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岁岁断定发情是一个骗局。
表现一:到处乱尿，通过乱尿来标记领地和发泄精力。
地板没有可疑液体，房间没有异味，猫猫没有这种行为。
表现二:想离家出走，寻找母猫交配。
房间门上存在浅浅的抓痕，只是说明猫猫想要出去看看外面世界，毕竟被关太久了可以理解。
表现三:跨骑行为，抱着玩偶，甚至是主人的腿，发泄自己的欲望。
蹭腿行为存在许久，属于撒娇本能，如果算作发情，那猫猫岂不是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发情?
因此，当猫猫哭唧唧借口发情，决不能做绝育手术时，岁岁义正言辞表示非做不可，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有些想不通了，平时猫猫懂事听话讲道理，怎么一到这种为他好的时候，反而那么抗拒呢?
岁岁在点评网上比对各家宠物医院的绝育套餐，做足功课，保证猫猫无痛绝育，术后活蹦乱跳。
然而问题来了，猫猫无法离开房间。
也就是在此时，她想起猫猫的前一任‘主人’，脑海中有一个词语闪过——狱门疆。
好像不止一个咒灵称呼她的行李箱为狱门疆，除了脑花，还有那缝合怪咒灵也是这么叫的。
好像夏油先生要找的，五条悟被封印的地方，也叫作狱门疆。
聪明的岁岁一下子就想通了。
*
岁岁向夏油杰讲述行李箱被偷到失而复得的经历。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我的行李箱被一个长得像脑花的咒灵称呼为御门疆。”
“我想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因为五条悟并没有在我的行李箱里。”
“脑花咒灵?”
“对的。”岁岁点头， “夺舍尸体，具备令尸体防腐的功能，是因为人类对爆头后脑花四溅的恐惧产生的咒灵吗?”
“可看起来并不恐怖，就和下火锅的脑花差不多，构造简单个头也小，这样形态的咒灵应该挺常见的吧?”
夏油杰思考后: “听你的描述，应该不是羂索。”
他不认为羂索能和火锅搭配使用，并且岁岁口中的脑花咒灵，听起来像是卡通无害的低级咒灵。
主要因为五条悟并不在里面。
“很抱歉我并没有关于你挚友的线索，但我相信夏油先生一定很快就能与挚友重逢。”
岁岁鞠躬，诚恳: “我有一件事情请求夏油先生帮忙。”
“可以呀，请说。”
“自从行李箱失窃后，锁出了问题，我家的猫一直被关在里面出不去。”
“按照这边的说法，我的行李箱是咒具，天逆鉾可以解除一切术式，所以我想借一下天逆鉾。”
岁岁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她，能想到用天逆鉾开行李箱，可太聪明了。
但如果能早点想到，猫猫就能早点做绝育手术了，她可真是处处为他考虑的好主人，只希望猫猫做手术的时候能听话些。
夏油杰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岁岁带他来到一扇门前，他一眼就注意到了这扇门，看似普通，却散发着强大咒力。
如果咒力肉眼可见，那就能看见从门缝里正源源不断涌动着咒力，空间被扭曲折迭压缩形成新的空间。
是空间禁制咒术，最适合关押邪恶(?)。
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小忙，在见到这扇门后，夏油杰不由谨慎了些。
“就是这扇门。”岁岁的手放在门把手上， “门锁出了问题，我家的猫猫出不来一直被困着。”
“只要破坏了这门，猫猫就能获得自由，今天要带他去做绝育手术。”
“绝育手术?”
“对的。”岁岁点头，无奈中有些心痛， “他十分抗拒绝育手术，最近脾气闹得厉害，甚至要绝食抗议，完全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岁岁想，猫猫可能只是太矫情太怕疼了吧。
“是公猫吗?”
“是三岁超大的白色长毛猫猫。”
“三岁?已经过了最佳绝育年龄，不过为了今后的健康着想，绝育手术还是很有必要的。”
“是的是的。”岁岁遇到了知音，看向他的视线都变得炽热。
“要不夏油先生和我一起进去劝劝猫猫吧?夏油先生温柔又有耐心，声音又好听，知识面广，猫猫一定会听你的。”
被少女热情的眸子直视着，完全无法抗拒的夸赞，夏油杰浅浅应了声“好”。
岁岁更加坚定了‘猫猫的绝育手术非做不可’的想法，转动门把手，开启了通往另一个空间的大门。
入目是一片白色的光幕，像是咒力形成波浪在翻滚，暗流涌动，完全看不见房间里的情况。
夏油杰感受到有两股强大的力量，一股力量在不断形成空间，另一股力量在顽强反抗。
然而空间力量环环相扣，形成了从内无法破解的死循环，就算另一股力量再强大也无法逃脱。
是绝佳的关押邪恶的牢笼。
“走吧!”岁岁抬起一只脚迈入，回头看见夏油杰稍显犹豫，牵起他的衣袖， “我家的猫平时都很听话的，如果实在不听劝——”
“绑着他去手术台，麻醉药一打，晕乎乎丧失反抗的意志，术后带他出去吃好吃的就可以了。”
“好。”夏油杰垂眸看了眼被牵动的衣角，跟上她的脚步。
这是岁岁的家，怎么可能关押邪恶。
岁岁轻松穿过光幕，却感到手上一空，她回头，发现夏油杰并没有进来。
果然锁出了大问题，夏油先生被隔绝在外。
五条猫猫正在闹脾气，除非不做绝育手术，否则哄不好的那种。
察觉到门口动静，他的眼角挤出新鲜的泪水，抽出纸巾，装模作样的擦着。
他的身旁，被自来水浸湿的纸巾团堆栈成了小山。
太惨了。
他现在这境遇谁见了不怜惜。
岁岁将纸团收拾进垃圾桶里，摸摸头: “猫猫，不哭了不哭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和他预想中一样，岁岁果然上当。
好消息定然就是取消绝育。
五条猫猫看她，期待听到好消息。
岁岁避开他的视线，绝不动摇信念: “我已经找到了开门的方法，等会儿就出门带你去做绝育手术。”
五条猫猫眼中的期待一点点碎裂，化为了绝望，扭动身子，从她怀里挣脱，眼泪汪汪: “我不要。”
“猫猫，这都是为了你好。”岁岁叹气。
已经说过太多次绝育手术的好处，怎么就不听呢?
“为了我好就不能绝育。”五条猫猫辩驳，气鼓鼓的背对着她。
岁岁戳了戳他后背: “好啦，别生气了，麻醉药一打感觉不到疼的。”
“这不是疼不疼的问题!是男人尊严的问题!”
岁岁懵了，望着他的背影有些茫然，这还是头一回见猫猫这么生气。
暴躁，易怒——难道是发情了?
岁岁想起夏油杰还在门外等她，往猫猫怀里塞了个Kitty猫玩偶: “先不和你说了。”
不说了?
五条猫猫回头，见房门打开，岁岁的身影消失在光幕里。
他是不是把岁岁气跑了?
他刚才说话是不是很凶?
……
五条猫猫无比懊恼，想着，他应该好好告诉岁岁，他和普通猫咪不一样，并不是每一只猫都需要绝育。
糟糕，做猫太久了，他又忘记自己是个人了。
岁岁回到外界，有些丧气道: “果然门锁出了大问题，以前我带人是可以进去的。”
夏油杰已经从丑宝口中取出天逆鉾，问: “用天逆鉾会造成彻底的毁坏，可以吗?”
岁岁抬眼看向明晃晃的刀刃: “可以，那就彻底毁掉。比起一个坏锁的行李箱，我更想要猫猫获得自由。”
“你真的很喜欢猫咪呢，说到他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那肯定，我来这里后猫猫就一直陪伴着我，听说绝育手术能延长猫咪寿命，所以我才坚定他要做手术。”
“猫咪会理解你的。”
“嗯嗯。”岁岁双眸微微弯了起来，鞠躬， “拜托夏油先生了，务必帮我解救猫猫!”
声音欢快动听，她弯腰的时候，马尾在空中一晃一晃的，白皙的脸庞浮起一层薄粉，让人忍不住露出微笑。
“躲远一点。”夏油杰将她拉到身后。
手持天逆鉾，他一刀劈斩下去，强大的咒力造成冲击，空间剧烈晃动，在一阵拉扯撕裂下，白色光幕暗去。
咔嚓，是碎裂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掉到了脚边，岁岁看到了破碎的六面体咒具。
看来是成功了。
岁岁从夏油杰身后探出脑袋，笑盈盈对他道谢: “谢谢，等我带出猫猫请你吃饭!”
门口一片狼藉，她跑了过去，半路有个高大的黑色不明物体挡着，岁岁毫不犹豫一把推开，挡路的东西可真讨厌。
被无视了的五条悟: “?”
房间被咒力搅动乱成一片，岁岁蹲在地上翻找，边找边呼唤猫猫，然而却没得到响应，只看到了被压扁的Kitty猫玩偶。
这是离开前她塞给猫猫的，可现在只有玩偶，猫猫消失了。
猫猫是咒灵(存疑)，如果被祓除，就什么都不剩了。
该不会被天逆鉾祓除了?
岁岁的理智逐渐朝着崩溃的边缘靠近，抱着压扁成平面的玩偶，声线颤抖，忍不住冒眼泪: “猫猫……”
她搞砸了一切，无意中夺去了猫猫的生命。
猫猫死前，她还和他吵了一架，第一次吵架，就因为绝育手术，这么一点小事，她应该听他的，猫猫开心最重要了。
可现在后悔已经没用了，他们吵了最长最长的架，吵到生死离别……
就在岁岁伤心欲绝时，明快清爽的声音贴在耳畔传来: “在这呢!”
沉浸在悲伤世界中的岁岁陡然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上被阴影笼罩，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
如果是猫猫，怎么可能身影那么大?是什么冒牌货!
纤长的睫毛水雾氤氲，她抬头望去，眨巴两下眼，泪珠从脸颊滑落，看起来是被吓哭了。
冒牌货在面前蹲下，用指腹勾去眼罩，银白的头发晃动，他嘴角扬起笑意，整个人的气质变得熟悉起来: “不会真的听不出我的声音吧?”
“那可真是大大大音痴。”
在既定的人生轨道中短暂的偏离了片刻，不管最后踏上了哪一条，终是重逢。
*
虽然已经入冬许久了，但在这个不会下雪的城市，却拥有着明媚的艳阳天，晴空无云，阳光铺下一地金黄，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车水马龙的街道，身后响起鸣笛，少年快步走到路边，松散的白发带有几分凌乱的美感，透过圆片墨镜，苍蓝透亮的眸子里透着几分茫然。
该去哪里找岁岁呢?
如果没有推算错时间，这时候的她应该只有七八岁大，长什么样呢?
算了，不用想太多，他一定能一眼就认出。
五条悟摸了摸外套的口袋，鼓鼓囊囊的，里面装了个和他几分像的棉花娃娃，遇到路口的选择它就会抖动，指引方向。
当然啦，就算没有指引，就算是漫无目的的寻找，他也相信一定能找到她。
越走越偏僻，街巷人烟稀少，破旧衰败的老城区，绘着涂鸦的卷帘门，偶尔有小动物从角落蹿出。
忽的，视野里出现了个小小的人影在奔跑，穿着红色小斗篷，蓬蓬的裙摆荡开一朵玫瑰，背后是一个巨大的蝴蝶结，像是橱窗里精致的洋娃娃活了过来。
迎着冬日温暖和煦的风，五条悟跟了上去，一步步拨开迷雾。
女孩在一处角落停下脚步，像是小狐狸一样转了转头，观察周围有没有人影，在确定只有她一人后，这才开始下一步动作。
五条悟悄悄躲在墙角，高大的身材躲起来有些滑稽，他小心翼翼调整角度，确保不被发现。
他已经确定女孩就是岁岁，脸圆嘟嘟的，带着点婴儿肥，眼仁儿又大又圆，简直就是等比例的Q版，看见她整个心都化了。
五条悟发现岁岁在偷偷摸摸捣鼓着什么，手上拿着一张照片，嘴里念念有词。
他感受到了咒力，那么看来她是在发动术式。
像是失败了，她跺了跺脚，不气馁，然后又开始念念有词。
紧接着，周围的空间在一瞬息波浪扭曲，五条悟愣了一秒，在女孩消失前，大踏步迈上，跟着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周围的景物发生改变，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亦或是过去的时空。
五条悟也在这刻明白，原来这就是岁岁来找他的能力。
“你为什么跟着我?”
声音甜糯糯的，五条悟低头看去，女孩叉着腰，整个腮帮子鼓起来，正奶凶奶凶地瞪他。
糟糕，这就被发现了。
可更糟糕是语言障碍，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见他如此茫然，女孩转了转眼珠子，猜测: “嗯?是不会说话吗?”
五条悟后悔死啦，他应该先学习最简单的日常沟通语言的，比如说自我介绍。
“算啦，我看你长得并不像坏人的样子，就不计较你偷偷跟着我的事啦。”岁岁摆了摆手，一副很大度的模样。
“不过要跟紧我哦，因为你不小心跟我来到过去的时空，只有我，无比强大超级胆大的岁岁，才能带你离开。”
“是不是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感到十分害怕呢?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
“我是来找走丢的波点小狗，等我找到小狗了就一起离开哦。”
“……”
五条悟听她嘀嘀咕咕说了好多，说话的时候带着笑意，可真甜。
他松了口气，看来是没被当成坏人。
说完一长串话后，岁岁动身去找小狗，走了几步回头，见那超高的大哥哥还站在原地，像个笨蛋一样，笑起来有点傻气。
于是她走了回去，牵起他的手: “走啦，和我一起去找波点小狗，不跟上我你就回不去啦!”
女孩的手软乎乎肉肉的，五条悟被她牵着走，虽然不知道去哪里，跟着就是了。
不一会儿，岁岁就找到了波点小狗，是一只蓝眼睛的小狗，第一次见到它，岁岁就被它的眼睛迷住了。
而现在——岁岁悄悄仰头看向超高的大哥哥，他眼睛也是蓝色的，可太漂亮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红斗篷衬得，脸颊浮起一片红。
仰头的幅度很大，完全做不到悄悄，五条悟早就发现女孩时不时偷看他。
岁岁记录下小狗出现的地点: “委托完成啦，到时候回到现实，再来这个地方就可以找到它。”
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就在岁岁发动咒术回到现实时，空间扭曲，无数空间混合在了一起。
五条悟又到了另一个空间，像是各个空间相连的隧道，他有种强烈的不好预感，在这里迷路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糟糕。”岁岁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茫然不知所措，眼泪哗啦啦。
“完蛋了，难道我就要被困在这里吗?”
“如果能离开这里，我以后一定听母亲大人还有姐姐哥哥的话……”
“对不起。”她哭着鼻子，悄悄拿起五条悟的衣袖擦擦，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来到这里和我一起遇险，你家里人肯定也担心死了。”
“……”
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五条悟大概明白现在的处境，安慰道: “没事。”
口袋里的棉花娃娃在剧烈抖动，他拿了出来。
“原来你会说话呀!”岁岁惊讶的睁圆了眼，随后视线被棉花娃娃吸引。
“这个娃娃是你照着自己做的吗?想不到你也喜欢做手工!”
然后就见棉花娃娃一点点变透明，周围混合的空间在剥离远去，熟悉的街道渐渐清晰。
“诶?这是——”岁岁感到不可思议和欣喜， “原来你也会魔法!”
术式在发动，并非是他，而是存在于娃娃里的道符，来自于长大后岁岁的力量。
五条悟看着手里的娃娃，光一点点打了下来，时间像是静止。
世界会有修正之力。
少年明明是在笑，却带着一丝悲伤，就好像知道会遗忘，带着留念。
他俯下身子，在遗忘前与女孩平视，问: “我们日后会见面的吧?”
岁岁听不懂，只是点了点头。
真奇怪，明明就要回到了现实，可他看起来好伤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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