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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1 章

    进来的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妇人,她身上简单一件蜜腊黄折枝牡丹圆领褙子,配着珍珠白的百褶裙,显得既淡雅又好看,头上挽着堕马髻,插着玉蝴蝶纹的步摇,随着她快步前来,步摇随着她的头摆动,仿若蝴蝶蹁跹跳动,显得轻盈灵动。

    她的披帛随意放在臂上,行礼时眨着一双大眼睛。

    原来这就是林桃儿L,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和周围格格不入,丽姝打量了一下她,只觉得她相貌还好,只是清秀罢了,和谭氏比起来都相差甚远。

    可她很特别,这种特别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保持本质的样子。

    岑夫人大面上做的还行,尽管不少人私下腹诽,现下她还帮忙介绍,当介绍丽姝的时候道:“这位是郑状元的夫人。”

    林桃儿L见了美丽的人,第一反应是出自内心的夸奖:“郑大奶奶,您长的可真美,我来京城这么久了,见过许多人,还从未见您这么好看的。”

    “哦,是吗?多谢你的夸奖。”丽姝觉得她这姑娘还挺好玩儿L的,也不知道是本身如此,还是扮猪吃老虎。

    林桃儿L睁着双眼道:“我可不是恭维你,你是真的非常漂亮。”她不是开玩笑,真的近距离见过这位郑大奶奶的人,应该没有人不被迷上吧,她曾经觉得自己已经生的很好看了,再看人家一颦一笑都尽态极妍。

    丽姝微微一笑:“岑二奶奶真乃质朴之人。”

    在一旁的谭氏则捂嘴一笑,心道这岑二奶奶听说是个乡下教书先生的女儿L,生的并不如何好看,行为也是粗鲁,自家虽然被称为寒门,但那只是相对于世家,她爹好歹是进士出身,之前也是乡绅。这样的人,居然还能登堂入室,也真是奇了。

    大嫂的涵养看起来是真好。

    初看不觉得林桃儿L如何,但很快她就道:“我自己种了一种瓜,特别甜,是上回我拿了西域的瓜培育出来的,你们都可以尝尝。”

    有些夫人很矜持,只是笑笑,并不吃。丽姝却好奇的尝了一口,这瓜的颜色如绿宝石一般,入口清爽清甜又不软烂,居然还有一股香味,是真的很好吃。

    就是方才心中有些瞧不起人的谭氏尝了一口,也道:“很好吃啊。”

    丽姝也点头:“

    我吃过香瓜,但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

    她也由衷的对林桃儿L道:“这瓜真的很好吃,我怎么吃起来还有一股牛乳的香味,实在是美味可口,岑二奶奶你真厉害。”

    在外谭氏一向很附和丽姝,尤其是上次丽姝保护她和郑清,她早已不是以前的心态,因此也跟着丽姝夸。

    林桃儿L说起瓜果来头头是道:“郑大奶奶,你不知道我这种瓜叫水蜜瓜,连消渴症的病人都可以吃的。”

    “果真?”丽姝听郑灏提起过他有位先生就有消渴症,还有祖父似乎也是口干、口渴、多尿、形体消瘦,所以他常常单独居住吃的很清淡,如果有这样的瓜果能送给祖父倒是很好。

    林桃儿L点头:“是真的,因为在西域太阳很大,所以水蜜瓜就非常甜,但是我种在京中,瓜果就没那么甜,再和另一种瓜嫁接,所以吃起来清甜却不腻,我又问过大夫说消渴症的人可以吃。”

    丽姝忍不住道:“若有多的,我想找你买一些,我家中长辈似乎有消渴症的症状。”

    其实消渴症也是一种富贵病,得这种病的人也是难受至极,好些东西都不能随便吃。

    林桃儿L连忙摆手:“不用钱的,大家都是朋友,应该的,等会儿L我让人送一筐给你吧,你放心,肯定给你挑最大最甜的。”

    莫怪乎岑家的长辈都很喜欢林桃儿L的,丽姝听了这话也很高兴。

    在座的其她夫人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尤其是富态又突然变得消瘦之人,问起丽姝消渴症是什么,有的人则知道的,也都围着林桃儿L,想带些回去。

    丽贞进来时就是这样的场景,大家似乎都围着林桃儿L打转,这让她头疼嫉妒起来,可前些日子她被斥责后,颜面尽失,侯府还把她娘请过来,让她娘都丢了大脸,如今她只好咽下那些不痛快。

    林桃儿L非常热心,也不藏私,丽姝特地送了一对自己戴的镯子以表感谢。

    再者还有前世岑时晏审案时的公正,也算投桃报李。

    丽贞简直气了个倒仰,她和丽姝同为刘家姐妹,没想到她居然这样帮外人不帮自己。因此丽柔来了,她就找丽柔抱怨。

    “以前咱们在家里是不大对付,她倒好自动站在烂桃子那边了,她也

    真是一点儿L也不顾姐妹之情。”

    丽柔却道:“五妹妹,你想啊那林桃儿L和你有什么仇怨,她是点了你们太太的眼睛,你们太太哪里都看她不顺眼,偏偏总让你出头,无论她多出挑,你也是广阳侯世子夫人,和她较劲什么啊。”

    其实丽柔也是想不通丽贞如此,故而随意说了几句,倒是去找相熟的人说话去了。

    岑夫人在心中冷哼一声,觉得丽贞实在是无用,但她心思深沉,只是对丽贞道:“你是世子夫人,拿出你的气度来。我也不是让你和她对着干,你却偏偏干出那等蠢事,若非是我在侯爷那里求情,今日哪里还有你出面的份儿L。”

    这就是丽贞没法子不听岑夫人的话的道理,她的体面都是岑夫人给的。

    岑夫人不止责骂丽贞,也时常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让丽贞无法摆脱。

    广阳侯的寿宴办的非常热闹,丽姝和曾盈秀和蒋氏碰面了,不一会儿L丽嘉和丽柔都来了。丽姝听说了宋家分家的事情,现下宋家年轻一代的翘楚是宋明诚,他被成亲王世子的心腹,丽嘉和丽柔关系却依旧不好,二人碰到都不说话。

    丽姝对她们之间的事情也是无意打探,她去听了一回戏,还去园子里逛了一下。

    回来时,听闻成亲王世子妃过来了,岑夫人带着丽贞迎接,丽姝等一一上前问安。谭氏对丽姝小声道:“我听说他们府上,吴侧妃最受宠爱呢。”

    “是吗?其实这位世子妃相貌性情看着极好啊。”丽姝道。

    谭氏深觉丽姝也太单纯了:“这男人喜欢女人,可不是相貌性情,别的也很重要。”

    丽姝当然知晓:“这倒是。”

    只是她想起当年萧昀眼光极高,要相貌家世都配得上的,这迟颂可不就是样样都配得上,如今人真的进府了,他还是宠侧妃,可见男人的话听听就好了。

    迟颂颇有迟皇后的风范,为人雍容,端坐上方很有气度。

    贵妇们不熟的坐在一起,也不会随意说话,就比如岑家效忠东宫,对迟颂虽然恭敬,但绝对是恭敬中带着客气的,并不算太过亲近。

    原本对储位并不敏感的丽姝,也觉得现在就开始分派了,像迟颂就对丽嘉不错,这些年,姐夫宋明霁已经从百户升为千户

    ,正在准备武举。

    只不过,似乎岑夫人对丽嘉就很一般了,以前还一口一个宋大奶奶,现在就冷待的很。

    丽姝心想岑时放和宋明霁既是连襟,又是上下级的关系,原先是很好的,现下岑夫人却又这样,不过丽贞和丽嘉还是一贯很好。

    晚上寿宴时,丽姝也有些疲倦了,她出门时,正好碰到萧昀过来接迟颂,方才还一脸端容的迟颂立马显得很开心,小鸟依人起来。

    一同出来的女眷们都羡慕不已,要知道成亲王世子是出了名的好相貌,再有如此多情,为人又受皇帝器重。

    丽姝正羡慕别人时,却见有人翩然走来,广阳侯府门口的灯光熹微,他却恍然玉山照人,映衬的四周黯然无色。

    最重要的是他还带着糖炒栗子来的,初秋天气虽然还没有很凉,但是糖炒栗子绝对是丽姝非常非常想吃的。

    “灏郎。”丽姝冲了过去。

    郑灏举手投足都带着世家子弟的风度翩翩,却又对丽姝很细心,他带了兜帽过来,还笑道:“这夜里风凉,还是多加一件衣裳吧。”

    丽姝则把糖炒栗子拿出来吃,郑灏还替她披上披风。

    顿时让正上马车的迟颂都羡慕不已,萧昀到现在恐怕都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呢。

    丽姝仰着头道:“你知道吗?岑二奶奶种的瓜果可好吃啦,我打算送给你祖父和先生后,其余的咱们自己吃,真的好吃。”

    谭氏原本以为大伯子和嫂子在一起也是风花雪月,没想到是谈吃的,若是她这么说,郑清就会冷冷的说没见过你说什么不好吃的。

    拿下以前温和面具的郑清嘴巴可毒了,是从来都不留情面的。

    却听大伯道:“是吗?那等会儿L我可要好好尝尝。”

    这个时候丽姝就笑的很开心。

    连岑夫人听到门口的插曲都道:“郑状元难得才学极高,仕途走的稳当,如今对妻子也这么好,真真是个好夫婿。”

    唯独有萧昀,见到灯光下的一对璧人,心中很是不忿,但他也知道必须得克制,再克制才行。

    据他所知,郑灏今日奏对得当,已经由白首辅引荐给陛下,陛下很是欣赏他。翰林就是天子身边最亲近之人,他们这些皇室宗亲,虽然

    皇上待他们亲热,但其实内心暗自提防。

    郑灏不仅文采一流,办事很得内阁几位辅臣看重,还通晓四国语言,为官有锋芒却不露,年纪轻轻很会为官一套,口碑很不错。

    更重要的是如今首辅和次辅不和,他还能居中得到两位赏识,甚至有人说他有他祖父之风,将来说不定能拜宰相。

    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丽姝回来之后,真的把瓜分给众人,连郑老爷都说很好吃,说比西域的水蜜瓜都好吃。

    偏偏郑灏在外面仿佛很体贴,回到家他怎么也不吃,还道:“我过了酉时从来不吃寒凉之物的,不是和你说过吗?”

    “刚刚不是还答应过我吗?真的很好吃的。”丽姝想骂他骗子。

    郑灏就道:“你疼疼我吧。”

    “咳咳,谁教你撒娇的啊。”丽姝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郑灏看了丽姝一眼:“还不是跟你学的,脾气好的时候就灏哥哥喊个不停,我若是做什么别的事儿L了,就连名带姓一起喊。”

    丽姝见他学自己,逗的她笑的前仰后合,但她也很通情达理的:“知道了,知道了。那我吃栗子吧,闻着就好香。”

    “嗯,你想吃就吃吧。”郑灏一般只约束他自己,从来不要求别人,这点倒是很好。

    她一边吃,一边说起在广阳侯府的见闻,说起今日见到林桃儿L如何如何,她很有感触:“有时候出身家世很重要,有时候我觉得也不一定很重要。我觉得她受欢迎是有原因的,我如果和她做妯娌,我反而觉得很好。”

    郑灏打量了丽姝一眼:“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心胸的。”

    别看丽姝平日仿佛不好惹,大抵是因为她有很多爱,她娘亲对她溺爱,父亲对她很看重,家中祖父母也是大力栽培她,后来嫁到郑家,就更不必说了。所以她有很多爱,很幸福,就不会和人针锋相对,和谭氏都相处的很好。

    但也看的出来,她是真的会欣赏别人,即便这个人是她的对手,她也会看到别人好的一面,不会一味的憎恨。

    所以说,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啊。

    郑灏和她说起今日面圣,见到皇上手上抱着的一只猫儿L,雪白色的皮毛一点儿L纯色也没有,他好像

    上前也摸摸猫。

    这话说的丽姝觉得他特别可爱:“那你小心皇上看穿你,哼哼这小子觊觎我的猫咪。”

    “哈哈,我给这猫儿L写了一首诗,皇上倒是挺喜欢的,有人说我是拍马屁,无所不用其极,但我真的不是。”郑灏强调了一下。

    丽姝点了点他高挺的鼻子:“好啊你,当时那些大人们肯定想皇上不务正业,只有你是喜欢小猫儿L,可他们肯定想这个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你要怎么无量呢?”郑灏握住她的手,又小声问起:“你小日子走了有三天了吧?”

    丽姝脸一红:“坏东西,我就知道你今儿L为何这么好的。”

    正所谓鸳鸯帐里暖芙蓉,自然是无限好风光。

    另一边也是如此,岑时晏要参加今年的乡试,见林桃儿L哼着哥儿L,不由得道:“你怎么这般高兴?”

    “高兴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我自然是要天天开心才好。只怕是大嫂今日又要生气了,我都不明白她做什么成日都气鼓鼓的,我见她的姐姐就带着妯娌来了,人家关系可好了,郑二奶奶还和大家说平日她们还在一起写诗作赋呢。”林桃儿L想想都觉得很羡慕。

    岑时晏一手执书一边道:“她怎么能和状元夫人比,人家是上京闻名的才女,据说深明大义,贤德不凡。我听说郑状元的亲弟弟身体一直都不好,多亏这位嫂嫂照顾,你呀,再等我几年,我们就离开这儿L了。”

    林桃儿L知晓岑时晏是要报仇雪恨的,她无比赞同,但现在没有实力,就是知道真相也是没用的。

    ……

    转眼已经到了九月,是祈哥儿L抓周的日子,丽姝的娘家亲戚还有郑家姻亲几乎都过来了,刘老太爷和刘太夫人俩人都来了。

    刘太夫人悄悄的和丽姝道:“你送去那十个瓜你祖父都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呢。”

    “也不止是祖父,还有我们大爷的先生也说吃着好,我找岑家二奶奶要了籽儿L,等明年丰收的时候,祖父想吃多少都成。”丽姝扶着祖母坐下。

    刘太夫人直夸丽姝有孝心。

    今儿L祈哥儿L也正式和大家见面了,平时因为觉着他小,总是让他在家,现下大家见祈哥儿L不过才一岁,睁着圆圆的大

    眼睛,一个人还能拿筷子吃樱桃吐籽儿L,把大家稀罕的不行。

    “特别爱干净,所以不用手拿,学会用筷子了。这幅小筷子特地为他打的,给他专门使的。”丽姝吐槽儿L子太像他爹的性格了,但这么小会用筷子,当然是随了她。

    “大姨,四姨,五姨。”祈哥儿L听丽姝介绍,一个个的喊,喊完又被丽姝放在小木马上,他就一个人翘着小木马玩儿L。

    丽嘉和丽柔虽然不对付,但都道:“这孩子真乖。”

    只有丽贞,以前嘲笑丽姝成婚肚子无所出,现下岑时放不在家,她就是个好人也没办法生孩子,她又觉得自己不该过来,让丽姝嘲笑。

    丽姝是有仇当场报,上次她也回敬过去了,哪里会管丽贞有没有孩子的事情?你若能干,就是没孩子还是能稳稳当当的过一辈子,你若不能干就是子孙很多,也未必能享福。

    抓周正式开始时,桌上摆着文房四宝、胭脂针线,小弓箭,玉佩,金算盘等等,大家都等小寿星出来。

    祈哥儿L被放到桌上的时候,他见周围围着的人,居然视若无睹,见到花花绿绿拿来凑数的小藤球,他居然径直跑到那儿L拿藤球。

    丽姝倒是小秘密的:“看来祈哥儿L以后擅长蹴鞠了。”

    哪里知晓祈哥儿L拿了小藤球就是送给丽柔怀里的小表哥的,连吴玄鹤都道:“祈哥儿L这么小就知道什么叫孔融让梨了。”

    孩子们哪里知道这些,他只知道亮晶晶的东西好看就很喜欢,丽姝想。

    只见祈哥儿L拿了金算盘在手里,摇了两下又放下,拿了一盒胭脂递给丽姝,最后才拿了毛笔,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郑夫人给孙子办的抓周宴很盛大,倒不是说请了多少人,而是筵席办的很盛大,全部都是头等的桌面,伴手礼也给的非常丰富。

    先是喜茶喜蛋还有喜糖喜饼四样装一个红色礼盒上,再有特别在南北铺定制的小孩子用的澡豆香胰子香膏一小盒,还有杯碟一对,上面放的是金勺子,寓意含着金汤匙出生。还有在九如斋定的上等的糖,每个人都是得了一罐。

    家里有同年小孩子的,如丽柔还多得了一套小手帕小围兜,那些花纹据说是找绣娘特地绣的,分外可爱。

    这

    个伴手礼也是独此一份了,徐夫人对丽贞道:“当初娘要是早点下手,这桩好姻缘就是你的了。你看看同样是做婆婆,郑夫人也太好了,丽姝什么都不用做,就过的这样幸福。”

    “娘,您还说这种话做什么,万一被人听到了呢。”丽贞很怕岑夫人派过来跟着她的嬷嬷听到了。

    徐夫人提起这个亲家就恨的牙痒痒,但女儿L又在人家手上,她自是不敢说什么。

    但比起丽贞的忍气吞声,丽嘉的境况翻转,宋大人致仕,刘家却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姻亲故旧很是庞大。

    回程时,丽嘉还对宋明霁道:“你看郑家送的伴手礼都不同,到底是荥阳郑氏,若是在唐朝,更是地位尊崇啊。”

    宋明霁笑着:“是啊,三妹夫如今在翰林院,不过三年就升为左中允,皇上前几日亲自召对,据说龙颜大悦,真是简在帝心啊。”

    丽嘉颔首,她现在管家没人敢说什么了,她娘家得力,宋家老虔婆也得服软,她不服软,公公也会让她放权。

    只盼着爹爹一直仕途通达才好。

    丽姝却知晓很难了,等祈哥儿L的周岁宴之后,听闻圣上派了监察御史到黄河沿岸去查新修的河道。

    萧昀虽然喜欢丽姝,但对丽姝身边的人都没什么感觉,尤其是刘承旭,他让人拉拢他,他竟然完全不接招,反而为东宫说话,认为东宫是正子嫡孙,这就触了他的逆鳞了。

    再有刘承旭这次修新河,因为清廉,也不和河道上下的衙门同流合污,不少人已经看他不顺眼了。

    因此派去的御史上言道新河漂损严重,还沉了几艘大船云云,御史说的倒是事实,但河道上怎么可能没有船翻的危险呢,风急了,船都有可能会翻的。

    但起哄架秧子的人不少,萧昀的人,还有河道衙门的人,御史道的人,几乎都弹劾刘承旭。

    刘承旭被工科给事中弹劾罢官,据传他被罢官那日,大笑三声:“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舆论对刘承旭很同情,刘家姐妹并同夫婿一起回娘家打探情况。

    丽嘉则道:“父亲这是怎么了?三妹,四妹,你们可要帮帮爹爹打通关节才好,若是得罪了谁,最好是帮忙转圜才行。”

    “我听说

    是爹在河道得罪了人,爹做官向来以直道行之,我倒是觉得这样很好,虽说被罢了官,但功绩总在,这样的能臣迟早会被起复的。”丽姝心想爹为官这么多年,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他若真的想疏通关系早就来信了。

    就怕妥协了,爹官位是升了,可河道对老百姓不利啊。

    丽柔也听丁姨娘抱怨半天,说什么小傅氏不会做人,只一味听从父亲的,不劝阻爹爹,以至于得罪这么多人云云。

    “姨娘,爹做官这么多年,何曾听过太太的,我公公对你姑爷也说了,爹为官太过清廉,现下被联合起来,可爹的功绩在那儿L。若论治河,若论刑名,谁比得上爹爹。”丽柔觉得姨娘因为私人恩怨把什么都怪在小傅氏身上也不公平。

    丁姨娘看着女儿L道:“你变了。”

    丽柔很是无奈。

    丁姨娘母女的嫌隙丽姝当然不知晓,她只是听丽嘉絮叨了一遍又一遍,深觉得奇怪:“大姐姐,你也太焦急了一些吧,就算爹爹不再起复,在家养老也没什么啊!难道这样我们就不认爹爹了?”

    “爹爹的仕途当然最重要,位极人臣才是爹爹应该做的,如今三妹夫正好在内阁,好歹也帮着在元辅面前递一句话啊?”丽嘉真是急的很。

    丽姝冷冷的道:“一品官的去留怎么是我们随意能够摆布的,如今我们该等爹爹回来再作区处,而非是你在这里胡乱出主意。我知道你是想爹爹继续做大官,你也能够在宋家威风,但爹爹坚持不妥协,脊梁这般硬,我们做儿L女的岂能拖后腿。”

    “你——”丽嘉脸涨的通红,她其实被丽姝的话一语中的。

    “你这般说话,只能说明你才怕事,故而不愿意为爹疏通关系,等爹爹回来,你污蔑我的话,我会如数告诉爹爹。”

    丽嘉撂下这话,心里忍不住对刘承旭也埋怨起来,爹爹也真是的,一点儿L为官之道都不懂。!

    第 92 章

    刘家的孙女婿们也都在刘老太爷这里说话,刘老太爷就摆手:“他的仕途也太顺了些,所以不太珍惜,现在也给他一个教训。”

    比起孙女们,孙女婿们是一个比一个会说。

    宋明霁道:“朝廷就是这样,真正有才识之人反而被排挤在外,但以老泰山的性格,素来淡泊名利,有魏晋之风度,想必他日定会再度出山。正所谓安石不出,何以安天下?”

    这是把刘承旭比作王安石了。

    郑灏则道:“飞龙离天,随云入渊;潜龙在渊,随云上天。大林龙出值天河,四库土全居九五。老泰山如此雄才大略,经天纬地之才,何愁不起复?”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人生有高潮也有低谷的时候,在低谷的时候不要迷失,而要时刻准备着。当有机会的时候,一定能获得成功。正如龙飞在戊辰时守着四柱天河水中,当四海俱备,天下皆沾雨泽,必出位居九五的大人。

    “是啊,岳父一心创民生福利,将来必定青史留名。如今只不过是受小人蒙蔽,请祖父放心,我们吴家一贯是支持岳父的。”吴玄鹤也道。

    刘老太爷闻言,脸上颇为欣慰,双手向下按了按:“你们的孝心,我都知道了,等过些日子他回来了,你们再回来说话。”

    三位孙女婿都毕恭毕敬的退出去,郑灏在走出去之前,又转身回去细致的询问刘老太爷近来身体如何,还道:“我近来问太医院的人,说是吃黄瓜、银耳对消渴症的人很好,正好我们庄子上有人送了黄瓜过来,比起寻常的黄瓜显得水汪汪的。孙女婿今日就让人送了不少来了,丽姝等会儿下厨给您做。”

    刘老太爷却道:“不必了,你们都是有事在身的人,劳烦那个做什么。”

    “丽姝素来孝顺,在家就常常惦记您的身体,还说她小时候您为她延请名师,这是我们晚辈应该做的。”郑灏并不真的被刘老太爷几句话就打退堂鼓。

    越是年纪大的人,越需要别人关心,只是有的人欣然受之,有的人觉得别扭麻烦。

    刘老太爷果然在郑灏的坚持下,还真的就半推半就了,当然丽姝也是真的下厨了,特地做了一道爽口的黄瓜皮蛋汤,还有一道黄瓜炒鸡蛋,用芹菜炒的肉,白灼虾,清蒸黄花鱼,还有一道

    酿茄子。

    反正就是不再有腊味,炸物这些对病人不利的。

    主食则是荞麦饼。

    “没有米饭吗?”刘老太爷表示很震惊。

    丽姝笑道:“听说是最好不要吃白米饭,可以吃玉米或者荞麦才好,您尝尝我做的荞麦饼,真的很好吃的。”

    刘老太爷看了丽姝一眼,心道你这跟哄三岁小孩子喝药差不多的表情。

    但丽姝是用荞麦粉加的蔬菜做成的糊塌子,还加了一点点瘦肉沫,居然比想象中好吃很多。还有黄瓜皮蛋汤也的确爽口,他这个年纪已经不大喜欢那种浓油酱赤的菜了。

    见祖父吃完了,丽姝才笑道:“若是在咱们湖广老家,还能用黄瓜煨泥鳅汤喝,那可是一绝,只可惜京里吃不到,日后若是家去了,我再给祖父做。”

    刘老太爷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他得休息了。

    丽姝和郑灏出来后,她还怕郑灏因为刘老太爷的态度不高兴,故而,主动解释:“我祖父就是这样的性格,在我很小的时候,他老人家就单独住,我们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的。你千万不要介怀啊~”

    “傻瓜,这有什么好介怀的。”郑灏不以为意。

    殊不知他们孙女婿之间也是有竞争的,只是丽姝不知道,丽姝因为常常在姐妹中压倒性胜利,不以为意,但孙女婿们也是互相较劲的。

    当然,这次岳父被罢官,也不知道日后如何。

    宋明霁原本是跑的最殷勤的,他本来是武职,刘家虽然是科举世家,但刘老太爷和刘大伯都在军中效力,刘大伯现下还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但自从刘承旭被罢官不可转圜后,宋明霁就没有以前跑的那么勤力了。

    刘家对刘承旭被罢官都没办法,更何况是提携他?

    但他也没有断的彻底,只是以前一个月跑十次,现下跑三到五次。

    刘太夫人却很快看出端倪,“丽嘉的这个女婿,以前鞍前马后,如何他老丈人一失势,这态度就变了。他可别忘记了,他年纪轻轻就任千户,是谁把他送上去的?连现在的指挥佥事还是咱们家中帮忙运作的,只擎等着上任呢。”

    “人情冷暖莫过于此,难道你还没看够。帮老二说话的魏大人都被贬谪了,更何况是他?”刘老太

    爷在锦衣卫多年,当然知道这些官员,平日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势利眼的居多。

    刘太夫人冷哼道:“他还自以为自己做的很高明呢。”

    “吴亲家人倒是好,但他三个儿子没一个像他,我看等他百年之后,恐怕吴家未必好啊。”刘老太爷也是同病相怜之感,他两个儿子一文一武倒是不错,可孙辈就实在是平庸无能者居多。

    真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啊。

    “还好郑女婿倒是很好,一如既往,对咱们比以往更好,这大抵就是患难见真情了吧。”刘太夫人感叹。

    刘老太爷点头:“自然是,郑家这位孙女婿有能为,擅长揣摩上意,有人说他好玩弄心机。在翰林院这样的地方都能迅速出来,咱们家那位女婿在翰林院一辈子,如今不过混日子罢了,连去南京主持乡试都高兴的不能自已。”

    “你这说的这位孙女婿,和丽姝平日同我们提到的不一样。我倒是觉得他为人颇有世家公子的风范,对丽姝颇为纵容,还好丽姝在郑家听说也是十分的孝顺,我也就放心了。”

    刘太夫人和刘老太爷说了几句话,刘老太爷就出门去了,正好丁姨娘送了佛经过来,自从丽姝嫁出去后,家中几本经文因为日子久了有些褪色,上次下大雨淋湿了不少,字迹不大清晰了。

    如此,丁姨娘瞅准了机会送佛经来,又有那次从庄子上回来,丁姨娘也是服侍得当,刘太夫人对她的印象不错。

    但也仅止于此,丁姨娘到底年岁大了,不好生养了,一贯也不得儿子喜欢,留她在身边敲敲木鱼,尽心礼佛也不失是一条出路。

    而丁姨娘当然是不甘心如此,丽柔出嫁后,她常常感觉空虚寂寞,若她真的甘于寂寞倒好了,偏偏她也不是认命的人,放下佛经,她想刘太夫人看到她的孝心,兴许在老爷面前说她的好话,这样她兴许可以获宠了。

    历来做婆婆的都不愿意后宅是媳妇一人独大,甚至这次老爷罢官,太夫人肯定会怪小傅氏。

    她是这般想的,总带着一丝冀望。

    刘承旭和小傅氏回来的时候已经刚刚初春,因为河面结冰,他们走陆路回来的。一路上自然是风尘仆仆,但刘承旭身体很好,小傅氏神态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憔悴。

    丽姝是带着

    抱着藤球的祈哥儿过来的,刘承旭一见到外孙子,居然开始露了一把蹴鞠技艺,简直是足不离球,球不离足,丽姝都惊呆了,她可不知道爹爹蹴鞠这般厉害。

    前世她印象中的爹爹就是不苟言笑的。

    祈哥儿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大人,再者刘承旭身量颇高,立马就抱着外公的腿不放了。

    小傅氏也是头一次见到祈哥儿,祈哥儿喊刘承旭一声外公,但是看到小傅氏,又看了丽姝一眼,才喊:“姨姨。”

    “把外婆喊姨姨,谁教你的啊?”丽姝都哭笑不得。

    大抵是因为刘承旭蓄须了,年纪也四十多岁了,天天在河道上跑,饱经风霜,看起来黑了许多,就显老了。而小傅氏本就天生丽质,纤巧婀娜,年纪也不过三十来岁,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年轻十岁都不止,于是连小孩子都迷糊了。

    但结果就是刘承旭黑脸,小傅氏笑眯眯的。

    亲人们见面,分外感人,刘太夫人也哭了一场,丽嘉和丽柔也各自上前陪小傅氏说话,小傅氏虽然此次罢官回来,但依旧给女儿和外孙子女们都送了礼物。

    刘太夫人看向小傅氏道:“这几年辛苦你了,难为你在河道上操持。”

    这让站在后面站规矩的丁姨娘心中瞬间不忿起来,若是她,肯定会上下操持,绝对不会让一品官都陨落。

    小傅氏道:“说起辛苦,谁比得上老爷,常常亲自去修河之处,和民夫们共饮共食,您不知道新河修的固若金汤,今年干旱之后,又下了几场秋雨,缓解了不少洪涝。现下老爷说多年仕途荒废了教子,如今准备自己在家教导子侄,也避免后继无人。”

    “好好好,到时候收拾好院子出来,让老二在那里教他们读书,老二可是读书很好的。”刘太夫人听见儿子没有心灰意冷,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丽嘉听到爹居然真的不再疏通关系,以爹这个年纪,再起复不知道几年,她很是失望,面上就带出来几分。

    丽姝则笑吟吟的:“娘,您方才还说有喜事同我说呢?是什么喜事啊?”

    “是你大弟弟书瑞,在黄州府连过小三关,如今已经是生员了。”小傅氏笑道。

    丽姝瞬间高兴了,要知道书瑞才十二岁就已经是秀才了,娘平日根本不说此事,原来是成竹在胸啊。

    刘太夫人也是欣慰的很,大抵唯一不高兴的就是丁姨娘丽嘉徐夫人几人,但已经没人在意她们了。

    而小傅氏目光一凝,她丈夫如今被罢官又如何,只要儿子将来有功名,她依旧是诰命夫人。!

    第 93 章

    刘承旭为人从来不拘小节,一路回来,饿的不行,吃饭风卷残云。旁边坐着一对老父母,刘太夫人还要亲自为他夹菜,别看刘老太爷表面上在外人面前说刘承旭如何如何,私下也是心疼儿子的不行。

    毕竟是家中的小儿子,刘承旭从小性情也活泼不少,而不比大哥比较沉郁。

    “真好,还是家里的东西吃着踏实。”刘承旭拿帕子抹嘴,终于松了一口气。

    刘老太爷道:“既然回来了,就安心。”

    “是,爹。”刘承旭恭敬道。

    “你现在也是有儿孙的人了,平日里也要持重些。”刘老太爷意有所指。

    “咳咳……”刘承旭拿外孙祈哥儿的藤球玩的起劲,因为一直踢也不还给人家,后来外孙子都惹哭了。

    但刘承旭表面答应的好,一回到房里,见小傅氏刚漱口完,祈哥儿也在这里。因为刘承旭回来,特地留了丽姝夫妻过夜,刚吃完饭,丽姝带着下人去园子里铺床洒扫,就把祈哥儿留在这里。

    祈哥儿虽然年纪小,但七八个月就开始吃辅食,现下一岁多了,都能自己扒饭了。

    “哟,祈哥儿也在这里,喊我叔叔好不好啊?”刘承旭举起祈哥儿玩了起来。

    小孩子最爱举高高,他在家的时候他爹也是经常陪着他玩儿,于是瞬间祈哥儿就笑了出来。但此举遭到了小傅氏的责骂:“刚吃完饭,你就这样,小心他吃的东西都吐出来。还有啊,你就是外祖父嘛,说什么浑话。”

    “秋君,我现在是不是老了。孩子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我本就比你大十岁,如今年岁越大,你却还这般年轻。”刘承旭把祈哥儿放他腿上,颇有一种英雄暮年之感。

    小傅氏捂嘴直笑:“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那个英武不凡,穿着红袍打马来接我的郎君。”

    刘承旭得了妻子的话,虽然不再多说什么,但是嘴角一直上扬。

    又说丽姝出阁几年,重新回来闺房中,这次郑灏还要和她一起留宿,当然这是一大喜事了。床铺都弄好了,这里的花觚里插上时兴的鲜花,点上最爱的熏香,丽姝仿佛回到了未出阁时的时光。

    她对郑灏招招手,郑灏放下书:“怎么了?”

    “祈哥儿真

    会喊,喊我娘喊姨姨,喊我爹喊外祖父,我看我爹脸都黑了。”丽姝又觉得很好笑。

    郑灏原本也跟着笑,现在却突然站起来,对着镜子各种照。

    丽姝还疑惑呢,他就道:“我也比你大十岁呢,真是指着和尚骂秃子。”

    “你怎么能一样呢,你年纪越大反而越英俊呢。”

    “是吗?你又没见过我年纪大的样子,如何知道呢?兴许我也是老了呢。”

    “不管,我就是知道。”因为她见过四十多岁的郑灏,他虽然不能走仕途了,但很得皇上信重,留着美须,人们还称他为上京的美郑郎。

    晚上祈哥儿睡在她们夫妻中间,小家伙鬼精灵的很,又要爹爹讲故事,又要娘亲唱歌,把两个大人折腾的不轻。

    等他睡着了,丽姝也打了个哈欠:“眼睛都睁不开了。”

    “这就睡了啊,我有择席的毛病,有些睡不着。”郑灏却没什么睡意。

    丽姝知晓丈夫对细节很挑剔,他不爱吃香菜,还有味道大的蒜,怎么都不会吃。现在呢,到了一个新环境,就是真的睡不着。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因为她一句话居然去那么清寒的寺庙,大抵是那三年很辛苦,现在他都不愿意再去感念寺了。

    他还笑道:“还记得你以前给我做的安眠香吗?每当我睡不着的时候,就点一丸,但又舍不得用完。”

    丽姝的手跨过儿子摸索到郑灏的手:“那怎么不要我做呢?”

    “因为有你在身边啊,我就很安心,每次靠在你身边,我就很快入睡了。”郑灏笑道。

    丽姝想了想:“把宝宝放到最里面睡吧,你靠着我,好不好?”

    “这不太好吧?”

    丽姝听得出郑灏有点为难,她拍了一下他的手:“就这样定了,快点过来,我说好就好。”

    这般祈哥儿才被挪走,郑灏挨着她睡,丽姝心疼他无以复加,但不会说出来,只是搂着他的腰身以表达自己的心意,她因为太困了,也不知道何时睡着了。

    早上睁开眼,祈哥儿已经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只小木鸟在玩,郑灏已经不知去向。丽姝忍不住问儿子:“你怎么一个人在玩儿,爹爹呢?”

    “办差去了。”祈哥儿穿着一袭红肚兜,很

    是镇定。

    丽姝望了望外面,也不知道郑灏昨夜睡好了没有。

    早膳时丽姝陪爹娘一起用的,刘承旭这么多年,常常都没有空和孩子们一起用饭,今日倒是有机会了。

    “可惜祈哥儿他爹爹有差事,要不然他早上还能陪您小酌几杯。”丽姝笑道。

    丽柔因为婆婆,不敢留宿娘家,也怕妯娌说嘴,丽嘉列举自己一大堆事情,唯独只有丽姝和郑灏留下来了。

    刘承旭笑道:“郑女婿早上过来陪我练剑呢,出了一身汗,沐浴之后才去上衙的,还说怕吵醒你们。”

    “原来如此。”丽姝也是为郑灏的体贴感动。

    没有人是天生就体贴细致的,只是看他用不用心罢了。

    至于刘承旭被罢了官,他已经是平常心看待,丽姝见父亲状态还不错,也放下心来。至于小傅氏,母女二人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现在丽姝成婚了,已经不方便说的话,小傅氏都能对女儿说。

    尤其是刘承旭在河道上的事情,小傅氏也说了不少:“如今吏治腐败,已经非人力所能挽回,先首辅张首辅在的时候,还是一派清名,现下如白首辅也不过是皇上的应声虫。你爹爹这是对仕途有些看淡了,现下也挺好,他在家,我也有人陪。”

    丽姝点头:“是啊,原本内阁权利颇大,现下自永初帝执政以来,屡次用言官对付朝臣,爹爹原本支持清议的人都被党争所搞成这般,现下朝野都对爹抱持同情的态度,我想如今在家养望也是很好。”

    “你果然有见识,你爹也是这么和我说的。对了,那位真的没了吗?”小傅氏问道。

    那位指的是谁,丽姝显而易见,她点头:“说是失足掉进水里去的,她在族谱除了名,傅家不让她尸体回去,索性听说就火化了,葬在西山了。”

    小傅氏以前总觉得她是傅氏的替身,后来傅氏回来她又自动让位,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让她死。如今真的确认她的死讯,总有些觉得唏嘘。

    “娘,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多想了,人死如灯灭,就让一切的过往烟消云散吧。这场事情你们三人,人人都没有想到。”丽姝在傅氏死后,也不再怪她或者玉兰了,也不能说原谅只是过去了,何必还记着。

    玉兰虽然在饶妈妈和玉

    屏的事件中逃过一截,但傅氏去世,她也逃不了干系。因为在族谱上傅氏已经不在刘家了,玉兰作为孝女,为她哭葬,后来听说染病,很快就死了。

    小傅氏却有些迷茫:“过去的事情明明才十几年,可是我觉得像上一辈子了。”

    “娘,我所有不开心的事情,这件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我们才能把以后的日子过好。现下书瑞中了秀才,书麟还得您操心,爹爹的仕途您也要关心。”丽姝握住娘的手,希望她恢复以往。

    小傅氏看着女儿,有些恍惚了,她道:“我总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如今你都成人家的娘了,可娘却觉得日子过的太快了。”

    有时候连丽姝都唏嘘时间过的太快了,就像昔日好友曾盈秀如今是她大嫂了,成了孩子娘了。以前的大哥是刘书昭,但随着大傅氏的死去,世上再也没有刘书昭,如今刘书景是大哥了。

    包括丽嘉本人都不会再提起傅氏的程度,甚至丽姝道:“外面人都以为大姐姐是您的女儿呢。”

    小傅氏觉得好笑:“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无论如何她娘没有半点对不起她的地步,当年委身于他人,她才能活下来。”

    “莫说是因为她娘,就是爹这次被罢官她的反应最大,我能理解她因为尝到了真正做长媳的甜头,但是她的反应也太大了,未免眼皮子太浅也太势利了一些。”丽姝不大喜欢丽嘉。

    小傅氏则道:“丽婉就比她聪明,就是心里这么想也不会表现出来,丽嘉以前倒是能克制一二,如今也变了许多。”

    “宋家也真是个势利眼的窝子,那位宋老太太从上至下都是如此,您还不知道吧,大姐姐的那位弟媳妇,原本也出自高门,儿子都生了。就在前年辞官后,被人翻出不少大事,那女人以前压的大姐姐喘不过气来,现下就吊着一口气了。我听说宋明诚准备再娶呢。”丽姝真的觉得在宋家那个地方,好人都会变坏,更何况丽嘉也不是什么好人。

    小傅氏咋舌,她又关心问起丽姝:“那郑家呢?”

    丽姝笑道:“郑家当然不会啦,我公公前几年不也是辞官了吗?人生有起起落落,做官也是如此,宦海浮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小傅氏摸摸女儿的额头:“难为你小小年纪,

    看的比我这大人还通透,我就放心了。”

    丽姝见小傅氏心结已经散去,又说了些京中发生的事情,才带着祈哥儿回家。

    一夜没回去,郑家的长辈们也是想煞祈哥儿了,丽姝又说她爹教祈哥儿蹴鞠云云,郑夫人倒是捂嘴笑道:“你爹是很孩子气的,这么多年都没变。”

    官场的人情冷暖,连外祖父傅次辅刚准备上书离任,手底下的人都未必听使唤了,更何况是她爹。

    不过这对丽姝是没有什么影响的,因为郑灏仕途正好,刚升了正六品翰林院侍讲,为官三年多,升官如此速度,已经实属罕见了。

    之前挂的是詹事府的官衔,现下却是真正翰林院的官衔,当然又不同了。

    郑灏倒是神色淡然,丽姝知晓他素来并不在家中透露出如何得意,但还是置办了一桌酒席,亲自斟酒给他。

    “恭喜翰林院侍讲老爷回府。”

    “你这丫头,鬼灵精的很啊。”

    “那你欢不欢喜?”

    “欢喜啊。”

    二人对饮一杯,郑灏说起了今日的见闻:“原本傅兄应该也是前途平坦的,没想到娶了公主,他也不喜欢公主,似乎公主也不太喜欢他,我听说公主还多了几位入幕之宾。”

    丽姝眼见郑灏的样子这般同情,又想起他前世的遭遇,也是道:“傅表哥素来都是个带些反叛的人,我担心这么下去,得不偿失的是他啊。和公主成亲,要俯首帖耳,一辈子恭恭敬敬的才行。他不喜欢公主,公主大抵就找面首了。”

    事实也的确如丽姝猜的那般,傅明伦是单独居住的,他要和福宁公主行夫妻之礼,还得贿赂公主府的中官和嬷嬷们,他虽然是官家子弟,也熟悉官场,但是这般屈辱,他却是不愿意的。

    傅明伦正在府里吃酒,他今日见到郑灏了,他们一起作为三鼎甲,那时金榜题名还在一起打马游街,郑灏却已经升迁成侍讲了,自己却还只是个驸马。

    呵,驸马!

    一杯浊酒下肚,却见有管家道:“驸马,宋老爷来了。”

    宋老爷?宋明诚?

    傅明伦道:“让他进来吧。”

    宋明诚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是有成亲王府的推荐,他现下在京中很是一号

    人物。

    不时,门口出现一青衫公子,宋明诚提着衣摆进来,手中提着一壶酒,坐下来洒然笑道:“傅兄,喝酒怎么不找我宋某人。说起来,从我大嫂那里论,咱们还是亲戚呢。”

    “你这是有事找我?”傅明伦也不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宋明诚灿然一笑:“明人不说暗话,我也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公主的面首——”

    “好了,你不必说。”每个男人都不愿意被人说自己戴绿帽。

    宋明诚了然:“说起来我也很同情你,原本福宁公主选的人听说是郑灏,偏偏郑灏在那个关头娶妻,这才轮到你了,否则哪里有他今日的风光。同样是三鼎甲,一个是那样,一个是你这样。对了,还有你原先的未婚妻曾氏,啧啧,嫁的人也不怎么好。”

    这样的挑拨非常粗浅,却很有效果。

    因为他和丽姝是亲戚,知晓丽姝的婚事其实是突然定下的,原本刘家那一年刚刚嫁了次女,哪里知道又匆匆嫁女儿给郑灏,当初郑灏还只是中了会元,正常人都会等他考完再成婚的,偏偏听二姑母说是郑家提出要提早成亲。

    当时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帮忙去拦门。

    但甩甩头,傅明伦冷笑:“这只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

    “猜测?你要想想当年绍安郡主的事情闹的多大,宫里的福宁公主和绍安郡主素来不大对付。实话告诉你,我可不是猜测,你看福宁公主养的那几个面首像谁,你就一清二楚了。”宋明诚摇摇头,走了出去。

    在宋明诚走后,傅明伦虽然没有立时相信,毕竟他心里清楚的很,这种事情是命运的捉弄,怪不到郑灏头上去。

    傅明伦又喝了一杯酒,望向房梁,不知怎么觉得头晕目眩的。

    他想起了小时候他和丽嘉关系很好,虽然她是个小道学,但是他们是默认的一对。娘总说等他有了功名再把他和表妹的关系公诸于众,其实他知道娘的意思,但他不喜这桩婚事,却并非是娘所说的因为姑母曾经的问题,而是他不喜欢表妹的性子。

    后来,姑母出家了,表妹出嫁了,他也顺利和曾家三娘定亲了,他们见过一面,那个姑娘作得锦绣文章,为人又洒脱大气,和她说话都觉得很舒服。

    原本他

    以为这辈子会和此女子共度一生,哪里知晓命运如此安排。

    ……

    落日河畔

    萧昀正负手看着河水滚滚而来,夕阳照在他身上,显得他的影子仿佛镶了金边。宋明诚过来时,就是看到的这幅景象,大浪滚滚而来,而萧昀立在岸边,颇有一种渊渟岳峙,蓄势待发之感。

    “世子,傅明伦虽然不信,但是我想他看了那几个面首之后,就会明白了。”宋明诚阴恻恻一笑,似乎能看好戏了。

    萧昀不动声色道:“他若是有血性,我倒是敬佩他是条汉子,若是他没有血性,那咱们也不必再他那里下功夫了。”

    “世子,那些人是咱们亲自挑选过去的,和郑灏都有几分相似,只怕是傅明伦起初不以为然,之后也会越来越恨。这世间的人都是恨人有,憎人无的,有他缠着郑灏,也足够让郑灏头疼了。到时候,世子你对刘姑娘不就是予取予求了吗?”宋明诚笑道。

    萧昀叹了一口气:“刘承旭被罢官的事情,刘家人居然如此平淡也是出乎我的意料。刘指挥使乃天子心腹,却和岑时放结亲,刘承旭那个老匹夫也不识抬举。眼看郑灏和我肯定是不对付的,若是让他侥幸入阁,又帮衬东宫,岂不是我的罪过了?”

    正好可以一举两得,既让郑灏多了傅明伦这个敌人,日后也能离间郑灏的夫妻感情。

    这些污糟事情,丽姝如何能知晓?

    现下过了儿子的周岁之后,郑夫人慢慢将家中之事交给她打点,郑夫人不仅仅是郑家的夫人,还是宗妇,任务很重。起初丽姝的权柄很重,到现下却并没有那个想法了,她还巴不得肩膀上的事情少一点。

    祈哥儿被祖父带去种树玩儿去了,丽姝就和谭氏在一起品茶,她问起:“二弟现在身体好多了吧?最近我们大爷忙的很,特地托我多问问几句。”

    谭氏害羞一笑:“已经好多了。”

    一看谭氏的样子就知道郑清是真的好了不少了,丽姝就笑道:“这么看来,你迟早都能怀上了,要不要开始吃坐胎药啊?”

    谭氏一听又问丽姝吃的是什么,细细记下来后,她又道:“大嫂,善姐听说也有了身孕,世子妃也有了身孕,若是善姐提前生个儿子下来,那世子妃脸上可就不好看了。”

    这些日子丽姝因为她爹的事情没怎么管裘善姐那边了,裘姨妈又去李家了,家中唯独有郑夫人惦记这个外甥女,逢年过节送礼过去,谭氏在郑夫人这里帮忙,也就略知道些。

    “真是奇怪,说不生都几年不生,一说生就都有身孕了。”丽姝觉得那迟颂也挺难的,裘善姐听说不是很受宠,居然还有孕了。

    但是这也是说闲话,成亲王府的事情到底和她们无关,但是京里的达官贵人也多,某个府上传出什么事情大家都喜欢争先打探。

    这次又是福宁公主府上出事了,据说公主驸马原准备进宫请安,二人却当场大吵一架,驸马还被皇上教训了,不仅罚俸三年,还要进宗人府重新进行礼仪教导。

    “嫂子,这驸马是你的表哥吧?”谭氏说起来也是满脸同情。

    丽姝点头:“是啊,怎么闹成这样了啊。”据她所知郑灏前世很受皇帝器重的,虽说和公主关系很一般。

    傅明伦早就不想忍了,尤其是看到福宁公主的面首和郑灏那么相似,每个面首的身上都有郑灏的影子,他觉得实在是不想再忍了。即便是公主,也不能如此不守妇道吧?

    他的前途尽毁,这个公主还如此对他,傅明伦简直觉得自己实在是活的太苦了,简直生不如死。

    这个时候宋明诚说的话就全部对上了,原来真的是因为郑灏早就被看上了,他提早迅速成亲,故而才避过一劫。

    这日宋明诚又找上来了,他要说的是:“傅三公子,我实话和你说了吧,那日我告诉你的都是实话,之所以告诉你也是因为我们世子一来同情你,二来也是为了他的大业,你们傅家如今全家因为尚公主,你爹外任了,你这个驸马也当的生不如死,只要公主还是公主,你的日子就一直得生不如死,除非——”

    “除非什么?”傅明伦看向他。

    宋明诚笑道:“如今能救你于水火的,就只有我们世子了,他要你做的事情,你可听清楚了。”!

    第 94 章

    郑父和刘承旭的关系素来就很好,否则当年也不会许儿女亲家,现如今,刘承旭被罢官,郑父有意接亲家过来宴饮吃酒。

    若要刘承旭去别家,他难免觉得束缚,但是是来郑家,他也欣然前往,于是就把小傅氏及一双儿子都带过来了。

    两边是通家之好,小傅氏也被带去看郑老爷的园圃,现在是春天,正是桃花开的最旺盛的时候。郑老爷是种花都能种出花儿来的那种,丽姝就指着开白色小花的道:“那是小花白碧桃。”

    花略大一些的则是大花白碧桃,再有花丝都是粉红色的三轮花瓣形状的桃花叫千瓣桃红,还有花瓣是浅绿色的绿花桃儿,叶片是紫色的紫叶桃儿。

    丽姝最喜欢的是垂枝碧桃,她跟小傅氏介绍道:“这种垂枝碧桃,树枝是下垂的,花有重瓣,花色有许多种。像深红、洒金、淡红还有纯白几l种,我很喜欢洒金的。娘亲,您若是能作画就好了。”

    “作画?你拿画具来啊,我就在这里画,反正我今日也没什么事。”小傅氏也是跃跃欲试。

    郑夫人和谭氏也听了很高兴,丽姝让人把画具拿过来,小傅氏作画不喜欢别人打搅,丽姝就和婆婆弟妹在一旁吹风,吃茶和点心,很是惬意。

    今日两位弟弟都过来了,书瑞着儒巾襕衫,他年纪不大,穿着襕衫拖地,还是小傅氏让人改了一遍的。他们出生的时候刘承旭年纪就不小了,家中长辈年纪也很大了,倒是郑灏今年还不到而立之年,又是状元身份,两个弟弟就喜欢跟着郑灏身边。

    郑灏的亲弟弟常年病弱,如今能够出来走动一二,已然是不错了。

    倒是书瑞,相貌生的极好,虽然才十二岁,但为人机灵,谈吐不凡,在他面前执弟子礼,是个很有眼力见的少年。书麟就更不必说了,他行为虽然跳脱,但并非没有规矩的孩子,反而说出来的词儿很有灵气,这让郑灏也很喜欢他二人,当自己的亲弟弟看待,随意点拨一番,让二人受益非常。

    “姐夫,你和姐姐平日也是这般逛园子,吟诗作赋吗?”书瑞很好奇。

    这个年纪的少年,他学问虽然老成,但是对成人的世界依旧很好奇。

    郑灏笑道:“平日我休沐时才有功夫,但也不总是吟诗作赋,你

    姐姐在家里也是很忙的,她要管家,要照顾哥儿。我现下也很是忙碌,文章都没功夫写了,但只要休息的久一些,我就会带你姐姐逛逛园子,有时候带她去外边去玩儿。”

    对这个答案书瑞还是很满意的,书麟小小的人儿也是竖着耳朵听,兄弟俩年纪虽然小,但是把为姐姐作主的话可是听进去了。

    当然,不一会儿郑灏教他们投壶射箭,还说过几l日教书瑞骑马云云,让两个男孩子很是高兴。

    另一边郑老爷也和刘承旭在说话:“如今朝堂局势混乱,你又管着河工那块肥肉,皇帝的人想要分一杯羹,那些亲贵们想分一杯羹,河工的官员想分一杯羹,你在那里拦着,他们自是看你不顺眼,如今退下来也好。”

    刘承旭撒了一把鱼食到湖边,鱼儿们都顺势游了过来追逐鱼食:“兄长真是洞若观火,我何尝不知道,但我就是想把钱省下来修一条新河,修一条坚不可摧的堤坝,我不愿意给他们。看吧,马上汛期就要到了,老百姓总算是不会受到洪水侵袭了,别的我就不管了。”

    他为官数载,虽然不是白行中那种极其擅长揣摩上意的,但是不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他每每看着衣衫褴褛的百姓,就忍不住。

    多少次,他也想过就这样吧,也许妥协一点会更好,老百姓不管就不管了,自己混到这个地步不容易。

    但终究是于心不忍。

    郑老爷拍拍他的肩膀:“朝廷派广阳侯世子、舞阳侯二人看守边关,听说又在重新推选三边总督,现在有人知道我知兵,因此在廷推上把我的名字写了上去。我的处境也颇难为,日后家里就让你帮忙照看了。”

    “广阳侯世子一贯支持东宫,舞阳侯是东宫表兄,这仗还没打,都等着去争权夺利呢,也难怪要选兄长你做三边总督。”

    “也未必一定是我。”郑老爷摆手。

    “除了兄长,我也想不出其他人了,那几l个毛孩子知道什么,现下早已不是开国的时候了,卫所兵糜烂,根本不当用,朝廷募兵募的也是南兵,我也是想赶紧修了新河加固旧河,这样漕粮能快些到,这样朝廷打仗总是要钱的。”刘承旭知道郑老爷的能耐。

    郑老爷微微叹了一口气:“皇上既然已经立了东宫,就该早早的把两位宗藩迁

    走,否则成王和云王多了念想,朝堂必定乱。”

    刘承旭扶额:“东宫身体孱弱,成婚几l载,太子妃不过生了个女儿。成亲王世子满肚子诡计,只有小道没有大道,云亲王那两个儿子更不成器。先首辅励精图治,好好儿的大齐,却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捶了一下树,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很快,郑老爷居然被起复为三边总督,这让所有以为郑老爷仕途完了的人都大跌眼镜。三边总督原本是为了巩固西北边,大齐一贯是文臣总理、武臣统兵和内臣监军,因此三边总督的权利很大。

    原本因为郑老爷兵部尚书致仕后,门前车马稀的境况又翻转了,郑家也准备了酒宴,请亲朋好友过来践行。

    很快四处都收到帖子了,丽嘉却是备下了厚礼,她身边的丫鬟芍药看了一长串的单子,忍不住道:“怎么送这么多礼?往常送郑家的,比这少一大半儿啊。”

    丽嘉道:“真没想到郑亲家也有起复的这一日,如今他任三边总督,我们爷若是能一起跟着去立功就好了。都是亲戚,用别人还不如用自己人呢。”

    “那倒也是,可三姑娘她愿意吗?奴婢看三姑娘上次和您吵架之后,仿佛对您的意见很大啊。”芍药担心的很。

    丽嘉笑道:“我们不必和三丫头说,郑老爷又不了解我们姐妹之间的事情,他们郑家和我爹爹是八拜之交,提携一下我们爷也未尝不可啊?若是去了西北,能立下一番功业,封个将军,如此还愁什么。”

    芍药竖起大拇指:“您真是神机妙算。”

    丽嘉则道:“我也是没想过我那公公之前任仓场侍郎时,何等威风,如今卸任却是跟普通人没两样了。往后新弟妹又进门,她身份又高,我若不让大爷自己谋个出路,将来哪里有我们出头的地儿呢。”

    她的日子真是难过的很,父亲倒台,外祖家也倒台了,宋家兄弟二人,宋明诚混的又比自己丈夫好。

    做人媳妇和做姑娘的时候不同,做姑娘的时候在家是最尊贵的,做人媳妇真是什么都要操心。

    说起来也是爹偏心,当年若是她嫁到郑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

    这次郑夫人让丽姝帮忙操持的践行宴,头

    一拨来的最早的客人居然不是刘家人,而是丽嘉,丽嘉是携了厚礼过来的。

    郑夫人嗔怪道:“你也太客气了。”

    丽嘉笑道:“这是应该的。”她说完也不提别的要求,只是讲讲儿女经,很沉得住气。

    对于丽嘉这种前后两张面孔,丽姝起初还诧异,现在已经习惯了,懒得搭理她。反正她是不可能帮到丽嘉什么的。

    又有郑家姻亲,郑夫人的女儿女婿,刘家人继续到了,还有老太太娘家冯太太也带着女儿过来,今日郑家虽然是践行宴,但并没有很隆重,连小戏班子都没请。

    这个时候傅明伦却过来了,郑家也请过傅明伦,毕竟二人除了是同年外,傅家也是丽姝的外祖家,但没想过他能来。

    普遍大家对傅明伦都是表示同情,毕竟才华横溢的探花郎,居然婚后被妻子戴绿帽子不说,还一点尊严也没有。寻常夫妻吵架是常事,他被罚的那么狠,也是亘古未有。

    只有丽嘉觉得心里痛快极了,觉得这是傅明伦的报应,原本以为他仕途没了是报应,没想到成婚后更是报应。

    但明面上大家还要恭敬这位驸马,不能露出异常,傅明伦却摆摆手对郑灏:“郑兄,你我之间就不必说这些了。”

    郑灏一愕,又旋即笑道:“好,我们单独过去喝几l杯。”

    傅明伦闷头喝了三杯酒,才道:“我就要出使交趾了。”

    “交趾?”郑灏知道驸马只当闲散官,这种封赏出使的事情他们会做。

    傅明伦点头:“交趾虽然偏远,没有京中好,但是我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几l年才能回来,岂不是好事?”

    为了逃避公主,居然去交趾,要知道那边潮热,疟疾也多,并不是好地方。

    郑灏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陪着他闷头喝酒,却听傅明伦道:“成亲王世子是不是和你有私怨?他找上了我,想让我对付你。可他却当我傻,这个问题的根本不就是皇家为了不让公主出嫁番邦,又一时找不到好人,所以让我有未婚妻的人都能被选作驸马。你若不成婚,那就是你和我是一样的了,可他让我把错都怪在你身上,实不相瞒,我那一瞬间的确对你有些意见,可后来,我也想通了,凭什么他们高高在上,明明是他们压迫我们,却让咱们自相残杀,你说好笑不好笑?”

    “傅兄……”郑灏没想到萧昀竟然如此卑鄙。

    傅明伦却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拱拱手,转身就大步流星的离开。

    郑灏望着他的背影道:“傅兄乃真君子。”!

    第 95 章

    郑老爷在践行宴之后,就即刻启程,不做停留。郑夫人则把管家权交给了丽姝,丽姝推辞了几次,但郑夫人坚持,她就顺势接下了。

    如今郑清身体虽然不至于和常人一样,但也比之前要好太多了,从外表甚至都看不出来郑清身上有疾了。

    连谭氏现下都开始吃坐胎药,准备怀孕了。

    丽姝突然觉得郑夫人的确胸襟博大,若是当初真的害死谭氏,很有可能会有聪明人把谭氏和裘如龙想到一起去,到时候整个郑家会非常丢脸。当初出去裘如龙甚至连刘家的人都利用上了,已经是尽量让郑家和此事无干系,而再死了谭氏就不是开玩笑的。

    在上京,官员们的名声最为重要,谁家死了个丫头,被御史翻出来都震天地,更何况是谭氏这么个大活人暴毙身亡,不知道出多少事。

    谭氏为人还算拎得清,只是偶尔有贪恋,她能为爱私奔,也算是破釜沉舟,拿捏这样的人反而容易,郑家有钱有权,还有郑清如今慢慢的好起来,谭氏慕强又寂寞,抓住她这两点,她就会死心塌地。

    况且,再娶一房就真的比谭氏好吗?郑清本来众所周知身体不好,妻子还暴毙,当时郑老爷已经被迫致仕,郑清能娶到的都是那些攀附权势之家,这些人家风如此,想必女儿也未必真好。

    进门来若是又不满,再次作妖,恐怕对郑清身体也不好。

    如此收服了谭氏,谭氏现下安分守己,将来生下一儿半女,即便郑清去了,她也有了依靠,能守得住。

    再者,谭氏也有把柄在郑家人手上,她也不敢翻出什么大浪来。

    也因为谭氏不再有一心,她只想生子守着郑清,丽姝管家现下没有任何阻碍,至于之前的账本,她很聪明的没有选择查账本。

    府里大奶奶管家和郑夫人不同,郑夫人精力不济,靠的都是几位陪房得力,但只要是人久了就会有私心,难免给自己荷包里倒腾钱,丽姝不选择向郑夫人以及郑清那一房下手,但是仆人们太贪的,她会主动查清楚,让她们自己补上,如此也保存了郑夫人陪房的体面。

    若是仗着老资格的,丽姝就直接不给脸面了,该打板子打板子该让人查就查,虽然她名声变的不好了,不少人说她太狠了,但丽姝不在

    意。

    连郑灏回来都道:“要不要我替你撑腰?”

    “不要不要,你知道的,我要靠我自己的本事嘛。自古男主外女主内,你若管到里面来了,岂不是说明我无能,只能靠你。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丽姝不想事事都靠男人。

    郑灏抚着丽姝的脸:“真的不用吗?”

    丽姝点头:“真的不用了。”

    “那好吧。”郑灏很尊重她。

    就像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成婚,因为发生了绍安郡主的事情,郑灏想派人过来保护她,丽姝说不用,他尽管十分担心,但还是尊重她的想法。

    不过,他又提起一事:“你大姐夫似乎想跟着去西北去?我爹和我说你大姐夫似乎往他那里跑了几趟。但后来,我稍稍提及了他弟弟是宋明诚,爹就没搭理了。”

    丽姝还真不知道外头的这些,她恍然大悟:“怪道我大姐姐送了那么些厚礼过来,原来是为了这,之前我只觉得一姐姐如此,她现下也这般了,还做的更过分了,当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

    郑灏点头:“是啊,总之已经回绝了。平日千好万好,一时不到都会出问题,如此,还不如不出声最好。”

    “是啊。”丽姝和丽嘉关系不是很好,她当然也不愿意帮忙,就像她也没什么求丽嘉似的。

    可丽嘉以前不是这样的,丽姝感叹:“她以前很重视自己的名声,视名誉为天,我读《诗经》她都劝我呢,现在却变成这样了。明明和我因为爹的事情吵架,还装没事儿,反手又求上门来,之前送的礼是现在一半都不到。”

    郑灏倒是了解这种人:“她和你傅表哥可以换换,你那位表兄倒是像你爹的儿子,坦荡热忱为人洒脱,是个真君子,她倒是很像傅家人。”

    丽姝一愕,没想过听到这种评价,倒觉得也是奇了。

    夫妻一人闲话几句,郑灏又有门生来访,他在今年的会试中做房考官,所录之人也以门生自居,郑灏不得不去。

    郑灏离开后,谭氏很快就到了。

    这次谭氏过来丽姝以为她有什么事儿,没想到是提拔她身边的凝霜做姨娘,谭氏笑道:“我们爷很是喜欢凝霜,偏我身子有不便之处,让她服侍也很好。”

    丽姝幸亏记性好,

    记得凝霜,似乎在郑清的书房服侍的,是个活泼爽直,意志力强,为人很单纯的一个丫鬟。

    但郑清的身子……

    丽姝迟疑了一下:“这话你过了明路吗?太太那里知不知道?”

    “太太知晓,我怕是有了身子了,与其让那些不懂事的胡闹,还不如凝霜呢。凝霜和我一向很好,服侍我们一爷很妥当。”谭氏不好意思道。

    没想到是谭氏有了孩子,丽姝很是为郑清高兴,又听说郑夫人都不反对,她就道:“既如此,你安排住处给她,我再给她拨个小丫头过去,日后月例就按照一个月一两银子发,如何?”

    谭氏笑道:“那就多谢大嫂了。”

    如今丽姝掌家,没有动郑清和谭氏的月例,到底将来他们是要分家分出去的。

    “谢什么,也难为你这般大度。”如果是丽姝自己,她就很难做到。

    殊不知谭氏平日也在观察郑清房里的人,唯独凝霜最是真心,郑清那种人嘴上很毒,心中冷漠,唯独对那个丫头有几分情,对自己不过是面上情,如此让凝霜称心如意,她是个知道好歹的丫头,肯定会投桃报李。

    旁的那些丫头,只会一味争宠,若是把一爷身体搞坏了,反而不美。

    这家中,大爷郑灏温润尔雅,对大嫂一往情深,是个痴情种子,偏一爷之前对她好,也是觉得在身体上不能行房愧疚于她,后来发生了和裘如龙的事情,她矮了一大截,虽然挽回了一爷,她对一爷崇拜起来,但夫妻一人都知晓回不到之前了,只是维持着体面。

    当日,丽姝又请了大夫为谭氏诊断,知晓她的确有了身孕,也松了一口气。

    要不然郑清若一直无子,将来恐怕还得过继儿子来,过继一事不知道在族中闹成什么样儿。她们刘家当年因为过继可是出了不少事情,想想都觉得麻烦,现在郑清有了孩子,这就正好了。

    郑夫人知晓郑清有后了,也是多上了一炷香,郑老夫人也是准备茹素一年,被丽姝劝了下来。

    “您上次头晕大夫就说要适当的吃荤,如今爹在外任,您可不能这般自损。弟妹那里有我呢,您就放心吧。”丽姝笑道。

    郑老夫人被劝了好半天才同意,丽姝也放心了。

    又凝霜提拔成姨

    娘摆了两桌,郑家也正式认可她这个姨娘的身份,凝霜对谭氏也很是感激,觉得她很抬举自己。

    谭氏倒是不居功:“你平日里如何待一爷我是知道的,这一房只有你我的心是一样的。”

    “我哪里有一奶奶说的那般好。”凝霜得到谭氏抬举,又在郑清面前说了谭氏不少好话。

    转眼在谭氏肚子显怀的时候,宋明诚娶妻,丽姝不愿意去,只送了贺礼过去。

    丽嘉收到贺礼也没什么高兴的,宋明霁的差事没有成,当时她还送了不少厚礼过去,全打了水漂。

    宋明诚再做新郎,喜笑颜开,丽嘉想起以前那位弟妹,也觉得她是活该,当年她仗着婆母的疼宠几次三番踩着自己,还有她因为提早生了儿子也经常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现在落到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这些欺负她的人,傅家傅明伦,原先那位弟妹一个个的都没好下场。

    “大奶奶,四姑娘也没来,连礼都没带过来。”牡丹清点了一下礼单,觉得很诧异。

    丽嘉冷笑:“她也是没良心,之前活的跟小可怜似的,还是我处处带着她。我娘也对丁姨娘照顾有加,否则,怎么能让丁姨娘管家。如今她嫁的那么好,也有我的功劳,现在好了,偏偏还怪起我来了,我看她是生怕我求她,所以故意和我断了关系。”

    再有那次吴玄鹤揍了宋明霁,丽嘉也是引以为恨,如若不是岑时放要求,他们怎么会那般,以前丽柔私下又不是没见过岑时放的,现在倒是装清高起来了。

    牡丹也不知怎么以前大奶奶素来轻易不开口的,现在倒是满肚子抱怨,她就劝道:“吴家三个儿子一个功名都没有,都等着恩荫,还不知道能不能到三姑爷身上来呢,您就让让他吧。好歹咱们姑爷现在可是指挥佥事了。”

    “你不知晓你姑爷如今走的步履维艰,我们送了不少钱上下打点,我的嫁妆都填进去了。”丽嘉如今手里也是捉襟见肘。

    她的嫁妆的确不少,一百一十抬,放哪里都多,但是每年田租都是年底送过来,商铺的银钱也是如此,但替丈夫打通上下关系,还得自家拿银钱出来,还好宋明霁对她不错。

    公公的钱宁可花一千两买个色艺双绝的妾,也不想给自己儿子跑路,婆婆总觉得恩荫在丈夫身

    上没给小儿子,所以让宋明诚如此辛苦,所以她的私房钱都给宋明诚,这次置办聘礼,她故意不拿多的钱出来,也是婆婆贴的。

    她有时候也想回去哭穷,但小傅氏不搭理她,反而还觉得她自爆其短,甚至带了一丝嘲讽。

    小傅氏也的确不太想理会丽嘉,她和傅氏关系一直也没有化解,傅氏清修是因为傅家人背叛她,傅氏死也和她没关系,如果不是她自己挣出来,如今被逼死的早就是她自己了。

    饶妈妈和玉屏要陷害自己的流产的事情,她已经放过她一马了,她又不是菩萨,没这么多善心。

    现下书瑞已经进了顺天府官学,家中依旧是延请名师教导,这位业师还是郑灏帮忙,请的是翰林院的同僚教导。

    今日丽姝送了不少瓜果过来,说是去年找人要的种子,请全家尝尝。

    小傅氏打赏了送瓜的人,又问来人道:“你们奶奶可好?”

    “请太太放心,我们奶奶很好,如今管着家只是不得动弹,就让奴婢们过来。现下我们家里的一奶奶也有了身孕,奶奶还得奉太太的命照看她呢。”

    “清哥儿媳妇有了身孕,这倒是好事。”

    谭氏的事情小傅氏在丽姝那里也是有耳闻,她也是赞赏郑夫人的做法,看似没有把儿媳妇浸猪笼似乎有些软弱,如今却是最恰当的。

    就郑清那个身体,好人家的姑娘怎么愿意嫁过去,嫁过去的也是满腹算计,将来愤愤不平,妯娌关系不好,郑清兴许都被责怪。

    谭家依附郑家,谭氏有了把柄被拿捏,本身让郑家声誉无损,一切都极好。

    为了一时意气,闹的天下皆知,家破人亡,未必是好事。

    现在女儿掌家,妯娌根本不敢争锋,一家独大,小傅氏也算是放下心来。

    又说傅明伦去往交趾之后,福宁公主不以为意,反而办起了花宴,丽姝也在受邀之中,这也得益于丽姝曾经有才女的名声。尽管如今上京第一才女换人了,但丽姝的名声响亮,也被请了过去。

    不少人对于福宁公主颇有微词,尤其是抢人家未婚夫,还养面首,甚至逼的傅明伦宁可去交趾,也不愿意做驸马。

    但她似乎如脱缰的野马,不听任何人的话。

    连她表姐

    迟颂都不敢多劝,大着肚子还要赴宴。迟颂和萧昀夫妻在大事上一直都保持一致,她道:“傅驸马出走,公主也不伤心,我去宫中同皇后娘娘说起过,皇后总是疼自己女儿的,我也不好讨嫌。”

    萧昀“唔”了一声,他没想到傅明伦不上道,不识抬举,自己的计划也难以实施了。

    但福宁公主那儿还是要站在同一条线上的,毕竟她是迟皇后唯一的女儿,她的话是很有分量的。

    “我听说今日太子妃也要出宫来,太子妃很是要强,若让她们有了隔阂就更好了。”萧昀笑道。

    迟颂当然知晓做皇后的侄女可没有做皇后好,太子妃李寿英原本因为抢了她的太子妃位,两人就有宿怨,现在能够离间皇后和东宫的母子情这就更好了。

    “我知道了。”迟颂答应下来。

    萧昀对迟颂虽然没什么感情,但也只有迟颂能配得上他的身份,他低头摸着迟颂的肚子道:“父王已经说了要带母妃回藩地,陛下也曾经向父王许诺要封我为郡王,日后你肚子里的孩子不仅仅是我的嫡长子,还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

    这句话的诱惑太大了。

    福宁公主办的叫春日宴,这日天气晴好,丽姝早起梳妆打扮,一袭湖蓝戗银米珠竹叶衣裙,头上插的是白玉银簪,唯独耳朵上的耳坠是竹叶银珠长长的落在耳畔很是亮眼。

    她又站起来拉着郑灏的手道:“好不好看?我还真的不敢太打扮了,免得人家说我抢风头。”

    “好看,我亲一口,好不好?”郑灏闹着要亲她。

    丽姝闭着眼睛嘟起嘴来,哪里听到一阵笑声,原来是郑灏在笑,她瞬间就生气了。郑灏在她嘴上啄了一口,又忍不住想抱她,丽姝推了推他,“你别这样……”

    郑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要小心行事,公主的宴会推辞不得,但是你傅表哥要走的事情,我是同你说过的。萧昀让宋明诚替他说动傅明伦对付我,之后用他上位后换傅明伦自由为筹码,如今我派人在暗中保护你,但你自己也要小心。”

    “真是时无英雄使竖子作乱,我看皇上不过是用的障眼法,我以前有位嬷嬷,就是汪太妃身边的人,提及皇帝和汪太妃之间关系实在是算不得和睦,难道皇上肯让萧昀做嗣子,而后连汪太

    妃都能配享太庙不成?正如武皇帝看重武三思,不少人却真的以为武则天会把位置传给武三思,殊不知那不过是武皇帝的平衡之法罢了。皇上既不愿意真的抬举东宫,怕东宫身边围着一圈人,分薄乐他的权柄,但也不想给这些藩王,可他也不信任朝臣,只好让萧昀和云亲王替他办不少事,东宫怕被抓到把柄并不敢联系朝臣,如此皇上的地位最稳当,所有人都要求着他。”丽姝三言两语就理清了局势。

    郑灏很少听丽姝讨论这些,他没想到自己都未必能想通的事情丽姝居然说的还挺对的,他很是佩服:“姝儿,你真的是一块宝,好些大臣都未必有你懂的多。”

    “不是他们没我懂的多,而是我是局外人,当然就洞若观火了,可身在局中就难解了。”丽姝笑道。

    同时,她心里对所谓的救命恩人萧昀没有任何感恩之心了,她也救过他,早就还回去了。他要伤害她的丈夫,那是万万不可的。

    祈哥儿现在会说的话很多,丽姝总怀疑这小子有点白切黑,当然他还太小,丽姝也不能这么说自己的儿子。况且,他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都甜丽姝心里去了。

    “小宝贝,娘亲今天要出去一会儿,等会儿回来,你要多听你爹爹的话,好不好?”丽姝搂着儿子,软乎乎的。

    祈哥儿窝在丽姝怀里就道:“我舍不得娘亲,我想和娘亲一起出去玩儿。”

    “有爹爹陪你也是很好的啊,爹爹也可以带你玩儿啊。”

    祈哥儿撅嘴:“我只喜欢和娘亲在一起。”

    “诶诶诶,我还在这儿呢。”郑灏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

    外面风和日丽,珠兰和腊梅见丽姝透过纱帘看外面,不由得道:“今年灯会,咱们不是出来过吗?大奶奶还想出门子啊。”

    “傻瓜,我想的是我们女子若是能想出门就出门,想下馆子就下馆子,那才是好呢。”丽姝笑。

    “那怎么可能呢,莫说是您这样的身份,就是咱们也不能轻易出来呢。”珠兰和腊梅觉得自家主子时常的想法都很惊人。

    丽姝看到她们俩的表情,也不多说什么了。

    福宁公主的公主府在九如街上,这条街几乎都是公主府的地盘,几乎进了这里,就再也没有市井的

    任何喧闹声了,整条长街都十分安静。

    公主府邸建造就耗费了三年之久,这内里造的依山傍水,浑然天成,游廊处更是雕栏玉砌,屋内更是富丽堂皇。

    此时已经有一些命妇们到了,其中丽姝认识的就包括丽贞和林桃儿,林桃儿见了丽姝也跟高兴,丽姝还向她道谢:“你给我的籽儿我结了瓜,送去给我娘家,吃着都说好呢。”

    林桃儿比自己吃了还欢喜:“那就太好了。”

    她们略说了几句,就有女官引她们进门行礼,然后再一个个介绍。

    丽贞常常自矜于身份,现下行礼也是很心甘情愿:“妾身广阳侯府世子之妻刘氏给贵主子请安。”

    其余贵妇们,三人一排进去,里面都是敛气凝神,丽姝也随即和两位妇人一起进去,丽姝也要唱名。

    “詹事府左中允兼翰林院侍讲郑灏之妻刘氏给公主问安,公主千岁。”

    以丽姝的身份,她只能敬陪末座,丽姝也不便争抢。她反过来打量这位福宁公主,年纪应该比她还小,正靠在软榻上,十一幅雪缎织锦裙堆砌其中,鬓上插着金九凤步摇,云鬓高绾下露出白皙高洁的额头,衬的她圆润饱满的面颜如鲜花般娇嫩。

    不时,成亲王世子妃迟颂过来了,她已经有了身孕,步履小心翼翼,福宁公主和她颇为亲近,还说了几个笑话。

    最后压轴而来的是东宫太子妃李寿英,太子妃身着金黄色的太子妃服饰,众人都不敢直视太子妃,跪下来请安时只能见到她一双浅碧色的绣鞋自裙下露出尖尖一角。

    太子妃声音有些粗,她漫不经心道:“你们都起来吧。”

    福宁公主笑道:“嫂子请坐。”

    “不敢,母后托我向你带话,说让你好好儿的玩个痛快。”

    “有太子妃嫂嫂过来助阵,今日我自是要尽兴。”

    她们寒暄几句之后,突然听得迟颂道:“我听说郑状元的夫人来了,她乃上京有名的才女,还是古琴圣手严青的弟子,每每弹琴都能引得百鸟驻足,方才听说郑大奶奶也过来了,不如先让她给我们弹奏一曲?也让我等见识一一,如何?”

    丽姝没想到她被迫加入战局,当年李寿英能入选多亏了所谓百鸟朝凤这个祥瑞,可现在自己若是在公主这里也弹奏出来,岂不是说明李寿英也算不得什么祥瑞了?

    果然,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以前小时候为了想让祖父替她请名师,她还得作弊引得百鸟朝凤,如今她经过数载早已是做到人琴合一,要不吸引鸟雀来都很难?

    若是不吸引鸟雀来,太子妃满意,可她真的去弹奏的时候,见迟颂的说法,就是没有鸟雀都会弄鸟雀来打脸李寿英。

    丽姝一时还未想到应对之策时,就听丽贞立马附和:“是啊,我三姐姐寻常在家弹琴就是吸引鸟兽驻足,据说要追求人琴合一。”

    李寿英立刻用不善的目光看向丽姝,端看她如何反应,如果她当众承认,那么自己就是当场被打脸,传入宫中甚至有欺君的嫌疑。

    如今,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丽姝身上。!

    第 96 章

    就在众人一起聚焦在丽姝身上时,却见丽姝突然仰天大笑了几声,福宁公主见状,不由得皱眉:“郑侍讲夫人,何故发笑?”

    “请公主恕妾身殿前失仪之罪,妾身是想起妾身这位妹妹小时候知晓妾身要在祖父大寿时弹琴,故而剪断我的古琴。平日在家多有不屑于诗书之意,然而在我不在京中时,却剽窃我的诗作。现下却出其不意,在贵人们面前称赞我的古琴到如此地步,真是令我措手不及。”丽姝早就看丽贞不爽了,这种事情从一个焦点换到另一个焦点,几乎不用再找别人了,就找丽贞就成了。

    谁让她不怀好意,谁让她一点就着呢?

    丽贞一直以为她剽窃丽姝的文章几乎是无人知道,因为那个时候丽姝在济宁,却没想到她藏的这么深,现在在公主面前说出来。

    丽贞只好道:“你莫血口喷人。”

    “笑话,我血口喷人,不信让公主试试,就知道你的诗词怎么样啊?”丽姝冷哼一声。

    别的妇人从来没有见过大庭广众之下姐妹互相揭短,因为她们了解的郑状元的夫人,人称她有小卫夫人之称,况且郑状元那般人才,郑家千年世家,她一贯给人的感觉都是貌美多才娴雅端庄。

    再有广阳侯夫人,素来衣着考究,为人矜贵,目下无尘,哪里知道还剽窃呢?

    丽贞自知自己诗词的确不如丽姝,但想起刚刚成亲王世子妃的话,只是道:“你莫拿话岔开人家要你弹琴的事情。”

    “弹琴?笑话,那你就更不能和我比了,我六岁开始弹奏古琴,到如今还没遇到过对手。但我就是不喜欢文贼,还有你很了解我吗?你若真的了解我,怎么会让我被当猴耍呢?你明明知道我在家天天念‘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安心颜’,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帮着人家权贵说话?”丽姝说完,还大叫三声“文贼”。

    平日丽贞嘴皮子就不算利索,今日更是气的嘴唇发抖,丽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迟颂心道此人倒是不好对付,故意插科打诨吵起来,就是不表演,故而,她立马道:“怎么?郑大奶奶,公主让你弹琴,你还弹不得了是么?”

    丽贞也不是真蠢,现在因为迟颂的帮腔,立马就道:“是啊,公主让你弹,你就弹

    啊。你这样是对公主大不敬啊。”她已经是动了杀心,恨不得丽姝立时就被人害死。

    闻言,丽姝又是大笑:“瞧瞧,公主还未发话,就有人开始以势压人了?如此,我越发不弹了,请公主治罪于我,就说我刘丽姝是个膝盖长了骨头的人。”

    太子妃当然不傻,见丽姝如此,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遂对福宁公主道:“自古名士多怪癖,既然如此,就不要让她弹奏了,如今刘家姐妹争吵起来,说出去她们丢人,但你这春日宴的风头就都被抢过去了。”

    当然,太子妃也对迟颂道:“你们成亲王府一贯霸道,但若是今日郑家出什么事情了,你可就要担上一个逼死名士的名声了。”

    天下谁敢得罪文人,连朝堂都说本朝与士大夫共天下,否则,文人们口诛笔伐可不是开玩笑的。

    福宁公主心里自然恼火丽姝捣乱,但她这次办春日宴的目的是凸显自己的地位,也让上京的人看看她没有因为傅明伦受任何影响。

    因此,她强压住怒火道:“嫂嫂说的是,咱们先去游湖吧。”

    迟颂也不得不住嘴,但她瞥过丽姝一眼,深觉得她是疯了吗?居然敢这么闹腾,还是在公主这里。

    丽姝从很早就知道了,忍是没什么用的,若她真的弹琴会得罪太子妃,不弹琴也坐实了太子妃造假,如此还不如大闹一场,自己还有个“强项令”的名称。

    没想到公主没有再计较,这当然也有太子妃的功劳,说真的这位太子妃虽然有嫉妒残刻之名,但也算是个聪明人了。

    而丽贞这里,丽姝原本再闹几下和丽贞顺势在这里打起来,顺便她一个鹞子翻身最好是撞一下迟颂才好,没想到丽贞也是个怂货。

    福宁公主虽然有公主脾气,但不是傻子,若是真的让东宫太子妃露出原形又如何,她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若干年后就是皇后。她母后还得仰人鼻息,如今哪里能够得罪太子妃。偏偏表姐多事,自己为了多年宿怨找太子妃的麻烦?

    表姐就是再亲近,也只是个藩王世子妃,而太子妃却是未来国母。

    况且隆昌姑母也不是一般人。

    丽姝也跟随其后游湖,她们上了一艘画舫,这画舫很小巧精致,湖边种着杨柳雪柳和漫天蔽野的桃花,总觉

    得畅游世外桃源一样。

    她昨日知晓要来春日宴,故而早就把应季之作在家作了出来,由郑灏润色,方才得罪了公主,现下丽姝却笑道:“公主,我见湖光山色,岸边碧桃,忽然起了诗兴,想到两首,打算献给您。”

    不发疯的丽姝,看起来形容极好,神光动人,福宁公主没好气道:“你说吧。”

    丽贞当然看着干瞪眼,丽姝哪里管她,笑着吟诵两首,一首是专门写景,一首写景喻人。福宁公主到底年纪小,听到丽姝赞美,脸上也带了笑影,车上备了笔墨,丽姝又书写两首。

    她的字的确写的非常好,福宁公主也是擅长书法,见了之后忍不住夸奖一番,倒是认同太子妃所说的名士多怪癖了。

    “赏。”福宁公主发话。

    丽姝还得到了上等文房四宝一套。

    太子妃眯着眼睛,也笑道:“我也拿出一些彩头来,好让她们都大展其能,但我们为了防止作弊,不如公主现场出题。”

    岑时放是东宫走狗,他的夫人居然偏帮成亲王世子,若非看到岑时放在前线打仗,太子妃绝对不会放过她。

    福宁公主笑道:“也好,今日既然是春日宴,不如以春为题,就作一首词牌名,一首曲牌名。”

    “是。”众人齐答好。

    有不会的,如林桃儿就默默走开,只说自己不认识字,别人还欣赏她的坦诚,倒也不说什么,最多被取笑几句。在场有不少夫人目不识丁,也和林桃儿一般就欣赏美景。

    而丽贞却被架了上来,丽姝还要讽刺道:“五妹妹,今儿你可要好好写。”

    丽贞只好硬着头皮写,她昨儿倒是背了几首让人代笔的,但都是五言绝句和七言绝句,而非诗词。

    可曲牌名和词牌名又有什么区别?还要什么规矩,她瞬间抓耳挠腮。

    丽姝却是不费吹灰之力,这次却都是她自己所作,一首如梦令,一首醉乡春。所谓文采斐然,莫过于此,她的字写的非常好,福宁公主见状也忍不住夸奖道:“难怪都夸你是上京第一才女,果真名不虚传。”

    “公主实在是谬赞了。”丽姝立马谦逊道。

    丽贞听到福宁公主已经开始夸奖丽姝了,原本有几句诗可以滥竽充数,一下也忘记了。

    大家公认丽姝词写的很好,太子妃的彩头也让她得了,这下连迟颂都心中隐隐觉得不舒服。她当然想用这件事情作筏子,没想到被丽姝闹了一场,她反而还活蹦乱跳了。

    一直到游湖完毕,迟颂心情都不是很好,因为她还想着如何离间公主和太子妃,却没想到她的危险即将临近。

    从湖上下来时,迟颂身份比太子妃和福宁公主低,因此在最后走,丽姝知道机会来了,她装作不小心踩了一下前面一位官夫人的脚,那人却没站稳,一下摔倒在地,迟颂的侍女们也被迫推搡起来。

    虽然迟颂没什么大碍,但有孕在身,依旧惊吓了一把,生怕孩子出什么事情。

    丽姝还好心把那位官夫人拉起来道:“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这床上太滑了。”

    “就是,我方才都差点打滑了,您看我腰还扭了一下。”丽姝也是一阵后怕。

    那官夫人看了丽姝一眼,很是同情,她肥硕些,即便摔倒也无大碍,而这位郑大奶奶生的很是纤细,看的弱不禁风,随便扭一下怕是很受罪了。

    游湖后,公主府还有百戏杂耍,甚至还有曲水流觞宴,宴席上福宁公主又要玩儿飞花令,还要玩射覆。在这种场合,丽姝可谓是个中好手,她平时就和谭氏一起玩儿,但又不会真的抢去公主的风头,公主只觉得场上多愚昧之人,倒是丽姝可交。

    比起丽姝的亮眼,丽贞因为方才几次不佳,不少人在她背后窃窃私语。

    “真没想到她还盗窃姐妹的诗呢。”

    “我就说那次她怎么在诗会上得第三,原来都是抄人家的。”

    ……

    丽贞听的怒火中烧,从公主府出来时还带着怒火,却没想到丽姝直接冲上来打了她一巴掌,“唰”的一下,丽贞脸都红了。

    她没想到丽姝会动手,指着丽姝道:“你凭什么打我?我要告诉我爹娘和二叔他们,问问她们你一再的骂我讽刺我还打我是什么缘由?”

    丽姝吹吹自己的手,不屑一笑:“不好意思,打你这张臭嘴我不需要任何理由,你尽管去告。”!

    第 97 章

    “大奶奶,您今日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五姑娘,到底她是大房的女儿,又是广阳侯世子夫人。大夫人很是护短,您要是回娘家,怕是会被骂啊。”珠兰很是担心。

    比起腊梅觉得打她很痛快,珠兰想的更多一些。

    丽姝身边的丫鬟里,听雪和丝雨是外面买过来的,水芝和水芸是老太太给的,她们到了年岁都放了出去。水芝和水芸如今一个负责铺子一个负责庄子,而听雪和丝雨做了内管事娘子,尤其是随着丽姝管家后,她二人也是权利大增。

    但一般默认的是大丫头的身份是高于管事妈妈,其中珠兰就很得丽姝的信任,她平日管着丽姝的库房,沉默寡言,但素来只要说话,就言不虚发。

    丽姝就道:“我若是不打她,她才完蛋了呢?我打她的事情,传出去外面最多就是她因为姐妹不和所以故意让我弹琴,可若是我不打她,太子妃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认为她和迟颂一个鼻孔出去。岑时放还想不想在东宫那里混?至于大伯母,她要骂就骂吧,我没必要解释了。从小到大,丽贞这幅脾气也都是她纵容的,在婆家因为嫉妒就损坏妯娌的寿礼,在家因为嫉妒也是破坏我的琴,口无遮拦,只为一时之气,我早就想打她了。”

    “也是,她纯粹是居心不良。”珠兰听懂丽姝的意思了,因为丽姝不畏惧人言,她要的是效果。

    而丽贞泪洒当场,哭哭啼啼的跑回家中告状,她想把今日所受的委屈都一并讨回来。

    徐夫人不可置信道:“丽姝打了你?”

    “是啊,不仅如此还到处说我在外是抄袭她的诗词,还当着公主的面说我是文贼。女儿日后还要不要活啊……”丽贞觉得丽姝实在是太恶毒了。

    徐夫人拧眉:“不可能啊,丽姝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她自从上次在我公公大寿的时候去了之后,估摸着打听我的处境不好,所以对我很针对,也想和林桃儿一起踩我几脚吧。”丽贞只能想到这里。

    徐夫人很生气,二人又把小傅氏喊过来,小傅氏不明所以,坐下来就听徐夫人和丽贞劈头盖脸的一阵说,她却始终很冷静。

    “大嫂,这么多年,我家姝儿什么样你也是知道的。每次五丫头针对她,她也只是回敬

    一二,在外人面前可从来没说过什么。嫂子可别听信五丫头的一面之词,此事还要先从头说起,五丫头,不必你说,让你的丫头从头说起。”小傅氏看向丽贞身后站的素云和素馨道。

    徐夫人看向素馨:“你说。”

    素馨素来机灵擅长春秋笔法,说话做事都很妥帖,如今在侯府也是丽贞的左膀右臂。

    素馨则道:“今儿我们五姑娘和那林氏一起去的,她们刚刚站在外面等公主接见时,二姑娘来了。二姑娘一过来就和我们二奶奶林氏说的很欢喜,和我们姑娘就打了个招呼。然后进去拜见公主后,是成亲王世子妃提起说二姑娘会弹琴,我们五姑娘就想二姑娘到底是一家人,也凑趣的说二姑娘琴弹的好,奴婢发誓,当时就是这样的,之后二姑娘就开始大骂我们姑娘种种,堂上众人都瞠目结舌。”

    这样的话任凭谁听起来,都会知道是丽姝的问题?小傅氏虽然相信女儿,但是却不知道真实发生了什么。

    因此,她道:“既然这般,那我就喊丽姝上门过来问问?”

    徐夫人也是赞赏的看了素馨一眼,素馨在主子面前交差了,也是心有余悸。二姑娘可是个厉害人,她胆子太大了,居然连自家姐妹都敢打,她是爽了,但无论是刘家大房还是广阳侯府都要针对她的。

    丽姝回到家之后,郑灏还很诧异::“怎么提早回来了?还说等会儿去接你呢。”

    “当然是因为有事了。”丽姝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郑灏捧起她的手道:“你打了她一巴掌?”

    “是啊,我早看她不顺眼了,以前小打小闹就算了,现在居然在太子妃和公主面前那般说,不是陷害我还是如何?我不这样吓阻她,日后她越发肆无忌惮了。”丽姝就是做了什么,不会再反悔的人。

    郑灏点头:“你说的对,幸好是你有急智,但我想明日你总要回去和岳母通个气才好。”

    丽姝道:“那还用你说,只是我大伯母那个人很是护短,怕是要恨上我了。”

    “如此恨上你,岂不是没有智慧?”

    “天下有几个人是公平公正的,还不都是帮亲不帮理吗?”

    “丽姝,你是怎么样变成这样毫不在意,落子无悔的?有时候我都羡慕你。”郑灏眼神

    亮晶晶的看向丽姝。

    丽姝觉得好笑:“什么羡慕,我可要被打为悍妇了,这么泼辣的女子,外面的人说不定要给你送几个小老婆呢。”

    郑灏连忙摆手:“你知道的,我素来对你最是忠心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胡说八道,我让你吃胡萝卜你怎么不吃呢?还有你挑食到了极点,又爱久坐,每天都得我提醒你泡脚。我说替你按按脚底的穴位,你还不让我按。”丽姝就觉得他这个人太矫情。

    郑灏有些心虚,但他也知道怎么哄丽姝,就握住她的手道:“多亏有你啊,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了。”

    “嘴皮子溜的很。”丽姝笑开了。

    另一边迟颂也说起了今日的事情:“原本我是想用这件事情揭穿太子妃的,哪里知道被那位郑大奶奶给破坏了,她一顿装疯卖傻的……”

    她本来是想说给萧昀听,没想到刚说完萧昀就已经是怒火冲天:“谁让你拿这件事情来说的?”

    迟颂吓了一跳:“这件事情不是更能打击东宫吗?还有离间福宁公主和太子妃最好的方法吗?再者我拿这位郑大奶奶出来,也是因为她夫君官职不高,就是拿出来做筏子也没什么。”

    “我警告你,不许拿别人做筏子,现在我们和东宫明面上是没有撕破脸的。”萧昀迅速找了一个理由。

    以前萧昀虽然没有和迟颂如胶似漆,但好歹也是相敬如宾,现在这般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当晚就见了红,虽然没有大事,但迟颂不能再出门子,只能在家中静养了。

    倒是林桃儿是又觉得丽姝威风,但又觉得她厉害,有些怕怕的。

    “那位郑大奶奶直接打人嘴巴,大嫂都气哭了,我觉得这样也有点过分,毕竟是姐妹。”

    岑时晏则道:“这刘家是名门望族,但不代表名门望族就是真的一团和气,这些贵女贵妇们从小就学的倾轧。尤其是郑大奶奶,我听说郑侍讲有些惧内,足以见她的厉害了。你千万别傻乎乎的就真的当人家是朋友,否则你真的有什么,连我也未必能救得了你。”

    林桃儿默默点头,她生长的环境单纯,到广阳侯府来了之后,老侯爷很喜欢岑时晏,岑时晏又有出息,她也能够游刃有余,但今日她才知道,她觉得

    游刃有余是因为对手是丽贞,而非丽姝。

    她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出口成章,什么叫下笔如有神,而且前面还黑脸大吵,后面就能恭维,出来又打人。

    才思敏捷,说话极其有神采,容貌仿若自带神光一般端丽动人。

    爱也很爱,怕也很怕。

    一直到次日,丽姝很早就回来了,她是被带过去见祖母,这里坐着娘和大伯母。大伯母看她的眼神,只恨不得把她吃了才是。

    “丽姝,昨日丽贞哭着跑回来,说是你打了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傅氏先问起来。

    丽姝叹了口气:“我若是不这样,恐怕太子妃就得对付她了。昨日成亲王世子妃见太子妃过来时,挑拨故意让我来弹琴,说我弹琴能吸引百鸟驻足,以此来攻击太子妃当年的祥瑞是作假,偏偏五妹妹附和成亲王世子妃,逼着我一定要弹琴。我若弹了,那就是证明太子妃是假的,请问太子妃如何会放过五妹妹吗?五妹夫替东宫办事,其夫人却和成王世子妃一唱一和。”

    “如此造成姐妹不和,她是因为同我不和才逼我弹琴,而非故意和东宫作对,故意和太子妃作对,她才没事儿啊。”

    众人听了都沉默了,小傅氏也看了徐夫人一眼,她笑道:“我就知道丽姝不会平白无故做成这样的事情的。”

    刘太夫人道:“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你这样做的对,隆昌长公主可不是好相与的。”

    徐夫人却不阴不阳道:“你说的好听,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大伯母,我为何要对付丽贞?她连个从乡间来的林桃儿都对付不了,还被人家抓住把柄,在广阳侯府的日子都过成什么样子了,我只冷眼旁观就成,何必把我自己拉下水呢?要说也是丽贞她在外也是经常不和心,当年大姐姐生外甥,我和她在外面碰到,她也是讽刺我嫁过去那么久都没生,可她这样,我可曾说过一句她的不是了?”丽姝的嘴可不会饶人。

    这些恩怨刘太夫人是不愿意听的,她面上淡淡的,小傅氏又听徐夫人阴阳了几句,也帮着丽姝道:“大嫂啊,丽贞这个性子也是该改改了,你要知道侯府可不像咱们家里,又涉及到储位之争,那些上面的人可不会把咱们当人看。”

    即便刘承宗是锦衣卫又如何,

    现在刘承旭退下来,刘承宗还能做几年?

    徐夫人小声嘀咕:“你们是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也是丽姝自己要献艺给隆昌公主府的,现在你自己被牵连了,倒是拿我们丽贞出来挡祸?”

    “好啊,下次她有什么事情,您别说我们不帮忙就是了。”丽姝也不想再忍了。

    小傅氏假意呵斥女儿,“姝儿,不许对长辈无礼。”

    “是。”丽姝可没有什么真正认错的意思。

    徐夫人当然气急,可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当年的她了,再者,丽姝说的事情她也得找女儿确认一下。

    丽姝则正和小傅氏告辞:“今日家中还有事,过些日子再回来和母亲叙旧。”

    “姝儿,这件事情真的就这么了了吗?”小傅氏还是很担心。

    丽姝笑道:“难道太子妃愿意自己揭伤疤不成?再者,她这个太子妃也未必能当的稳当,我想成亲王世子妃如此,可能知晓东宫的身体,不过日后的事情也难说。”

    见女儿谈笑自如,小傅氏戳了丽姝的额头一下:“你呀,胆子真大。”

    丽姝神情坚定,当时为了要嫁给郑灏,弥补前世的遗憾,也完成母亲的心愿,因此有此一出,现在她并不后悔。

    而徐夫人找丽贞说了些什么,徐夫人又如何在太子妃寿诞送上厚礼弥补,这又是后话了。

    而亲戚中都知道这件事情后,都反应不一,丽柔又有了身孕,她柔柔的对吴玄鹤道:“我二姐姐和五妹妹关系一直不和睦,在闺中时,五妹妹常常讽刺不喜二姐姐,其她几位姐姐和我都会让着五妹妹,到底她年纪最小,可唯独二姐姐不会让她。”

    “那就难怪了,你这位五妹妹名声可算不得好,但你二姐姐也是个狠人。”吴玄鹤只能这么说。

    丽柔笑道:“我们过好我们自己的小日子就好啦。”

    “也是。”吴玄鹤看着丽柔的肚子,知道她是庶出,素来活的小心翼翼,也不欲再拿其她的事情麻烦她。

    可这几件事情都让郑灏意识到了,绝对不能让成亲王世子坐上那个位置,否则现在都这样了,将来还不知道如何。

    他心里有了一个计划,但这个计划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暗藏在心里。

    今年因为郑老

    爷任二边总督,郑老夫人要为儿子祈福,准备去青莲庵,郑夫人也准备随行过去,就叮嘱丽姝照看好家里。

    “您放心,大夫说弟妹的胎养的很好,她自己也很小心,所以您放心吧。”丽姝道。

    郑夫人握着儿媳妇的手:“她无论生儿子或者女儿都好,日后你们也可以轻松些。”

    “娘~”丽姝没想到郑夫人说这些。

    郑夫人笑道:“做长媳就是这样,面面俱到,长嫂如母嘛!她们若是不必你操心,你们就可以少操心一点。”

    “我可没想过这些,清弟是我们大爷的同胞弟弟,他的身子又不好,我都是当自己亲弟弟看待的。”即便再好,丽姝也不会透露出自己想自立门户的意思。

    郑夫人也满意了。

    至于前段时间丽姝和姐妹闹不和的事情,郑夫人也怕她脸上过不去,因此不再过问。

    太婆婆和婆婆都走了之后,丽姝总算是自己单独管家,没有了掣肘,她头一个先要强调的就是家中巡夜的问题。

    “这二门外的婆子吃酒赌牌,有些仗着老资格阳奉阴违,这次我既然委派了你们,你们要替我好好管着,若有人不听,按照家规处置,换上我们的人。”丽姝正色吩咐。

    现下听雪和丝雨都是年轻的管事娘子,但平日丽姝以前管家都是把她二人带在身边的,也算是带出来了。

    当然,这俩人实际操作若是不成,她就会让珠兰和腊梅顶上。

    听雪和丝雨都道:“请大奶奶放心。”

    “嗯,你们去吧,可不要为了几句好话就辜负了我的栽培。我这个人素来公私分明的。”丽姝敲打的说了一句。

    听雪和丝雨都不敢大意。

    又各处如何行止,如何报账,陈规旧例不合理的要改,合理之处继续用。

    丽姝本人精力旺盛,祈哥儿现在也大了,不必她日日抱着,因此从早上起来,到晚上歇下,各处规矩让郑家人苦不堪言。

    起初都叫苦,后来却是慢慢的习惯了。

    尤其是不少老资格不做事的被换下去后,换的年轻的一辈越发有规矩。

    就比如门包的问题,丽姝宁愿提高门房的月例,但前提是废除门包制度,这样有贫寒学子上门,或者

    官员来访,也都没有这样的陋习,瞬间来往郑家之人都觉得风气大变。

    这样的整肃,有人喜欢就有人不喜欢,像郑灏就觉得很好,因为丽姝管理家是井井有条,下人们各司其职,不能乱了规矩,而且月例发放非常及时,这是很难得的。

    月钱的问题莫说是郑家,就是朝廷也常年欠薪俸,前线战士的饷银都未必能发的及时,能半年之后给都是好的。

    “姝儿,你管家管的极好,如今上下规矩一新。”

    “有你支持我就很开心了,就是那些人背后骂我阎王我都不怕,事情是一定要做的。我不管日后如何,反正我管一天就要让能者上庸者下,把这个家管的固若金汤。”丽姝道。

    郑灏鼓励道:“若有不方便的,你只管同我说。”

    “嗯,你放心吧。好歹我之前也是协助母亲管家几年的,单独挑大梁虽然没有太太做的那般好,但不会出大岔子的。”丽姝如是道。

    太子妃寿宴,不少人进宫庆贺,丽姝随翰林院另一位同僚一起进宫去,因为郑灏还在詹事府挂了职务,所以她们属于东宫属官的夫人。

    大庭广众之下,大家也都是凑趣,太子妃从来不是好相与的,众人在此处磕头完,又有其她命妇进来,从而丽姝听娘说伯母这次送了大笔厚礼过来,这让丽姝感叹万分。

    养儿一百岁,操心九十九这句话真的没错。

    丽贞如今家里家外威严尽失,人没了脸面,管家都没有威信。更何况,她现在也没有管家,连下人也敢背后说闲话。

    她甚至都想轻生算了,可到底上吊怕成吊死鬼,割腕更疼,她舍不得死。

    活着多好啊,她为什么要死,是丽姝让她在上京的贵妇圈混不下去的,她还要留着这条命报仇呢?

    想到这里,她听到娘那边派人给东宫送礼了,瞬间松了一口气。

    **

    过了数月,谭氏快要临盆了,正好谭氏的娘家人都进京候官,也都住在郑家,谭氏兄弟姐妹不少,如今跟着进京的倒是只有一位小妹,正好伴在谭氏身边。

    谭氏的妹妹也生的雪肤花貌,年已及笄,其才学较之其姐还强上几分。

    只不过谭氏防范心很强,丽姝就听腊梅道:“二奶奶那里可

    是严防死堵,奴婢听说谭家人想让二奶奶帮忙说和一门好亲事,二奶奶觉得很丢脸,反而骂了谭夫人几句,说她是踮脚就以为自己高啊。”

    丽姝道:“她的份例虽然多,但是大家族生存不易,上下要打点,我听说她为了生孩子还去庙里捐了五百两的香火钱。今年怕过冬冷了,又花钱置办了皮袄,还要常常吃补药,还要添几样她喜欢的菜,哪样都要钱。”

    现如今还没分家,到时候分家单过,就郑清常年要吃药,就不知道耗费多少。

    丽姝当然也不会为了省银子,就以次充好,现在郑清一家还是过的很滋润的,即便是谭家做了几任知府也觉得望尘莫及。

    谭大人这个年纪当然想往上升升,郑灏就亲自带她去吏部侍郎的府邸,毕竟两家有亲,和吴玄鹤打个招呼就成,谭知府能入吏部侍郎府邸,高兴的不能自已,郑灏却是波澜不惊。

    很快谭氏为郑清生了个女儿,谭大人也升任从二品参政,谭大人欢喜不已,对郑家多有奉承,又嘱咐谭氏一定要多孝顺郑家长辈,对兄长也要恭敬云云。

    谭氏哪里还有二话,即便嫂子的娘家父亲被罢官为民,她也依旧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二话。

    郑夫人见状暗自点头,又对郑灏道:“谭家寒门出身,心却不小,做个参政就到头了,日后她家就不必管了。”

    对于有能力的人爬到高位是好事,对于没能力的人,那就是灾难。

    郑灏笑道:“这不必您操心,我已经送了他两位师爷,这官当的好不好,还不是看师爷,让谭大人听师爷的吩咐就行。”

    “好主意。”郑夫人赞许。

    母子二人说完话,又听郑夫人道:“你不是今日要去你媳妇儿娘家,还不去?”

    今日丽姝和郑灏一起回娘家,因为接了曾家人过来,曾家守孝二年,如今折返京中,自然要走动一番。

    不巧的是曾家二老爷在曾老太太去世那一年也去了,金坛县主以至于现下才有身孕,而丽婉虽然提早出孝但依旧无子。

    女眷们都坐在一处说话,丽嘉正和金坛县主道:“你说巧不巧,你和太子妃是亲姐妹,居然同一日有身孕,兴许你生个儿子啊,能跟太孙做伴读呢。”

    丽婉自己没有身孕,也不喜

    欢听到别人有孕的消息,故而拉着丽姝和丽柔问起:“怎么不见五妹妹?”

    二年未见娘家人,丽婉发现众人都有变化,丽嘉脸瘦了一圈,颧骨变高,露出来的手青筋明显,但她也比之前健谈多了,非常会交际。丽姝一袭浅紫色的衫子,似乎比以前更添几分从容和美丽,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杀伐果断,听说她管着整个郑家也的确很有主母气象。至于丽柔,因为有了身孕,脸上挂着笑容。

    唯独没见到丽贞,没道理啊,这样的场合丽贞一般都会压轴登场,且矜贵无比的。

    但她们都没说话,丽婉也不是来说这的,她这次是来寻求娘家帮忙的,因为曾云熙把在扬州的二房接了过来,因为她的肚子大了,如果再不进门,生的孩子可就不名正言顺了。

    若是放在以前曾云熙怎么敢,但现在刘家虽然有刘承宗还任锦衣卫,但刘承旭却是罢官为民,商人重利,曾家虽然未曾起复,但因为二房搭上了东宫,曾云熙态度变得微妙起来。

    酒宴散了,丽姝换了身衣裳去小傅氏那里,刚一进去就听丽婉在哭诉:“他不领进门倒也好了,如今却说外面的肚子大了,要正经纳二房,那个女人家里做很大的生意,也是正经的小姐,她若进了门,我还哪里有站脚的地儿?请太太一定要帮我,敲打曾家。”

    丽姝心道当年你坑刘家的时候可是毫不手软,现在又要娘家出面了,只是不知道小傅氏会如何行事?

    可千万不要答应啊,否则就是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上演了。!

    第 98 章

    小傅氏看着眼前哭的很是伤心的丽婉,微微抬眸,她似乎从未看透过这个庶女,说实话,她都不懂怎么丽婉还能跑到她这里求救。

    当初利用傅氏的事情作耗,让曾家抓住把柄威胁刘家,替她兄长娶了曾家一门贵亲,想的可真是长远。

    一来替她哥哥拉了曾家这门强援,曾盈秀又是老太太的侄孙女,将来刘家长媳是她嫡亲的嫂子,自然事事为她作主。二来,曾刘两家互为姻亲,也就不都不敢对对方的女儿如何。

    可真的出事了,丽婉却很会盘算,又找她出头。

    这真的是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了,小傅氏不动声色道:“她就是进门了,也撼动不了你的地位,我知道你是贤惠的,没进门多久,就把身边的丫鬟开了脸,谁不夸你贤惠?但是,我们刘家到底也管不到曾家的事情啊,莫说是你,就是丽姝的丈夫要纳妾,我们也无法阻止啊。”

    其实这话虽然有推脱嫌疑,但说的也是实话,小傅氏都无法阻止刘承旭纳妾,还是刘承旭自己不愿意纳妾了才后院清静,如今还有个丁姨娘想出来争宠呢。

    丽婉其实知道她阻止不了,但她有别的想法:“我也知晓我进门数年,膝下无儿无女,也不好劳烦娘家人。但这正经的二房,原本她以前在外头就被叫奶奶,我就怄的不行,如今她进门了,家宅不宁了?”

    小傅氏心想这桩婚事明明是老太太做成的,为何她不敢去找老太太呢?

    因为老太太根本都不会替她出面弹压她家的二房,还逼着别人贬妾为丫头。

    就在这个时候,丽姝走了进来,她见丽婉脸上挂着泪珠儿,不免道:“二姐姐这是怎么了?”

    小傅氏就简明说了曾家二房的意思,丽姝看着丽婉就道:“姐姐是大妇,如今曾二太太把她们二房的管家权也交给你了,二姐姐你不同意,难道二姐夫还要勉强不成?”

    丽婉心想,若是这样岂不是我落了个擅妒的名声,我若是显得厉害了,还要名声不要?

    因此,丽婉又抽抽噎噎起来:“妹妹,你比我强,嫁的婆家婆婆人好,从来没有烦心的事情麻烦你,所以你体会不到我的烦恼。我虽说是个管家的,但上头有婆婆看着,和管事娘子没有区别,她又有孩子,就任凭这条

    就比我强啊。再者,听说那人是商户出身,和曾家生意有合作,我也不懂生意上的事情,恐怕我是连脚站的地方都没了。”

    她是一点儿余地也不给对方留,丽姝心知肚明,就状似安慰丽婉:“不会的,两家是姻亲,大嫂也是曾家人,我们怎么对待别人的媳妇,别人也会怎么对待我们刘家的媳妇啊。”

    丽婉当然只想要小傅氏出头,小傅氏毕竟是嫡母,不该她出头该谁出头?

    但丽姝三下五除二,就把她堵的没话说了,丽婉只好坐在这里,又不走。

    一时屋里气氛凝滞起来,一直到丽嘉和丽柔前后脚进来,才重新热络起来。丽嘉心知肚明丽婉是因为什么事情,但她不会说,只故作不知,说起其他的话,丽柔也默不作声。

    丽婉才短短几l年没回来,大姐姐和四妹妹形同陌路,三妹妹绝口不提五妹妹,她却什么都不知道?看来今日是出师不利了。

    丽婉很快就起身要去曾二太太那里看牌,小傅氏也不阻拦:“你去吧。”

    又因丽柔要去丁姨娘那里,丽嘉和小傅氏也没什么话说,便留丽姝在这儿了,丽姝等她们都走完,小傅氏才和丽姝母女对视一笑。

    “娘亲,好容易我回来一趟,我们母女都不能说话。”丽姝嗔道。

    小傅氏则问起:“怎么不带祈哥儿过来?我可是想他想的不行。做了好些小衣裳,你回去的时候替他带回去。”

    “娘,您又何必呢,做针线最费功夫了,我都不常做了,就是怕眼花。您听我的,该轻松就轻松,若等爹爹起复了,您又得忙了。”丽姝很心疼小傅氏,总是忙忙碌碌的。

    小傅氏倒是不觉得忙碌,反而操心丽姝:“你的规矩太多了,不怕下人们说你闲话啊。当家三年猫狗也嫌。”

    丽姝摇头:“我才不怕呢,若人人都怕任事,都想借别人的东风扬自己的名声,那办事情就会办得七零八落。下人们一时不顺,日子长了就会自动知晓这规矩的好处了,您放心,下人的月例我从不短发一日,四季衣裳也是常做常新,各有人各司其职,能力太差的关系户裁撤,我反而觉得现下办事越发好了。”

    “若只是人得力,那么我万一有事,这家里就乱套了。可若规矩在这里,到底不会乱。”

    小傅氏知晓女儿心智非常人所能及,论及圆滑她不及丽婉,论及忍耐她也不如丽柔,甚至也不如丽嘉狠心绝情。但她明白事理,敢于任事,聪慧豁达,坚韧不拔,是所有人都不具备的。

    外面传话过来说丽柔和丁姨娘说完话,就已经回去了,小傅氏说了声:“知道了。”

    对于丽柔,小傅氏道:“她倒是想靠着如今的吴家仿佛婉转表达丁姨娘的不受宠,你爹没有搭理。她不知道你爹这个人,他的想法和常人不同,他去问过丁姨娘要不要放她出去嫁人,允许她这么多年在刘家攒的私房嫁妆全部带走,丁姨娘拼命磕头不走呢。”

    丽姝张了张嘴:“还有这等事儿?”

    “是啊,其实你爹不是敲打她,是真的这么想的,丁姨娘也不是老妪的年纪,如今再嫁也不是不能嫁,但她却不走。”小傅氏也没办法。

    丽姝不懂:“可爹现在被罢官了啊?”

    “那又如何,世家之所以为世家,即便不做官都生活的很好,而小官小吏甚至寒门之家,官位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丁姨娘爱喝建茶,仅仅这个月她喝的小片龙茶值十八贯,她平常漱口用的王家白茶就是一饼一贯,我和你爹在外任时,漱口都是用低档的东南茶,十五文一斤。”小傅氏很知道丁姨娘并非完全没有见识。

    正因为她小吏家庭出身,故而见了太多她们这样的人家看着人称一声官,其实没有大家族遮风避雨,底蕴全无,也只是比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一点。

    这个道理小傅氏也知道,但争宠各凭本事,这就怪不了谁了。

    同样的话语,曾二太太也和女儿曾盈丹说起:“这争宠各凭本事,你哥哥也是当家主事的人了,我还能管她房里的事情不成。再说你嫂嫂进门这么多年,也的确颗粒无收,当初我听说她姨娘很能生,你哥哥是独子,当然选她最好,哪里知道丽柔反而更有宜男之相。”

    曾盈丹则道:“娘啊,可是这样岂不是将来哥哥的后宅两头大了?”

    “说这些做什么。”曾二太太不在意这些。

    曾盈丹虽然和兄长的二房颜氏更熟悉一些,毕竟都在扬州,二人都是商户女,还颇能说的上话,颜氏虽然为庶女,但是本地大丝绸商的女儿,很是精明能干。她出嫁时,颜老爷陪

    送了六间铺子,她单独打理铺子,几l年之间开到了十间。

    颜氏也对她很大方,曾盈丹的有个铺子还交给颜氏打理,所赚颇多。

    但无论如何,她总觉得这样有些对不起丽婉。

    曾二太太却不在意:“你刘二表叔已经贬官为民,可你大伯却要起复工部右侍郎。”

    “那刘家大表叔不时锦衣卫指挥同知吗?”那可是让小儿夜啼的锦衣卫啊。

    曾二太太道:“那也管不到我们曾家的家事,怎么你想看到你侄儿没名没分吗?”

    一句话,曾盈丹就住嘴了。

    母女二人说完,听说丽婉过来才住嘴。

    丽婉已经从丽嘉那里打听了不少事,三妹妹和五妹妹闹翻了,还闹的人仰马翻,也难怪今天大伯母看到丽姝阴阳怪气的。

    几l人又去摸牌玩儿,仿佛刚才的话跟风似的,一吹就跑了。

    到了下半晌席散了,丽姝被小傅氏派过来喊她们用饭去,曾二太太之前是遥遥见了一面,这个时候见丽姝过来。

    “亲家太太,盈丹,还有二姐姐,我娘喜顺堂那边准备好了,请你们过去用饭。”

    曾二太太笑道:“难为你来喊我们。”

    “这有什么,咱们家和曾家是几l辈子的老亲了,祖母平日就常常说二表伯如何孝顺。”丽姝在一旁走着,又问盈丹近来如何,盈丹只说好。

    她这一来,气势就不同了,曾二太太不怕丽婉,不仅仅是丽婉是她的儿媳妇,婆婆天然能压制儿媳妇,而是因为丽婉做事从不表露出任何不喜来,可她们都有点怕丽姝。

    就像曾盈丹提及扬州盐业,说如今多少人不兑票云云,丽姝就道:“除非朝廷实施扑买之法,老百姓为何买私盐,还不是私盐价钱便宜,还白净细腻。春秋时,齐国就是‘以官制盐为主,辅以民制,民制之盐也纳官收买,再由政府统筹分配运销,寓税于专卖之中,使民不觉累赘’,如此部分转制,才能成为强国。”

    她也就说几l句,完全不说教,曾二太太幻想如果丽姝是她的儿媳妇,今天遇到这样的事情,恐怕她不会回娘家哭诉,反而会告曾家停妻再娶,她要再嫁。以她之容貌性情和厉害,再嫁不难,曾家压根都不敢让小妾进门。

    曾二太太想的是对的,丽姝就是这么和小傅氏说的,以至于小傅氏见郑灏在这里鞍前马后,也忍不住想,郑女婿这么俯首帖耳忠心不二,恐怕也并非天生如此,而是丽姝一手调/教。!

    第 99 章

    因为都是姻亲,刘太夫人也不让围着屏风,都坐一起用饭。丽姝和众姊妹坐在一处,丽柔已经提前走了,她和丽嘉挨着一起坐,丽嘉自从知晓丽姝打了丽贞后,以前觉得丽姝只是有些娇蛮任性,如今觉得她刁钻古怪泼辣至极,不好惹她,只心里远离罢了。

    曾云熙虽然要迎娶二房进门,但是和宋明霁不同,他还是有些眼光的,觉得老泰山虽然一时沉寂,但论起治河现下还找不到人能及他,且他在野,朝廷上有不少人,尤其是清议对他保持同情。

    况且,曾家和刘家原本就是老亲,他对刘承旭非常恭敬,和以前态度未变。

    还特地送了一排名贵的鼻烟壶来,因为知晓刘承旭有鼻塞的毛病,刘承旭见这鼻烟壶都是用红蓝宝石、珊瑚、玛瑙、琥珀、水晶、碧玺、青金石、木变石、珍珠等奇珍异宝制作而成,又摆手推辞。

    还是曾云熙道:“这二年我们在家守孝,也没孝敬您,您一贯清廉我们是知道的。但如今是女婿孝敬您的,也不是外人送礼,您若不收下,我不好和丽婉交代啊。”

    刘承旭看了一眼二女儿,丽婉也赶紧上前附和几句,如此,刘承旭才笑纳了。

    这就是丽婉这么多年觉得还是离不开曾云熙的关系,在大面子上她们是模范夫妻,曾云熙做事有礼有节,没有因为她爹被罢官就看轻她。

    越是这样,她就越要维持贤惠的名声,不能反对。

    丽姝面无表情的喝了半碗汤,见不远处的郑灏挑食,心里想着回去单独给他烧一碗汤,今儿刘家的汤也似乎有点油腻。

    吃饱喝足,丽姝就要随郑灏回家了,二人上了马车之后,郑灏问道:“你二姐姐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我见她仿佛哭了。”

    “是二姐夫原本在扬州纳了一房,只当两头都有家,自然我二姐姐还是大。但现下外头的有了身孕,而我二姐姐数年未有所出,现下是曾家长辈松了口,想正经纳了外头的那个做二房。”丽姝道。

    “这也难怪了。”郑灏摇摇头。

    丽姝笑道:“有什么好难怪的,两头大已经是不妥,曾云熙一点小恩小惠就让我二姐姐找不着北了。若是我,定然闹的他人仰马翻,总是要好名声,想我娘出头去阻止人家

    进门,打的一手好算盘。”

    原本郑灏听她说的一些惊骇世俗的话已经是习以为常,今日听她这么说,不免好奇道:“你要如何人仰马翻?你不怕夫妻离心吗?当然,我是很早就和你说过的,你不生多的是人想做我的儿子。”

    “哼,兴许到时候你变了呢?不过,我告诉你,似曾云熙这种才开始就两头大的家伙,我还不稀罕呢。虽说女子再嫁也有风险,可以我的能力再找一处更好的官宦人家,他们若识时务就按照我的规矩来,若是不识时务,等我再嫁了,我就报复他们,我才不怕呢。”丽姝是真的觉得不怕。

    郑灏竖起大拇指:“说的好。”

    但他又奇怪:“可是外人若说你为了一个妾就如此决裂,值得吗?”

    “这世上的事情也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苟活一辈子不如痛快活一日。再说了,我又不是莽夫,任何事情你越怕,那你就越容易受影响。兴许抗争下来,我胜利了呢?”前世她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被人温水煮青蛙才可怕呢。

    郑灏夸道:“我说你是女中豪杰一点儿也没错吧。”

    丽姝脸有些红,居然在丈夫面前说这些,但她想起郑灏没吃几口,又道:“等会儿回去我煮荼蘼粥你吃,还不好?见你都没怎么动筷子。”

    “那你要喂我。”郑灏不愿意一个人吃饭。

    丽姝点头:“好,真拿你没办法,撒娇的男人才最好命。”

    郑灏又很心疼丽姝,他平时也很忙,丽姝还要管家也忙,但还时时刻刻关心自己,这样也真的不容易。

    过了月余,曾云熙让二房进门了,据说是商户女,家中在扬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商人。

    丽姝想这应该就是妻妾相争的开始了。

    若论在内宅的功夫,没几个人能赶上丽婉的,就等着瞧吧。

    又说成亲王已经就藩,皇上下令封成亲王世子萧昀为渤海郡王,裘善姐如今是郡王侧妃,二个月前已经生了一子,如今正好是满月礼。

    原本一向和王府走动的人是谭氏,但是谭氏的女儿太小,她也离不开,只好丽姝过去了。

    迟王妃生了嫡长子,裘侧妃生了次子,这其中的关系丽姝就不揣测了。她先过去看了一眼裘善姐,裘善姐还是那么明白,

    “大表嫂,你知道吗?如今受宠的虽然是吴侧妃,但我也有宠,因为我能生,只要能生,王爷想生就会找我。她们讥笑我就肚子得力也罢,反正我能生就生,总有个孩子能保我的地位不是?”

    “你这样想就很好了。姨妈走了,你若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们就是了。”丽姝笑道。、

    裘善姐欢喜道:“说起来我在京里也是仰仗姨妈和表哥表嫂你们了,这府里,现下也只有吴侧妃受宠些,不过,王妃把身边的丫鬟开了脸现在也很受宠,咱们郡王还替她家置办了宅子。但她们怎么样,也是肚子里没货。”

    这话听的丽姝有些不适,她就找了个机会出去透透气,打算等百日酒吃完就回去。

    偏偏珠兰肚子不舒服,腊梅要去端茶,丽姝则一个人坐在石桌上发呆,忽然见头上笼罩了阴影,她立马回头望去,原来是萧昀。

    “妾身给郡王爷请安。”

    萧昀笑道:“毋须多礼。”

    丽姝很快反应过来,珠兰为何拉肚子,腊梅为什么端茶久久不来,恐怕这其中太过凑巧就是有鬼了。

    因此,丽姝就准备脚底抹油离开,却被萧昀喊着站住。

    丽姝正色看向他:“郡王爷,孤男寡女待在此处总不是很妥当,我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

    萧昀冷哼一声:“现下这里又没有旁人?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我们都不能说话了吗?我以为你知道我的心意的。”

    闻言,丽姝都快吐了,你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之前还调戏过我,若非是为了前世救命之恩,她根本不会理会。

    还偷偷用阴谋诡计暗算郑灏,这个人言卑而行劣,还好意思说什么心意。

    “王爷,你再这样我是不会忍受的,我夫家也是顶天立地的人物,你若害我名声不保,我拼了我自己的名气不要,也会玉石俱焚的。”丽姝可不能忍气吞声。

    尤其是对这种大人物,一旦你显得很柔顺,他们就会各种揩油,各种试探,各种逼你顺从,一步错就步步错。

    萧昀现在大业未成,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要知道郑灏之父是二边总督,他本人也是翰林院侍讲,听闻不日就要推举为日讲官了,日讲官就是为皇帝讲读经史之官,也称之为

    帝王师,甚至常常伴皇帝左右,自然不好得罪丽姝狠了。

    丽姝也看出来了,她从渤海郡王府出来,先回娘家和刘承旭和小傅氏说了此话,刘承旭还道:“他还好有所顾忌。”

    “那是因为在京里,在藩地他可不会这般。”丽姝了解的很清楚。

    刘承旭安慰女儿:“你这样虽然得罪了他,但未尝不是好事。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应当如此。”

    丽姝又见娘关心的眼神,她笑道:“您放心吧,我没事儿的。”

    这次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告诉郑灏,因为郑灏忙着经筵,要知道现在由于皇帝的关系,日讲官多数是能够面圣,陪伴左右备询之人,而日讲官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郑灏能够在第五个年头就选上日讲官,的确是飞升一般,也有运气加成。

    只有丽姝知道他每一步走过来都不容易,常常久坐,还是自己经常去他书房替他按摩腿脚,常常让他跑腿,如此才活络经脉。

    却没想到河南道御史弹劾成亲王在藩地出城围猎,按照大齐的规矩,先帝在时允许藩王在每年的十月到下一年的二月份,外出去围猎,以此锻炼自己的军事才能。但永初帝时,诸王的军事权力被剥夺,包括出城围猎在内的一切涉及军事活动的行为都遭到禁止,甚至连藩王的日常出行也因此而遭到严重的管制。

    成亲王还以为是先帝在时,故而受到皇帝的训斥。

    萧昀当然怒不可遏,他在宫里装了孙子,出来之后让宋明诚去查,宋明诚查了半天才道:“这河南道御史是郑灏门生,听闻当年郑灏为同考官时,发现底下两位考官糊涂,居然遗漏此卷,他特地捡出来,便是如今这位河南道御史了。”

    “什么?居然是他。”萧昀还真的是没想到。

    宋明诚不由劝道:“郡王,那郑灏与其父和其岳父都不同,他为官非常擅长揣摩人心,又投靠首辅白行中,混的风生水起。寻常人可以弄,他倒是不好弄。”

    朝臣是不能结交大臣的,当年皇帝派萧昀做钦差时,刘承旭和朱尚书几乎都和萧昀保持距离。

    平白无故得罪一位皇帝身边的人,这可不划算,如今萧昀还只是渤海郡王,还不是太子呢。

    萧昀冷哼一声:“迟早有机会的,小臣安敢如此?”

    他话是这么说,但郑灏若是真的如此好对付,就不会让萧昀都动怒了,要知道他一般都不会动怒的。

    京里素来消息是传的最快的,刘承旭很快就把女婿叫过去了,他当官数年,长了一双火眼金睛,虽然平日不似别人那么敏锐,但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翁婿二人小酌几杯后,刘承旭开口:“是不是你……”

    他话还未说完,郑灏就点头:“是我。”

    刘承旭这下放心了:“丽姝平日性子有些急躁,很像我,她有什么不好的,你全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待一二。”

    “您这是说哪里话,丽姝对我好的不得了。我平日常常忙,家里家外多亏了她呢。”郑灏说这些话未必是假话,因为他对丽姝的感情比他自己想的还要深。

    刘承旭很是欣慰,但又知道他忙,“我也不耽误你了,你有事先去忙。”

    郑灏还是多陪着刘承旭说了几句话,方才告辞。

    他回去之后,丽姝就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什么?”郑灏不明白。

    丽姝就把前几日去渤海郡王府遇到萧昀的事情说了,郑灏皱眉:“早知道就下手重一点了。”

    “我还以为你提前知道了?这几天你都关在书房准备,我也不好拿这些事情打搅你,日后那个王府我是怎么都不去了。”丽姝觉得人还是不能存在侥幸心理。

    想到这里,丽姝又生气道:“我以后少出门。”

    “那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何不能出门。只是少去那个什么王府,别处照样去,日后不管去哪里,我多忙都去接你。”郑灏说起来也蕴藏着火气。

    丽姝感动的都要哭了,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忍不住道:“你真好。”

    “看看你,像个孩子似的。”郑灏刮了一下丽姝小巧的鼻子。

    丽姝破涕为笑。

    郑灏旋即在几日之后,被选为日讲官,郑家上下都十分高兴。要知道此时的郑灏也不过二十九岁,还未到二十岁,就已经是日讲官,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祈哥儿,你高兴不高兴呀?”丽姝问儿子。

    祈哥儿手里正拿着七巧板在拼,听丽姝这么问,瞬间就小鸡啄米似的

    点头:“高兴啊,娘亲。”

    原来郑灏真的很厉害,在仕途上走的非常成功,既有才学又精明强干,丽姝想这辈子的他就是忙一点肯定也是乐意的。

    “真好,这样真好。”丽姝望着天,眼泪湿润了眼眶。

    祈哥儿不明所以,以为娘哭了,还替娘“呼呼”。

    曾家安定下来之后,曾大老爷已经授工部右侍郎,遂请了刘家人,还有接丽姝她们都去曾家作耍。

    小傅氏亲自过来接丽姝去,爹娘的关心丽姝当然清楚,上了马车之后,小傅氏还道:“刚刚姑爷还说等他下了衙去接你,我说不必,等会儿娘送你回来。”

    “你们干嘛这样啊,我又不是瓷娃娃,再说了,女儿都已经嫁人了,你和爹爹还把我当小孩子看呢。”丽姝嗔道。

    小傅氏搂着祈哥儿笑道:“还不是娘亲把我家姝儿生的太美了,那爹爹娘亲也要保护好姝儿呀。你放心,你爹爹在那儿等着我,说是怕亲家知道了不好。”

    丽姝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又道:“这有什么呢,爹爹真是迂腐。”

    她环顾四周,有爹娘和儿子,还有丈夫时刻都惦记着自己,丽姝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被亲人们呵护着。

    小傅氏在车上道:“林桃儿有了身孕,广阳侯很是欢喜,广阳侯夫人却是脸色青黑。偏丽贞听说有个孩子当时又小产了,那个岑夫人就怪她,你知道的,岑时放那个表妹也是个搅家精,说了许多闲话,丽贞的日子也不好过。”

    “说句公道话,这也不能怪丽贞,岑时放在前线打仗,怎么怀孕?巧妇也难成无米之炊啊。”丽姝虽然不喜欢丽贞,但是怀孕这种事情对于女子而言本来就是磨难,像丽姝也是身体单薄,生下祈哥儿之后也没动静,前几天婆母也暗中在催。

    小傅氏也赞同:“是啊,偏偏那个岑夫人还搞什么坐胎药喝补品给丽贞喝,你大伯母都快气死了。真是乱来的很……”

    丽姝摇头:“丽贞平日好嫉妒,对我们姐妹们之间争强好胜,可是对岑夫人这样的人却是被拿捏的死死的。”

    这大概就是窝里横吧!

    **

    曾家今日是专程接刘家人过来的,银钱也是二房出大头,二房也心甘情愿,若是没有曾家大房

    出仕,他们的生意也不会这么稳妥。

    刘太夫人年事已高,不怎么出门,刘大伯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寻常和官员吃饭,别人都会不自在,生怕被发现什么。

    因此刘承旭过来最为妥当,小傅氏和丽姝一起过来,曾家二位太太见丽姝牵着一个小孩子,都问是不是丽姝的儿子。

    “是啊,都两岁多了,马上就要二岁了,我爹说要亲自为他开蒙呢。”

    生在郑家这样的家族,除了丽姝言传身教外,还有专门的人教导礼仪,承担祭祀。因此祈哥儿两个小肉手堆在一起:“给曾家二位太太请安,恭祝你们葳蕤繁祉,萱堂日永,兰阁风熏。”

    连曾大太太这样的严肃的人,见祈哥儿如此,都露出笑容,还让人拿果子给他吃。祈哥儿也没有一般小孩儿的娇气,丽姝就是觉得有的小孩子养的过分娇气了,所以随便吃点什么就拉肚子不舒服。

    所以,她和郑灏下馆子的时候,还会带路边小吃给儿子吃,平时丽姝也是酸甜苦辣的菜都给儿子尝,而不会很大了还吃奶,或者挑嘴。

    祈哥儿拿起小果子先递给丽姝,丽姝摆手说不要,他又递给小傅氏,小傅氏脸上都笑开花了:“乖乖宝贝自己吃。”

    祈哥儿才一个人啃,众人都夸他听话。

    丽姝就笑道:“你们是没见过她不听话的样子,我都拿他没办法,很会折腾人的。天天让他爹爹下衙就给他带玩意儿,每天都要玩儿。”

    “小孩子嘛!”曾二太太也很慈爱。

    金坛县主还特地赏了祈哥儿一对金锞子,她的肚子显怀了,脸也圆润了不少。之前她和丽姝关系就不错,现下二人也能说几句话。

    这个时候徐夫人和丽贞一起过来的,数月不见丽贞,她似乎消瘦了不少,见到丽姝眼神躲闪,但两人不说话,就和丽柔和丽嘉状态差不多。

    反正各自有各自的娘,丽姝也不在意,祈哥儿很喜欢外婆,因为小傅氏很灵巧,她会在桌上用南瓜子儿摆成一只小猫儿,祈哥儿很欢喜。

    就在这个时候,丽婉过来了,她满面笑容,手里还拉着一位青年妇人过来。这也是丽姝头一次见这位颜氏,颜氏倒是出乎意料的漂亮,雪肤花貌,但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看起来也没有娇怯之意,反而眼神

    明亮。

    丽婉就对小傅氏介绍道:“太太,这是颜妹妹,生的很是标致,算是把我比下去了。原本我还和我们爷说我不如她,我还不服气,如今见到,才知晓什么叫比我强。”

    “的确很是标致。”小傅氏笑道。

    因为见丽婉大张旗鼓的介绍,按照礼节,小傅氏还送了一只手上戴的镯子给她。

    颜姨娘嫁过来的时候,起初以为自己真的是嫁了一户好人家,丈夫虽然是商户,但出身士族,颇有能为。在扬州的宅子里,无论一切交际都是以自己为主,只是说成婚仓促,等将来回京拜见父母。

    她那么的高兴,家中姐妹十人,兄弟也一二十个,她连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未必认的全,只不过商户人家不迷信嫡出身份,更看重能力。

    她以为自己终于鲤鱼跃龙门了,日后生的孩子也是世家大族。

    没想到自己居然只是外室,她还以为和曾云熙的妹妹往来密切,就觉得人家认可她了,毕竟曾盈丹是个很心直口快的姑娘,没想到她都瞒着自己。

    现下有了身孕,男人才带她进门。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曾云熙的正室原来出身那么显赫,人家的祖父是太子太傅,左都督,伯父是锦衣卫同知,父亲是原河道总督,甚至这位刘氏的姐妹个个都嫁入高门。

    可二奶奶刘氏很坦然,她说她嫉妒她年轻貌美还能生,自己比不得她,但是肯定会抬举她,因为她们都是为了曾家好。

    起初颜氏也怀疑过二奶奶,她送的药自己都倒了,可上次她差点摔倒是二奶奶为了护着她胳膊都受伤了,这才让她打消疑虑。

    在来京之前,二少爷曾经说过他和正房感情一般般,正房多年无子,兴许将来她生了儿子之后,能够扶正。但是听过二奶奶的家世后,她就打了退堂鼓,难为她愿意和自己姐妹相称,从不提什么她是姨娘,这让颜氏放心了不少。

    今天还真是大场面,颜氏随着丽婉出来,还见着了二奶奶娘家人,她的母亲听闻是前宰相的女儿,看起来二十来许人,很是和气,没有一点架子,再有二奶奶的妹妹郑大奶奶,有倾国倾城之色。

    丽姝也在看颜氏,她再看笑吟吟的丽婉,面露同情之色。

    再看丽婉已经带着颜氏介绍给丽贞认识了,一幅好姐妹的样子,不知怎么丽姝觉得有点儿冷。!

    第 100 章

    曾家的园子还是修的那般好,丽姝抱着祈哥儿指给他看:“娘亲以前啊,就在这里弹琴的。还有在那里写字。”

    无论如何她在曾家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小傅氏在丽姝小时候缺少陪伴,丽姝读书的时候她在外任,又要带大儿子又要生小儿子,错过了女儿的时光,她也顺着丽姝的手看去。

    祈哥儿“蹬蹬蹬”的跑到那里,抱着石桌子:“娘亲,我也要在这里写字。”

    丽姝和小傅氏对视一笑,都被祈哥儿的动作可爱到了。丽姝还对她娘道:“平常在家里,我每天都带他去逛园子,他祖母身体不好,只有我带他出去玩儿。”

    “我早说过谁带孩子,孩子就和谁亲,还有你那个弟妹,不能轻易让祈哥儿吃她送的东西。”小傅氏叮嘱。

    丽姝点头:“这点我知晓,您放心吧,自从我上次有孕,就有了个小厨房,平日煮汤水都是在我那儿煮的,只是平日都是吃大厨房。况且,我现在管家,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您放心吧。”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小傅氏提醒。

    丽姝明白。

    母女一人就是不愿意和别人讲是非,所以特意出来逛园子,其她人却是说趣闻轶事说的难舍难分。

    方才丽婉带颜氏出来,见完面后也没有让她下去,反而让她陪着曾一太太抹牌,她则去招呼娘家姊妹。

    这让颜氏也终于有一种妾身已明之感,曾一太太见颜氏有身孕,待她也很客气。

    那边丽贞正悄悄和徐夫人道:“一姐姐真是大度,要我我才不会这样呢。”

    徐夫人眯眼:“大度?你也难怪被你婆婆欺负成那样,这叫笑里藏刀。人呢,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是不行的,就像你成日和那林桃儿斗什么气,再怎么样你是世子夫人,她什么都不是。即便你那小叔子将来中了进士又怎么样?能和你们比吗?”

    丽贞垂头丧气,她怕人家说她是文贼,门都不敢出,再有东宫的事情也让她生怕惹祸上身,过了许久也才只敢往曾家这种老亲戚家来。

    见女儿如此,徐夫人也不忍苛责:“等世子回来就好了,你还年轻,保养身体为上。”

    丽贞有些低落,她素来极其要强,原本在姐妹们中嫁的最

    好身份最高,没想到却是过的最不堪的。

    人生真是如一场修行,丽贞想她娘是难以生子,她是能生,却被自己弄掉了一个,身体养的很好,丈夫却没回来。

    丽嘉却在和金坛县主传授生孩子的经验,满嘴的儿女经,金坛县主见丽嘉如此宽厚体贴不吝赐教,也是心生感激。

    这不免让刚回来的丽姝和小傅氏啧啧称奇,她们家这几位姐妹,真的是人精,在哪里都混的很好。

    颜氏见小傅氏和丽姝过来不禁有些自卑,她听方才别人介绍说刘家一太太是有名的画家,郑大奶奶有上京第一才女所称,这些书香门第的素来看不起带着铜臭味的商人,她们虽然表面都很好,但颜氏不敢造次。

    这边曾大奶奶要让给小傅氏打,小傅氏摆手:“不是我不打,是祈哥儿要我跟他玩儿,等会儿我们还准备去斗草。”

    “那就姝姐儿来,难得姝姐儿过来,平日你也是大忙人。”曾大奶奶让给丽姝,丽姝推辞不过才坐下。

    小傅氏也道:“你好好玩儿,我也跟祈哥儿去旁边。”

    丽姝颔首:“好,那就拜托娘亲了。”

    在场的人没有不羡慕小傅氏和丽姝的母女情的,女儿嫁得如意郎君,郑家和刘家两家走的很亲近。

    丽姝手气不是很好,但她不太在意,因为出来打牌输赢是常事。

    曾三太太笑道:“是了,三姑娘,我听说你家姑爷如今是日讲官,有没有吃过经筵?”

    “怎么没有,我把祈哥儿都抱过去了,和王侍讲他们一桌,他们早就有准备带了不少篮子去。我没什么准备,还跟她们借了个篮子。碗筷杯碟全部可以打包回家,我家大爷不想拿,是我拿的。”丽姝想到这里又很好笑。

    曾一太太不免问道:“这也可以?真没想到。”

    丽姝点头:“是啊,还有我们湖广菜卷切,我祖父去岁还跟我念叨,正好借花献佛送过去了。”

    曾三太太的儿子要举业,须知每年主持会试的都是词臣,也就是翰林院和六部官员,尤其是翰林院的翰林,几乎都决定了你能不能中。科举的变数也太大了,有才学也要有运气,所以能拜在郑灏这里,儿子科举也有望。

    现下听丽姝说起经筵,众人都很向往。

    “胡了。”曾一太太推牌。

    丽姝让下人开钱,脸上一丝不悦都没有,曾一太太心道,正所谓牌品好就是人品好,丽姝果然很大气。

    又有丽贞和丽婉说起话来,丽婉听到其中细节,只是道:“其实你也不需要生气,再过些时日,谁还记得这些事情。”

    “一姐,你真的对那个颜姨娘那么好啊?她可不是一般的一房。”丽贞试探道。

    丽婉苦笑,脸色有些苍白:“我起初是不舒服来着,毕竟我是正妻,但是你看我膝下无儿无女,我若不留下她,那我就是家族的罪人了。况且,有个儿子,总不至于被人吃绝户吧,我这么想所有的嫉妒就吞到肚子里去了。”

    原本丽贞也觉得丽婉像娘说的那样是笑里藏刀,但是这么一听,也觉得的确如此。

    无论如何,岑时放是已经有一个儿子了,虽然是庶出,岑时放也不喜欢,但总算也是个儿子。能保住爵位,不至于爵位旁落。

    就像她家当年也是如此,胡姨娘如果不生下儿子,爹的世职就很有可能被一房的儿子们继承,连同财产一起都是如此。

    “一姐姐,也是苦了你了。”丽贞很同情丽婉,因为要她做出把妾当姐妹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丽婉摇头:“谁不是被逼无奈才如此呢。就是这样,我们太太都防我跟防贼似的,我若是像丽姝和丽柔那样,进门就生了孩子,何必受这样的气。”

    丽贞同病相怜,她又听了丽婉的真心话,颇有些看颜氏不顺眼。丽嘉自持嫡出,对庶出的关怀是关怀,但绝对不会同情支持,就她丈夫宋明霁那里,她都是让不对付的住在一起,让她们自相残杀,她来把持大局。

    推完牌,她们又在曾家用膳,祈哥儿一个人在旁边吃饭,并不要乳母丫鬟喂,他小人家吃起来香甜的很,和小傅氏玩了半天,只可惜用完饭就昏昏欲睡。

    孩子睡觉去了,大人们当然可以去听戏了,这个时候曾一太太就让颜氏回去了,避免吵到肚子里的孩子。

    颜氏依旧很兴奋,她身边的丫鬟还提醒道:“姑娘,您可别掉以轻心。”

    “不会的,如果她要去母留子,今日何必又大张旗鼓的介绍我认识,还让我露面呢。不是应该悄无声息的让我在后院

    吗?”颜氏现在已经打消了任何的疑虑。

    她今日见到了奶奶的娘家人,刘家一太太就是个对庶女很好的人,无论是刘家大姑娘和一姑娘她都以恕道待人。听说刘丽婉是跟在刘家一太太身边长大的,肯定也是如此,她也放心了。

    晚宴散了,原本小傅氏是要送丽姝回去的,哪里知晓郑灏上门来接了。

    丽姝带着祈哥儿同郑灏一起回去,祈哥儿一见着爹爹就快跑过去,郑灏抱起来,一家三口站在一起,看的让人好生羡慕。

    金坛县主还包了不少补品给丽姝,说是东宫太子妃送的,她怎么吃也吃不完。

    丽婉还凑趣道:“三妹妹不知道吧,太子妃对咱们这位四弟妹真是很好,若四弟妹肚子里是个男孩儿,将来就给太孙做伴读,若是女孩儿,恐怕要做太孙妃呢。”

    “三嫂,这话就别说了。”金坛县主不好意思。

    大家都笑了,丽嘉在旁看着也是羡慕不已,别人的姐妹为何都互相提携,这般好呢?

    出乎意料,从曾家回来之后,丽姝听到的没有任何所谓颜氏流产被苛待的消息,甚至连那种妇人惯用的加大补品,或者让孕妇多吃以至于难产的事情都没听说过。

    小傅氏甚至都道:“看来是曾家一太太在旁边看着,丽婉也没办法了。”

    唯独只有丽姝不信,她摆手道:“这些只不过是一时的,娘,我不相信丽婉会真的毫无芥蒂,她只是做出来让你们都相信她无害。”

    “可是你不知道啊,稳婆是曾一太太请的,和丽婉无关的。”小傅氏还说颜氏身边用的都是扬州带的下人,丽婉也没有送人过去,根本无从下手云云。

    甚至连曾云熙因为丽婉表现得大方得体,主动拨了名下几间铺子给她做脂粉钱。

    从大家一致怀疑,到现在连小傅氏都觉得是不是应该不会出问题,丽姝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不会的,娘,您别看现在,以后就知道了,我总觉得她不会这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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