病故了,如今曾家老太爷几年前病故在云南布政使任上,曾家老夫人在京中,好在曾家大老爷和三老爷都中了进士,京里都说曾家是一门三进士呢,好不风光。曾大老爷十几年前就已经中了进士,已经是太常寺少卿,至于曾三老爷,先咱们二老爷一科,原先在合肥做知县,现下在御史院做御史呢!”

    水芝平日看着温柔沉默,倒是说的这番清楚。

    丽姝也听了个正着,她们前世女孩儿家根本也没有去曾家女学读书,也没人说的这么清楚,甚至她十岁前见客都很少,后来养在傅氏那里,傅氏病病歪歪的,她又已经和郑家定亲,也不好出去见客了。

    闻言,祝嬷嬷笑道

    :“那曾二老爷呢?”

    水芝又是一笑,“这位老爷,并不喜欢读书,连个功名也没有。却有一样,喜欢黄白之物,爱做生意,生意还做的很大,对我们家老太太很是尊敬,逢年过节每次来都是厚礼。就连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赏钱也是不手软呢,就连那装赏钱的荷包也是绮罗坊的,二两银子一个。”

    那还真是大方的紧,丽姝现下月例银子也不过二两。

    显然,祝嬷嬷想问的不是这些,昨儿小傅氏找到她就道家中早已有先生,也不是请不起女先生教,老太太非要去曾家去,不知晓是不是存了亲上加亲的心思。

    曾老太爷只生了三个儿子,没生女儿,因此,在刘承旭这一代就没结亲,下一代想结亲也未可知啊。

    这就是祝嬷嬷想问的原因,因此,她继续往下挖,这次问的是水芸,因为水芝和听雪要准备拜师礼,二人先出去了。

    “那曾家这三位老爷子女多吗?好不好相处?”

    水芸想了想:“曾大老爷一共有两位姑娘,长女早已出嫁数年,次女和咱们姑娘年纪相仿,她娘生下她就撒手人寰了,如今养在大老爷的继室处,和我们五姑娘性子很像,今年过年来咱们家玩,明明才第一次见面,都说和亲姐妹似的。至于曾二老爷也是有两个女儿,大一点的去岁才出嫁,还是我们姑太太保媒,嫁的是胡状元的堂弟。小一点儿的那位性情也明快,不如她姐姐端庄,眉毛生的浓密,腰间挂着金算盘,都说她算盘打的好。至于曾三老爷没有女儿。”

    丽姝捋了捋,也就一共也只有两位姑娘,这倒是还好,但她听祝嬷嬷和水芸说了几句话,似乎有未尽之意,丽姝低头吃茶,翻看书籍,装出一幅不大关心的样子。

    果然,水芸道:“曾大老爷家原配所出的早已成婚,孩子都很大了,至于这位继夫人生了一儿一女,大的儿子也不过一两岁,女儿尚且在襁褓。曾二老爷只有一位独子,约摸十岁上下,和我们二少爷年纪差不多。曾三老爷长子是个神童,可惜早早亡故,再有一共嫡庶两个儿子,那位嫡出的今年正好八岁,生的一个好模样,曾老夫人很是疼爱,养在膝下。”

    “哦,我知道了。”祝嬷嬷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至于什么计较丽姝也清楚,她们固然都是小姑娘

    ,可是很小就定亲的,甚至指腹为婚的数不胜数。况且曾家父子三进士,家世不俗,又是老亲,大人们想结亲也实属正常,至少比外边的知根知底。

    但是这辈子丽姝有亲娘在身边,她实在是不适合这么早定亲,就像前世一样,提早定下这个人,你以为是煮熟的鸭子不能飞,实际上人生的事情往往难以预料。

    重生一回,保住娘亲性命足矣,她有娘亲的爱,已经是很好了。去曾家读书,她就想顺其自然,开心过完这一年。

    这年头姑娘们出门就不能只是出门,一般丫鬟们还得捧着几个包袱,两套换洗的衣裳鞋袜,再有梳篦靶镜头发绳,水芸连香胰子都带了一块。

    不一会儿,丽姝就过来刘太夫人这里,此时,丽嘉和丽婉已经到了,丽贞则猴在丽嘉身边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丽柔也是前后脚到的,大家按次序坐定后,才听刘太夫人道:“原本咱们家人多,五位姑娘去人家家里读书,倒很是打搅。但是曾家请的是曾经在白露书院做讲郎的龚先生,这位龚先生曾经是贡监,当官也很有政绩,只是他不愿意沾染官场那些习性,在书院教书也是桃李满天下。若非是你们大表伯的面子,恐怕很难请得到,再有曾家又另外请了三位女先生,分别教导你们抚琴、下棋、书画调香,这是你二表伯父从江南请的三位才女来。我为了你们这才舔着脸上去求了,你们可得好生学。”

    丽姝和姐妹们应是,上辈子她回到家里也不过读了两三年书,可没这样学过,想起来还有点高兴呢。

    徐夫人和傅氏也说了不少勉励的话,丽姝见傅氏嘴唇发白,气色看起来不太好,也是觉得奇怪。她进门就生了刘书昭和刘丽嘉,也没听说过伤了身子,可后来刘承旭数年专房独宠,她却再无所出。

    长辈们说完话,姑娘们就都一齐坐车去了,原本是丽嘉和丽婉一辆马车,其余丽姝丽柔和丽贞三个小姑娘一辆。但临上马车时,丽贞则央求徐夫人换马车。

    “娘,我想和大姐姐坐在一起。”

    丽姝心想前世丽贞就是常常用丽嘉来拉踩自己,这次回来,她也在仔细观察,她和丽贞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虽然暂时没有,但她想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让丽贞对她如此针对。

    再看徐

    夫人拗不过丽贞,让她去丽嘉马车上了,这才回来几日,丽嘉已经用自己的宽厚好人缘,博得丽贞的喜欢,这还是让丽姝很佩服的。但佩服归佩服,她也有自己做事的原则,如此想来也就释怀了。

    当然,这件事情只是一件小插曲,她们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就到了曾家了。

    曾家也是中门大开迎接刘太夫人这位老姑太太,自从老太爷曾经牵涉阿附内宦之事,刘家多年不振,这才返京,两家走动起来。刘太夫人这位老姑太太见娘家人用如此盛大的排场迎接她,还是在儿媳和孙女们面前,她觉得十分有面子。

    虽然刘家老爷子赋闲在家,但刘太夫人的长子已经出任镇抚使,很得皇上信任,再有刘承旭成了巡按御史,刘家重回京里,想到这里刘太夫人觉得腰杆子也硬了些。

    曾家几代为官,宅邸当然不一般,以严格的中轴构成三路多进四合院,布局规整方正,处处皆是雕梁画栋,飞檐青瓦,精巧雅韵又大气磅礴。进了二门,又经过两重垂花门,只觉得豁然开朗。

    进二门内,道理两旁皆是奇花异草,另有溪水潺潺之水,奇石做屏障,还有一琉璃瓦做的八角亭在高处,实在是环山绕水,景致宜人。

    此刻丽日流金,清风徐来,如此美好的景致下,只见为首的一位老太太带着几位太太奶奶们都出来相迎。

    刘太夫人和曾老夫人姑嫂见面,分外亲热,二人把臂交谈,一起进花厅。

    曾大夫人是继室,因此看起来比两位弟妹都年轻,可她面容严肃,虽然带了三分笑,却有一种故作威严的感觉。曾二夫人生的珠圆玉润,看起来很是和气,至于曾家三夫人看起来很有官夫人的架子。

    两边互相见礼,丽姝又收了不少臂钏手镯和金锞子文房四宝等等,当然这些刘家也会送回去。

    刘太夫人笑道:“这几个丫头日后就打搅嫂子和侄儿媳妇们了。”

    曾大夫人等人连道不敢。

    刘太夫人又指着二房的丽嘉姊妹道:“五丫头贞姐儿你们倒是熟,还有这四位我的小孙女们都是从九江回来的。这是大姑娘丽嘉,二姑娘丽婉,三姑娘丽姝,四姑娘丽柔。”

    曾家女眷随着刘太夫人介绍看过去,曾老夫人见丽嘉稳重,丽婉笑靥如花,丽姝更是人

    如其名,形貌昳丽,丽柔则娇憨可爱,倒都是十分齐整的孩子。

    原本之前,曾家女眷都见过丽贞,觉得她太过被徐夫人宠溺,未免有些性格直爽,没有城府,且相貌平平,无甚出众。

    可见刘家其余的姑娘,倒是一个个钟灵毓秀般,不像是小地方来的。

    故而,曾老夫人道:“把咱们家的三姑娘四姑娘,还有钟姑娘,陆姑娘都请过来。”

    丽姝心想三姑娘是长房原配嫡女,生而丧母的那位,四姑娘是二房那位大商贾的嫡次女,那钟姑娘,陆姑娘又是谁呢?

    正想着,珠帘响动,鱼贯而入四位姑娘。

    为首的仿佛和丽嘉差不多大,看着也是端雅稳重,温厚平和,只是她身上配饰少。丽姝见她衣角下有一颗墨点,似乎境遇不算太好,全无富家千金的气派,比不得丽嘉的富贵之相经人介绍,便知晓这位是陆姑娘。

    她年纪最长,却看起来拘谨,并不出风头。而她旁边站着的钟姑娘却是艳丽逼人,且衣着光鲜,看着十分气派。

    再有曾家正经的姑娘,丽姝等见曾三姑娘的确言谈举止很是直爽,和丽贞有几分相似,四姑娘则腰间没像水芸说的挂着金算盘,却颈上挂着一串明珠,似乎对于她身上穿的层层叠叠的新衣裳很是不耐,稍微动了动,曾夫人瞪了她一眼,她就老实了。

    这么多姑娘在一处,大家也来不及多说什么,都序齿来论,丽姝比曾三姑娘大月份,比四姑娘却大。

    姊妹们先去拜师龚先生,龚先生和之前刘承旭请的老夫子不同,这位看起来很温和,并不是老夫子那般严厉的。

    但丽姝想自己可不能被这个外表所迷惑,越是人畜无害的人,可能越是厉害。

    不成,自己的功课近来有些荒废了,这位先生据说是教那些书院的学子的,指不定日后会让她们制艺,那就难了,自己得拿出本事来才行。

    还有弹琴制香那些,真好,她真的都想学,前世都只是学了个半吊子,爹爹公务繁忙,有时候教一半又有事儿了,现下真是太好了。

    头一日自然不会教学,曾家请了戏班子,因为孩子们多,还特地排了一场西游记里的《大闹天宫》,众人看的目不转睛,就是平日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丽嘉也看的入迷了。

    而丽姝却最喜欢《西游记》里的一句话“皇帝轮流坐,今日到我家”,她最崇拜的人不是李白杜甫,而是孙悟空。

    她一直想自己若是有那七十二番变化,武艺高强,无坚不摧该有多好。

    那她一个筋斗云,就能把娘亲带着想去哪儿游山玩水都行,娘亲可是最想攀爬三山五岳,用妙笔画下来呢!

    戏看到一半,不少人要去出恭,丽姝就更不必提,娘告诉她女孩儿家不能憋尿,一定要有尿赶紧出恭才行,她一直谨记。

    听雪和丝雨留下来照看东西,水芝水芸则陪着她出恭。

    曾家戏台后面,层峦叠嶂,还有据说是从太湖运过来的大石头,丽姝都忍不住道:“这曾家还真是富贵奢华。”

    她话音刚落,就见前面有两人在说话,看着像是陆姑娘和钟姑娘,这二位似乎都是曾家的表姑娘。

    那位钟姑娘正与陆姑娘道:“怎么你今儿就穿这身出来了,可是大太太那里故意不给你做新衣了。”

    只听那位陆姑娘解释道:“那倒不是,我这身倒也上身过一回。你也知晓,原本我是投奔我姑母而来,可她七年前去世了。曾家没有送我出去,反而还给我的月例银子和她们家姑娘一样。三姑娘那人你是知道的,她自己过的也算不得顺心,只是她喜笑颜开,别人看不出来罢了,我就更不必说了,所以大太太那儿的人要跟我做新衣裳,我就推说有衣裳。”

    “你呀,这衣裳上有墨点,连我都看出来了,何况还得见客。咱们这般年纪的姑娘,好容易见客,你也得体面些,将来才能带你多走动啊。”钟姑娘语重心长。

    丽姝这才知晓陆姑娘原来是曾大老爷原配的侄女儿,可能家计艰难投奔姑姑的,若是这位陆氏还在,陆姑娘就是名正言顺的,陆夫人却死了七八年了,她和现任的大太太没有半点关系,曾家还供养她?也的确难为。

    又听陆姑娘道:“你可别说我了,我也不是挨过一日是一日,你总比我好的。”

    钟姑娘却是叹气:“你这样没有牵挂反而是好事,我爹好容易在国子监授官了,外放河南做县令。他年轻时,还是廪生呢,我们钟家也是有名的乡贤,只到了四十开外才补了这个一个县令。我爹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我娘得了

    病,他变卖家资替我娘看病,这些年也没有续娶。又把我娘的嫁妆交给姨母,托姨母照看我,可是我听说他在任上被人摆了一道,跟着去的人来了信,我是担心的不行,许多事情偏偏我又不好问,爱莫能助。”

    她们已经走远了,丽姝才从假山后面出来,她想她常常因为娘亲过世而郁郁寡欢,觉得自己没有亲娘,父亲又有别的妻妾,她和寄人篱下差不多。

    可至少前世她早早定下郑灏,甚至于懋忠也的确是因为他父亲是自己爹的莫逆之交,于伯父的为人百万人中挑一,天下人必定以为虎父无犬子,那于懋忠又小小年纪中了秀才。

    只可惜后面的事情她料不到,但是在刘家的境遇比这两位姑娘好太多了。

    ……

    听完戏回来,徐夫人和傅氏正和曾家的夫人们说些家长里短,傅氏很有当家主母的气象,她甚至还说起自己要请曾家的人还席云云,但见徐夫人脸色不好,丽姝心道,傅氏是当家做主惯了,不知晓上头还有徐夫人这个大嫂。

    经过昨儿那件事情,她可以初步判定徐氏此人绝对不是好相与的,否则,想抱人家的孩子,又不肯过继,只想拿她弟弟做引窝蛋,但时候她有身孕就一脚踹开,这人绝对不是厚道人,还什么好处都想自己得。

    曾家这般富贵,一门两个进士,官还做的不小,另有一个富甲一方,要结识也该她结识,傅氏怎么敢抢风头。

    丽姝又知晓傅氏是在外做当家主母习惯了,多年操持花宴那些也是她操持,自然就一马当先了。

    这些眉间官司暂且不提,左边丽贞正大声对曾三娘子道:“你看我这位大姐姐,虽然我们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可我看她比亲姐姐还亲。她的为人是极好的,我只恨不得她是我的亲姐姐。”

    曾三娘子又和丽嘉说些什么,丽姝拿起手边的茶,呷了一口。

    又看已经在打瞌睡的丽柔,她眯了眯眼,一直到回程中,丽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之色,乃至到了家中,她才把丝雨喊过来。

    “我让你一直盯着丽柔,你看如何?”

    是的,丽姝根本没把丽嘉放在眼里,即便她是傅氏所出,即便她是家中大小姐。原因非常简单,丽嘉和她的关系,并非取决于她们,而是取决于傅氏和

    小傅氏的争斗。

    而她和丽柔同在刘太夫人这里,那就是竞争关系。

    丝雨则道:“四姑娘和钟家表姑娘还有曾四小姐倒是谈的很好,尤其是和曾四娘子,她们还一起手牵手出去呢。”

    “哦,也就是说我回来的时候,她才睡着,我出去的时候,她和曾四娘很开心。”丽姝总结道。

    丝雨点头。

    丽姝笑道:“也有可能是她的确累了,所以睡迷了,我也只是猜测。”

    睡前,老太太那里让流苏送了一把古琴过来,这是上古琴课必备的,因为刘太夫人说了,刘家的姑娘们上门打搅已经是不便。这些琴棋书画所耗费,都由刘家自己安排。

    “多谢你了,这么晚还让你跑一趟。”丽姝抓了一把散钱递给流苏。

    流苏接了过来,连声说不麻烦,她又说自己要去四姑娘那里,丽姝颔首,放她去了。流苏很快又去丽柔那里送了琴,却没有回老太太的屋子,反而往外走。

    新来的豆蔻不明白:“流苏姐姐,怎么咱们要去别处啊?”

    “傻丫头,大太太在里边呢。”流苏听到刘太夫人亲自叫徐夫人过去了,她怎么能这么没眼色的过去,更何况,她还有事情要打探呢。

    喜顺堂上房

    刘太夫人按了按太阳穴:“你昨儿跟我说的事儿,老二已经回绝了,他说兄长正当壮年,他会帮着遍寻名医,如此贸然把孩子弄过去,到时候你们若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将来如何是好?他是怎么都不想占这个便宜。”

    “这可真是,怪道您常常说二叔为人正直高风亮节的,昨儿倒是我想迷糊了,只是若真的把那孩子放在我膝下,就是让他身上袭了官职又如何?总归是我们刘家的孩子,我是万万没有这种卸磨杀驴的心思的。”徐夫人把话说的很漂亮。

    刘太夫人在心里嗤笑一声,都这么多年的婆媳了,谁还不知道谁?若她是真心的,小傅氏和二儿子怎么死都不同意,别打量人家傻。

    原本她以为大儿媳妇是想通了,口口声声在自己这里许诺保证,没想到当着小傅氏的面又说只是养在膝下,不提正经过继,那算什么?小傅氏这么多年生养个孩子也是不容易。

    “你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但是书瑞年纪小

    ,我昨儿答应你后,说实话,也是后悔了。那是个奶娃子,老二刚死了个嫡子,你若再过继一个嫡子,到底不好,反而伤了她们夫妻情分。我看三少爷书景倒是很懂事。你不为你自己想,总要为丽贞想,你和承宗年纪也不小了,你也是个贤惠人,若真的一直生不出来。我和你公爹总有百年的,丽贞也不过几年就要说亲了,二房姑娘那么多,他自家还各自为政,顾不过来,哪里能管丽贞?”刘太夫人是掰开了揉碎了说给徐夫人听。

    以她之见这件事情就不能再拖了,长媳这样随随便便挑拣次子的儿子们,将来还不知道闹出何等祸事。

    徐夫人也是心里一动,想起今日在曾家看到的景象,曾家那个继室,前几年偶然她见过一次,苦瓜脸,肚子没个动静,对曾大老爷千依百顺,管家都没她的余地。

    如今生了儿子了,管着偌大的家,竟没有人不服气。

    小傅氏呢,生了儿子之后,连刘承旭都主动为她开脱,反而在老太太面前诋毁她这个长嫂。

    再看自家的姑娘们,二姑娘虽然是庶出,但有两个亲兄弟底气足的很,三丫头有了亲兄弟,竟然也不怎么和人交际,还悠然自得,可丁姨娘的四丫头却是何时何地,年纪小小就得周全。

    丽贞现在还小,以后,她总会知道其中区别。

    “老太太,我是妇道人家,我说了不算,若是大爷他同意了,媳妇儿没有二话。”徐夫人如此道。

    刘太夫人这才欣慰的笑了。

    而门外的流苏却听了个正着,她想起前几日查到的真相,她姐姐的死很有可能和苏姨娘的弟弟有关,只可惜她常常服侍老太太,一刻也离开不得,无法查证真伪。

    如果苏姨娘真的是她的仇人,那她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仇人的儿子一步登天。

    她得想个法子打入二房才行。

    要如何呢?她一个丫头和傅氏也不熟悉,三姑娘乃二房主母亲生女儿,又住的近,可她却精明厉害的很,无论是替她娘小傅氏抢位次,还是用肚子疼把大太太赶走,都无疑让她去了也不好施展。

    再者,三姑娘那里人满为患,老太太早把二等丫头都送给了她,水芝水芸都是府里的家生子,人脉非常广,要是她做什么,还没报仇就被那位小小的三姑娘拿下。

    四姑娘那里倒是个不错的去处,她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又是个庶出,当初也就带了一个丫头过来,老太太给她一样补了两个丫头。

    正好,四姑娘那里倒是有一个缺额,对,不能再等了。!

    第 28 章

    夏日天热,卯出三刻(接近六点)时,金乌即将破晓。丽姝昨日很兴奋,今日守着时辰自己就坐起来了,唬了水芝一跳。

    “姑娘怎么自个儿醒了,不多睡会儿么?”

    “不了,头一日去学里,我可不希望迟到。”

    丽姝伸了个懒腰,又左右环顾,知晓祝嬷嬷不会跟着她去读书,也就放心了,自己可以随意一些了。

    殊不知她是很早起来了,可却忘记了,自家姐妹都要一起出门,也就是说她起床早,终究也要等到别人一起来了才行。

    旁人还好,唯独丽贞姗姗来迟,她年纪最小,又备受大伯父和大伯母宠爱,就这还是好不容易喊起来的,现下已经阳光普照了。

    丽姝平日在九江读书时,就喜欢早到不喜迟了,更不希望第一日就给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故而,虽然没说什么,但表情已然是很不悦。

    甚至上了马车,她还吩咐赶车的把式道:“时候不早了,你得快些送我们到曾家。”

    此话一出,丽柔心道这丽姝也是犯了性子了,她是嫡出,三夫人小傅氏素来得爹爹看重,在九江时,她力压众人,如今偏偏那丽贞也是个混世魔王。

    这镇山太岁碰上混世魔王,丽柔心想自己若是跟丽嘉一辆马车就好了,大姐姐关怀备至,又是正嫡出身,不比三夫人乃庶出,又是续弦嫁过来,她要强,生的女儿也要强。

    丽贞年纪最小,在外祖家时,舅母们对她娘明面很客气,暗地里倒是言三语四,因此养成了她霸道的性子,爆碳的脾气。回到刘家来时,原来祖父母和父母都围着她转,偏偏二房的几位堂姐回来后,境况不同了。

    她不再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姑娘,祖母还把丽姝和丽柔养在膝下,她们俩里丽柔还好,懵懵懂懂不知事,丽姝却是非常出色,她有一种自己都浑然不觉的果断和出色。

    偏偏丽姝也很少和她说话,她大部分有空时不是做针线就是学规矩要不就是看书,就是祖母也是除了请安难得见她几面。

    就像现在她知道她来迟了,像大姐姐反而安慰她不是什么大事儿,丽姝却一言不发,只催促马夫,一看就是对她很有意见。

    但人家也没有明着针对她,丽贞一团

    火也不知道怎么发。

    而对于丽姝来说,她虽然前世母亲早亡,但是生母在时对她百般宠溺,嫁人后在乌孙,靠自己的智慧立足。别说对姐妹如何冷淡,她对自己生的儿子,吵闹些她都有点不耐烦。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龚先生昨日拜师时,还是十分温和,今日依旧很温和,但头一日就要罚了。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若你们日后还迟到,岂不是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如何读书?迟到半个时辰以内的,你们就在后面站着半个时辰。”

    丽姝默不作声,她想的是明日若是再迟到就一起罚站,自己真是无妄之灾,那她肯定就要和刘太夫人建议了。

    姑娘家尤其要脸面,昨日她们在曾家如何被夸奖,今日当着曾家姑娘和表姑娘们的面被罚站就有多狼狈。丽姝沉默的拿着书到书堂最后站着,泰然自若的听龚先生开讲,看到身旁的丽嘉,讽刺的一笑。

    平日丽嘉不顾原则,就是方才也是安慰丽贞,还说不是了不得的事情,从前在九江任课长时,也是很会包庇丽柔博得她们的好感,还觉得读书是小,她大小姐的宽厚名声是大,现在她可算是尝到苦果了。

    丽婉看了丽贞一眼,也是满肚子怨气,但她想自己亲哥哥立马要过继大房了,这个时候她不便动气,只好忍气吞声。

    丽贞反而不觉得是自己的错,认为龚先生太严厉了,还想狡辩什么,却被丽嘉劝住了。

    ……

    当然这是一个小插曲,龚先生开始教课,他是在书院做讲郎的,蒙学的《三》《百》《千》他早已言明,会在一个月内全部学完,之后再开始讲其他。

    龚先生很会旁征博引,丽姝不敢轻忽,她始终觉得一个人身处什么位置就该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

    既然是来读书的,就要做个勤奋的学生,就像她前世要嫁给郑灏,无人亲自教导她做宗妇,她每逢祭祀就会偷偷学,要嫁给于懋忠时,她还想丈夫若是没出息就培养儿子。

    她不反对别人越级而上,那是人家的本事,要恨只恨自己本领不够。

    但她最恨那些无视原则,只一味坏了原则的好人,所谓乡愿,德之贼也!

    学堂一共九位姑娘,丽姝和陆表姑娘是同

    桌,她倒是很满意这位同桌,不多言不语,倒也省心。丽贞如愿和好朋友曾三娘子曾盈秀坐在一起,而丽柔和曾四娘子曾盈丹坐在一处,唯独丽嘉旁边坐了两位,一位是丽婉,一位就是钟姑娘。

    龚先生课讲完,先下去歇息,学堂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先是钟姑娘和丽嘉道:“这位龚先生我听闻还教出状元来了,看起来温和,却是极其有规矩的人。你们今日受委屈了,可先生面子很大,就是我姨夫和府上大老爷在,他们也必定不会插手此事的。”

    丽婉不忍,连忙分说道:“我们五个人出门,又有半个时辰的路,唉,实在是……”

    往常一般会打圆场的丽嘉却沉默不语,还好钟姑娘是个爱操心的性子,但不至于没眼色,毕竟交浅言深。

    丽姝则和陆姑娘攀谈起来,还送了一管笔给她,这陆姑娘闺名叫静宣,她虽然身上带着清贫之气,但行事疏阔,提点她不少事情。

    “学堂外放着一口缸,那里的水是山泉水,每逢读书读累了,可以用竹筒打水喝。午膳一般都是三菜一汤,曾家子弟平日也是吃这般的。”

    丽姝好奇道:“静宜姐姐,可我看曾家修建的极好,怎么他家子弟也是如此?”

    陆静宜笑道:“那是因为他们家二老爷有钱,但其实曾家有祖训。你想若他们成日享乐,只知锦衣玉食,子弟如何上进呢?”

    丽姝缓缓点头,也为陆静宜见事明白而高看一眼。

    午膳果然很简单,当然,虽然简单但是并不简陋,也是用心做的。至于下半晌,先是一位姓申的女先生教她们认琴谱,学弹琴,这个时候陆、钟两位姑娘就推说有事要忙,不来了。

    丽姝看了看自己的琴,当然知晓这是为何。

    丽嘉和丽婉的琴是傅氏准备的,丽姝和丽柔是刘太夫人开库房拿出来的,丽贞是徐夫人嫁妆里就有的。而曾家两位姑娘,曾盈秀的爹是太常寺少卿,她继母绝对不会在大面上苛刻她,曾盈丹就更不必说,她父亲是商贾,恐怕十把琴八把琴都能拿出来。

    既能请得起女先生,小姐们的琴自然就不能差了。

    可曾家就不会为两位表姑娘准备,准备的不好就丢曾家的脸,但为她们花几百两,想也不可能。这两位表小姐只

    好“懂事”的都表示自己有事,先走一步了。

    学琴就教了两个时辰之久,丽姝记性很好,琴谱很快记得,并且她十分有悟性,稍加点拨,就能试弹最简单的,喜的申先生对她刮目相看。

    比起丽姝的顺利,丽嘉和丽婉原来在九江女学学过几年,虽然二人不至于琴艺多么高超,但是也懂得皮毛,也就是指法还略懂一二。

    但丽柔似乎真的没有天赋,虽然她态度还算端正,可是她的确没有奏乐的天赋。

    更别提那位曾四姑娘了,她早上读书的时候也是不耐烦读,还打瞌睡,比丽柔还逊一筹。丽姝想人无论做什么都有天赋,这位四姑娘擅长术算,却不擅长于诗书琴画,算是辜负了她爹重金请的三位女先生。

    当然,丽姝更清楚,丽柔昨日努力和曾盈丹交好,今日二人看着也是极其好的,可曾盈丹连坐下来都难得,恐怕日后学业上不会有太大成就,看起来比丽柔还不成。丽柔和她凑在一起,总是一下就被带的出恭半天不来,要不就讲小话,恐怕还会拖垮丽柔。

    自然,这不是丽姝考虑的了,因为琴课学完,她们就得下学回家了。

    这个时候丽姝才清楚,原来三位女先生不是依次来教课,而是每日上午龚先生讲完,中午用完饭,下午由一位女先生教两个时候,明日就是另一位女先生教了,据说是学书画,明日时辰还会长一些。

    从学堂一出来,丽姝像活过来了一样,曾家的太太们很客气,还派人说留了饭,让刘家的姑娘们用完饭再回去。

    没等丽嘉开口,丽姝赶紧道:“已经是多有打搅,怎么好还用饭,况且祖母让我等早些回去,多谢贵府太太的好意了。”

    “是啊,我们这就回去的。”丽嘉早上出了那么大的丑,罚站半个时辰,恐怕曾家上下都知道了,她怎么好意思再和人家见面。

    曾家倒也不再挽留,显然就是说几句客气话,至于丽贞和曾盈秀依依不舍,丽柔和曾盈丹难舍难分也就不在话下了。

    等回到家中,却都被老太太喊了过去,刘太夫人一生要强,好容易舔着脸把孙女们送过去,不曾想头一日就都被罚了。

    “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昨儿我是怎么说来着,让你们好生读书。今儿是谁赶的车?还有怎么来

    的这么晚,月例银子罚一个月。”刘太夫人道。

    丽姝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发表任何言论,她这位祖母,平日对家中大小事情都喜欢插手,只是前世因为姑娘们都在自家关着,就是谁惫懒了,也传不到外面去,所以前世她总怕姑娘家学太多,起了别的心思。

    她私心而言,肯定不喜欢才子佳人,但是刘太夫人就是太在乎脸面,又太好强,所以她希望孙女们能去曾家不仅要表现得完美无缺,甚至隐约能力压曾家人。

    大抵是因为她曾经无限风光,丈夫是锦衣卫指挥使,太子太傅,左都督,长子是武状元,次子是进士,若非祖父出事,刘家依旧笑傲公卿。

    原本此时丽嘉为长,也以长姐自居,现下该出来说一句话,丽姝却发现丽嘉居然一言不发。

    这让丽姝也对丽嘉有了新的认识,认为她面上热情周到,敦厚待人,实际上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丽婉平日最喜欢调解姐妹之间的矛盾,然而,她向来对丽嘉恭敬,内心了解丽嘉是个弄性尚气的人,故而也默不作声。

    而丽姝也不傻,丽柔向来胆小自保更不会多说什么,而贞则有些心虚。

    “明日若是再有睡迷了,去迟了,又被罚站了,闹的满府皆知,那你就别去讨嫌了。”刘太夫人不动声色的看了丽贞一眼。

    丽贞却是一喜,她是真的不愿意那么远去读书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其实让人和徐夫人说一声就行,刘太夫人闹的这么大,完全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回到房里,胡妈妈看着丽姝进门就躺下,不由得道:“姐儿真是受累了,我们都听说了,都是五姑娘睡迷了,让你们罚站。”

    “先生是严厉些,但越是严厉,我还越高兴呢,我最怕那种混日子的人。五妹妹的事情,既然老太太没有指名道姓,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盼她多长记性。到底是去别人家里附学,闹出这样的事情出来,祖母面上不好看。”丽姝当时被罚站时,虽然生气,但过后倒是没再多气了。

    况且出了此事,到底她以后早起去曾家读书,也不至于左等右等了。

    倒是徐夫人同刘承宗抱怨道:“我们徐家还是宰相家,我从姊妹几个,也都从先生读书识字,哪里这般严厉。”她很清楚丈夫很疼女儿,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承宗道:“爱之不能害之,她姊妹都在学里,都好好儿的,你偏要她回来,也不是好事。况且……”

    他言有未尽之意,徐夫人忙道:“老爷可是有事?”

    “你们徐家如今自从你爷爷致仕后,一直在南京,上次你们家被人参了几本,若非先首揆是你爷爷的学生,也不会帮你开脱。我们家又因为和先首揆有乡谊,同为湖广承宣布政司人,走的也很近。可他一倒台,你父亲和你叔叔伯伯皆未出仕,你们徐家如今也只是乡绅。我们家现下起复,到底根基不全,二弟倒是个有作为的,只可惜还得熬资历,他又非翰林院出身,日后能做部堂官员已经很了不起啦。曾家就不同了,我那舅舅表兄个个都是高官,家里又十分富贵,我也不是贪慕富贵,但老太太似乎有和曾家结亲的打算。”刘承宗也是希望早些为女儿定下终身。

    徐夫人昨日也想到这一层了,但她又道:“老二家还有四个闺女呢?我看那几个大的我不提,就那个三丫头,一看就是个古灵精怪的,这咱们女儿和她年龄相仿,怕是没有胜算啊。”

    “无论选咱们家哪一个我都赞成,但若是咱们女儿就更好了,我们刘家也是诗书传家,和曾家又是老亲。总比从外面抓瞎一个强,三表兄家的云昉,养在我舅母膝下,我听说小小年纪,才学颇通,实在是难得。”刘承宗和妻子说自己的打算。

    虽说曾家二房富贵,但到了刘家这个地步,钱是小事,有权才是真的,况且刘家也不差钱。

    徐夫人一听就来了戏:“既如此,明儿我还是让丽贞去曾家读书。”

    刘承宗赞许的点头。

    又说起过继的事情,徐夫人把老太太的意思也说了,刘承宗道:“你上次说帮忙照顾书瑞,也没和我商量,导致我兄弟怕是怨我呢,他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你如此做,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他?且等着,等他过完年回来,我与他赔个不是,再提过继的事情。只是过继了,不管咱们再生不生孩儿,我那世职肯定要给他。”

    徐夫人心中不快,但到底不好拂逆丈夫,堆着笑容,看起来倒似很高兴。

    大抵是因为刘承宗这番话,次日丽姝看到丽贞睡眼惺忪的过来,也是很惊讶了。

    “三姐姐。”丽贞喊了一声。

    丽姝笑道:“五妹妹来了。”

    昨儿胡妈妈正教她另一种打络子的法子,丽姝就带着自己的小簸箩,正在分着丝线,不一会儿丽嘉丽婉过来,丽婉帮丽姝分着丝线,一时倒是其乐融融。

    再到了曾家,就再也没有迟到的状况了,丽姝也不管为何丽贞变得这般,她只在学堂读书,其他一概不管。

    上满一旬,休息一日,刘家姊妹都感觉很累,纷纷在家歇息,丽姝更是劳逸结合,一整天窝在床上。

    隔了一日再去学堂,丽婉正和丽姝说起皮影戏的事情:“真的,我都听太太说了,恰好我们老太爷做寿,别说是那搭台子的戏了,就是好几出皮影戏也是有的。”

    “那感情好,只是老太爷过寿咱们送些什么呢?”丽姝在想这件事情。

    她娘不在身边,身边的丫鬟到底是奴婢,不好拿主意,祝嬷嬷虽然有见识,但她眼高于顶,自己送贵重的不成,大抵也是做几色针线。

    果然,丽婉道:“我们年纪小,也不过是做几色针线,我看你也是打络子,都是一样的。”

    丽嘉也对丽姝道:“你们还未学做荷包,就打络子也好。”

    几人正说着,见钟姑娘哭着进来,众人不知何意,她泪眼婆娑的对丽嘉道:“刘家大表姐,平日你我是同窗,你最是热忱,我想求你帮个忙。我爹爹他在河南被奸人陷害,听说下了大狱。嘉姐姐,你爹爹是河南道巡按御史,请你爹爹帮帮我爹爹吧。”

    丽嘉愣了一下,又看着丽婉和丽姝道:“你们看这……”

    正常而言,应该是丽嘉站出来说的,毕竟她是大姐,她倒是好,一下转移矛盾。丽姝真的觉得她这个人真的是要好处的时候就是一幅长姐风范,这一出事就百般推脱,独善其身。

    丽姝原本就是非常有任事之能的人,现下见钟姑娘这样,丽嘉不肯出头,丽婉观望,她就出来道:“钟姐姐,你别难过。你要知道这朝廷大事,我们这些小孩子怎么懂?你应该去找大人解决才是啊。”

    钟云冉是在她姨母这里过活,曾三老爷在京里任御史,她怎么会跑来哭。

    “钟姐姐,你平日最是明白不过了,前几日还听你说你姨母待你很好

    ,现下这样,到底让外人说她不周到了。”

    钟云冉反应过来了,如果她爹真的有罪,那她只能靠姨母了,现在她自爆家丑,本来不知晓的人,到时候知道了这件事情,姨母恐怕会把她送回钟家去。

    钟家已经没什么人,她回去一个投靠的人都没有,外家更不必说,外家人太多了,看着门庭显赫,可她娘是庶出,舅母们以前她娘在的时候尚且对她不好,更何况日后?

    “丽姝妹妹,多谢你一番开导,我已经明白了。”

    见钟云冉没有再强求她们帮忙,丽姝就道:“易地而处,姐姐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但凡有一丝机会,总得试试。”

    现在丽姝也不好说帮忙,她也不知道钟云冉的父亲到底是真的被冤枉还是贪污,奔走相告替人纾难解困,这是好朋友之间应该做的,但是她不了解,也不好妄下评断。

    见丽姝三下五除二就把钟云冉劝好,丽嘉就殷殷的劝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来,帕子给你擦擦脸。”

    好容易劝住钟云冉,众人又一起读书,下半晌抚琴。

    照例丽柔依旧弹琴和弹棉花似的,未免有些意兴阑珊,再看申先生又夸丽姝天赋佳,人勤奋,又想她今日出来直言居然把人家曾三夫人拉下来,到底觉得不安,管人家的家事做什么。但她知晓丽姝一贯是有些争强好胜的,今日如此大事,她却胡乱决断。

    殊不知丽姝在刘太夫人和刘老太爷面前如此说:“她那样朝大姐姐扑来,大姐姐说问我和二姐姐的意见,我见二姐姐无话,只好先平息下来,否则,她若是下跪又或者是磕头,这叫我们如何是好呢?这姑娘救父心切,自然以为自己的父亲是好官被冤枉的,但朝廷自有法度,我父亲该如何办事不应该受到这些干扰,干扰律法公正。虽然儒家自来推崇亲亲相隐,可御史代天子巡狩,岂能徇私?”

    刘老太爷是名臣子弟,酷爱收藏,曾经在锦衣卫办事,锦衣卫推崇的可不是什么包青天,而是替皇上把事情办好,只忠于皇上,并不问太多是非对错,算得上是文臣的克星了。

    因此,他听了这话不置可否,而他不说话,刘太夫人也不敢说话。

    丽姝看向刘老太爷,并不更改自己言语。

    好一会儿,刘老太爷才道

    :“你这孩子倒是很像你父亲,小小年纪,如此有骨气。兴许那个孩子只是胡乱求救罢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丽姝笑道:“这是当然,只是这话我要和大人们禀告才行,怎么敢自专呢?既然有祖父祖母在,孙女儿就不关门门前耍大刀了,今日孙女还得练琴,就先告退。”

    ……

    看着她的背影,刘太夫人看着丈夫道:“不知怎么,我觉得这孩子起初来我这里不显,但记性极其好,言不虚发,但总显露出特别聪明灵慧。且不是二丫头那种圆滑世故,她为人颇有刚骨。”

    即便是一个小孩,她很有性格,别人也不敢轻视。

    不时,又听西边传来一阵琴声,似乎有哪个调没有练好,她不厌其烦的拨弄。刘老太爷忍不住点头:“琴声也还算悦耳。”

    “这才学了十天呢,听她说申先生很喜欢她,说她极其有天赋,可天赋也不是白来的,她夜里歇息时,再被窝里还要背熟琴谱,白日有空就练琴,非常勤奋。但是相比起来,四丫头如今连指法都不对,琴谱都看不懂,字儿写的歪歪扭扭,唯独倒是乖巧些。”刘太夫人对这两位孙女没有特别偏爱,秉公而论。

    刘老太爷道:“若是她弟弟和她一样,倒是不愁了。”有天赋又勤奋,且敢于任事,还颇有见地,这个性格都能成大事。

    另一边丽嘉正和傅氏说起此事:“那钟姑娘朝我奔来,似乎还要逼迫我就范。当下三丫头偏嘴巧,扯上曾家三夫人,倒是仿佛要钟姑娘找她姨母去,这样岂不是害了她姨母,三丫头也太要强了些。”

    “我上回去就听说了,那位钟姑娘的爹好容易补了个缺,还是曾三老爷走了门路的。”傅氏也若有所思,但是也不想牵扯到这等犯官之家,虽然可怜,她也只能在心里同情。

    不过,她对女儿道:“你三妹妹在老太太那里养着,并不该我管教,我也不必多费唇舌。”

    更何况她和小傅氏的关系颇为尴尬,三丫头那里的事情她不便插手。

    丽嘉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所以今日多劝了钟姑娘几句,总算她没有再说什么让我们胆战心惊的话了。”

    “是啊,还好有你周全。就怕你祖父祖母责骂她,如果明日你见她精神萎靡,就安慰几句,好歹你也是大姐姐,要有长姐的样子,不要因为我和你二娘的恩怨就迁怒在她身上。”傅氏谆谆教导。

    就在二人还以为丽姝闯祸时,却见玉兰进来传话道:“太太,大小姐,老太爷说三姑娘读书用功,又说她天赋极佳,送了她一枝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也不知道老太爷在哪儿弄的这么鸽子蛋大的红宝石。”

    傅氏却是很清楚:“老太爷的父亲刘天石做过兵部尚书,非常会制造火炮,曾经打到过罗刹国,那位盛产宝石。”

    丽嘉望着母亲,十分不解:“我不信我自己哪儿不如三妹妹。”!

    第 29 章

    主子得赏,下人是极高兴的,这代表自己主子被看重,其他人对她们小姐也要畏惧三分。

    丽姝看着眼前这支镶嵌了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的步摇,觉得甚是奇妙,因为她前世也从老太爷那里得到的一模一样的东西。好像是小傅氏过世时,家中出殡,她正好听到傅夫人和傅氏说小傅氏的闲话,无非是说她母亲为人卑劣,如今早死也是活该云云。

    那时她非常生气,她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没办法报复这个老妖婆,虽然傅氏还在劝傅夫人,她依旧想要报复傅夫人。

    她把桌上切水果的匕首拿了起来,想往老巫婆肚脐上捅一刀,但终究丢在园子里。

    当时被老太爷看到了,他要问自己做什么,丽姝就说了实话:“她在背后如此诋毁我母亲,此仇不报非君子。但我母亲一辈子寂寂无名,死了也无孤魂野鬼一般,我若今日捅了她,就是去黄泉见了我娘,也无言以对,不过是逞匹夫之勇。所以我要学伍子胥,迟早为了我娘正名,将来让这老妇为她辱及我母,付出代价。”

    她本以为老太爷会怪她,呵斥她,甚至骂她关着她,却没想到他当时就送了这支步摇给她。

    一直到出嫁,此事从未有第三人知晓。

    当然后来自己被卖乌孙,再回故国时,傅夫人早已亡故,就只剩于懋忠一个仇人了。

    但有她在家里的时候,几乎从来都不去傅家,傅氏以为她性情古怪,倒也不勉强。刘承旭在外,也管不了她。

    须臾,她摇了摇头,并不以为意。

    水芸用帕子包了,放在一方盒子里,又道:“奴婢替小姐收起来。”

    “还不是只要收起来,得登记造册才行,时日久了,我们许多事情就不记得了。正好这些日子我在学写字,你们拿几刀纸来就是。”丽姝吩咐道。

    丫头们见小姐年纪虽然小,但是行事自有规矩,俱不敢糊弄。还好丽姝并非严苛之人,只是抓大放小,符合她做人做事的一贯原则。

    事情做完,丽姝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尝了两块点心,方才入睡。

    钟云冉依旧上学,只是忧心忡忡,但这种事情也不是别人好劝的。丽姝和她不熟,倒也管不了那么些,在她一心埋首读书时,

    没有发现丽柔和曾盈丹感情越来越好。

    丽姝也自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像陆静宜和曾盈秀就都和她也算是形影不离。曾盈秀都说和丽贞很像,丽姝倒觉得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曾盈秀对于学问很上心,她的继母虽然是个不苟言笑的妇人,平日对自己的孩子更亲近,但是别人该有的,她也有。

    因此,在曾盈秀悄悄抱怨时,丽姝就道:“你和我年纪一般大,上回见客,我见你衣裳华美,可见她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你做好本份就成,日后等我祖父过寿时,正好歇息几日,你去我那里松快几日就是了。”

    陆静宜也松了一口气,她知晓自己这位表妹,是个和别人好,就容易轻信别人,有什么事情都刮肠要说之人。起初,她和丽贞还有丽嘉很好,把丽嘉当大姐姐,什么都说给她听,小女孩抱怨一下就得了,哪里知晓丽嘉把此事说了出去,曾大太太暗中就不喜盈秀了。

    就陆静宜而言,曾大太太虽然喜好摆架子,人也未必多热忱,但自己寄居于此,月前发的够及时,四季衣裳也有,还能读书,她是知好歹的,自然不希望曾盈秀和她继母闹。

    果然,曾盈秀听说丽姝要留她,很是高兴:“好姐姐,这可太好了,我还是过年的时候去了一次,就记得你们家里宅子仿佛比我们家中还大,怎么走都走不完。我记得你祖父还养狗,对不对?”

    “是啊,好几条特别大的狗,但是我总怕它咬人,从不去后院呢。”丽姝很是怕那些狗,小狗她也怕,猫儿她也不养。

    刘太夫人的那只狗就一直是流苏在抱,近日听说近日太夫人那里有人送了一只雪白的波斯猫儿,她先想送给自己,可惜丽姝实在是不喜欢任何动物,这猫儿就让丽柔在养,正好流苏也一并跟着把狗儿猫儿一起养在丽柔房里。

    这个前世最厉害的应姨娘去了丽柔那里?丽姝突然想起她娘走之前说,她已经让人告诉流苏害她姐姐的人,难道流苏进了丽柔那里,是为了报复苏姨娘吗?

    此事暂且按下不提,下午是书法课,教她们的是一位姓裘的女先生,她教她们的两个半时辰,一般都有半个时辰学磨墨,再其她时候就是写字,这样的时候往往陆静宜和钟云冉都是不在的。

    她们都是寄人篱下的姑娘,都很有眼色。

    别看曾盈秀有时候抱怨她爹,但是人家出去,也是太常寺少卿之女,谁敢低看她?在曾府里,连曾老太太也时不时打发人送几碟点心和菜来给她。

    又说今日曾老夫人在她们下学后,请她们去用点心,说是家里新来的苏州那边的厨子,很会做点心,让她们姑娘们去尝尝。

    比起刘太夫人的威严,曾老夫人倒是很慈爱。

    丽姝几人围成一桌在吃点心,桌子中间放的一碟碟点心,上面都放着签子,定睛一看,有软香糕、三层玉带糕、松花饼、盘香饼、棋子饼、香脆饼、薄脆饼、粉糕、马蹄糕、雪糕、花糕、蜂糕、百果蜜糕、脂油糕、云片糕、火炙糕、、年糕、乌米糕等等看的人是目不暇接。

    “我们真是有口福,都拖赖老太太的福。”丽嘉站起来道谢。

    曾老夫人笑着指着丽嘉对下面的几位太太道:“我说刘家大姑娘,可比我们家里的姑娘们强多了,礼数周全的很。”

    “谁说不是呢。”曾三夫人立马就接话,还拉着丽嘉说了不少话,只把丽嘉夸的满脸通红才作罢。

    丽姝平日喜欢吃什么,常常就那么几块,吃多了容易腻,这苏式糕点又甜腻,她在小口喝茶。曾盈秀在她耳边道:“我这三婶还真是难得夸人。”

    “是么?”丽姝觉得奇怪。

    曾盈秀小声耳语:“怎么不是,她平日在我四哥房里都只放些貌陋的丫鬟,你知道钟姐姐吧?她虽然住在我家,可并不是在三房院子里住,而是带着几个丫头子住在东边一处幽静小院。”

    都是官家千金,哪里能不明白这些,曾三夫人的长子是个神童,但是早亡,后来才生了这个老二,养的跟宝贝心肝似的,平日养在老太太这里。

    曾三夫人平日以御史夫人自居,她也是出自名门,对钟云冉那么好,都防着侄女儿,可见她的心里是想为儿子娶一门极其好的亲事的。

    那么这里谁又会比丽嘉的条件更好的,丽嘉是刘家长女,父祖都很得力,母族那里傅家已经是礼部任部堂,更何况傅氏看起来温柔贤淑,天然富贵。且两家是表亲,曾三夫人知晓刘家欲结亲,当然仔细挑选。

    原本以年龄论,丽姝最为合适,甚至她性情聪敏,但是曾三夫人打探到丽姝之母小傅氏是傅家庶女

    ,不如丽嘉的母亲在傅家地位,就动了一番心思。

    礼部掌管的正是科举抡才,自己的儿子日后必定要走科举之路,如此想来,更是左夸右赞。

    不一会儿,又听门口丫鬟报:“老太太,太太,三爷和四爷来了。”

    曾家下一代人丁并不是十分兴旺,除了长房有一子外,二房只有一位独子排行第三,三房长子已故,如今这位四爷就是曾三太太嫡亲的儿子,至于还有个庶出的,排行第五,暂不赘述。

    丽姝往门口望去,只见此时进来两位少年,一位身材颀长,手持一柄纸折扇,身形略微躬着,看起来谦和有礼,另一位则是雪白的肌肤,花一样的容貌,竟是雌雄莫辨的样子。

    二人一起行礼,乐的曾老夫人在,连忙道:“这里都是你的姊妹们,我们也就不叫那么些虚礼了,来人,撤去围屏。”

    如此大家看的越发清楚了,刘家家教很严,姑娘们常在九江那样的小地方,没见过曾四哥儿这般的小郎君,除了丽姝和丽柔之外竟然都看呆了。

    丽姝是被搞怕了,前世在嫁人途中夫君被一道圣旨劫走,立马成了驸马。况且,她易嫁几次,虽然不至于冷心冷却,但现阶段还是觉得读书重要,其他的就不多想。

    至于丽柔呢,她是非常知趣,从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这家里最好的绸缎,最名贵的首饰都不属于她,这样漂亮的人儿自然也不会属于她。

    曾老夫人又问他们读书如何?

    曾三公子笑道:“祖母,今儿大伯又为我们延请了封老先生,那先生的学问是极好,孙儿和弟弟都很有长进。”

    丽姝又听喝丽柔交好的曾盈丹正道:“这就是我那亲哥哥了,他可不爱读书了,平日里帮我父亲料理生意,和我一样,喜欢做生意。但我父亲是一定要他有功名的,也不知晓是为何。”

    有了功名可以不必跪下磕头,做生意也更方便行商,若是附庸风雅,还能让别人称赞一声儒商。

    曾家始终是要分家的,到了下一辈,靠人家不如自己本事够硬。

    那位曾三公子脾气极好,也十分谦和,常常妙语连珠惹得女眷们笑的前仰后合。可众人的眼光仍旧在曾四公子身上,这位四公子虽然并不如他三哥这般信手拈来就是笑话,但他却

    是个读书种子,他除了相貌雌雄莫辨,性子温柔,还颇带些书卷气。

    曾家还是很有分寸,两位公子也就坐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然出去了,全程目不斜视,很有教养。

    丽姝回去时,还让人包了两色平日刘太夫人喜欢的糕点回去,再上马车时,见丽嘉却和没事人似的,反而丽婉红霞满天飞。

    难道丽嘉真的完全不动心?可她一路以来经营名声,为名一字,常常抑己从人。曾家虽然也算不得顶级世家,也算是世家名门了。

    不知她如何想的?前世也是十八岁了,竟然还未许亲。

    很快就是祖父寿礼,姊妹们除了有各色丝线奉上,都各有才艺奉上,丽嘉写了一百个形状不一的寿字,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找到的。

    刘太夫人咋舌:“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哪儿找的这么些寿字,难为这一百个寿字合起来也是一个寿字,可见其用心了。”

    听闻此话,傅氏颜面有光,徐夫人却是忍不住撇嘴,她这几日也知晓了曾三太太示好丽嘉的事情,原本自己看好的女婿人选,被截胡了,怎能不生气?但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甚至这种场合,自家丽贞书画皆不成,针线活儿还是身边丫鬟代替完成。

    今日傅夫人也来庆贺,她见外孙女虽通学问,却从不自显,一出手就让人震动,不免笑道:“这都是亲家您教的好。”

    对于傅夫人丽姝自然是不大亲近,傅夫人也不亲近她,二人竟然是形同陌路,表面功夫也懒得做。所以,丽姝也极少去看这位傅夫人。

    直到刘太夫人提起道:“想必这是你们家学渊源了,我听说亲家做寿时,你们家小三儿抄了《易传·系辞上传》写进祝寿词中,这大衍就是五十之意,真是好巧的心思。”

    丽姝倒是知晓刘太夫人说的是谁,她说的是那位进了翰林院做庶吉士的二舅父的儿子,家中排行第三,是个精妙绝伦的人物,他和傅家整个家风格格不入。傅家的人女儿喜欢高嫁,男儿喜欢高娶,端的是一门显赫的亲事。

    曾经记得丽姝那时出嫁时,郑灏是状元,探花就是此人,后来听闻他非要娶一位民女进门,闹的很僵,只可惜后来她就嫁给于懋忠那个狗东西,被卖了之后,就再也不知晓他如何了。

    此人倒是不同傅家人那般都喜攀龙附凤,可随意一撇丽嘉,却见她脸色酡红,旁人以为她是被夸红的,但以丽姝对她的了解,那日那位曾三夫人折节夸她,她虽看着害羞,但眼眸却平静的很,现下……

    丽姝似乎猜到了什么,难怪她看不上曾家四公子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外祖父是入阁最大热门,一旦入阁,二舅父又是翰林,翰林官位不大,但是是天子近臣,一步登天可是极其容易得,作为二舅父最出色的儿子,十一岁就已经是秀才,十五岁的举人的傅明伦可是比那位曾四少强十倍不止。

    正冥想时,丽婉的月琴都已经弹奏完毕,正到丽姝上场时,却见听雪匆匆道:“三姑娘,不好了,您那把古琴的琴弦不知道被谁剪断了,这可怎么办啊?”!

    第 30 章

    丽姝扫视周围,觉得着实突兀,如果说似前世她和郑灏结了一门好亲,被人如此报复还情有可原,现下她不过是一个还未满七岁的小姑娘,今日就是表现失败,也影响不了什么。

    “姑娘,如何是好啊?我们赶紧去禀报太夫人吧。”水芸急的不行。

    “不,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丽姝绝对不认为现在表现的冒冒失失,大庭广众之下求人作主是好事,人应该想到很多突发状况要做备案。

    学琴的时候可以自己选择乐器,申先生非常通音律,丽婉选月琴,丽姝选的是古琴,弹奏古琴累了的时候,她就会吹吹长笛想想心事,自古音律都是相通的,无非是宫、商、角、徵、羽。

    此时,丽婉已经退场,她们只是初学,弹的都不如大家,但也算是才艺齐备。

    丽柔看到旁边的丽姝已经起身了,她有些惊讶,因为方才她听到三姐姐的下人说有人把她的古琴剪断了。也不知道是谁有深仇大恨,看来还是姨娘说的对,还是龟缩着好,至少不会得罪别人。

    只见丽姝从容不迫的从袖口拿出一管长笛,“孙女儿为祖父吹一曲《鹧鸪飞》。”

    她以前也是个粗心的马大哈,甚至自己身边的首饰钗环都被人偷过,到最后见客时都无法出门去,也是自从那些事情发生后,她就变得格外谨慎。

    大概谁都没想到她会吹笛子,丽婉还不解的对丽嘉道:“我昨儿还听说三妹妹练古琴,因为知晓她要练春江花月夜,我还特地改了曲目。怎么又吹笛子了,她吹笛子也没多久吧。”

    她们刘家姑娘都已经习惯丽姝的聪颖了,这个姑娘六个月就会说话,丽婉两三岁了还在吃奶,偶尔路过西院,看到一岁大的丽姝都已经会用筷子吃花生米了,着实聪明。

    但是傅夫人见丽姝明明一样湖绿色的比甲,珍珠白的百迭裙,可比起她姊妹,她的确非常出挑,又听她吹笛时,神态轻快,很是喜庆,刘太夫人似乎很喜欢她的样子。

    在丽姝放下笛子后,刘太夫人亲自对她招手:“且过来我这里,累了不是?”

    何曾见刘太夫人对她如此亲昵的,丽姝心想难不成是祖母知晓我没有把事情嚷嚷出来,这不可能啊,方才她出列表演时,祖母一直

    在和傅夫人说话。

    现下不知何故,丽姝笑着福了一身:“孙女儿并不累,能为祖父庆贺十分高兴。”她很清楚这位祖母看重的是什么,尤其是当年祖母收养丽柔在膝下时,依稀记得丁姨娘也生了个儿子,只是活了两岁就夭折了,她重新推论很有可能是丁姨娘那个时候有了身孕。

    所以,这一切的所谓亲昵和好,并不让她感动,况且,她年纪还小,也不需要在所谓的交际圈出名。

    刘太夫人搂着丽姝对曾老夫人道:“我这位小孙女儿养在我的膝下,平日里别提多乖了。那日在嫂嫂那里,吃了几块点心,都特地包回来给我,我说您这样也忒小家子气了,她说吃了好吃的自己不忍吃独食。”

    “你们家三姑娘年纪小,的确是格外的孝顺聪明啊。”曾老夫人也是夸耀起来。

    丽姝并不多表现,她突然察觉了什么事情,丽嘉对曾家人不大回应,但是刘太夫人是想和曾家结亲的,因此,她的第二个人选是自己。

    可是为何不是丽贞呢?

    她很是不解,显然曾三夫人也笑的十分勉强,丽姝很快退下了。

    丽柔不擅长弹琴,也不大通音律,丽贞就更不必提,二人并未准备任何表演。

    趁着这个空隙,丽姝立马对刘太夫人小声道:“祖母,方才我正欲弹古琴,但是不知怎么有人说我的古琴断了,似乎是从中间剪断的,您可一定要替孙女儿查呀!”

    刘太夫人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今管家的人是大儿媳,她和魏妈妈私语一番,魏妈妈连忙告诉徐夫人。

    徐夫人“啧”了一声:“真没想到家里居然出现这样的事情,怎么好好儿的琴弦被人剪断了呢!”

    魏妈妈心道,难不成是大姑娘和二姑娘做下的?这也十分合理。

    大姑娘和三姑娘的娘是死对头,上次三姑娘得了刘老太爷的赏赐,大姑娘也许怀恨在心也未可知?魏妈妈在后宅,深知女子们个个都不简单。

    丽姝却不怀疑丽嘉,并非她对丽嘉操守信任,而是丽嘉非常小心维护自己的名声以及道德,她擅长的是不动声色,不是这么粗暴的做法。

    至于丽婉,她和丽婉从根本上没有竞争,她为人如此圆滑,若非深仇大恨,动摇她的地位,她

    不会这样的。

    刘家的寿面是小傅氏从河南送回来的豫竹面,据说是河南的土产,这次刘老太爷过寿,小傅氏紧赶慢赶的让人送了过来。

    小姑娘们吃完饭都下席去逛园子里,刘老太爷当年做锦衣卫指挥使时,也是帮过不少人的。有些大臣要被廷仗,他也是求过情的,因此,今日倒是门庭若市。

    大家一出来,丽婉就好奇道:“三妹妹,怎么你不弹古琴,倒是吹笛子了?我看你古琴弹的更好呢。”

    “还不是古琴放在那里,也不知晓被谁弄断了,真是的。”丽姝假意抱怨,在看众人眼色。

    丽嘉故作没听到,丽婉却是咋舌:“谁这么大胆子?你这把钱可是老太太寻的一把古琴,价值千金,真是暴殄天物。”

    众人都庆幸丽姝还好预备了长笛,否则,那就出丑了。

    曾盈秀看到前面的秋千架子,连忙拉着丽姝的手道:“咱们去打秋千吧,她们走的太慢了。”

    丽姝被她拉了个趔趄,只好陪着她一起去打秋千了,刘家姑娘们多,花园的老匠人们为了讨小主子们欢心,秋千摆了好几架。

    看着跑远了的丽姝和曾盈秀,丽柔准备带曾盈丹去看她养的小猫儿,殊不知回头见一向活泼的丽贞却是踟蹰不已,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生气。

    丽柔仿佛明白了什么,突然小声问着流苏:“你之前也出去了,有没有看到五妹妹往明间那里去?”

    流苏连忙摇头:“奴婢可什么都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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