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过得太过安逸,季醇的生物钟已经推迟到了六点多。由于脑子里惦记着昨晚的事,清晨一醒来他心脏就砰砰砰地跳。
借着窗帘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朝右边看去,顾大少爷平躺在他身边,正一动不动地陷入熟睡,对此事一无所知。
季醇做贼心虚,忍不住微微支起身体,掀开被子,朝自己的犯罪证据看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眼前一黑。
粉已经掉光了,昨晚一丁点的黑印子在一整宿被子的摩擦之下,竟然晕染开来,变成了半个巴掌大小的灰印子!痱子粉凝固成一团,扭扭曲曲。
颜色是变浅了,但范围变更大了。
这下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到!
顾大少爷面庞俊美,皮肤白皙,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非常违和,远远看去简直像一块白玉躺在那里,胸口被挖了个大洞,竟然有点恐怖。
“……”季醇内心是崩溃的。
顾流初活了二十几年想必都没穿过这么脏的衣服!
这下醒来不弄死他恐怕都是手下留情吧。
要不然他现在先从窗子跳下去吧,早死早超生,省得被报复。
可他跳下去他妈谁来赡养?
季醇冷静了下,凑过去轻手轻脚地把顾流初身上的被子掀开,一直掀到顾流初的腰腹处。
有没有可能趁着他还在睡,把他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就说他半夜自己热到脱掉的!
季醇咽了口口水,两条腿支撑在顾流初的身体两侧,竭力不碰到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往上卷起顾流初睡衣的衣角,然后就发现……
粘住了!
“……”
就这么粘住了!
他昨天晚上滴的胶水居然渗进了睡衣里,和顾大少爷胸口的皮肤粘住了!
这到底是什么名贵的手工定制睡衣?透气性能要不要这么好?!
季醇哭着哭着就笑了。
镇定,镇定。
还有时间抢救一下,你高中作文分数拿个位数你都没气馁,你妈妈重病住院你都没气馁。
这么点事你就气馁了?你不行。
季醇动作放到最轻,把顾流初的睡衣继续往上卷。
卷到卷不动的地方后,他颤颤巍巍地将一只手伸进去,用指腹按住顾流初胸口的肌肤,然后另一只手拉住睡衣,一点一点地把黏住的地方扯开。
幸好顾流初的睡衣质量好,渗进去的没那么多,而他的胶水2块5一瓶,比较水货,粘性不强。
一毫米一毫米地往上扯。
季醇手都在抖,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最后,花了整整半个小时,终于将粘住的地方全都扯了开来。
因为他的动作够轻,顾流初的皮肤没有受到损伤,只是红了一些。
看着松开的睡衣,季醇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像劫后逃生,汗湿得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半。
接下来就是把睡衣从顾流初的身上脱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他身下的人睁开了眼。
季醇:“……”
比起前几天晚上,昨晚的顾流初并没有睡得太好,身边的人动来动去的时候,他将醒未醒。
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现实,总觉得有人压在他身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经过一番挣扎,顾流初神志终于稍微清楚了一些。
他费力地睁开眼。
然后就对上了骑在他身上的季醇惊恐的视线。
顾流初:“……”
四目相对,空气一时死寂。
顾流初视线缓缓往下,发现季醇不仅骑在他身上,两只手还伸进了他的衣服,按在他的胸膛上。
并且不知道干了什么,大汗淋漓,浑身湿透。
而他的衣服,已经被卷到了锁骨那里。
“……”
竟不是梦。
“你在干什么?”顾流初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季醇整个人心脏狂跳,大脑一片空白,没等顾流初气急败坏地把他掀下去,他便火急火燎地从顾流初身上滚了下去,跳下床去,抱着脑袋一副怕挨揍的样子。
顾流初气得面色涨红,他攥着拳头坐起来,下意识要掀开被子,低头看向自己的下半身。
季醇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跳上床来,从后面把他上衣脱了。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弄脏睡衣害顾大少爷穿了一整晚还被胶水粘住过的罪证掩盖掉!
上衣被扒下去的那一瞬,和顾流初漆黑的头发起了静电。
人生中头一次顶着鸡窝头的顾流初:“……”
虽然同居这么久,但顾流初的的确确没在家里赤/裸过,在泳池边穿着泳裤是一副场景,在床上光着身子又是另外一幅场景,前者是运动场景,后者是令人想入非非的场景。
季醇的视线下意识在顾流初的胸膛上停留了下。
胸肌好棒,为什么自己练不出来。
顾流初起了静电的头发缓缓降落,他木着脸揉了下自己的头发,愤怒地伸手:“衣服给我。”
如果此时这衣服是一团纸,季醇能把它给吃了,但可惜它不是。
季醇一个激灵,拿着睡衣跑了。
顾流初:“……”
顾流初坐在床上,冷静了会儿,试图把这副荒谬的场景抛诸脑后,然而季醇骑在他身上大汗淋漓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那一幕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越是愤怒,脸色便越红,他终于掀开被子,走进了浴室。
一打开莲蓬头,水流冲刷下来,他一低头便看见了自己胸膛上像是被人蹂/躏出来的红印子——
顾流初:“……”
无法想象这小变态趁着他睡着都对他做了什么。
简直令人发指!
真心是真的,变态也是真的。
看来这小变态昨夜努力克制住了,而今晨没有克制住。
周凌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他和季醇这一纸协议,就像是吊了一块肉骨头,天天在季醇面前晃,而不给季醇吃一样,季醇怎么可能一直都忍得住。
顾流初做事从不考虑旁人的心情,可此时换位思考站在季醇的角度想了下,竟然也觉察出几分痛苦来。
倘若他有一个喜欢的人,那人完全不喜欢他,却不说明任何原因,只若即若离地用协议把他钓在身边,他恐怕会愤怒到让那人全家破产,在这个国家混不下去。
这样对比之下,季醇还算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少年,虽然被自己这样对待,却只默默憋在心里,实在忍不住了才半夜偷偷发泄。
所以本质上根源还在他,他给了季醇希望,季醇才会越陷越深。
堵得久了,憋得狠了,得不到疏通的后果就是越来越变态,心理状态堪忧。
顾大少爷冲着澡,水流顺着他漆黑的头发和英俊的面庞流下,他心中五味杂陈。
洗完澡,顾流初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换好浴袍,擦拭着黑发走出去,见客厅里没人,便抬腿朝季醇的次卧走过去。
还没进去,便见少年站在落地窗前,抱着从他身上脱下来的睡衣深呼吸。
顾流初:“……”
顾大少爷竭力保持住镇定的神情,往后退了两步,早饭都没吃,便戴上墨镜换了衣服迅速地下楼,仿佛身后有什么变态在追。
季醇拿着顾流初的衣服使劲儿地揉搓,因为心脏跳得过于急促,不停地给自己做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总算把上面的粉搓下来了。但灰黑色的污渍还是擦不掉。
看来只能送去干洗。
只送一件衣服去干洗,必定会引起金主爸爸的怀疑。
季醇着急地走到主卧去,又找了几件顾流初换下来的衣服,全都叠得整整齐齐,装在购物盒子里放好,打算一起送去干洗。
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他没事献殷勤,顶多会招来金主爸爸的反感,但不至于被怀疑。
做完这些季醇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所以说做人一开始就不能撒谎,撒一个谎要用十个谎去圆。
但不管怎样,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要不然昨晚可能就已经开始被追杀了。
季醇哭丧着脸。
他离开主卧,突然发现家里已经没人了。
?
金主爸爸怎么已经走了?连早饭都不吃?今天公司这么忙吗?
季醇坐着电梯下到了地下车库,见顾流初那辆熟悉车牌号的迈巴赫正要开走,他迅速冲上去。
“带带我,带带我。”
有金主爸爸的豪车捎他一程,他还打什么出租车。
车窗降下,露出了顾大少爷一张俊美的脸。
顾流初从墨镜后看了季醇一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面上神色有些复杂,但到底还是让他上去了。
上车后,季醇小心翼翼地瞟了顾流初一眼。
顾大少爷则不知为何刻意把头扭向了另一侧,看向窗外。
见顾流初根本没注意到他手中的袋子,季醇的紧张稍稍松弛了点儿。
但由于心虚,他还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主动提起:“干洗店离我学校挺近的,我帮你送去干洗。”
顾流初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看也没看他。
也是,谁会因为他一个送衣服去干洗的举动,联想到昨夜他把冰淇淋弄到顾流初的睡衣上,并把胶水弄到顾流初胸口上,早上一大清早起来又在顾流初的胸膛上抠胶水。
任凭顾流初的脑回路再九曲十八弯也绝对不会联想到那里吧。
季醇心头压了一宿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心情极好地翘起嘴角,有些得意洋洋起来。
谁说他不是天才?哈,这不就逃过去了?!
绝地逃生都没他会逃!
周凌忍不住从后视镜中瞥了季醇一眼。
至于这么喜欢吗?帮顾少跑个腿都这么高兴?
周凌刚要收回视线,又从后视镜中对上了顾流初墨镜后凌厉的视线。
他:“……”
一时之间,车内三个人弥漫了三种不同的心情。
车内安静了一路,快要抵达季醇学校的时候,周凌的车载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对顾流初说:“是方家。”
因为城中村的事情,方城此刻正焦头烂额。
他得罪了谁,一目了然,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谁在打压他。
但他前脚刚想除掉顾流初上位,后脚就不得不来求情,作为顾氏的元老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得下这个颜面?于是先让方彤袖来试探一下口风。
见顾流初没给出到底接不接的指令,周凌便自作主张地接了。
他开了扩音,对电话那头道:“方小姐,您好。”
方彤袖简单与周凌寒暄了几句,便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上次我爸爸确实是担心顾少生病,所以才心急了一些,可能情商不高,才做得不够妥当惹怒了顾少,我想替他道歉。而且我爸的主张其实和我完全相反,我对顾少是十分敬重的,周凌哥,您能不能牵个线,让我和他见上一面,我请你吃饭。”
都无需从后视镜看后面顾流初的眼神,周凌便直接回绝:“我没时间吃你的饭,我下午还有事呢。”
“周凌哥你有什么事?”那边急急地道:“我差人帮你去做。”
周凌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借口,但视线从后视镜中落到了季醇手中的衣服袋子上,便随口道:“我要送顾少的衣服去干洗。”
那头恳求道:“我帮你去吧,求你抽出时间见我一面。”
什么?
这关他手里的衣服什么事啊?
被周凌送去干洗、或者被电话那头顾流初的爱慕者送去干洗,不都只有一个下场——他的犯罪痕迹被发现吗?!
季醇本来还心情放松,听到这儿顿时气得眼睛都瞪大了,道:“不行!顾流初的衣服只能我来送!”
闭着眼睛补觉的顾流初:“……”
周凌:“……”
电话那头:“……”那个男狐狸精都坐上顾流初的车了?
车子在这时停了下来,季醇生怕又横生枝节,抱着顾流初的衣服飞奔下了车,逃命似的往学校跑。
跑出十几米差点被地上的石子绊倒摔一跤,他一脚踹飞石头继续狂奔。
车内,周凌挂了电话,不可思议地看着季醇的背影:“这是吃醋了?”
连顾少的衣服都不让别人碰?
连路都不会走了。
“……”
顾流初将墨镜往脸上按了按,竭力让墨镜遮住更大的面积,但俊脸还是无法抑制地红了起来。
他深感棘手,甚至有些焦躁。
季醇的真心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深。
他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想看着少年头破血流。
或许应该趁着季醇越陷越深之前,找个时间说清楚,告诉他自己与他签订协议的目的。
自己全是利用,现在、未来都无半点喜欢上他的可能性。
让他早点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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