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大概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指尖传来燕炽嘴唇滚热的触感, 江挽弯了弯水润的红唇,说:“好。”

    副人格安静如鸡:“………………”死绿茶蛊惑他老婆。

    “总有一天我要在老婆面前撕了你这张绿茶皮。”副人格咬牙切齿。

    江挽不习惯被抱着睡觉,除了被八爪鱼化身的乐时渝缠上来恨不得在他身上打死结以外, 其他人很少能抱着他睡觉, 燕炽和他继续安静接了会吻,终于放开了他。

    房间里留着昏暗的壁灯,江挽很快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睡了过去。

    燕炽却在他睡着之后睁开了眼,翻过身,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江挽平躺着睡着了,昏暗光线自上而下笼在他身体上, 被渡上一层柔光,侧脸美得神圣。

    “你是准备熬一晚上吗。”副人格冷笑着说, 语气中压着恼火和浓浓的讥讽, “这么怕被我抢了身体,在老婆面前戳穿你?”

    燕炽没搭理他。

    副人格大概也觉得无趣, 很快也不再说话。

    房间内恢复寂静, 燕炽的大脑却十分活跃,江挽和他在一起的这件事不停刺激着他的大脑皮层,让他毫无睡意, 只剩下了亢奋。

    “哥哥, 你现在对我什么感觉?”燕炽的声音被完全掩在江挽浅浅的呼吸声下, “是不是对我也有一点好感?”

    江挽不是那种不喜欢还会将就的人,他会同意和他在一起,这就代表他对他也有感觉。

    只要一想到有这种可能,燕炽就兴奋到战栗。

    他等江挽爱上他的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 从他喜欢江挽的那一刻到现在,已经十五年了。

    他比任何人都要先爱上他、也比任何人都爱得久。

    他会努力让江挽真正爱上他。

    燕炽沉迷地看着江挽的侧脸, 一夜未眠。

    早上六点,江挽准时醒来,燕炽却已经不在他身边。

    燕炽在这里留宿的第二天早上都会去做早饭,江挽习以为常进了洗漱间,刷牙的时候才发现唇角破了点皮。

    不是很严重。

    江挽没放在心上,很快下了楼。

    小雪芽这个点已经醒了,被保姆阿姨抱在怀里,仿佛能感应到似地转过头,看着从楼梯下来的江挽笑。

    这个抱小雪芽的保姆阿姨姓冯,跟着他看过来,心都化了:“哎哟,我们小雪芽还什么都看不到呢,这就知道妈妈下来啦?”

    小雪芽很爱笑,露出粉粉嫩嫩的牙龈。

    江挽把小家伙接过来,闻到他身上的奶香,知道他这个点已经吃过一次奶了,又熟练地摸了摸他的小屁股,纸尿裤还是干燥轻便的。

    “燕先生呢?”他抱着小雪芽问。

    “燕先生在厨房。”冯阿姨果然说,眼尖地发现了江挽嘴角的破皮,连个顿也没打,笑着说,“一大早就起来做饭了。”

    别墅的厨房和餐厅是一体的,是开放式厨房,只是江挽现在站的位置被楼梯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厨房。

    江挽发现了冯阿姨在他唇角停顿的眼神,倒也不担心她说出去。

    ——他是公众人物,再加上他的情况尤其特殊,家里的几个用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才进来的,再加上他们都签了保密条款,没有人会把他的事漏出去,除非他们想不开。

    江挽抱着小雪芽逗了他一会儿,把他交给了冯阿姨带,然后去了厨房。

    燕炽围着围裙,刚做好了早餐,见他过来,便拉开椅子,让他坐下。

    七点半,江挽换了衣服去楼上的健身房,他休养的这一个月都在静养,以至于胖了点,肚子有一圈软肉,他打算在复出前减下去。

    工作室前段时间签了新人,红姐亲自在带,以后江挽会转成半幕后,平衡家庭和工作。小雪芽需要他的陪伴,江挽不希望小雪芽以后只亲近保姆而疏远他。

    江挽现在只能适量锻炼,但他正式复出至少也要等三个月以后,身体完全恢复,所以并不着急减下来。

    保姆会收拾厨房和餐厅,燕炽陪着他去了健身房。

    江挽在跑步机上慢走,燕炽在另一台跑步机上跑步。

    “我上午约了心理医生。”燕炽突然说,声音还算平稳。

    昨天晚上他们才说到这个问题,燕炽今天就安排了心理医生。江挽不算意外,颔首,将跑步机停下来,准备去做瑜伽。

    他刚开始恢复锻炼,慢走十分钟和二十分钟的瑜伽足够他的运动量了,之后可以慢慢加上去。

    ——原本只有二十分钟的瑜伽,然后出去散步,但这段时间外面太冷,江挽便把散步换成了慢走。

    燕炽在跑步机上欲言又止地看了江挽一眼,似乎想要讨一个吻,江挽恰好抬头撞见他渴望又克制的眼神。

    江挽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知道这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也演过感情戏,于是在短暂的思考过后,他朝燕炽勾了勾手指。

    燕炽乖乖被勾过去,作为听话的奖励,他如愿得到了一个吻。

    “去吧。”江挽的吻蜻蜓点水,推了他一把,继而低下头,敛着眉在电子屏幕上点了几下,打开了提前找的瑜伽视频。

    燕炽知足地舔了舔微微湿润的唇瓣,说:“我陪你做完瑜伽再走。”

    “不用。”江挽却说,顿了顿,“回来的时候把粥粥带过来。”

    燕炽说:“好。”

    虽然这么答应了,他还是等江挽做完了瑜伽才离开。

    他离开了一上午。

    温景瑞被副人格迫害到听到他想要心理医生就连滚带爬、落荒而逃到国外,去某国战线给士兵做公益援助去了,燕炽的人也没办法把他请回来,因此负责给燕炽做心理辅导的人就变成了他的前同事。

    “哟。”副人格优哉游哉地吹了个口哨,说,“这不那谁谁吗?”

    那谁谁就是春明三院前精神科主任,因某不知名原因从春明三院离职。该前精神科主任看着春明三院著了名的疯子:“……”

    “我转行了。”他想起了从前在春明三院被燕炽迫害的日子,如果不是他逃得早,现在他就是温景瑞这个角色,如果他没离职,温景瑞到现在可能还只是个副主任。

    前精神科主任、现某知名心理咨询工作室头牌心理咨询师宋俊杰哆哆嗦强调:“我转行了!我这里是心理咨询——”

    宋俊杰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燕炽勾起了唇角,牵动了唇下侧的那粒小痣,吓得他后背直嗖嗖冒冷汗。

    “别害怕,宋医生。”燕炽温文儒雅地、和气地说,“我就是来找你做心理辅导的。”

    “我的心理出了问题。”

    宋俊杰当年亲眼目睹他给温景瑞制造“意外”,现在还能想起当时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主人格将食指抵在弯起的唇前,眼神冰冷警告他如果敢漏出去一个字,下一个被轮到的人就是他的恐怖模样,他现在不会信他一个字。

    他腿抖如筛糠,撞得办公桌哐哐响,心里知道没办法把这尊瘟神送走,又涉及到他的专业领域,他奇迹地冷静了下来,问:“你什么问题?”

    他和温景瑞一样,在大学修读专业时就辅修了心理专业,早早就拿到了心理咨询师证书。

    宋俊杰冷静地帮燕炽做完心理辅导、把他送走之后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这尊瘟神还真是来做心理辅导的。

    “……”宋俊杰回想起刚才的咨询内容,奇道:“谁把这瘟神收服了……还一见到他生的孩子就想起那天的阴影……他还能有阴影?”

    当年春明三院那么多精神病患者都被他搞出阴影了,听说在他离职后的这几年这些病人还唯这瘟神是瞻,谁能让这神经病有阴影?

    “赶着要结束,是因为要回去给他男朋友做饭?这显眼包……这杀千刀的玩意儿竟然还会做饭——真的不会偷偷下毒?”

    宋俊杰回想起燕炽刚才说的话打了个寒颤,旋即又怒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缺德玩意把我的咨询室告诉这个神经病了?!”

    他在国内百思不得其解。

    远在国外某医院的缺德玩意打了两个喷嚏,得到了士兵疑惑的眼神。士兵问他:“温医生,您感冒了吗?”

    “没有。”温景瑞面不改色道,心里却猜到是宋俊杰在骂他。

    温景瑞在心里画了个十字:死道友不死贫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燕炽离开宋俊杰咨询室,一脸平静地开车回了碧云馆。

    江挽在一楼客厅用铃铛逗小雪芽,见他回来,目光在他空荡荡的身后扫了眼——没有粥粥。

    “哥哥,我有点事瞒了你。”燕炽溜了眼躺在他臂弯里的小雪芽。

    小雪芽圆溜溜的眼睛还跟着妈妈用来逗他的小铃铛转,江挽低头又晃了晃铃铛逗他,在悦耳的铃铛声中说:“什么事?”

    燕炽立即说:“我其实是个死绿茶。”

    江挽:“……”

    第92章

    他语气中携带的个人情绪太浓烈, 以至于江挽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一言难尽:“你是副人格?”

    燕炽在主人格做心理辅导情绪出现剧烈波动的时候趁虚而入,那个心理咨询师也没有发现两个人格的切换。

    “……”燕炽,“哥哥这么快就认出我了?”

    江挽转回头“嗯”了声, 委婉说:“很明显。”蠢得很明显。

    “但我说的是真的, 哥哥。”燕炽不知道江挽没说出来的那两个字,意图在他面前拆穿主人格的真面目,磨牙,切齿,“他就是个死绿茶。”

    “我没有因为他去做了结扎就生气。”他搅尽脑汁解释,“我知道哥哥担心宝宝会遗传到我的精神病, 所以不喜欢我的基因,所以他去做了结扎我没有生气, 是他说我是寄生虫我才生气的。”

    “不止是他, 我也会体谅哥哥生宝宝的辛苦,害怕哥哥会因为生宝宝……离开我。”

    “昨天晚上, 我只是嫉妒他可以亲你。”

    燕炽还有些愤愤, 但还是选择了屈服:“我下次不吵他了。”

    江挽轻轻笑了下,放下铃铛。

    燕炽:“哥哥?”

    小雪芽最近学会了吃手,没有逗他的铃铛, 他又开始吃起了手。江挽把他的小手从嘴里弄出来, 擦干净他手上的口水, 说:“会抱婴儿吗?”

    燕炽愣住,看着他腿上的小雪芽,喉咙不自觉滚了滚,张了两下嘴, 最后才略有些挫败地承认:“只有理论知识。”

    之前主人格报班学怎么照顾婴儿的时候他没办法出来,只能旁听理论知识, 没办法亲自上手实践。

    ——主人格在几乎全是孕妇的育婴培训班里太过突出,以至于培训班的孕妇和老师都夸他虽然面丑,但是是个知道疼老婆的好男人。

    不管好赖,主人格照单全收。

    但副人格不打算把这些事告诉江挽,他不会给帮主人格刷半点好感度。

    江挽把小婴儿放到了他怀中,小婴儿小小软软的身体碰到手臂,燕炽身体立竿见影变得僵硬,抱着小婴儿像抱着烫手山芋,说话都有点无措:“哥、哥哥,我……”

    他才这么小一点,轻如鸿毛,燕炽感觉他稍微用点力就能伤到他。

    燕炽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崩溃。

    “怎么了,我看你的主人格昨天就抱得很好。”江挽撑着下颌说,唇角微微扬起,“你不可以吗?”

    燕炽咽了咽唾沫:“我我可以。”

    冯阿姨和陈姨两个育儿保姆看着燕炽如临大敌抱着小婴儿的模样偷笑。

    燕炽艰难回忆理论知识,一只手环过小婴儿,让他的小脑袋托在肘弯,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小屁股,整个人看上去僵硬得一尊像刚复活的石雕,关节仿佛都在咔咔响。

    燕炽的手臂肌肉都绷紧了,硬得如铁石,江挽托着小雪芽柔嫩的颈椎和小脑袋,免得硌得他不舒服弄哭他。小雪芽全然不知,见妈妈的脸出现,在燕炽的臂弯中开心吃着小手。

    江挽把他小手拿出来,让陈姨把他的安抚奶嘴拿过来塞嘴里,然后握着燕炽僵硬的手臂揉了几下,说:“放松。”

    燕炽深吸了口气,配合江挽的动作放松下来,江挽抽了手,让小婴儿完完全全睡在了他怀中。

    小雪芽吃着安抚奶嘴,大大的眼睛直溜溜看着燕炽。燕炽大脑一片空白,怕吓到这个娇嫩的小东西,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但小雪芽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瘪了瘪嘴。

    燕炽眼皮突然跳了两下,一股熟悉的、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

    果然下一秒,还没等他找救兵,小雪芽就张嘴“哇哇”哭起来,安抚奶嘴都掉了出来。

    燕炽心脏被小雪芽嘹亮的哭声激得突突跳:“…………”

    他手忙脚乱接住了安抚奶嘴,冷汗直下、汗流浃背地看向江挽,下意识道歉说:“对、对不起哥哥,我、他——”

    “把奶嘴给陈阿姨。”江挽冷静说,“他刚吃过奶,你摸摸他的尿不湿。”

    陈阿姨忙把奶嘴拿走。

    燕炽满头大汗地去摸小雪芽的尿不湿:“是热的。”

    冯阿姨已经在小雪芽的小澡盆里接了热水,另一个保姆阿姨带了张新的尿不湿同她一起过来。冯阿姨想接过小雪芽,却被燕炽制止了。

    “他帮小雪芽换过尿不湿吗?”燕炽问。

    江挽眼角带笑瞥他一眼:“换过。”

    “我会学。”燕炽低声,“哥哥,我会学得比他更好。”

    茶几上铺了厚厚一层软毯,冯阿姨几个保姆站在茶几边指导燕炽给小雪芽换尿不湿,还要给他洗干净小屁股才能换新的。

    燕炽学得认真。

    小雪芽已经不哭了,泪眼汪汪地躺在柔软的毯子里吃着江挽让陈姨重新拿的安抚奶嘴,燕炽擦干净他小屁股上的水,在保姆的指导下生疏地给他换上尿不湿。

    江挽支着颐看着燕炽的侧脸,事实上有专门的育儿保姆,小雪芽的吃喝拉撒都有她们照顾,他和燕炽完全没必要亲自给小雪芽换尿片。

    但江挽并没有提醒燕炽。

    燕炽重新抱起小雪芽,这次他的动作放松了一些,如释重负看着江挽,再一次说:“我会学得更好的,哥哥。”

    江挽微微扬起唇:“好。”

    燕炽已经完全忘了要在江挽面前拆穿主人格真面目这件事,垂眼看着他怀中的小家伙,突然感觉一阵不真实。

    “上一次我看见他,他还刚从你肚子里出来。”燕炽忽然说,“他比现在还小,身上都是你的血,又瘦,又皱巴,却把你折腾得那么痛苦。”

    他看完这小家伙的下一秒就“哐叽”砸在地上晕过去了,错过了江挽休养的这一个月,以至于让主人格独自面对江挽,得到他的好感,他昨天发现的时候嫉妒得都快要疯了。

    嫉妒迅速啃噬他的心脏,他和主人格如果不是共生在一具躯壳里,他们都会弄死对方才会善罢甘休。燕炽严防死守藏起了眼底的丑态,抬眸看向江挽。

    “哥哥,是我在产房陪你。”他眼睛里有泪光,轻声说,“我听见他们出来说你产生了癔症,我很害怕是……”他喉结微滚,“哥哥,我的痛苦不比他少。”

    “哥哥是只选择他,不要我吗?”

    在燕炽说话时,几个保姆就很有眼色地悄无声息离开了客厅回保姆间。

    江挽从燕炽怀中接过小雪芽放进沙发边的婴儿床,他现在还太小,不能总是被人抱在手上。

    见他不说话,燕炽心里有些绝望,泪眼酝酿着阴沉骇人的墨色,看着江挽弯着的脖颈。

    “他说你是个疯子。”江挽没有回头,淡声说,“如果我说是,你是也想把我囚禁起来,还是也给我下药、毁了我的事业,让我只能依赖你?”

    他轻笑了一声:“毕竟,他也没有你的记忆,无法阻止你做什么。”

    “不可能!”燕炽否认,眼底的阴沉飞快散去,“这些是主人格告诉你的?我没有那个种马男的劣质基因,这是他的诬陷,我有理智!”

    他飞快给自己辩解:“你千万别相信他的话,他和我水火不容,说这种话误导你就是想独占你,他就是个死绿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根本不可能知道你厌恶这种事还明知故犯。”

    他顶多会亲自料理掉所有觊觎哥哥的男人而已,怎么可能干出这种卑劣、恶心的龌龊事?

    江挽转过头,燕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舍得伤害你……”

    “他没这样说。”江挽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打断他,“是我说的。”

    燕炽到嘴的话溜了一圈,圆滑地变成了:“没让哥哥足够了解我,是我的错。”

    江挽眼尾掀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燕炽闭了嘴。

    “我答应给你们一次机会,最直接的原因是因为你在产房的表现。”江挽继续说,“我在那个时候看见了,你们也许真的和他们不一样。”

    燕炽的眼睛在江挽说出第一句话时就惊人地亮了起来,背后的尾巴又疯狂朝江挽甩成了螺旋桨,直接了当的一声:“老婆!”

    叫得非常熟练,明显已经背地里排练了无数次了。

    江挽:“……”

    两秒后,他可有可无地轻轻“嗯”了声。

    燕炽欢天喜地进了厨房,厨房里保姆用文火炖着高汤。

    江挽的护理团队前两天就已经功成身退,她们和主人格一起整理出来的食谱就放在流理台,燕炽只需要按照食谱安排江挽的午饭。

    他溜了眼食谱。

    小雪芽睡熟了,江挽拿掉了他的安抚奶嘴,发消息让保姆阿姨过来看着他,他穿上外套出去了。

    粥粥躺在小院子里晒太阳,远远嗅到他的气味,站起身往江挽过来的方向看,边扭屁股边嘤嘤撒娇。

    负责照顾它的林管家跟着转头,刚好看见了江挽从绿径过来,眼疾手快按住粥粥给它套上了绳子:“江先生。”

    这段时间粥粥不能经常和燕炽在一起,因此燕炽雇了林管家特意照顾它,特意叮嘱过不能让它扑江挽。

    江挽“嗯”了声:“我来接粥粥。”

    粥粥早就已经迫不及待想冲上来了,却被背上的绳子束缚。

    这条路只有他和燕炽两家,不会有人过来。江挽蹲下身解开粥粥的狗绳,被它扑进怀里嗷呜嗷呜撒娇,脸也被舔了两下。

    早上的时候燕炽通知过林管家会过来接粥粥过去,因此粥粥被好好清理了一遍,毛发还散着浓郁的香气。

    “好了。”江挽语气无奈带笑,推开它,对林管家点了下头,带着粥粥走了。

    粥粥很兴奋,连蹦带跳地走在前面,时不时扭头来看江挽。它的后肢被燕炽护理得很好,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了。

    它刚度过尴尬期,燕炽把它养得油光锃亮,现在是一条健康漂亮的小金毛。

    江挽打算等小雪芽长大一点之后再接触它,因此让冯阿姨提前把小雪芽带回了婴儿房,一楼和庭院都是粥粥撒野的地盘。但小狗黏他,亦步亦趋跟在他脚跟后面,黏糊劲使得燕炽多看了它两眼。

    “死绿茶养的狗也是舔狗。”燕炽咬牙切齿。

    下午,江挽和红姐开了视频。

    小雪芽快满月的时候网上就一直有消息称江挽要复出,因此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邀约递到工作室,单拎出来都很有份量。

    江挽和红姐挑来挑去只挑了个合适的本子,剩下的资源能喂的都喂给了工作室的几个新人,新人吃不下的只能拒了。

    几个新人都有潜力,有一个已经在网上小有名气,红姐打算在江挽挑出来的本子里挑个讨喜的角色给他。

    新人的演技在正常水平,不会拖后腿,他们想塞人进去,导演那边也肯定会给面子,但江挽没让红姐透名字给导演,让新人直接去试镜。

    试不上,江挽不会带他进组。

    燕炽在一旁安安分分听他们说话,过了会,他出去打了个电话。

    小雪芽的满月酒红姐也在,但以她毒辣的眼光,她在燕炽卸下脸上伪装的时候就能看出他们之间不对劲了。见他离开,红姐才问:“你打算公开你和燕少爷的关系吗?”

    “目前没打算。”江挽说。

    “你自己考虑吧,如果想公开,我这边慢慢给粉丝铺垫。”红姐叹了口气,又说,“挽挽,其实我感觉燕少爷不会轻易放手,你要考虑好,当心……”

    她欲言又止。

    但江挽知道她的意思——当心又遇到一个燕铭。

    一个燕铭就让江挽耗了将近十年,再来一个燕铭,不知道又是几个十年。

    “我知道。”江挽沉默了两秒轻叹,说,“我想试试。”

    试试他是不是只能遇到像顾逐之、燕铭这样的人,试试他是不是真的能遇到真心待他、尊重他的人。

    只是试错成本太高,所以他耗费了许久才终于下了这个决定。

    红姐想起他的经历,也沉默了两秒钟:“好。”

    江挽结束了和红姐的视频通话,趴在他脚边的粥粥见状叼着飞盘一跃而起,前肢搭在江挽腿上,无辜的狗狗眼看着他,尾巴在后面甩来甩去。

    江挽揉了把它的狗头,拿过飞盘起身,粥粥汪汪叫着跟在他身后去了庭院。

    燕炽刚好打完电话从外面进来,见江挽出来,便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哥哥。”

    江挽点头:“好。”

    燕炽却没走。

    江挽把飞盘掷出去才看向他。

    “他今天上午出去的时候老婆给了他一个吻。”燕炽看着他柔软红润的嘴唇,大胆地说,“我也想要。”

    江挽:“……”两个人格争风吃醋。

    燕炽的大胆让他得到了一个吻,心满意足地开车走了。

    粥粥叼着飞盘欢快跑回来蹲在江挽面前,尾巴打在地上刷刷响,江挽取过它嘴里的飞盘。

    他陪粥粥玩了半个小时的飞盘,粥粥就乖乖叼着它心爱的小飞盘,先他一步回了别墅。

    江挽让管家廖青松给他拍了两张和粥粥玩飞盘的照片和一段视频一起发在了微博,而后换了身,收拾干净之后才去婴儿房看儿子。

    守在婴儿房的保姆阿姨是三个住家阿姨中最安静寡言的敖阿姨,见他进来,称呼了他一声“先生”。江挽问了她几句小雪芽,然后让她出去了。

    小雪芽醒着,睁着眼睛看婴儿床上方的挂件电动玩具。玩具开着音乐旋转模式,小雪芽被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安抚奶嘴也没吃手。

    江挽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儿,柔声说:“小雪芽,饿了吗?”

    小雪芽有更感兴趣的东西,不理他,专心看着自己的小玩具转。

    江挽知道他饿了就会哭,在婴儿床的沙发边坐下,在儿子的陪伴下看了会儿本子,又刷了会微博,看了会他刚发出去的那条微博的评论,给小雪芽喂了两次奶,哄他入睡,在婴儿房待到晚上燕炽回来的时候。他回来晚,刚好赶上晚饭点。

    三个保姆阿姨和廖管家有单独的小厨房和餐厅,因此餐厅里只有燕炽和江挽两人。

    燕炽给江挽盛了一碗热汤,汤还滚烫,他放在江挽手边等它放凉,问:“哥哥什么时候进组?”

    “不急。”江挽托着腮,“要年后了。怎么了?”

    小雪芽三个月后他才会进组,但现在已经十一月底,再过三个月就是春节,江挽打算陪小雪芽过完第一个春节再进组,因此特意选的不着急开机的本子。

    燕炽却说:“哥哥想过要治好性瘾吗?”

    江挽眼神微动,但没说话。

    燕炽:“如果哥哥想进剧组拍戏,就会像之前那样,要么吃药,要么有个床伴。”

    “我今天去见了一个医生。”他继续说,“他能治好你的性瘾。”

    “只要治好了它,哥哥就自由了。不用再被它约束和支配,哥哥可以随时做主什么时候做,和——”燕炽顿了顿,“和谁做。”

    如果治好了它,他就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就算在危险的孕期也需要一个固定床伴来度过固定难忍的情||潮。

    “比起看着哥哥被它束缚。”燕炽认真看着江挽说,“我更希望哥哥能自由,主动选择我,而不是被迫选择。”

    江挽看他的眼神终于变了。

    第93章

    “我的性瘾是用药养出来的, 不容易治。”江挽眼神变了一瞬,又冷静下来。

    他身份敏感,但他不是没去医院找过医生, 然而无一例外, 他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所以他只能选择有副作用的药抑制,或者床伴。

    “不容易治,不代表治不好。”燕炽握住了他的手,恳切地说,“哥哥, 试试吧。”

    江挽沉默了两秒,旋即微微吐了口浊气:“好。”

    “我明天就让他来见你。”燕炽立即说。

    江挽点头。

    “但是——”燕炽的话拐了个弯, “明天就可能不是我了, 哥哥。他昨天为了提防我出来,一整晚没睡。”这具身体已经很疲惫了, 他就算想学主人格熬一个通宵也有心无力, 为了不猝死,他今晚必须休息。

    “明天就是他陪着哥哥了,哥哥不要忘了我。”燕炽说。

    江挽搅着碗里的热汤, 在散发的氤氲热气中“嗯”了声, 又补充说:“好。”

    粥粥在江挽这里也有自己的狗窝, 江挽和燕炽上楼的时候它正叼着自己的小枕头蹲坐在楼梯口,狗狗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想跟上去。

    它被燕炽教得好,没得到允许不会主动到楼上去。

    “不行。”江挽蹲下身和它讲道理, “等弟弟再长大一点再上去好吗,粥宝?”

    粥粥嘤嘤撒娇。

    燕炽酸唧唧站在江挽身边瞪着小金毛, 心说他对狗都比对他温柔,他刚才都没这么对他说话。

    还粥宝。

    死绿茶真养了条好狗。

    燕炽心念电转间,江挽忽然抬起眸,他瞬间切换成笑脸:“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江挽说,捧着粥粥的脸亲了亲它的鼻子,站起了身,和他一起上了楼。

    粥粥失望地叼着小枕头呜咽,江挽听到它的呜咽回头看了它一眼,心软地朝它招手:“上来吧。”明天再让保姆阿姨消一下毒。

    粥粥一下兴奋,“吧嗒吧嗒”两下跳上了楼梯。

    “他带粥粥去绝育了吗?”燕炽冷不丁喃喃说,“应该还没。”

    江挽闻言看他一眼,又若有所思看向粥粥,这条小公狗还被蒙在鼓里吭哧吭哧爬楼。

    它应该八个月了,是时候该做绝育了。江挽唇角不自觉扬起了淡淡的笑,燕炽瞥到了他的笑,眼神突然就挪不开了。

    他心情很好。

    燕炽喉结微微滑动,悄悄伸手,试探地牵住了江挽的指尖。

    江挽微顿,但也没抽出手。

    于是燕炽胆子大了点,牵住了他整只手,温热的体温渐渐交融。

    婴儿房关着门,里面有保姆阿姨守着,粥粥叼着枕头在走廊转悠了一会儿,在婴儿房门前嗅了嗅,然后朝江挽的气味最浓烈的房间跑去,蹲坐在房间门前等他们来开门。

    燕炽有心想走慢一点,但从他们牵手的地方到房间门口只有一小段距离,平时用不了一分钟,走得再慢也不过短短两分钟。

    他掌心的体温渐渐滚烫,好像还出了一点汗。

    江挽偏头看了眼他的侧脸,见他耳根充血,眨了眨眼睛。他在很多时候都感受过男人滚烫的掌心,要么是动了情的,要么是用来禁锢他、强迫他听话、屈从的,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纯情牵过手。

    这样的体验是头一次。燕炽没敢握得太紧,江挽蜷了蜷手指,指尖就擦过了他的掌心,燕炽的耳根红得滴血。

    江挽看着他的耳根,忽然又挠了下他的掌心。燕炽收拢手指,将他的手彻底包裹起来,力道重了一些,让江挽没办法再作乱。

    江挽有些遗憾,被他牵着手到了房间门口,打开门,粥粥先窜了进去。它有点兴奋,在房间里嗅来嗅去,想要寻找一个满意的地方当它的临时小窝。

    进了房间,燕炽还没放开江挽的手。

    江挽的声音带了点笑意:“舍不得放开了?”

    燕炽喉结微颤,低不可闻地“嗯”了声,牵着江挽坐到了床边,另一只手也握住了他的手。

    他把玩着江挽的手。

    江挽手指葱白细嫩,指尖润着健康漂亮的粉,曾经他的粉丝截屏他的手发在微博,转发量超过了一百万,迄今为止还在增长。

    牵手的手势从单方面的包裹变成了交握,燕炽抬起头仰视着江挽,眼底情绪炽热难耐:“第一次和哥哥以这种身份牵手,所以有点舍不得。”

    江挽被拉得走近一点,站在他□□,低着头看着燕炽,空闲的那只手抚摸他侧脸的那条浅浅的疤痕,听不出什么语气,低语:“你比你主人格还会得寸进尺。”

    “因为哥哥今天晚上心情很好。”燕炽却说,“我让哥哥高兴了,哥哥才会默许我可以得寸进尺。”

    “他是不是还没牵过你的手?”

    “这也要比。”江挽指尖从他的疤痕抚摸到他的唇角,轻笑,“和我这么牵过手的只有你。这个答案,你开心吗?”

    燕炽眼睛很亮,唇角下意识追着江挽的指腹蹭:“开心。”

    他的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指腹,江挽却只是盯着他的眼睛,没有收回手。

    燕炽大胆地伸出手臂揽住江挽的腰,将他搂得越贴越紧,直到他的呼吸完全可以隔着衣服喷洒到他的皮肤上。别墅的恒温系统一刻不歇地运作,江挽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燕炽的呼吸和他横在他腰后的手臂烫得他有些耳热。

    “可以坐我腿上吗,老婆?”燕炽问,眼神渴望。

    粥粥终于选择榻榻米躺下,脑袋搭在自己的小枕头上,抬着眼看着这两个人。

    江挽顺了他的意,坐到了他的腿上,垂着头看他,这样的距离让燕炽只要微微仰头就可以吻到他的嘴唇。

    交握的那只手还是在交握,没有松开,只是压到了江挽的腰部。

    燕炽仰起脖颈想亲江挽,江挽却故意避开了他的吻,燕炽喉尖滚动:“哥哥。”

    “你们两个人格怎么用名字区分?”江挽问他。

    燕炽焦渴的眼神落在近在咫尺的红唇,再一次仰头,却又一次被躲开,微微收紧了压在江挽腰后的那只手,脸色更加红润,略显急躁地说:“他是周灼和燕炽,我是纯粹的燕炽……哥哥,不要躲我。”

    第94章

    副人格的诞生是在燕炽成为燕炽之后, 因此他的身份认同只有一个“燕炽”,但主人格除了是“燕炽”,还是“周灼”。

    江挽这次没躲开, 敛着眸垂视燕炽, 看见他在他的唇角印上滚热。

    燕炽恍若顶礼膜拜,定定亲吻他的唇,咽喉艰难吞咽,呼吸愈发灼烫燎人,过了半晌,他终于从江挽的嘴唇上抬起痴迷的眼神, 自下而上地看着垂视他的江挽。

    只是嘴唇相碰,规规矩矩的, 没有任何其他小动作, 燕炽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一个小小的江挽。

    “汪!”粥粥突然吠了一声,却没得到屋里两个人的注意。

    粥粥呜咽了声, 脑袋蔫巴巴搭回了小枕头。

    燕炽不自觉收紧和江挽交握的那只手, 面孔焦红,江挽的嘴唇刚分开,他又迫不及待地黏了上去, 鼻尖蹭着江挽的鼻根, 压迫。

    交融滚热的呼吸让两人的耳根都充血滚烫。

    唇瓣简单的相碰仿佛让燕炽上了瘾, 单纯的啄吻江挽的唇瓣,将他的嘴唇亲得更加红润动人。

    “好了。”江挽舔了下唇瓣,嘴唇被他亲得微微发麻,轻轻推了他一把, 抽出交握汗湿的手,轻声说, “我要去洗澡了。”

    燕炽恋恋不舍松开了箍着他腰的手臂。

    两人终于分开,粥粥雀跃地“汪”了一声,跳下榻榻米亦步亦趋跟在江挽脚后,跟在江挽身后的燕炽瞪了它一眼。

    然后一人一狗被关在了浴室门外。

    水声很快响起,粥粥从蹲坐的姿势变成了趴在地上,尾巴甩来甩去,燕炽离开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它的爪子,它“嗷”的一声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燕炽,吠了声:“汪。”

    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江挽的询问传出来:“粥粥怎么了?”

    “没什么。”燕炽瞥了金毛完好无损的爪子一眼。

    粥粥绕着他走了两圈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蹲在他身前似乎有点疑惑。

    燕炽不搭理它,于是它又折返回去守在浴室门口,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冷艳高贵地转了回去。

    燕炽拿着东西去了隔壁浴室,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江挽从浴室出来,粥粥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江挽停下来,它也跟着停下来,被燕炽踩过的爪子蜷在半空。

    江挽小心托起它的脚掌:“粥粥爪子怎么了?”

    粥粥呜咽一声,很有灵性地看了眼燕炽。这一眼包含了委屈和害怕。

    燕炽:“?”

    燕炽莫名感觉有一口黑锅从天而降,再三思索了片刻,确定他刚才只是轻轻踩了这条金毛一脚、并且感觉到脚底有东西就立即抬起了脚。

    粥粥低着头,爪子疼,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江挽碰了下它的爪子,它就轻轻呜了一声,瞥着燕炽,江挽跟着看向他。

    ……这死绿茶养的绿茶狗。

    “我刚才不小心踩到它了,但它刚才还好好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燕炽微僵着脸替自己辩解,并且不忘抹黑主人格的形象,“粥粥只是一条可爱无知的金毛,肯定是死绿茶教的它。哥哥,你看他一天都教了它些什么?”

    粥粥把脑袋埋在江挽腿上呜咽撒娇。

    江挽摸着它的脑袋没说话,想抱它去榻榻米,但它八个月,伙食开得太好,现在已经很大只了,江挽想抱起他还有点有心无力,只能让燕炽把它抱过去。

    但燕炽把它抱起来,它就灵活地从他身上跳下来,前爪着地,然后一瘸一拐走到江挽面前,蹭着他的小腿呜咽。

    江挽目睹了全过程,看着它抬起的左前爪。

    ——刚才它瘸的是右前爪。

    大概是被江挽看得久了,粥粥缓缓放下了左前爪,抬起了右前爪。

    燕炽小声说:“我感觉它对我有意见。”

    虽然是他把粥粥送去医院,但主人格才是把它接回家、治疗它、陪它做复健的那个主人。

    现在在他身体里占主导地位的人格不是主人格,外表和气味虽然没有任何改变,但粥粥今天显然更亲近江挽,对自己这个主人爱答不理。

    但平时它虽然也黏江挽,但不会不亲近燕炽。

    “犬类能感觉得到谁喜欢它,谁不喜欢它。”江挽撸着粥粥的狗头说,燕炽的副人格显然不是很喜欢粥粥,所以粥粥才不会亲近他,“它能分清你们。”

    燕炽被拆穿不喜欢这条金毛的事,下意识观察江挽的脸色,但没看出什么变化。

    江挽带着粥粥回了榻榻米,才看向燕炽,掠了眼他下眼睑彻夜熬出来的青色,说:“早点休息。”

    他回头叮嘱跃跃欲试的粥粥:“还有你。”

    粥粥咧着嘴散热,甩着尾巴:“汪。”

    卧室的灯很快被关掉了。

    燕炽躺在江挽身边,还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混着沐浴露香气的湿热水汽。他睁开眼,看在近在咫尺的江挽。江挽睡觉的时候喜欢平躺,双手叠在腹前,合着眼呼吸匀静,看不出来有没有睡着。

    江挽不喜欢被抱着睡觉。

    燕炽看了他一会,退而求其次,在被子里试探伸出手,偷偷捉住了他的左手扣在掌心,然后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连续几十个小时没休息的疲倦迅速裹挟他的意识陷入沉睡。

    江挽睁开眼,偏头看着燕炽疲倦的眉眼,被握在他掌心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睡梦中的燕炽下意识把他的手指握得更紧,不让他抽出去,江挽眼神微动,最后还是任由他牵着。

    身体的疲累让燕炽一整夜没苏醒。

    但第二天六点,燕炽却准时睁开了眼睛。

    眼底残留的睡意在看见江挽触手可及的睡颜时消散,身体的感官迟钝地回笼,终于感觉到了和江挽相握的手。

    一整晚,江挽都没挣开他。

    燕炽有些动容,心脏却在意识到昨天陪江挽睡觉的人不是他的时候沉了下去。

    江挽牵的人不是他。

    燕炽的心脏迅速被嫉妒侵噬糜烂,眉尾怪异地抽搐了下,但这点异常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汪。”

    粥粥的叫声从床边传来,燕炽回头,看见它精神抖擞地蹲坐在床边,朝他摇尾巴。

    燕炽伸手,它就凑过来乖乖舔舐他的手背。

    “啧。”副人格说,“竟然真的能分出来。”

    燕炽回头看眼熟睡中的江挽,轻手轻脚掀开被子,送粥粥下了楼,给它用牛奶泡了狗粮,趁它埋头干饭的时候撸了它几把。

    “你真教了条好狗。”副人格讥讽地说,“一脉相承的死绿茶。”

    燕炽轻笑,眼神却深沉如寒潭:“但哥哥喜欢。”

    副人格似乎噎了一下,因为他无法反驳——昨天他已经那么说了,江挽也没有对主人的绿茶表示出任何反感和厌恶。

    “那又怎样。”他过了会说,“死绿茶,你再绿茶老婆也没有相信你的挑拨离间。”

    他得意地说:“你知道我昨天和老婆做什么了吗?他让我牵手,还牵了一整晚。你刚才是不是感觉到了?哈哈哈哈哈哈老婆说我是第一次这么牵他手的人,死绿茶,原来你还没牵过他的手。”

    “啧啧啧。”

    “昨天晚上老婆坐我腿上亲我。”副人格,“嘴都被老婆亲麻了。”

    “你知道老婆为什么会让我牵手,还会坐我身上亲我吗?因为我告诉他,我已经帮他找到可以治他性瘾的医生了。”他说,“我要他自由。”

    “我要他能顺着他的本心选择我,而不是被xingyu控制。”

    副人格轻飘飘扳回了一局:“死绿茶,老婆更喜欢的人是我。”

    燕炽眉目阴沉。

    燕铭用性瘾牵制江挽,让江挽无法离开他太久,即使第二天的事再重要,如果犯了瘾,江挽也不得不去求他。

    现在燕铭已经进了监狱生不如死,江挽却还是被他留下来的性瘾折磨,他已经不胜其烦。

    他渴望自由。

    他和他这段关系的伊始就是因为他的性瘾,副人格却没选择用它牵制他,终于真正触到了他的内心。

    “班磊。”副人格说了个名字,“他九点钟就会过来帮老婆治性瘾,记得让他进来。”

    “哦对了,老婆说他答应试一试,是因为我陪产的表现。你看看你,死绿茶,你拿什么赢我?”他讥嘲,“就靠绿茶吗?”

    燕炽唇角的笑纹冰冷无温,并没有被副人格短短几句话刺得失去理智。因为他知道副人格这个蠢货的话里多少有春秋笔法,所以他始终保持着理性——

    如果没有他前面那两年的铺垫,单靠副人格这个蠢货草履虫短短几个小时的表现根本无法打动江挽,在江挽眼中,他们是一个人。

    他不会被一只草履虫刺激得失去理智,在他面前露出难看的一面。燕炽慢条斯理地清洗着碰过粥粥的手。

    现在还不到江挽生物钟的起床时间,但燕炽离开的时候他醒了,半梦半醒间揉着发麻的胳膊,手腕却忽然被人捉住了,江挽睁了睁眼,看见燕炽坐在床边。

    “睡吧。”燕炽温声说,“我帮你揉揉。”

    江挽困意浓浓地“嗯”了声,眼睛一闭,又睡了半个小时的回笼觉。

    等他再睁眼时,燕炽已经不在房间了,他的手也放在被窝里。

    江挽收拾了出去,先去婴儿房看了眼。

    现在在婴儿房的是冯阿姨,江挽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给小雪芽换衣服,见他进来,便称呼他:“先生。”

    “怎么了?”江挽问,扫了眼桌上放着的奶瓶和换下来的脏衣服,拿起冯阿姨放在婴儿床的小衣服。

    冯阿姨心领神会把位置让出来,如实说:“喝奶呛到了,吐了次奶。”

    不是什么大事,小家伙没哭闹,见江挽过来还开心地朝他吐泡泡。

    江挽心软得一塌糊涂,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儿,给他换好干净的衣服,摸了下奶瓶的温度。

    奶瓶里还有小半瓶奶,温度也还适宜,但他还是让冯阿姨带着它和脏衣服出去了。

    冯阿姨带上了门,江挽把小家伙抱起来坐进了躺椅,直到燕炽来婴儿房,他才把儿子放回婴儿床。

    “我让林管家把粥粥接回去了。”燕炽温和地看着他,“班医生九点就过来。”

    昨晚燕炽的副人格没说医生的名字,江挽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班医生就是副人格说的那个医生,于是点了下头。

    他多看了眼燕炽,蓦地想起副人格昨天晚上让他不要忘了他的模样,冷不丁问:“他现在醒着吗?”

    燕炽唇角的笑纹一顿:“哥哥说的是?”

    “你的副人格。”江挽说。

    “醒着。”燕炽低声说,“哥哥想和他说话吗?我可以把身体让给他。”

    江挽眼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你真的愿意?”

    “愿意。”燕炽笑得有点勉强,“他好像比我会讨哥哥高兴,只要哥哥想,我可以让给他。”他轻声,“他现在也很想出来见哥哥。”

    这模样是挺绿茶的。江挽看了他两眼,终于说:“不用换。”

    “明天让他出来见我就可以。”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敖琴和冯金凤两个阿姨在清理一楼的狗毛,冬天春明市难得一见的太阳从大门斜射进来。

    江挽说:“今天把小雪芽带下来见见太阳。”

    两位阿姨连忙答应了。

    九点钟,班磊准时到了碧云馆,被燕炽的人接进来。

    班磊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二十七八的模样,鼻梁上架着一副呆板无趣的黑框眼镜,话不多,简短扼要地询问了江挽几个问题,简单了解了他的情况,抽了他一管血就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加了江挽的微信,并再三保证能治好江挽的性瘾:“你的性瘾不是在心理上,而是在于生理,只要能找到你曾经吃过什么药对症下药,在你工作之前就能治好它。”

    “但你刚生过孩子,你的身体完全恢复生孩子之前的状态之后才能开始接受治疗。”

    江挽的身体完全恢复要四十二天,现在他已经休养了三十多天,还有一周多的时间。

    但问题是他之前吃的药已经被新陈代谢掉,验血不一定能验出来,而他也并不知道燕铭给他喂了什么药。

    燕炽轻轻握住了江挽的手保证:“我会把它找出来。”

    江挽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说:“好。”

    小雪芽出生的第四十二天,江挽去医院复查身体,顺便带小雪芽做全身体检。

    小家伙发育得很好,一切指标都正常,江挽恢复的情况也不错,没有了前段时间的虚弱,可以一步步恢复正常生活。

    而就在班磊和江挽见面到江挽复查身体的短短十天内,燕炽派人查到了当年燕铭给江挽喂的药是什么——他抓到了燕铭的私人医生。

    这个私人医生神出鬼没,行踪成谜,燕铭还没入狱的时候只有他能找到这个私人医生,他锒铛入狱之后他的私人医生都彻底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

    直到燕炽的人抓到他,采用了一点手段问出了当年他给燕铭的药——没让江挽知道这件事。

    总之,班磊在江挽身体指标恢复正常之后就打算给他治疗。

    而在他治疗下,江挽在生完小雪芽之后一次也没犯过性瘾,因为他进入了另一个极端:性冷淡。

    小雪芽的口粮也跟着变少了,原本只有江挽不方便亲自喂他的时候他才会吃奶粉,但自从江挽接受治疗之后,他吃奶粉的次数就增加了。

    小家伙吃不到奶,不乐意了,吮不出来就抱着哇哇哭,哭得恨不得捅破天,哭得所有人都心惊肉跳,哭进了医院。

    这是他出生后第一次哭这么大动静,闹出了兵荒马乱。

    江挽有些手忙无措抱着他,对着他哭红的小脸红了眼眶。

    小雪芽出生后太乖了,还有三个保姆帮忙,以至于他以为他也可以像奶奶独自把他抚养长大这样轻松养大小雪芽。

    “我来,哥哥。”燕炽从他怀里抱过小婴儿,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

    敖阿姨已经冲好了牛奶粉放在母婴包,燕炽摸了下温度,润了润小婴儿的嘴,让他尝了一点味道,才将奶嘴放进他的嘴里。

    但小婴儿吃了几口之后发现了是个赝品,把奶嘴顶出来,哭着吐了一次奶。

    燕炽耐心熟练拍着他的背没让他呛奶。

    小雪芽才一个多月,经历了恨不得哭得天崩地裂的阵仗之后,现在哭得像只落水的小猫儿,有气无力的可怜模样,江挽眼中的那滴泪还是掉了下来。

    “不是你的错,哥哥。”燕炽轻声安抚他,“小雪芽不会有任何问题,不要自责。”

    江挽泪眼莹莹看着他,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

    小雪芽被送到了医院的时候哭得浑身通红,医生检查过后没什么大问题,终于安静睡着了。

    但江挽心疼他,再也舍不得他哭,也担心他哭出个好歹,只能先让班磊先暂停治疗,调理好身体之后,小家伙的口粮也跟着回来,心满意足地趴在江挽胸口。

    “太娇气了,小雪芽。”江挽发愁微叹,用指腹轻轻戳了戳趴在他胸口的宝贝儿子的小脸儿,还心有余悸,“小作精。你是不是小作精?”

    小雪芽才两个月大,闭着薄薄的眼皮,听不懂妈妈在说什么,只知道他的幸福回来了,大吃特吃,吃得啧啧作响。

    第95章

    小雪芽抓着江挽的食指睡得小脸绯红, 看着有些醉奶。

    江挽任他抓着指尖,抬头看向对面的燕炽。

    燕炽正神色不明地看着他臂弯里的小雪芽,他突然抬头, 让燕炽毫无准备被抓了个正着, 眼中晦暗的情绪也还没来得及收敛。

    现在的燕炽是副人格,他没有主人格那么能装,即使情绪再负面阴暗也会替难得慌乱的江挽一丝不苟地照顾好小婴儿,然后只字不提。

    他没法完美掩饰他对小雪芽的不满和责怪——如果不是他,江挽也不会选择中止治疗,他会早一点恢复自由。

    而在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下面, 是他对小雪芽可以轻易左右江挽选择的嫉妒。

    但他不敢明目张胆地表明,这些情绪只能在角落偷偷阴暗地变得扭曲。

    江挽太喜欢他的孩子了, 把所有热忱真切的爱都倾注在他身上, 因为他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燕炽没有自信江挽会在他和他的孩子中偏向他。

    现在他被江挽抓到了这些晦涩不堪的情绪, 燕炽也只能徒劳地动了动嘴唇, 试图解释:“老婆,我……”

    没等他辩解,江挽低下了眼。

    燕炽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直到完全消失。

    小婴儿抓着手指的力道渐渐松卸, 江挽抽回手, 将小雪芽放回摇篮。

    “他才出生两个月,除了吃和睡什么都不懂。”他说出的话却让燕炽始料未及,他弯着眼睫凝了会熟睡中的小雪芽才看向燕炽,眼神还有些温柔, “不要怪他。”

    燕炽恍然间有些错觉他的温柔也有他的份。

    江挽继续说:“我年后才会进组,现在时间还很宽裕。”

    ——但至少他变了很多, 以前的那个江挽绝不会容忍他这样看他的孩子。

    “好。”燕炽喉结滚了滚,低声说,“我知道了,哥哥。”

    过了会,他又说:“你的生日,可以单独和我过吗?”

    江挽的生日就在几天后,时间很近了,但今年的生日江挽原本打算不庆祝,他的生日同样是江静竹女士的忌日,他原本只打算将小雪芽带去她的墓前见她。

    小雪芽太小,出生后还没带去过墓园让他们看看。

    然而此时燕炽的眼睛亮晶晶,像粥粥每次想和江挽玩飞盘时可怜又期待的狗狗眼,看起来很诚挚。

    江挽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许久,最后纵容地笑了笑,说:“好啊。”

    他答应了。

    “老婆。”燕炽眼神顷刻灼热得几乎快要烧起来,全身血液都仿佛沸腾,喉结不受控制地颤动,他牵着江挽的手保证,“我一定会抢过那个死绿茶,来和老婆见面。”

    江挽弯弯唇,又说:“好。”

    燕炽难以自已地搂住了他的腰,弯下脖颈,试探地蹭了蹭江挽的唇角,见他没躲开,才吻上去。

    江挽环住了他的脖颈,在婴儿房安静地和他接了个吻。

    “老婆能不能答应我不告诉死绿茶要和我过生日?”良久,燕炽贴着江挽的面孔轻喘着说,“他没有我的记忆,你不告诉他,他不会知道这件事。”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连眼睫都要挨在一起,燕炽低声乞求:“前两次都是他陪你,我也想陪你过生日。老婆,能不能答应我?”

    江挽也答应了:“好。”

    几天的时间过得飞快,中间燕炽的主人格出现过两天。

    主人格同样重视江挽的生日,他显然并不知道副人格已经抢先一步下手预约到了江挽的时间,但这两天副人格卧薪尝胆决定一鸣惊人气死主人格,太过安静反而让主人格产生了疑心。

    主人格不动声色,什么也没表示。

    没多少人知道江挽生日就是江静竹女士忌日的事,到了江挽生日的当天凌晨,生日祝福铺天盖地,粉丝们特意蹲在零点给他送祝福。

    江挽难得没睡觉。

    燕炽这段时间在接受心理治疗,他见到小雪芽的反应越来越小,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不适了,抱着小雪芽从婴儿房回房间,小雪芽“咯咯”的笑声吸引了江挽的注意。

    江挽先逗了逗小雪芽,逗得他又“咯咯”笑了一会,他才抬头看向燕炽。

    小雪芽还被燕炽抱在怀里,燕炽的眼神却一直落在他身上,此时目光相撞,他眼中浓烈的爱意都仿佛要溢出来将江挽溺毙。

    似乎怕惊扰了他和小雪芽之间的温情,燕炽轻声说:“生日快乐,哥哥。”

    江挽唇角的笑意未散,主动凑上前吻了吻他的嘴唇:“谢谢。”

    小雪芽被放在了两人中间。

    他出生后只有在医院的那段时间睡在江挽身边,到了家之后就一直睡在婴儿房,这是他第一次睡在妈妈身边。

    但他不是第一次来妈妈的房间,所以只是抓着燕炽的手指好奇看着他们。

    燕炽任小雪芽抓着他的手,低声问:“哥哥是不是已经和他商量好了明天和他一起庆祝生日。”

    江挽趴在枕头上,指尖也被小雪芽抓着,用另一只空闲的手蹭了蹭他肉嘟嘟的小脸,闻言看向燕炽:“你猜到了?”

    “他这两天太安静了,手机里也没有他给你过生日的安排和记录,这很反常。”燕炽“嗯”了声顿了顿,“他现在没动静,应该睡下了。”

    一直在暗地里窥伺打算伺机而动的副人格:“……”这诡计多端的死绿茶开始套他老婆的话了。

    贱人!!!

    江挽轻轻笑了笑:“瞒不过你。”

    “哥哥是更喜欢他吗?”燕炽冷不丁问,眼神有些失落,敛下眸,声音近似呢喃,“——这是我们在一起后你第一次生日,我也安排好了惊喜、订好了餐厅想给你庆祝。”

    他抬起眼睛,善解人意地说:“明明可以妥善安排,我也可以只占哥哥中午的时间,晚上哥哥就可以和他独处了。这样也不行吗?”

    副人格:“………………”这死绿茶又在蛊惑他老婆。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出声。

    “我答应他了。”江挽弯着眼角,有些遗憾地拒绝他说,“只能明天再陪你。”

    燕炽看上去强忍失落,声音低哑:“好。”

    “那哥哥喜欢我吗?”燕炽忽然又说。

    这个问题让江挽倏地一静,唇角的笑弧也跟着一顿,他垂下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凝了会小雪芽,气氛微微有些凝滞。

    然而不谙世事的小雪芽在妈妈的注视中打了个小哈欠,抓着燕炽和江挽的手指,小手和小脚也跟着扑腾了两下。

    “或许吧。”江挽最后说。

    他承认:“我现在对你是有些好感。”

    “如果你是想要我立马就回馈你很浓烈的感情,那我暂时还没办法做到。”他抬起头看向燕炽,“如果,你等不了,那么我们——”

    “——我等得了。”燕炽打断他,没让他说出后面的话,“我会努力让你喜欢我,爱上我。”

    江挽笑了笑:“好。”

    江挽第二天还有安排,因此他没有熬太晚。他睡着了,小雪芽也乖乖挨着他睡觉,小脸儿睡得粉扑扑,和妈妈漂亮的脸贴在一起。

    燕炽撑着头看着他们相似的面孔,眼神柔和似水。

    小婴儿觉短,没两个小时就醒了。

    江挽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小雪芽吭叽吭叽的哭声睁了下眼,睡意朦胧间看见燕炽抱着小雪芽给他喂奶,来回走动哄他不再哭泣。

    燕炽发现他睁了眼,安抚他说:“小雪芽饿了,一会儿就好,哥哥先睡吧,我来哄他。”

    大概是心里知道他的确能照顾好小雪芽,江挽很快又沉沉睡过去,连燕炽什么时候哄好了小雪芽放在他身边、小雪芽一晚上闹过几次也不知道。

    小雪芽安静睡在江挽身边,燕炽最后看了眼江挽,关掉了电影票的购票页面,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哥哥,好偏心。”

    副人格差点笑死。

    第二天一大早,江挽睁开眼,就看见燕炽躺在他对面亮着眼睛看着他。在他睁眼的刹那,燕炽背后的尾巴也疯狂摇起来:“老婆早。”

    “老婆生日快乐。”

    “燕炽。”江挽轻声说,嗓音中带着晨间特有的沙哑。

    “是我。”燕炽凑过来吻了下他的嘴角,“我今天都安排好了,老婆。”

    江挽“嗯”了声,见原本应该躺着小雪芽的位置空荡荡,问:“小雪芽呢?”

    “刚才被保姆抱走喂奶了。”燕炽说,“老婆现在要起床吗?”

    江挽于是点了下头,被燕炽拉着下了床,一通收拾,进了衣帽间。江挽穿得不太随意,但也没穿得太正式,临出门前去婴儿房看了眼小雪芽。

    管家和保姆阿姨们看出了他们今天要出门约会,笑眯眯把他们送出了别墅。

    燕炽亲自开车带江挽去目的地。

    “你打算带我去哪儿约会?”江挽坐在副驾驶单手支颐,余光瞥着飞快后掠的街景。车内开着暖气,他只穿了一件柔软的暖色系高领毛衣。

    燕炽瞥着路口街况,煞有介事地说:“看电影。”

    江挽偏头看他一眼,但最后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燕炽心情很好,始终翘着唇角。

    昨天晚上主人格反复确认、最后遗憾放弃的电影是最近才刚上的爱情片,他今天一大早就在网上订好了票。

    想跟他老婆看爱情片,也要看他老婆答不答应。

    燕炽把车停在车库,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江挽做好了伪装,穿上羽绒服才下车。

    车库有些冷,江挽戴上了羽绒服的帽子,几乎盖住了整张脸,视线也被挡住了,被燕炽拉着手带着走。

    他们来的时间刚好,电影刚要开场。

    江挽趁他取票的时候看了眼这部爱情片的宣传海报,主演估计是新人或者十八线,他没什么印象,但他看到了一句从微博上截下来的宣传语:“看完了很感动,哭得稀里哗啦,男朋友没哭,最后也哭了,被我打的。”

    江挽:“……”

    他的目光落在导演和原著作者的名字,以及最下面的一行小字,定了定。

    身边来了一对小情侣,江挽下意识拢了拢帽子,情侣中的女孩看了他一眼,估计没认出来,又转了回去。

    燕炽抱着一桶爆米花回来,与这对小情侣擦肩而过,兴高采烈叫江挽:“老婆,走吧。”

    他太过兴奋,声音不低,以至于刚才那女孩儿又转回来看了眼,笑着和男友耳语了两句。

    江挽无声叹息,幸好帽子完完全全挡住了他的脸。他伸出了一只手,让燕炽牵着他,他们没注意到女孩儿偷偷拍了张他们的背影。

    这部爱情片的上座率不低,燕炽带着江挽找到了座位。他们刚坐下没多久,刚才那对小情侣在他们前面坐下。

    影院的灯很快黑了下去。

    燕炽和江挽的座位偏后,但后面没什么人。

    江挽取下墨镜,调整了羽绒服的帽子,依旧戴着口罩。

    “老婆。”燕炽靠近江挽,轻声说,“我是第一次来电影院看电影。”他活了二十九年,有二十年没有自由。

    电影跃动的光浮在江挽脸上,他偏头看向燕炽,想了想说:“我也没有这样来看过,这也是我第一次。”

    江挽的手就放在扶手,燕炽轻轻覆住了他的手背逐渐收紧,将它裹在手心。

    这部爱情片的剧情、演员的演技都可圈可点,当电影播到两位男主因为家庭压力被迫分手时影院里响起了零落的抽泣声,江挽偏了下头,见燕炽微微蹙着眉盯着荧幕,似乎有些疑惑这个剧情的发展,但看起来又似乎有些理解。

    毕竟爱情片中间都是有波折的,电影难免会有催泪的地方,这个发展很合理。

    江挽忍着笑,想起他刚才在宣传海报上看到的那行小字——2025催泪之最,温馨提示各位观众备好纸巾。

    燕炽看得不太专心,江挽刚偏过头他就察觉到了,转过头,小声:“老婆,怎么了?”

    江挽弯着眼睛摇头,没说话。

    燕炽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电影接近两个小时散场,头顶的灯亮起,江挽拉起了帽檐,等人都离开之后才和燕炽站起身。

    燕炽从电影的结局之后就没说话了——这部爱情片的结局一生一死,生死相隔,黄泉路上不复相见。燕炽振聋发聩的沉默中带着些崩溃。

    主人格不可能会挑这么一部电影在他老婆生日的时候看;

    而且他网上看到的推荐也是“爱情至死不渝。还在担心男/女朋友不爱你了吗?他/她还没有对你表白吗?强烈推荐新上的爱情片,爱情的催化剂,看过的小情侣都说好”。

    所以他才会放心订票。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江挽见他偷偷翻来覆去检查电影的名字,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燕炽崩溃又疑惑看过去:“老婆?”

    “这部电影有原著小说,作者是若竹梨香,”江挽染着笑的声音闷在口罩后,说,“她笔下的主角都不会有好下场,她的缺德粉丝喜欢把路人骗进去,大部分路人现在看见是她的粉丝都会反着她们的意思理解。你在网上看到她们的推荐了?”

    燕炽:“…………”

    他现在十分确定他被主人格这个死绿茶、贱人给耍了,故意当着他的面挑这么一部电影出来,还假装遗憾放弃订票。

    “我不是故意要带你来看这种电影的。”燕炽压抑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江挽听上去心情很好,并没有被这一部悲剧的电影影响,他见燕炽一副被他说中的崩溃模样,忍笑转移话题:“等会儿我们去哪儿?”

    燕炽出师不利,有些挫败,但他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带江挽去吃了个午饭,然后开车带江挽去了郊区的一家温泉酒店。

    温泉酒店已经被燕炽包了场,今天来泡温泉的只有他们两人。

    即使有保姆照顾小雪芽,但过去两个月江挽也依旧没什么自由,待在小雪芽身边,刚好江挽身体恢复,燕炽才决定带他来泡温泉。

    服务员把他们要的东西都送过来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燕炽打开精油倒在手心,焐热之后才按上了江挽的背。

    温泉水雾温热氤氲,燕炽的手更加滚烫。

    江挽洗过了澡,趴在温泉边,向他展露雪白流畅的背部,在他沾满精油的手触上去的瞬间,那对薄薄的肩胛如蝶翼般轻颤了瞬。

    “放松,老婆。”燕炽在他身后说,“我帮你按按。”

    江挽喉咙间挤出了个“嗯”,头侧着压在交叠的双臂上,雪白的皮肤被温泉的水汽蒸得红润艳丽,他侧着脸看着燕炽,蜿蜒的眼尾无意识地勾着人。

    他没说话,只是感觉干渴地舔了下饱满的唇,红唇上泛起了一点水色。片刻,他伸手拿起了矮桌上的冰镇葡萄汁,里面还有没化完的冰块。

    葡萄汁的杯壁攀爬了一片冷雾,江挽的手指被冷雾濡湿,指尖更加粉红。他仰起头,布满绯红的脖颈上下滑动,“咕咚咕咚”的吞咽声似乎尤其响。

    燕炽眼神仿佛黏在他的脖颈,按摩的力道减弱。

    “老婆。”他喉咙干哑,渐渐俯下头亲吻江挽的唇角,尝到了一点葡萄汁的甜味,“……我也渴。”

    明明为了防止猝不及防被切换人格,燕炽特意点的不含酒精的饮品,但他舔走江挽唇角的葡萄汁后,却又感觉微醺。

    江挽嘴里衔了一块儿冰块,微微偏了下头,搂住燕炽的脖颈,启唇让他吻得更深,唇舌将冰块推到了他的口腔。

    第96章

    冰块儿还残留着江挽嘴里的甜味, 两条舌头被它冰得似乎更红。

    燕炽卷着它缠着江挽的舌,一来一回间,冰块越来越小, 直到完全化成了水, 被吃进了两人的肚子。

    温泉房间温度本就偏高,相接的鼻息让江挽热得快要喘不过气,他偏了下头,避开了燕炽的鼻息,面色滚烫的绯红。

    燕炽依旧干渴,滚了滚喉结, 伸臂取过一杯冰水,一口灌掉了一大半, 杯壁都沾满了他手心的精油, 他的掌心也沾上了冰冷的水雾。

    等他再帮江挽按摩时,刚碰到雪白的皮·肉, 江挽就被猝不及防的冰凉指尖冻了个哆嗦。

    “冷。”江挽低低地说。

    “抱歉。”燕炽连忙重新焐热手, 帮江挽按摩。

    他力道重,江挽不自觉呻·吟了两声。

    “这个力道舒服吗,老婆?”燕炽问。

    精油开始挥发, 后背燕炽按摩过、涂满精油的地方发热, 江挽在湿润的空气中嗅到了馥郁的香气, 脑袋被熏得昏昏涨涨,状态更像微醺:“舒服。”

    燕炽的按摩从肩颈滑到了后背的美人沟,他的拇指指腹卡进沟壑,缓缓按摩。

    江挽被他按摩得有些昏昏欲睡, 合着眼,鼻腔里时不时哼几声, 直到燕炽的手停在一个很危险的分界线。

    燕炽没有继续按摩下去。

    江挽原本雪白漂亮的背已经被他按摩得一片通红,背部的肌肤覆着一层薄薄莹润的精油。但他已经趴在温泉池边睡着了,燕炽没有弄醒他,拿过一张浴巾盖在他身上,免得他着凉。

    燕炽悄无声息地下了水,趴在温泉边看着江挽熟睡的容颜,江挽面朝着温泉池,睡颜恬静。

    燕炽近距离看了许久江挽纤长浓卷的眼睫和光滑无暇的漂亮面容,喉咙悄无声息地吞咽了口唾沫,不知不觉间越凑越近,最后在他的睫羽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我好爱他。

    燕炽心里难掩激动地想,好想让他也爱我。

    我好渴望他的爱。

    在眼睫被吻上的刹那,浅眠中的江挽惊醒般颤了颤眼睫,缓缓睁开了眼。

    眼皮上的温热飞快退开,江挽眼睛飞快聚焦,看见了从他面前撤离的燕炽。

    “老婆。”燕炽笑着说,“下来泡温泉吗?”

    江挽懒洋洋“嗯”了声:“我睡了多久?”

    燕炽随意看了眼温泉池边的手机:“半个小时。”

    江挽掀开身上的浴巾,还没起身,就被燕炽展臂一揽,“噗通”跌入了温泉中,被燕炽接了个满怀。

    温泉池边的水果和果汁都是冰镇的,在寒冷的冬天边泡温泉边吃这些冰镇的食品别有风味。

    江挽和燕炽接了个吻,推开了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安静泡温泉。

    按摩过后再泡温泉会更享受,江挽面色一直是酡红的,嘴唇也因为刚才的接吻变得红润。

    两人泡得毛孔舒张,昏昏欲睡,最后回了酒店的房间,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酒店掐着点把燕炽放在他们这儿的高定西装送来他们的房间。

    江挽询问地看向燕炽。

    “晚上的餐厅要求正式穿着。”燕炽让侍者出去,取下稍小的一件衬衣和西装裤递给江挽,低声解释。

    ——晚上还有约会。

    江挽于是接过了两件衣服,脱下酒店提供的真丝睡衣换上衬衣和西装裤,随后转身看向纹丝不动看着他的燕炽,微微挑起了眉尾。

    燕炽这才反应过来,飞快换好了衣服,随后拿起一条领带,渴望央求的眼神看向江挽:“老婆。”

    江挽目光在燕炽手上的领带停了停,又落回了他的脸上。

    他从来没帮人打过领带,包括在剧里,并且出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他没有出演过有人·妻属性的角色。

    在这方面,他向来是被伺候的那一个。

    燕炽的语气中带了点恳求和期冀:“老婆今天可以帮我打领带吗?”

    燕炽的两个人格风格迥异,他的主人格即使是在给他当保镖、穿黑西装的那段时间偶尔也能看出绅士风度,副人格却像个穿着西装的暴·徒。

    江挽走到燕炽面前,接过了他手中的领带。

    燕炽微微低下头看着他,像只热情的大狗:“老婆。”

    江挽应了声,垂着眼皮看着燕炽的领口。他只会打最经典的四手结,反着方向打领带的动作有些生疏,细白手指被暗色的领带衬得更加雪白。

    “我以前从来都不敢想老婆会给我打领带。”燕炽在他耳边轻声说,“现在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他虽然没法立即回馈燕炽那么浓烈的爱意,但恋爱是双方的事,他不会只让燕炽一个人主动。江挽把打好的领结轻轻推到燕炽喉结下刚好系紧,拍了拍他的胸口,掀起眸看着他,眼底笑意明显:“真的?”

    “真的。”燕炽说,难以控制地搂着他纤细的腰身。他今天黏黏糊糊,和江挽接了无数个吻,现在又想和他接吻。

    江挽双手抵在他胸口和他接了会吻,然后推开他,取下了衣架上剩下的那条领带。

    燕炽从他手里接过领带替他打领带。

    动作太熟练,以至于江挽看了他一眼。

    “我以前看过哥哥出席颁奖典礼穿着西装的视频,想过给哥哥打领带,所以偷偷练过。”不等他问,燕炽就主动解释,“哥哥放心,这些年我都很守男德。”

    最后那句话成功让江挽眼底的笑意更深,奖励似地说了句:“乖。”

    两人穿好了西装,江挽在西装外穿了件羽绒服保暖,和燕炽一道离开了温泉酒店。

    到燕炽订的餐厅时是晚上六点。

    燕炽订的餐厅是一家位于春明市中心最高建筑顶楼的法式餐厅,为了防止有人认出江挽打扰他们约会,燕炽同样包了场,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个人。

    所有侍者和厨师都围绕着他们两人运作。

    他们在落地窗边最好的位置,能轻易将城市夜景收入眼中,不远处就是赫斯顿,江挽的座位上还放了一大捧娇艳欲滴的香槟玫瑰,上面放着一张浅金色的贺卡。

    香槟玫瑰的清香在江挽刚走近这个范围就钻进了他的鼻腔,香味浓郁。

    浅金色贺卡上是手写的祝福:“生日快乐,祝你天天开心。”

    很普通的一句话,没有落款,但江挽知道是燕炽写的,他的爱意不在这张贺卡里,而在这捧香槟玫瑰——“我只钟情你”,“爱上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江挽把贺卡放回了花束中,将花放在了一旁,接过侍者递过来的菜单点好了菜品,侍者便将场地都留给了他们。

    在他们离开之后,江挽的手机突然亮起来,他扫了眼,是一条最新的娱乐新闻推送,没什么营养。

    江挽正要收回目光,下一条新推送跟着弹出来:【独家新闻!男顶流疑似产子后首现身,与男友爱意满满手牵手约会,难舍难分像连体婴。】

    第97章

    餐厅里流淌着悠扬舒缓的轻音乐, 娱乐新闻推送显示的app是微博黄色的图标。

    男顶流,产子,男友, 约会, 每个字都似乎在指向江挽。

    ——有可能是刚才被拍到了。

    “老婆。”燕炽见他一直看着手机,疑惑问,“怎么了?”

    江挽把截图发给红姐,将手机倒扣过来,不欲理会这条推送:“没什么。”

    这条推送的指示性很强,对方似乎没打算要以此勒索他们。

    但不管是勒索还是直接爆料搞事, 工作室处理起来都有经验,现在是他和燕炽的约会, 他不打算扫兴。

    侍者传了前菜, 随后依照燕炽提前的吩咐站得有些远候着,餐厅除了轻音乐就只有江挽和燕炽轻轻的说话声。侍者在撤下几次空盘之后, 终于传了主菜。

    燕炽不能碰酒, 太浓烈的酒味也可能会导致他切换成主人格,因此他们都只点了杯简单的水。

    手机调了震动,嗡嗡的震动声在餐厅里有些明显, 江挽轻轻喝了口水, 瞥了它一眼。

    燕炽阴晦地看了眼他的手机, 低声问:“有人找你吗,老婆?”

    “可能是红姐。”江挽说,手机的震动连成一片,他翻过手机, 却看见红姐打过来的电话。

    他现在在休息,红姐没紧急的事不会给他打电话。

    江挽在燕炽的注视中接了电话, 红姐的声音略显急切:“你们是不是在赫斯顿旁边的那家法式餐厅?”

    她说出了他们餐厅的名字,语速飞快:“那条娱乐新闻说的就是你和燕少爷,我们找他谈过,但对方不接受我们开的条件,我们谈崩了。

    “你们的行踪和车牌号都被他直接爆出来了,现在估计已经有私生找过来了,你们最好换车,马上离开这里!”

    江挽神色微变。

    他表情一有变化,燕炽就立即问:“怎么了?”

    “我们得走了。”江挽飞快和红姐说了句话就挂了电话,他告诉燕炽,“我的行踪被爆了,私生要找过来了。”

    燕炽微微蹙眉,立即将他的外套披在江挽肩上,带着他起身,江挽临走前却忽然抱起了那捧香槟玫瑰。

    前面可能会有人堵拦,地下车库也不能再去,侍者领着两人走了员工电梯,直达一楼。

    江挽外套显眼,不能再穿。燕炽牵着江挽的手,另一条手臂上搭着他的外套,他打了个电话让人送辆车过来接应,对方应得很快。

    电梯一层层下降,冷风从缝隙灌进来,燕炽只穿了西装,握着江挽的掌心却依旧滚热。

    江挽出于某种防患于未然的习惯还带了一顶鸭舌帽,但他很快又取下了鸭舌帽和墨镜放进了外套口袋,只留了一个口罩。

    他们谁也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但如果那些粉丝已经找过来,一定会先注意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这个时候的低调反而是一种高调。

    电梯停在一楼,燕炽挡在江挽面前先走出电梯。

    这个电梯只供法式餐厅的员工使用,其他人无法使用它,因此这个电梯附近只有零落的几个人。

    有人蹲在不远处,视线到处打量,明显是在找人。

    燕炽长得高,还是吸引了几道目光,他从牵着江挽变成了环抱他肩膀的姿势,替江挽吸引了大部分视线。

    他刚要正大光明地带江挽离开了这些人的视线,有人忽然说:“我操,这帅哥怎么长得这么像那老登?”

    “燕少爷?”

    “可燕旭也妹长这样啊。”

    燕炽之前在网络上高调抽奖,但没有人见过他的模样,因此他们认不出来他是谁。

    不远处,一辆银色的车缓缓驶出赫斯顿,在几人的背后停下。副驾驶位上下来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对着他们打开了车门。

    燕炽微微收紧了握着江挽肩膀的手。

    江挽不动声色低下头,压着声音说:“走。”

    燕炽“嗯”了声,刚准备加快脚步带江挽去那辆车。

    对面的几人终于把目光放在被他抱在怀中的江挽以及他怀中的香槟玫瑰,他们一下把江挽认出来,大声叫道:“过来!江挽在这儿!”

    这一声让其他“路人”一下精准地看过来:“江挽!”

    “你在和谁约会?”

    骚动传播得很快,再加上这群人大概都是互相商量过的私生,因此街角很快跑过来不少人,顺便还带动了毫不知情的路人。

    燕炽和江挽在骚乱出现的刹那就迅速动了起来。

    有眼尖的人发觉他们朝着那辆敞开的车,急忙吼道:“车!车!!他们要上车走了!”

    在他的提醒下,其他人也终于看到了那辆不知何时停在路边的车,有人索性直接拦在了车前,直接挡住了车离开的路径。

    司机见状连忙打了个手势。

    燕炽当机立断牵着江挽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狂热的粉丝却举着手机穷追不舍。

    有人歇斯底里尖叫着质问:“挽挽,你为什么要谈恋爱?!你为什么要和他谈恋爱!”

    江挽被燕炽拉着跑得快,耳边刮过猎猎风声,他听见了自己的喘息声,那些狂热粉追逐不休,愤怒的、尖锐的质问从后面传来。

    幸好他们原本就有距离优势,很快甩了这些私生一大截。

    一辆黑色大切诺基在路口急停,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燕炽先扶着江挽上车,而后快速跟上去摔上车门,司机一脚踩下油门甩开慢一步追上来的狂热私生扬长而去。

    等彻底将他们甩在身后之后,副驾驶位的许东才回过身转向燕炽和江挽:“燕先生,江先生。现在去哪儿?”

    燕炽没搭理他,先抱着还在喘息的江挽关心:“老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东眼神微动,飞快看了眼外套明显有些不合身的江挽,在被燕炽发觉之前毕恭毕敬地挪开了眼神。

    燕炽帮江挽取下口罩让他能呼吸得更畅快,江挽握着他的手腕摇了下头,示意他没事。

    燕炽这才看向许东,嗓音中带着些寒意:“注意看看有没有跟车,先甩开。”

    许东颔首:“是。”

    江挽放下香槟玫瑰,那张浅金色的贺卡还夹在里面。车内暖气十足,他很快就感觉到了热,脱下了燕炽的外套。

    他记得许东——赫斯顿的总经理。

    赫斯顿的总经理亲自来接他们。

    江挽看向燕炽,燕炽还牵着他的手没放开。

    燕炽发现了他看他的目光,立即积极问:“怎么了,老婆?”

    江挽问:“你和许总……”

    “我是他老板。”燕炽立即坦白从宽,“和平公馆的老板也是我。”

    江挽看见许东抬起眼皮扫了眼后视镜,对方撞见他的目光,笑了笑:“江先生可以叫我小许。”

    江挽弯了下唇角,没接这个话茬。

    司机这个时候提醒他们后面跟着小尾巴,许东顺势转开视线:“尽快甩掉他们。”

    司机闷声应了句:“好。”

    江挽和神秘男子约会的事已经上了热搜,后面还跟了一个紫红色的爆。

    爆出这件事的那个人是属于江挽偏激那一类的狂热粉,原本他发现了江挽和燕炽太过亲密,只是警告江挽,措辞还算温和,只发了一张模糊的照片。

    工作室联系他谈条件,他却认为工作室是在羞辱他对江挽的爱,一怒之下把他们的所有照片、行踪和车牌号完全爆了出来,包括他们去的那家温泉酒店和法国餐厅的包场信息。

    他这一系列操作让工作室有些措手不及,但好在红姐亲自坐镇,在他爆出来的时候就在着手控评和降热搜。

    然而显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现在是周五的晚上,在线的人数非常多,这条热搜的热度暴涨到一个恐怖的地步。

    江挽和燕炽被拍到的照片也都被打满了水印:【你为什么要谈恋爱?挽挽,我好爱你,好爱你好爱你,你为什么永远都看不见我?】

    这句话碎碎念般铺满了所有照片,字里行间是扭曲恐怖的爱意。

    有理智的路人认出他发出来的照片中有不少都是停车场这种严禁粉丝和站姐跟拍的场地:【我天啊这不就是私生粉吗?地下车库是艺人的私人空间吧,我担要是遇到这么一个私生粉,我真的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去撕了他。】

    【这个水印看得我头皮发麻……】

    但这边热搜还没被撤下来,江挽那边的事又上了热搜。

    江挽被追着跑的视频挂在热门,江挽粉丝看完后直接炸毛:【我草泥马你们放过他吧,他身体才刚好,你们真的爱他吗?】

    【不!准!追!他!】

    【我说了一百遍了!他今天生日!!!!!!和谁吃饭!都是他的!自由!干嘛要这么窥探他的私生活啊?!】

    【挽挽都挡成那样了怎么还认得出来?而且这样他看不到路啊!被牵一下手引路怎么到你们嘴里就变成约会了?】

    也有路人看热搜不嫌事大:【你们看一下江挽抱的花是什么,嘿嘿。】

    【那个牵着江挽的帅哥和燕铭那老登长得好像……不会是燕炽吧?】

    【看电影,泡温泉,还一起去法式餐厅吃饭,送的花还是香槟玫瑰,啧啧啧。】

    【吗的这帅哥腿这么长,跑这么快,一张清晰的图都没有,截下来的全是残影,看不清楚一点。生怕被认出来是吧?】

    【我有病我先说,其实我觉得挺浪漫的,鲜花+恋人+追逐战,后面全是觊觎江挽的变态,有种末日恋爱大逃亡的感觉(?】

    微博几乎已经笃定和江挽待在一起的男人是燕炽。

    燕炽微微沉着脸打电话,江挽也接到了红姐的电话。

    “如果还不打算公开的话,我现在就让他们发声明。”红姐冷静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她已经知道江挽他们甩开了那些狂热粉。

    江挽看了眼临走之前他下意识抱起来的香槟玫瑰,略微头疼地按了按额角:“让我再想想。”

    半个月前他的答案还是不公开,谁也没料到今天会发生这种事。现在即使他不公开,不管后续如何,他和燕炽的绯闻都会满天飞。

    红姐和江挽聊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碧云馆不可能会有陌生人进来,至于他为什么会跟上我们,我会安排他们去查,然后给老婆一个交代。”燕炽也挂了电话,他握紧了江挽的手安抚,阴沉的脸色微微缓和。

    江挽偏头看过来,燕炽就顿了下,低声解释:“喜欢你的人很多,我和他虽然都很想得到名分,但我绝不会做出这种自导自演的事,老婆,你要相信我。”

    “热搜的事,我也已经安排人去压了。”

    “你不想公开,我们就不公开。”燕炽认真说,“谁也逼不了你,我保证。”

    江挽“嗯”了声,旋即抿了下唇,偏头看向燕炽,略有些抱歉地开口:“我们的约会——”是他的原因,导致他们的约会被毁了。

    “——下次再补上,可以吗?”然而不等他说完,燕炽就迫不及待开口,然后小心翼翼征求他的意见,“今天的约会不算完整,老婆可以下次给我补上吗?”

    江挽弯起了唇,回握住他的手,答应说:“好。”

    第98章

    燕炽提出解决的方法简单粗暴——所有平台直接降热度、炸词条, 限流,坚持声明他们只是朋友。

    但他的人在开始动手前和江挽的工作室对接,被红姐毫不留情面地否了这个方案。

    红姐比谁都有经验, 再加上她是江挽的经纪人, 无论江挽有没有谈恋爱、在和谁恋爱,她都会永远只站在江挽的角度替他考虑,帮他争取最大的利益。

    以前她就经常这么做,现在她当然也会这样。

    只不过以前是燕铭,而现在是燕炽而已。

    她看得更加长远,在视频通话里冷静分析:“这么做只会此地无银三百两, 舆论是没办法完全控制的,暴·力·镇·压只能控制得了一时, 之后会有无数路人逆反。除非你们以后永远不公开, 否则你们公开的时候这些人都会变成你们的黑粉。”

    燕炽并非圈内人,到时候影响最大的就是江挽。

    江挽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燕炽说的压热搜是什么意思。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 夜空晴朗, 没有下雪的迹象,他们的车正驶向碧云馆。车内的两个人都很平静,已经完全看不出半个小时前他们才刚逃出私生粉的围堵。

    工作室现在还没给回应, 粉丝已经起承转工作室, 不少粉丝都跑到工作室的微博评论区和私信里给工作室施压了。

    红姐虽然对此习以为常, 但也知道他们现在必须得出一个声明澄清江挽和燕炽的关系安抚粉丝:“我们可以澄清你们只是朋友,但我更偏向——燕少爷正在追求你。”

    这个说法能解释江挽和燕炽今天被拍到的所有照片。

    红姐打了个顿,继续分析:“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说你们只是朋友, 粉丝和路人可能不会买账,燕少爷在追求你的说法效果可能会更好一点, 以后你们想公开也顺理成章,不会有路人嘲。”

    “只不过我们需要燕少爷配合。”

    这种做法,可能只对江挽有利。

    江挽生了小雪芽,网上会以此为嘲点对准燕炽。

    红姐不想强迫燕炽,以免他以后会对江挽不满,只是剖析了利弊摆在他们面前给他们选择:“燕少爷,挽挽,你们的意见是什么?”

    不公开,但可以在另一种形式上和江挽的名字关联在一起,江挽也有随时可以进退的余地。

    燕炽眼神微动,掌心依旧覆在江挽的手背上,听到红姐的询问首先看了眼江挽,强压着嘴角,轻咳了声:“我没有意见。”

    他几乎全然没有考虑过网友可能会对准他的嘲点,又补充说:“只要老婆同意,我会配合。”

    ——他说过,只要江挽不想公开,就没有人可以逼他,只要江挽不愿意在公众面前和他搭上关系,那么也同样没有人可以逼他。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江挽是否自愿。

    红姐明显停顿了下:“挽挽?”

    “可以。”江挽看了眼燕炽,红姐说的这个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没有意见,发声明吧。”

    “好。”红姐行事风格不拖泥带水,商量好了之后就直接挂了视频。

    过了会,她发了责声明过来:【你和燕少爷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直接发了。到时候让燕少爷到微博配合我们转一下微博。】

    声明的措辞简洁,三言两语解释了他们之间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并在末尾着重警告了私生和狗仔,向他们和粉丝们承诺会尽快将法院的传单送到他们手里。

    江挽把手机递给燕炽,燕炽接过来装模作样溜了眼,实际上根本没仔细看,说:“发吧。”

    五分钟后,江挽的工作室发出了这则声明,又过了两分钟,燕炽登上微博,转发了这则声明:【没有约会,是我在追求他。】

    这则声明和燕炽的微博一被发出去就立即被粉丝和路人疯狂转发。

    两人的cpf在爆料出来的时候已经狂欢过一次,现在本人出来,cpf又开始了新一波的狂欢,原本死气沉沉的超话恢复活跃,超话排名开始上涨。

    江挽的后援会也迅速更新了控评语录,粉丝们有条不紊反黑。

    工作室之前就有直接发法院传票告黑粉和私生的记录,所以这个声明一出来,粉丝们激昂的情绪终于被安抚下去,变成了扬眉吐气按着打私生。

    九点半,在声明发出的十五分钟后,江挽和燕炽乘坐的车停在碧云馆的别墅前。

    廖管家听到汽车的引擎声出来迎接他们,他是拿到过证书的高级管家,此时穿着燕尾服,双手戴着白手套,打开车门,彬彬有礼弯着腰:“先生,燕先生,欢迎回家。”

    燕炽先下了车,弯腰伸手扶江挽,廖管家有眼力见地没凑上去。

    江挽抱着香槟玫瑰出来,燕炽才看向廖管家,问:“晚餐备好了吗?”

    法国大餐虽然浪漫,然而他们主菜才刚上就离开了,两人都没填饱肚子,现在已经饥肠辘辘。

    幸好燕炽在通知他的人处理热搜的同时还没忘通知碧云馆准备晚餐。

    廖管家跟在他们身后答道:“厨房已经备好,两位先生可以直接用餐。”

    燕炽牵着江挽穿过中庭,走向别墅大门。

    别墅内,冯阿姨正在用拨浪鼓逗小雪芽,其他两个阿姨在厨房忙碌。

    粥粥戴着止咬器蔫巴巴卧在角落望着小雪芽的方向。

    它前两天被燕炽趁主人格沉睡的时候带去做了绝育,这两天都有些没精打采。江挽也在这两天让小雪芽开始短暂和它接触,因此小雪芽在楼下的时候止咬器就取代了它的伊丽莎白圈。

    江挽和燕炽还没走进别墅,粥粥就动了动耳朵,耸着鼻尖,抬起头精准地看向门口,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嘤嘤撒娇。

    然而,它在看见和江挽一起走进门的燕炽的刹那就龇起了牙,喉咙间滚出了一阵威胁恐吓的低吼。

    ——明显还记仇这个和他主人长相、气息都一模一样,但却带他去做绝育的罪魁祸首。

    燕炽见状嗤笑了声,幸灾乐祸:“狗太监。”

    粥粥的低吼更大声。

    江挽从燕炽的掌心抽出手,放下香槟玫瑰,揉了揉粥粥的脑袋,轻言细语:“安静点。”

    粥粥一秒变乖,呜呜咽咽往他怀里钻,蹭着他,江挽的高定西装都被蹭上了狗毛。

    燕炽握了下空荡荡的手,瞪着它。

    粥粥嘤嘤着一股脑往江挽怀里拱,它已经不是个小宝宝了,江挽不得不扶着茶几半跪在地毯上。

    冯阿姨在一旁给他汇报小雪芽今天的情况:“小雪芽今天很乖。”

    小雪芽白天的时候不愿意喝奶粉,所以江挽提前给他冻了几份母乳,今天果然没闹。

    江挽摸了狗就没去摸小雪芽,用拨浪鼓逗了他一会,很快起了身把香槟玫瑰交给冯阿姨:“待会找两个花瓶,把它们插起来送去我房间。”

    冯阿姨应了声好。

    管家和保姆不关注网上的事,也没多嘴雇主为什么出去约会还会回来吃饭,有条不紊安排好两位雇主的晚餐之后就将餐厅留给了两人。

    但江挽没吃多少就放了筷子上楼。

    小雪芽被哄着又睡着了,江挽就没去婴儿房,直接进了房间的浴室,出来的时候燕炽已经上来了。

    “老婆。”燕炽叫了他一声。

    江挽擦着头发从他身边经过:“去洗澡。”

    燕炽乖乖进了浴室。

    浴室里还残留着江挽沐浴过后蒸腾的热气,他的鼻腔很快盈满了湿润幽香的空气。

    淋浴的水声响起,江挽边擦头发边刷着微博等燕炽出来。

    在燕炽的人和工作室的配合下,微博上的舆论基本控制住了,那个狗仔后来发过两次疯,都被直接按死。

    【笑死,还说为什么江挽不看他呢,看看燕少爷,再看看你,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选谁好吗。】

    【挽挽是单身,燕少爷正大光明的追求,这个私生的行为就像那种得不到也要毁掉的变态,别发疯了,越发疯越像阴沟里的爬虫,恶心。】

    【我担挽挽之后就见过无数个这样心理扭曲的变态了,等着被告得苦茶子都不剩吧!!】

    其他平台这些声音也渐渐冒了出来。

    【江挽生日,燕少爷在追他,今天请他吃个饭合情合理,结果谁知道冒出来一个毫无底线的狗仔,简直是无妄之灾。】

    【一起躲私生围堵的时候燕炽一直护着江挽呢,手都没放下过,上车也是让江挽先上……我是磕药鸡,我嗑一口,嘿嘿。】

    微信有不少好友来打探这件事的真假,江挽谁也没回,放了手机吹头发。

    半个小时后,浴室的水声终于停下来,又过了几分钟,燕炽才带着一身水汽出来。

    江挽等他吹完头发才朝门口走去,见燕炽没跟上来,于是回头:“跟我来。”

    燕炽疑惑:“老婆?”

    江挽却没解答他的疑惑,带他去了二楼最避阳的房间,打开门,里面赫然摆放着他那些已经逝世的亲人的遗照。他取了几炷香径直走到江静竹女士的遗像前,点燃了香,转向燕炽。

    遗像上的年轻女性有一张和江挽十分相似的脸,燕炽看了眼江女士的遗像,又看着江挽,带着些隐秘的期待和欣喜若狂开口:“老婆,你带我来……”

    “我妈生下我的时候就去世了。”江挽打断他说,“我晚上出生,她当天晚上就走了。”

    燕炽眼中的欣喜压了下去,听江挽继续说:

    “小时候,我有一年不愿意过生日,奶奶就说,我妈是一个很心软的人,如果让她知道我因为是她的忌日就不过生日了,她会很伤心。”

    “我可能暂时没办法公开我们的关系。”江挽说着看向他,“但我可以带你来见见她。”

    没有人以这种关系见过他的母亲。

    江挽分了一半香递到燕炽面前,眼神有些温柔:“她很心软,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包容我们。”

    燕炽愣愣接过他递过来的香,脑中那根筋这个时候不知为何突然就搭对了,竟然在电光火石之间听出了他言语之下藏起来的忧虑。

    ——江挽对他们这段关系的未来没有信心。

    第99章

    即使江挽答应和他在一起, 和他约会,同他做完所有亲密的事,他也还是没有信心他们会走得长远。

    那么多人爱他, 却也同时伤害他, 他吃了苦,长了教训,所以他不会安于现状,放弃警戒沉湎他给的爱,也这样他才可以和他在一起的同时保护他自己不受到伤害,这样他才可以随时体面地抽身离去。

    这是他留给自己的退路。

    任何语言在这个时候都变得无比苍白, 燕炽喉结快速滚动两下,能做的却只有攥紧了手中的三炷立香, 指腹被压上了三道红痕。

    江挽看见了他眼中的心疼和隐忍的浅淡泪光, 没说话,只是很轻地弯了下唇, 转回去, 双手执起立香。

    他们来祭拜江静竹女士的遗像,穿得不是特别庄重,但也不是很随意。江挽带着燕炽对着江静竹女士的遗像拜了三次, 然后将立香插在了香炉。

    黑白遗照上年轻的江静竹女士的笑容依旧, 温柔地隔着时空注视着他们。

    在这样的注视下, 燕炽心情却愈发沉重,他没说出什么扫兴的话,但比刚才肉眼可见地蔫了不少。

    “江阿姨。”他依旧撑起了笑,将立香插进面前的香炉, 对着江静竹女士的遗像自我介绍,态度恭谨, “我是挽挽的男朋友,燕炽。他以前见过您,我和您是第一次见面。”

    “我爱挽挽。”燕炽郑重地说,“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好好爱他。”

    江挽这个时候侧目看向他,他的侧脸却严肃又认真,察觉到他的目光,偏头看了眼他,安抚地扬起唇角,却没说话。

    他知道江挽肯定有话要和他母亲说,于是在给江静竹女士上完香后就离开了这个房间,留江挽一个人在这里。

    谢重山的遗照放在江静竹女士的遗照旁,等燕炽出去后,江挽给他也上了炷香。

    江静竹女士生下他的时候才二十岁,他不知道她和谢重山之间的感情纠葛,也无法知晓在谢重山失踪后,她是以什么心情决定生下他。

    知道这些往事的人都相继离世了,江挽也不打算再去探究。

    “挽挽今年三十一岁了,妈妈。”他在江静竹女士面前习惯性带上了有撒娇性质的自称,他重新给她介绍燕炽,“刚才给您上香的那个人是我现在的男朋友。”

    他说着停顿下来,注视着安静燃烧的立香之上冉冉升起的烟,过了会终于看着江静竹女士的遗像轻轻叹了口气,旋即微微笑着说:“也许以后会有机会,我可以带他来您的墓前看您。”

    “还有——”他又说,这次有些轻快,弯起的唇角一直没落下去,“今天的约会,其实我很高兴。”

    ……

    燕炽站在门口没离开,别墅的隔音做得很好,他听不见江挽在里面说了什么。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门才从里面被打开。

    燕炽在听见门被打开的瞬间就收敛起眸中的情绪,调整好情绪看着江挽:“老婆,你好了?”

    江挽“嗯”了声,眼中还带着浅浅的笑意,目光扫过燕炽微红的眼圈,带头朝房间的方向走。

    燕炽跟在他身后回了房间,在他关上了房门后,江挽停下来,折回身站在他面前,指尖还带着淡淡的檀香,抚过他微微泛着红晕的眼圈,问:“不开心?”

    “没有。”燕炽握住了他的手腕老实承认,“只是有点心疼老婆,还有点后悔。”

    江挽任他握住手,眸光微动,知道他看出来了他的忧虑,却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语气中带了淡淡的笑意:“后悔什么?”

    “后悔当年没有逃出来带你私奔。”燕炽对他坦诚,“如果当年我带你私奔,也许你就不会遇到后面的事,被他们伤害。”也许他现在在心仪的艺术团里冉冉发光。

    然而事实是,当年的江挽不可能会抛下疼爱他的奶奶和恩师跟他走。

    江挽却不置可否,顺着他的话问:“我只会跳舞,不会赚钱。我答应和你私奔,你打算怎么养我、保护我?”

    只要他出去露面,觊觎他的人就不会少,燕炽无权无势,照样无法保护他。

    “老婆只需要专心跳舞,我会负责赚钱。”燕炽却抱着他的腰认真说,“我可以日夜不休打三份工养老婆。”

    “……合法的,低投入高风险高收益的工作有不少,而且以主人格的脑子,我们不会一直无权无势,我和他都会保护好你。”

    温景瑞给副人格的评价一直都是“一个具有反社会倾向的疯子”,但他实际上除了那次在赫斯顿有点失控以外,他从来没在江挽面前发过疯。

    有人不怕疯子,但会怕不要命的疯子,只有死人才不会觊觎他最心爱的挽挽。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合法,什么不合法,也不在乎手上干不干净。

    但江挽会在意。

    他在江挽面前是可控的。

    燕炽敛着心中的阴暗,没让它们流泻出来让他察觉。

    江挽没忍住弯了弯眼睫,手腕挣脱了他的手,拍了下他的胸肌,说他:“油腔滑调。”

    燕炽却搂着他的腰没放他离开。

    江挽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言语上的安抚,燕炽在江静竹女士的遗像前已经说过一遍承诺了,再说一次,就显得太贫瘠苍白。

    他自知单凭说话比不过主人格那个死绿茶,无法说出花来哄江挽开心,于是两人都默契地没提刚才在江静竹女士的遗照前的事。

    他们的约会被破坏了,还有最后一个环节。两人在门口抱了一会,燕炽终于低下脸,想要含住江挽那双甜蜜饱满的嘴唇。

    他的呼吸喷洒到江挽脸颊,每次堪堪要被吻上的时候江挽就躲开了他的吻。

    燕炽亲不上,扣着他的后腰,哀求似地笑了下,鼻尖缠绵地蹭着江挽的鼻梁:“老婆,今天要结束了……”

    江挽环着他的脖颈,与他耳鬓厮磨,额心相抵,唇角逸出轻笑,终于大发慈悲没有再吊着他,让他顺利含住了他的唇深吻。

    舌1尖的交11缠从轻勾描绘到水声靡靡,燕炽手臂难以克制地隔着薄薄的布料压在江挽的后腰,力大到几乎要将他揉进骨髓,臂间高于常人的体温也存在感极强地烙着江挽的后腰。

    江挽被缠绵逼得面红耳热,快要呼吸不过来,不着痕迹睁开眼,却与燕炽幽深赤·裸的目光交汇。

    燕炽眼底的那簇火幽暗不明,有暧1昧的情1愫在暗中涌动,几乎让人窒息。

    江挽面孔变得愈发绮丽漂亮,想要再闭上眼,燕炽却在摸了下他的耳垂之后突然一把抄起他的腿弯,抱着他往床边走,他又下意识扶着他的脖颈睁开了眼。

    他身体恢复后暂时没办法治好杏瘾,因此他床边的抽屉里放着Jissbon——燕炽才刚做完结扎,三个月内还需要用到它。

    燕炽单膝跪在江挽腰侧,单手拉开抽屉取出那盒还没拆封的Jissbon,另一手滑进了江挽的衣摆,掌心的薄茧擦过柔软白皙的肚皮,带起了一阵战栗。

    江挽衬衣的扣子被蹭了两粒,微微凌乱,露出这段时间长了点肉的雪腻。

    “他做了蛋糕。”燕炽在江挽耳边近似呢喃,布料的摩擦声都仿佛能压过他的喁喁私语,“怎么办老婆,来不及吃了。”

    “嗯……”江挽喉间滚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他的目光擦过燕炽的额,看着摇晃的天花板,热汗润湿了他的鬓角。

    燕炽的吻落在下颌,手指也抚着他的喉结,江挽耳尖更热,喉咙在燕炽的指腹下动了动:“那就,不吃了。”

    “都听老婆的。”燕炽得逞地勾了下唇。

    他和江挽耳鬓厮磨,两人的汗水都交融到了一起,一塌糊涂。

    接下来的记忆江挽有些混乱。

    ——燕炽一改白天里的话痨和做低伏小,异常的强势和沉默,江挽并不介意这种程度的强势,只是感觉很累。

    昏暗的光线和凌乱交杂的呼吸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江挽被网在其中,无法逃离。

    江挽被搞到最后终于受不了扇了燕炽一巴掌,力道却软绵绵的,跟只小猫爪子似的,燕炽脸上都没留下什么痕迹,燕炽还颇为遗憾地执起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扇。

    过了不知道多久,江挽眼角含着泪,终于被放过,瞬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燕炽撑在他身侧沉着眉宇凝着他,半晌,终于大胆伸出手将他拥入怀中。

    “老婆。”他亲了亲江挽汗涔涔的肩头,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深深嗅闻,在令人神魂颠倒的轻言细语,“我爱你。老婆,你要信我。”

    ……

    房间内还有弥久不散的一股咸腥和麝香。

    江挽被折腾得太累,天亮后一直在睡,燕炽却准时睁开了眼,感受到怀里明显不着寸缕的温软和匀静的呼吸时顿了顿,眸光微沉。

    这是江挽第一次睡在他怀里,还睡得这么熟。

    燕炽垂眸注视了会江挽沉睡中的侧脸,却感觉一股浓浓的疲倦感重新裹挟着他的身体,意图再次将他拖入睡梦中。

    燕炽把江挽抱得更紧,闻着他发丝间的幽香重新睡了过去。

    两位雇主难得睡懒觉,保姆没来吵他们,所幸冰箱里还有江挽昨天晚上让燕炽送下去的新鲜母乳,小雪芽也没闹着要妈妈。

    中午十一点,江挽和燕炽终于前后脚醒了。

    江挽醒了会神才后知后觉过来他正被燕炽抱在怀中,两人温热的体温正毫无隔阂融在一起。

    “哥哥。”燕炽在他身后开口,轻声说,“你醒了?”

    江挽嗓子有些干哑,“嗯”了声,燕炽就撑起身,将一杯温度适宜的水递到他唇边,于是江挽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火燎似的嗓子终于缓了过来。

    “累吗?”燕炽探手捡起床边的睡袍,却将两只松松垮垮的薄膜乳胶带到了地上,液体溅到了地板上。

    “惊喜吗,死绿茶?”副人格嘲讽的嗤笑骤然响起,“谁让你耍小心机,害我在老婆面前丢脸。”如果不是他,他也不会带江挽去看一部生死两隔的悲剧爱情片。

    燕炽不理会他,压着唇角,目光飞快掠了眼地板上散乱丢弃的薄膜乳胶,低喃:“一,二,三,四,五。竟然有五次吗……”

    江挽听到他的喁喁私语,转过头:“你在说什么,燕炽?”

    燕炽立刻停止了低语。

    他嫌恶地松开了抓着的睡袍,裸着下了床,从衣柜里取出了一件新的睡袍裹在身上,语调温和:“我只是在想,哥哥昨天和他做了什么。”

    他又从衣柜中取出了江挽的睡衣,重新走回床边:“哥哥昨天好像很高兴,不然也不会和他这么尽兴……”尽兴到连这些东西都没收拾。

    燕炽扫了眼地板上的东西,低落地笑了下:“我待会就来收拾。”

    故意留下这些东西炫耀和刺激他的副人格:“…………”感觉这死绿茶又在抹黑他。

    江挽面色还有些红润,接过睡衣穿上,一言不发地听着燕炽说话。

    “我还没和哥哥约过会,哥哥可以把你们昨天的约会告诉我吗?”燕炽又轻声说,“哥哥知道,我没有你们约会的记忆,但我很羡慕他。”

    “昨天晚上我的行程被爆了出去,现在网上都可以搜到。”江挽声音有点沙哑,“你想听什么?”

    燕炽握着他的手,哀求般低声说:“可我想听你说。”

    江挽注视了他片刻,终于简略地告诉他他们昨天的约会流程。

    他说得不详细,但他和燕炽被私生追赶的视频还挂在微博热门没被删除,燕炽看完了这几个视频退出来,那些私生嘈杂绝望的质问瞬间停止。

    片刻,他轻轻笑出了声。

    副人格瞬间警惕:“死绿茶,你要干什么?”

    江挽眼神也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在想,如果昨天是我,我会怎么办。”燕炽笑着解答他的疑问,“如果是我,我大概会让他们调直升机过来。”

    副人格:“…………”这死绿茶又开始了。

    “那家法式餐厅经常接待贵宾,楼顶足够调一架直升机。”燕炽放了手机,“从楼顶走,私生无法上来,可以直接避开他们。不和他们接触,哥哥就不会在身体刚恢复的时候被追着跑,最后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他唇角的笑容弧度加深:“这样的话,他们也不会知道当时和哥哥在一起的人是谁。”

    “如果他足够聪明,就应该知道你们出去约会的时候应该让人随时盯着你们后面有没有小尾巴,发生了这种事他也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然后不打草惊蛇,查到这个人的位置,将所有爆料都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沉溺在和哥哥的约会中。”

    “如果已经被爆出去,最开始爆出去的那张照片中哥哥没有露脸,这个时候也还有机会弥补。”

    “说到底,还是他太蠢,没有丝毫的危机意识。”燕炽最后说,“这场爆料其实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哥哥。”

    副人格:“……………………真他妈显着你了,死绿茶。”

    第100章

    燕炽就差没明着说他比副人格聪明, 如果昨天是他和江挽约会,他会处理得比副人格更好了。

    明晃晃的争宠,江挽有些无奈, 又有点想笑, 心说:燕炽的副人格现在大概又在某个角落跳着脚骂死绿茶挑拨离间了。

    两个人格相互争风吃醋,像两只争宠的小狗。江挽没忍住摸了摸燕炽的脸颊,却还是帮副人格说了话:“他尽力挽救了。”

    说完,他掌心的温度很快离去,燕炽目送江挽下床进了洗漱间。

    ——他对副人格表现出了偏爱。

    燕炽始终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眸底情绪莫名。

    “死绿茶。”副人格难得没有以此刺激他, 而是摆出了一副严肃的姿态,“老婆不相信我们有未来。”

    燕炽沉默地注视着那扇紧闭的门。

    副人格没等到他的回应, 终于后知后觉:“你早就知道了?”

    “只有你这个蠢货看不出来。”燕炽冷冷淡淡。

    “哈?就你聪明绝顶。”副人格瞬间恼羞成怒, “是,我没你聪明, 但老婆会偏爱我。刚才你挑拨离间成功了吗?”

    燕炽眼底出现一丝波动, 眸底飞快掠过一抹晦意。

    副人格炫耀:“笑死,刚才老婆没告诉你,昨天我带他去看你坑我的那个狗屁悲情片, 老婆可一点都没生我的气。”

    “哦对了, ”他又愉悦补充, “你给老婆做的蛋糕,他一口、都没吃。”他故意咬重了发音,“我说,来不及了, 老婆就说那就不吃了。”

    “看起来,老婆好像更喜欢我。”

    “啧啧啧啧啧啧啧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昨天清晨主人格在哄好了小雪芽之后还抽空去给江挽做了个生日蛋糕放在冰箱, 可惜昨天一整天陪着他老婆的人都是他,晚上他们回来吃饭的时候他也故意没让保姆把他做的蛋糕拿上来,直到他们意乱情迷的时候才故意提起。

    ——作为主人格坑他带他老婆去看悲剧爱情片的报复。

    现在主人格不可能会给他老婆吃过了夜的蛋糕。

    两个人格明争暗斗,但说到底都只有一具身体,也不能惹恼了江挽,就只能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给对方使使小绊子。

    燕炽面无表情,站起了身——

    江挽出来的时候燕炽已经把房间收拾干净了,换气系统也已经打开,房间里的石楠花气味淡了许多。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粥粥蹲在楼梯口,看见两人下来就摇起了尾巴:“汪。”

    它偏着脑袋略带敌意和试探地观察着燕炽,嘴角疯狂抖动,牙将龇不龇。

    “粥粥。”燕炽淡声叫它。

    副人格这段时间只会叫它“狗太监”和“阉狗”,叫它名字的只有它喜欢的主人,粥粥瞬间雀跃的:“汪!”

    它看起来比前两天精神好了一些,可能是刀口终于没那么疼,于是暂时从被割蛋的抑郁中走出来了。

    江挽给它拿了零食,带它去沙发边玩。

    燕炽站在楼梯口,陈阿姨这个时候过来,问他怎么处理昨天的蛋糕:“燕先生,昨天的蛋糕要扔掉吗?”

    燕炽看了眼在沙发上喂粥粥吃零食的背影,低声说:“扔了吧。”

    陈阿姨“诶”了声,正要离开,江挽却忽然转过头,摸着粥粥的头笑吟吟说:“我记得你昨天做了蛋糕,待会让陈姨把它拿出来吃了吧。”

    陈阿姨顿时为难地看向燕炽。

    江挽问:“怎么了?”

    燕炽扬了下手示意陈阿姨先离开,走到江挽身边坐下,说:“蛋糕是昨天的,哥哥别吃它了。”

    “你没让她们放冰箱吗?”江挽靠着沙发扶手,撑着脸颊,眸中带笑。

    燕炽说:“放了。”

    江挽又问:“不是给我做的?”

    “是。”燕炽回答。

    江挽又说:“那我为什么不能吃?”

    “它已经过了夜了,哥哥。”燕炽无奈说,“如果你想吃的话,我可以重新做一个。”

    “可我就想吃它,因为它是你给我做的生日蛋糕。”江挽轻飘飘地说,“这样说的话,你也不打算给我吃吗,燕炽?”

    因为是做他给他的生日蛋糕,所以才会想吃它。

    于是江挽看见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从刚才他帮副人格说了句话之后眼神就一直黯淡的燕炽眸光终于微微亮了起来。

    燕炽喉结滚动了两下,最后也只说了一个字:“好。”

    他的手从后面揽过江挽,搭在沙发扶手,珍重地吻了下江挽始终含着笑的唇角:“谢谢哥哥还记得我。”

    江挽带着笑意“嗯”了声。

    他们在客厅,没亲昵多久就分开了。

    燕炽亲自去了厨房。

    蛋糕一直放在冰箱,没有人动过,燕炽将它拿出来,陈阿姨去找了蜡烛。

    江挽在客厅哄粥粥翻肚皮给他看它的刀口,见今天保姆还没给它上药,又去拿了药给它上药。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江挽等给粥粥上完药之后才拿起它。

    是红姐发过来的微信:【《金枝》申报了明年的华鹰奖。】

    华鹰奖这两天开放申报,与它六月份声势浩大的颁奖典礼相比,它的申报开始得无声无息,除了圈内人几乎没人关注。

    而《金枝》会参加申报在江挽的意料之中,聂导的剧没有哪部没拿过奖,《金枝》自然也不会例外。

    ——江挽上一个拿的奖还是华兰奖,虽然都带了“华”,但华鹰奖和分蛋糕的华兰奖不同,华鹰奖是国内三大电视剧奖之一。

    而在此之前,江挽担演主角的电视剧都拿到过这三大电视剧奖的奖项,他受到燕铭和他情人身份的影响,只有最佳男主角的提名,次次陪跑。

    华鹰奖是三大电视剧奖中最权威的奖项,这次他或许可以借此拿到华鹰的视帝。

    江挽思绪转得飞快。

    红姐又弹了条消息出来:【我看聂导的意思是想拿个大满贯,这次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也可以拿个奖。】

    他不一定能拿大满贯,但他有拿奖的实力,只是因为燕铭才一直没拿到。

    ——之前有一年江挽险些拿到三大奖项之一的视帝,却因为惹怒了燕铭而遗憾与它失之交臂。

    恰好那一年的视后也闹出了问题,不少人闹着说有内幕,险些让这个奖项陷入一次公关危机。

    红姐没给他太大压力:【心里有个底就好,也不用太在意能不能拿到。】

    江挽回:【好。】

    他想了想,又问:【昨天的事怎么样了?】

    红姐:【都控制下来了,没什么事。对了,我刚想找你,你方便的话让燕少爷发条微博,随便说点什么,只要能表明他在追你就行。】

    江挽答应了。

    燕炽正好过来叫他,于是他就站起身,被他牵进了餐厅。

    保姆阿姨们已经去了小餐厅,餐桌上放着燕炽做的生日蛋糕,已经插好了蜡烛。

    燕炽关上了餐厅的窗和门,餐厅里的光线如黑夜般暗下去,偌大空间里的光源只剩下了蛋糕的烛光。

    燕炽拉开餐椅,按着江挽的双肩让他坐下,说:“许个愿吧,哥哥。”

    江挽自从十八岁后就再也没像现在这样坐在蛋糕前许愿。

    温暖橘黄的烛光映亮燕炽的脸,江挽转眸看向他,燕炽目光柔软温和,注视着他:“哥哥,怎么了?”

    江挽一言不发地转了回去,闭上了眼睛许愿。

    烛光下他的面容更加昳丽动人,燕炽始终注视着他,眼中浓烈的爱意几乎快要决堤。

    半分钟后,江挽重新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过了十几秒,餐厅重新亮起来,江挽拿起餐刀切蛋糕,燕炽却拿出了一只锦盒。

    是一串清雅润心的羊脂玉手串。

    手串油脂光泽温润细腻,在灯光下有粉雾感。[1]

    燕炽取出手串,亲自戴在江挽的右手,手串刚好严丝合缝扣在他的手腕。燕炽抬起眼,微微笑着说:“送给哥哥的生日礼物。”

    江挽盯着手腕上的手串,他不懂玉,看不出来手串的玉是什么,但从它的润泽和温润滋泽的手感来说,是极好的玉。

    没有顶级钻石,豪车,房子和造价上亿的游艇,因为燕铭已经送过很多次,江挽不喜欢他,自然也会不喜欢高昂奢侈的礼物。

    ——江挽曾经也拥有不少这些东西,游艇也有不止一艘,但它们都在他离开燕铭之后毫不留恋地出了手,一个也没留下。

    他见过,所以不稀罕,所以燕炽如果高调送他这些东西有可能会让他认为他和那些觊觎他的人一样,不仅不能讨他欢心,反而会消耗他好不容易对他生出的好感。

    燕炽很聪明,他避开了这些东西,只送了一串低调的手串。

    江挽摸着手串,蜿蜒的眼尾染上真情意切的笑意:“谢谢。”

    两秒后,他轻声补充:“我很喜欢。”

    他没有取下手串,切了块蛋糕放在燕炽面前。

    燕炽亲自打的奶油,甜度和口感都符合他的口味。

    江挽吃了口绵密松软的奶油,感受到奶油的甜在味蕾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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