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季醇抱着羊驼狂奔, 找乔俞商量了下,把羊驼寄养在了另外一家有空位的宠物店里。
两人走出宠物店外。
“实在是抱歉啊。”季醇挠了挠额角,非常不好意思, 乔俞好不容易回s市, 大半年没见, 拜托自己这么点小事, 都能被自己搞砸。
“没事,这不是解决了嘛。”乔俞似笑非笑地侧头看他, 话锋一转:“不过,你室友洁癖这么严重,该不会是个女孩子吧。”
“拜托,大哥,真的是男的!”季醇无奈道。
他也不知道乔俞为什么一直问这个,从见面到现在都旁敲侧击问了三遍了。
难道是单身多年,近水楼台先得月,想泡自己室友?!
要么就是羡慕自己有女性室友!
很多多年朋友就因为这种小事闹掰的。
季醇虎躯一震,再次比手划脚地强调了一遍:“真的是男人,而且是比我还高的男人。”
金主爸爸虽然有时候娇气了点,但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他和乔俞身高相仿, 金主爸爸比他俩都高。
乔俞盯着他看了会儿, 似乎是终于相信了, 又摊了摊手,道:“什么室友啊, 这么麻烦, 放你自己的房间不行吗?也被赶出来了?你平时不会经常被他欺负吧?”
顾流初平日里脾气确实不好, 季醇没敢把他当朋友,也不可能把他当亲人, 但他对于季醇而言是特殊的存在。
季醇被季青山骗的那天,脑子里是真的曾闪过卖肾的念头。
那辆开过来的黑车,车里坐着的人,无异于将他从黑暗的井里捞出来,拍掉他浑身的泥土的一束光。
虽然金主爸爸告诉自己是为了治疗他的失眠症,某种程度上来讲,的确是各取所需。
但自己付出的可比他付出的少多了。
季醇不大开心,忍不住道:“他是很好的人,你不懂,你别乱说。我和他住一起,尊重他的习惯是应该的。”
乔俞愣了愣,脚步停了下来,突然半开玩笑似的说:“我们是多年死党,这么久没见,你居然为了别人教训我……你可别喜欢上他哦。”
这话有点怪怪的,季醇一头雾水:“我是直男,你又不是不知道。”
虽然可以为钱做攻,但这也改变不了他内心的取向啊。
取向这种东西不是天生的吗?
“开个玩笑嘛。”乔俞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道别,分开打车回去。
季醇坐在车上有点惆怅,可能分开太久了,再见面感觉和乔俞已经没有以前高中一块儿打游戏的死党的那种默契了。
难道这就是成长?
季醇伤春悲秋了一会儿,跳下车,想到金主爸爸被羊驼占了便宜的事情,顿时一个激灵,把乔俞抛诸脑后。
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羊驼毛,发现在黑色T恤上还是很明显,便赶紧冲上十七楼,洗了个澡换身衣服,这才战战兢兢地去敲十八楼的门。
过了会儿,顾流初过来开门。
“你来干什么?”顾流初穿着睡衣,晲了他一眼。
灯光下,顾流初睡衣白,肤色白,唯独耳根莫名有点红。
季醇仔细端详顾大少爷的脸,发现他虽然洗过了脸,额前黑发还有点湿,但脸上似乎没有“宰了面前这小子”和“消灭的全世界的羊驼”这两种情绪。
季醇心中大石稍稍放下,但也不敢太松懈。
“我看您睡着了,肚子有点饿,实在没忍住就下去吃夜宵来着,回来时见你已经不在,便过来看看。”季醇小心翼翼地问:“……金主爸爸你什么时候醒的?”
这是在暗搓搓地打探他是否发现被偷亲的事情?
这小子,作案凶手回到作案现场流连?
胆子还真肥。
顾流初的情绪在“这小子竟敢轻薄他”和“这小子这些天似乎实在隐忍得太狠,这才忍不住了,也怪不得他”之间横跳。
最后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装出不知情的样子。
毕竟这个时候他再咄咄逼人,少年肯定会哭的。
“你走之后醒的,怎么?”顾流初眯起眼看他。
这下季醇提起来的心吊起来的胆彻底放下了。
“没,就是关心一下您的睡眠!”
他视线落到顾大少爷形状优美的嘴唇上,无比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竟还盯着他的嘴唇回味!
顾流初面色更加红了起来。
季醇偷亲他的这个举动,顾流初单方面认为是少年在服软。
毕竟喜欢了他四年,一盆冷水浇下来,这些日子肯定会伤心难受,所以故意不理他也很正常。
只是即便再怎么压抑,看到他主动上门的时候,还是落了一滴泪水在他脸上。
顾流初单方面认为两个人的僵持消融了一些,走到沙发上坐下来,道:“坐吧,我有话要问你。”
啊?季醇愣了一下。今晚是需要他留宿吗?
季醇坐在沙发上的另一头,并不敢挨顾流初太近,生怕顾流初突然咂摸过来被羊驼舔了,然后暴怒地把他从楼上扔下去。
还在别扭呢。
顾流初:“坐过来。”
季醇大惊失色,可瞧着顾流初的脸色好像不似要揍他啊,他小心翼翼地把屁股挪过去。
顾流初见两人挨得近了,大腿碰到了一起,这才舒服了点儿,就像是被渴了多日的人终于喝上了一口水一般。
他抱着手臂,斜晲季醇一眼,冷不丁问:“奶茶好喝吗?”
季醇:“……?”
啊?
原来如此,他就说那天怎么总感觉大厦有人用心狠手辣的视线盯着他呢,果然是金主爸爸。
见不得自己拿着他的钱吃香的喝辣的?
不至于吧?!
还是说这就只是单纯的询问?毕竟金主爸爸像深闺里出来的一样,别说路边摊了,似乎连奶茶都没喝过。
季醇不安地用双手摩挲着大腿,老老实实地给他描述了一下味道:“我的那杯就是最普通的黑糖珍珠奶茶,味道嘛,是巧克力烤奶加上一些珍珠,珍珠倒是挺有嚼劲,q弹q弹的。”
一杯奶茶而已,记这么清楚?
记住的是奶茶还是人?
顾流初忽然蹙眉:“你身边那个女孩子是谁?”
季醇道:“我高中发小的妹妹。等一下,校庆的时候你让周凌载了我们一程,她也在车上啊,你不会没认出来是一个人吧?”
难道脸盲的毛病会传染?
顾流初:“没仔细看。”
“……好吧。”倒是很符合金主爸爸的性格。
“你倒是看得仔细。”顾流初抱着手臂盯着别处,忽然冷笑一声:“她没伞为什么要你去接?她救过你的命?”
接个人也不行啊?又不是买了自己的行动权!
而且补充协议不是还郑重声明只需要自己晚上陪他睡觉吗?
季醇心里的吐槽当然不敢说出来,只小声道:“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嘛,你也没不让我交朋友啊。”
顾流初又问:“你们共一把伞,有肢体接触吗?”
这话问的好生奇怪,难道洁癖已经严重到自己雇佣的人上来了?
这事儿都过去了那么多天了,季醇连当时的场景都回想不起来了,他仰头望天,崩溃地仔细回想自己当时和乔佳佳有没有肢体接触。
顾流初见他还回味起来了,脸色变了变,突然不放心地问:“你是一个对感情忠贞的人吗?”
只知道季醇这四年对他有着变态的痴狂,但这不代表少年日后不会脚踏两条船、或是转移目标。
季醇实在想不通话题怎么一下子又跳到这上面来了,而且之前顾大少爷明明对他的生活完全不感兴趣的。
“应,应该算吧。”季醇挠了挠栗毛脑袋。
应该算?
不给自己承诺吗?
这算什么?
亲完自己,先前也做了那么多,就说一句“应该算”?
季醇还在等顾流初下一个问题,顾流初便扭过头去,怪怪地冷笑一声,俊美的一张脸面若冰霜。
怎么感觉又生气了?
屋子里的气氛也顿时冷了起来。
季醇眼巴巴地瞅着顾流初的脸,不安地问:“今晚需要我在这里吗?”
“不需要。”顾流初冷冷道。
看来金主爸爸的睡眠状态有所恢复,季醇非常放心,那他今晚又可以打游戏了,他点了点头,站起来便打算下楼。
顾流初:“……”
然而季醇还没走到玄关门口,忽然感觉人中上冰冰凉凉的,后脑勺也有点晕,他抬手一摸,又摸到了一滩血。
季醇吓了一跳,怎么总在流鼻血,他不会也得什么病了吧?!
他正犹豫是去金主爸爸的浴室冲洗一下,还是用胳膊肘开门就这样出去,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下意识地扶住了玄关柜。
倒下去之前只来得及看见金主爸爸冲过来,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带着上车去往医院。
季醇:“……”
等一下,攻怎么能被受用这个姿势抱。
而且,血……
他把鼻血蹭在玄关柜和金主爸爸的衣服上了……
被顾流初抱着往车子里冲的时候,他努力想把脸扭开朝外。
顾流初以为他快掉下去了,把他往上颠了颠,又把他脑袋颠了回去。
季醇:“……”
已经不知道是自己十九年都没怎么生过病居然突然晕倒更令人震惊,还是金主爸爸的洁癖突然消失更令人震惊了。
由于季醇晕倒得突然,顾流初没有带他去自己的私人医院,而是去了最近的一所三甲医院,把他送进了一间单人病房。
医生用听诊器对季醇一通粗略的检查,又看了看他的眼口鼻,都没让他上什么仪器,便对病房外的顾流初和匆匆赶来的周凌道:“没有大问题,他身体很健康,之所以流鼻血晕倒,应该是思虑过重,几天没怎么睡觉了。现在的年轻人还是熬夜不能熬得这么很,不能仗着自己身体好使劲儿造作。”
医生正说话,拿着外套狂奔过来的周凌有点震惊地打量了一下顾流初,发现他们顾少穿着睡衣,这会儿脚上还穿着拖鞋。
高大的身材穿着沾了几滴血的白色睡衣,漆黑的头发刚吹过是顺毛,简直和平时凌厉的形象判若两人。
而且墨镜也没戴,此时在走廊刺眼的灯光下有些难以忍受地微微眯起了眼。
这要是被人发现了是他,待会儿就得上新闻。
“您先去病房坐着,我给您去买双鞋,您等一会儿。”周凌吓得赶紧打断医生的话。
顾流初却像是压根儿没听见他说的话一般,神色沉沉。
——“思虑过重。”
——“几天没怎么睡觉。”
……
自己这几天失眠、辗转反侧睡不着、甚至根本就没有睡过,也没生病。
少年却短短几天便消瘦了一圈,流鼻血还突然晕倒。
这几天少年竟是这样熬过来的吗?
他居然半点都没察觉。
怪不得自己一下楼见他,他便立刻受宠若惊地要给自己吹头发,然后想方设法让自己睡着,就是因为睡着之后相处时间便能稍微多一点吗?
怪不得实在忍不住了,才亲自己那一下,并且落下泪来。
他以为季醇没有多伤心,还听周凌的鬼话,故意疏远季醇三天。
谁知季醇是个有事都往肚子里咽的性格,凡事都不表现出来,再伤心也只是默默地在角落里舔舐伤口。不对,他早就应该知道季醇的这一特点了,家里那么多事,也从没和他抱怨过。
但是他过于专横,从来不多注意。
想到这里,顾流初瞪了周凌一眼。
周凌:“……”殷勤地提出去买鞋也有错?
他不喜欢季醇,只是利用季醇来治疗失眠,这一点也和季醇说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但季醇似乎毫不介意,仍是痴心不改地想要留在他身边。
既然如此,自己将他越推越远,其实根本起不到长痛不如短痛的效果。
甚至还会让一向健康的季醇因此生病。
这样下去不行。
躺在病床上的季醇听着病房门口的话:“……”
打游戏打的。
他确实为了打游戏熬了三天没好好睡觉。
毕竟之前一直被管制着,突然被允许放风,能不报复性地玩吗。
季醇无比心虚,赶紧往下遛,把被子往上拉,蒙住了自个儿的脑袋。
顾流初推开门走了进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漆黑的眼眸沉沉地看着季醇。
季醇从被子里偷偷拱出一个缝隙,观察他的脸色。
打游戏这种事情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黑暗中,顾流初的俊脸极白,眉头紧锁,似乎在天人交战。
季醇心情更加紧张。
顾流初忽然开口:“上次的补充协议取消,你搬回来住,一切和以前一样。”
季醇:“啊???”
季醇震惊地被子里探出了脑袋。
这是在干嘛?
发现了羊驼的事情要报复他吗?季醇的心脏狂跳。
顾流初又道:“零花钱还是一个月八十万。”
听到这个季醇稍微放下了点儿心。
“除此之外,”顾流初顿了顿,像是极为难以启齿一般,他扭开了头,咬牙道,“从今天起,你可以做自己,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穿奥特曼T恤,看你自己想看的视频,玩你想玩的游戏,坐在沙发上也可以随意一点,不要看到我就正襟危坐……你可以把我那里当自己的家。”
既然无法推开,不如顺其自然。
少年爱而不得如此可怜,他偶尔给一点回应又能有什么关系。
季醇要是大病一场,他的抱枕可就没了。
反正他不喜欢季醇,不会被诱惑到。顾大少爷对自己的冷漠无情充满自信。
这下季醇是真的愣住了。
——“虽然你现在才高二,但是你妈已经这样了,你就必须肩负起做儿子的责任,不能再幼稚地你那些朋友去玩了,你要赚钱。”
——“你这不是哥哥吗,季龙想骑在你肩膀上就让他骑呗,和一个孩子计较多幼稚。”
——“你把房子卖了,可就真的没有家了。”
季醇拥着被子坐起来,呆呆地看着顾流初。
金主爸爸不会发烧神智失常了吧?!
见季醇一副震惊的表情,顾流初:“怎么,不愿意?”
季醇忙道:“愿意呀!”
这怎么能不愿意?怎么感觉这意思像是房子要分他一半?
季醇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
见少年眼睛亮晶晶的,明明生病了还坐起来看自己,简直跟晚归回家时一直等在门口的小狗似的。
即便被自己抛弃了一回也死守着不放。
顾大少爷面色又红了起来,真是的,拿这种爱自己爱得要死的人没有办法。
他只恨这里没有墨镜可以遮一遮,不过幸好病房的灯没开,只有走廊的光透进来,光线很昏暗。
“不过冰淇淋渣和饭渣子最好不要掉在身上。”顾流初冷不丁又道:“我确实会很不舒服。”
季醇:“……”
季醇陡然涨红了脸。他知道!他平时没有这么脏好不好?!
那是第一次见面时在游乐园里季龙故意弄他身上的!
第22章
周凌走进来, 将鞋和墨镜以及干净的衣服递给顾流初。
顾流初戴上墨镜,去洗手间换了身衣服。
周凌这才走到门口将灯打开,对顾流初道:“医生已经把季醇的血液拿去化验了, 说血常规出来如果没有问题, 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顾流初眯起眼适应了一会儿光线, 扭头问季醇:“你上次全身体检是什么时候?”
全身体检?
季醇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 他上次做好像还是高考之前学校统一安排的。
见少年挠着头想半天也想不起来的模样,顾流初径直对周凌道:“安排一下全身体检。”
周凌说:“今晚已经太晚了, 可能得明天才能开始做了。”
“明天也行。”
又是允许他穿潮男T恤的,又是给他安排体检的,金主爸爸到底是没吃药还是吃错了药?
季醇虽然坐在病床上,但一瞬间感觉自己坐在屠宰场,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忐忑不安地看了顾流初一眼,道:“不,不用了吧,一般情况下我身体都壮如牛,做这个实在是浪费钱。”
顾流初随手把沾血的衣服扔进垃圾桶,坐回椅子上,凉凉道:“不用?难道你希望把鼻血弄到我衣服上这种事情再一次发生?”
原来是因为这个?季醇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但也没松多少!
他知道以金主爸爸的尿性, 往后余生里这件沾血衬衣会被无数次提及!
可能哪天金主爸爸去世了, 自己去他墓碑前祭奠, 金主爸爸都要坟墓里从爬出来瞪着自己指责自己把鼻血弄到他衣服上!
并让人在自己去世之后,在自己的墓碑上狠狠刻上:此人于XX年祸害了顾氏继承人的睡衣和衬衣两件, 罪大恶极!
为了防患于未然, 季醇提前滑跪道歉:“您的衣服……要知道您本来是一百分的帅气, 被我这血一沾,变成了九十九点九九九的帅气, 我真该死啊!”
这小子可真是,刚把他的嘴解禁,他就开始控制不住地说一些蹩脚的情话。
顾流初十分烦恼,不大自在地别过脸去:“你别的东西都弄到我脸上了,还怕一点鼻血吗?”
别的东西?季醇一头雾水。
顾流初已经岔开了话题:“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喝水吗?”
少年的嘴唇干燥起皮,鼻尖因为使劲儿擦拭过此刻红红的。
季醇老老实实道:“是的,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也没喝水。”
竟如此茶饭不思。
而且还直白地说出来!
顾大少爷有点儿羞赧,又有点儿头疼,扭过头去对周凌道:“周凌,下去给他买水,这么晚了,喝饮料不太好,买矿泉水吧,回来烧一下。”
周凌:“啊?”
“啊什么啊?”顾流初不悦道:“还不快去。”
季醇:“……”
周凌意味深长地看了季醇一眼,转身出去。
顾流初又问季醇:“你想吃什么?”
季醇:“……”
这绝对是吃错药了!签订协议这么久,头一次见金主爸爸跟被下了降头一样。
如此反常必要作妖,以金主爸爸的性格还是要作大妖。
季醇内心是崩溃的,迅速跳下床,踩着拖鞋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周凌:“我去,我去,怎么能麻烦周特助你呢,你要喝什么我去买!”
还没站稳,又被顾流初抓住手腕拽了回来,按回到床上:“别乱跳,晕倒过后跳起来容易头晕。”
季醇:“……”
季醇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顾流初“噗通”一下跪在床上:“我错了,金主爸爸,我做错了什么您直接说吧!”
顾流初戴着墨镜,跷着二郎腿看着季醇,心情再次复杂起来,不过是对少年好一点,他就这么受宠若惊……
那要是自己如他的愿,亲他一下呢?
顾大少爷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落在了季醇微启的嘴唇上。
自己完全不喜欢男人,这一点确凿无疑,少年身上也完全没有半点女性的特征,喉结很明显,长相也很英俊,高挺的鼻梁,琥珀色的眼眸,甚至因为几天的颓废,柔软的嘴唇上方多出了一点青色。
但就像是被恶魔蛊惑了一般……顾流初脑海中莫名冒出了遐想。
少年的嘴唇看起来软软的,戳一下便会陷下去一个小涡,不知道如果亲上去会是什么触感,会不会被呼吸间轻柔的暖气吹拂……
顾流初想到这里,立刻不淡定了,跷起的二郎腿放了下来。
不,自己对他又没兴趣。
为什么要被他占便宜?
见顾大少爷一直盯着自己的嘴唇,季醇:“……”
莫不是察觉到了什么?羊驼什么的……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将这诡异的氛围打破。
季醇如释重负,赶紧掏了出来。
是乔俞发来的信息:“明天你好像没有课,我店里也没事,要不要出来吃火锅?”
想到方才顾流初说要给他体检,季醇靠回床头,回复:“明天可能去不了,有点别的事。”
那边沉默了下,问:“生气了?我不是故意说你室友的坏话的。”
“哪里。”这么久没见,这小子的心思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敏感,季醇挠了挠头,解释道:“不是,我在医院呢,好像天气太干了有点上火,明天得做个检查。”
那边迅速道:“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
“不用了,我马上就要离开,不过明天确实没时间,改天吧?”
乔俞:“好,那你好好休息。”
回复完,季醇压力山大地收起手机,一扭头对上了顾大少爷近在咫尺的俊脸。
他吓了一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流初已经坐在了床边,肩膀倾了过来,摘了墨镜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手机屏幕。
季醇:“……”
“这又是谁?”顾流初皱眉。
季醇道:“我发小。”
金主爸爸什么时候对他的事这么感兴趣了?闲得慌吗?明明之前整天日理万机一副不想和他多说半句话的样子。
“这小子说我坏话了?”顾流初敏锐地抓住了这段对话中的关键字眼。
绝不能让乔俞还没有出现就在金主爸爸面前拉上一波仇恨,季醇虎躯一震,连忙道:“金主爸爸,我给你还原一下当时的对话!我说您帅得天下绝无仅有,我这发小不相信,质疑我你有那么帅吗?我这哪儿能容忍别人质疑您啊,当场和他翻脸,他这才来道歉。”
“是吗?”顾流初狐疑地晲了季醇一眼
“我什么时候撒过谎?”季醇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顾流初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
他陡然发现他对季醇的过去毫不了解,几乎是一片空白。
除了知道季醇对他有着变态的感情,和家里的那点儿事之外,他完全不知道季醇有着什么人际关系,和什么人交朋友。
季醇见顾流初沉吟不语,正要松一口气,又听顾流初问:“现在都十一点了,你这朋友还发消息来?”
季醇:“……”
大学生凌晨还在打游戏聊天煲电话粥的比比皆是,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那么养生!
顾流初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季醇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的距离,不知为什么顾大少爷坐在他身边之后便没有下去,而且还非常自然地手臂靠在了一起。
他回答道:“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们就是邻居,还当过一阵同桌,一直到高中毕业之前我们都在同一所学校。”
顾流初:“认识这么久了,那你们都一起干过什么?”
听周凌说金主爸爸从小是在特殊的医院长大,完全没有过过正常人的生活,也没有像正常小孩一样交友过,所以能不对这些问题感兴趣吗?
季醇看顾流初的目光有几分怜惜,尽量回答得仔细一些:“读书的时候好玩的事情可多了,打游戏、打篮球,那会儿家里还没电脑呢,我们一块儿去网吧,晚上下了晚自习,还会一起去买夜宵,那个时候我们学校外面……平安夜……圣诞节……”
他倒豆子似的倒了一大堆,还努力讲得绘声绘色,试图让金主爸爸置身其中,顾流初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顾流初冷不丁道:“光听你这么说,完全想象不出来这小子长什么样子。”
自己都说了这么多了,这还想象不出来?看来人都是有缺陷的,金主爸爸在这方面的能力非常一般。
季醇叹了口气,道:“他挺帅的,长相嘛,就是稳重温柔安静斯文款。”
“评价这么高?”顾流初不悦道:“他是参加全国选美比赛拿了第一名吗,还是给你买了一款八百米滤镜?”
“……”季醇端详了一下顾大少爷的俊脸,发现他满脸的不爽。
季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夸过金主爸爸帅,又在这儿夸别人,整得跟帅哥大甩卖似的,金主爸爸能不生气嘛。
季醇赶紧戳了戳顾流初的胳膊,讨好道:“那肯定没您帅。”
顾流初冷笑一声,脸色仍是很臭:“为什么要把别人和我相提并论?”
季醇:“……”
顾流初又问:“如果不是我让你做体检,你明天是不是要和他去吃火锅?”
啊,不然呢?
不仅要吃火锅,还要吃牛油番茄鸳鸯锅,还要下自己最爱的牛肚和笋片。
季醇心中默默地流口水。
顾流初看了他一眼,道:“你喜欢吃火锅为什么不和我说?”
仔细想来少年从来都没有和他说过自己的喜好。
先前一直都在将就着他。
既然决定了要对少年好一点,以免他又因为爱而不得大病一场,顾大少爷便决定贯彻自己的行动,先从调整两人这种上下级的关系开始。
互相了解当然也是非常必要的一环。
季醇:“……”
这是在干嘛呀?
难不成脑子也被那只羊驼踢了?
这时候周凌买完矿泉水烧开回来了,递给季醇一杯温水。
季醇喝完水,嘴上干燥起皮的地方稍微湿润了点儿。
周凌去催报告,顾流初还在病房虎视眈眈地盯着季醇。
季醇忍不住道:“很晚了,您不打算回去吗?”
顾流初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普通三甲医院病房自然不如顾氏私人医院那般干净整洁,但刚生完病,少年想必非常脆弱。
他皱了皱眉,咬了咬牙,像是做出极大的牺牲,道:“如果你非常希望的话,我可以留下来陪你。”
陪?
季醇忽然想起来他失眠的毛病,估计是今晚需要自己,但碍于面子说不出口。
他哪敢让顾大少爷在医院陪自己睡觉?忙道:“反正体检明天来也可以,那咱们今晚一起回去吧。”
顾流初起身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季醇化验出来的血常规报告,见确实没什么问题,便“嗯”了一声:“回去睡得会好一些。”
季醇方才被拽到床上,拖鞋不知道被他踢到了哪里去。
他趴在床上,俯身去捞。
顾流初戴上墨镜,先他一步蹲下去,伸长手将他的拖鞋从病床底下捞了出来。
还没等季醇反应过来,顾流初又从方才周凌提过来的袋子里拿出一双袜子,将袜子拆开,弯下腰去非常自然地抓过季醇的脚踝,要给他穿上。
季醇:?
季醇彻底呆住,心跳速度蹭蹭上涨。
他忙抽回脚踝,道:“金主爸爸,我自己来。”
顾流初倒也没拦,把椅子拉过来,在旁边重新坐下。
季醇心里怪怪的,一边穿袜子一边暗戳戳地抬头瞟了顾流初一眼,一抬头便对上顾大少爷墨镜后的视线。
顾大少爷托腮瞧着他。
不同于以前动不动的冷笑、冷晲、冷瞥、嫌恶,此时他的视线,更类似于草原上的狮子百无聊赖地盯着身边的小狗笨拙穿鞋的视线。
季醇:“……”
季醇忍不住再确认一遍:“您说的一切和以前一样是什么意思?”
顾流初皱起眉。
这要怎么说出口?
因为看不得你太伤心,所以允许你继续留在我身边?
难道他表达的还不够直白吗?
顾流初一时之间弄不懂少年问这个话的用意,对季醇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道:“你等一下。”
说完他便径直走出了病房。
季醇:“……”
门外的周凌郑重地分析了一下,小声附在顾流初耳边道:“这是希望您确切地给他一个回复、给他一个身份。他这是在患得患失呢,怕您突然又弄出什么补充协议。”
顾流初身材太高,他不得不踮起脚。
顾大少爷抱起手臂,不解:“患得患失?男人也这样?”
周凌意味深长地道:“坠入爱河的人都这样。”
顾流初墨镜下的一张俊脸莫名有些发红。
真烦啊小变态,还得自己安抚一番。
顾流初回到病房坐下,定了定心神,努力让面上的滚烫消散,对季醇道:“那我说得再清楚一点,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各取所需,白天你可以随意一点对待我,我不会再因为受不了就随随便便地提出分居。”
这样应该算是一个承诺了吧。
虽然他完全不喜欢季醇,但他也没有别的喜欢的人,而且他觉得比起别人,少年还可爱一些。况且他再一次抛弃季醇的话,季醇又会伤心生病。
既然这样,不如就由他来忍受一下,长久地把季醇留在身边。
季醇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从今天起也不必再讨好我,正常做你自己就行了。”顾流初补充道:“也不要再叫我金主爸爸。”
包养一词未免也太过于贬低少年,他虽然拿了自己的钱,但那也是因为母亲重病迫不得已。
而且比起钱,他显然更在意自己的人。
否则这些天也不会食不下咽。
季醇:“……那叫您什么?”
顾流初瞪着季醇。
这种称呼不应该由少年自己想吗?
虽然金主爸爸比他大几岁,但是叫哥未免也太攀关系了。
季醇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问:“……流初?”
顾大少爷扶了扶墨镜,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点了点头,但白玉般的脸上还是微红。
“所以,现在懂我们是什么关系了吗?”顾流初问。
季醇兴奋地点点头:“懂懂懂。”
这一回不是做攻,也不是做毫无感情的抱枕,又说让他做自己,取消金主爸爸的称呼,还可以在家里穿奥特曼T恤看电视——那可不就是——室友关系吗?!
怪不得感觉金主爸爸对自己好了很多,原来是开始把自己平等对待了。
这未免也太激动了,像是下一秒就恨不得扑到自己身上来蹭。
自己还只是勉为其难地给了一点回应,又没说答应他的示爱。
顾流初面上微热,为了掩饰这一点,他咳了咳:“好了,回家。”
第23章
两人回到家门口, 顾流初却没直接进门,而是站在门口道:“把手给我一下。”
季醇拿着自己的检查报告,不明所以。正在他小心翼翼地揣测金主爸爸的心思之际, 顾流初低头在门锁上按了几个键, 然后不由分说地抓起他的手, 将他的大拇指按在了指纹锁的位置。
很快便“叮“的一声, “您的指纹已录入。”
季醇震惊地看着顾流初。
如果他没记错,连周凌都没有这套房子的指纹权限!
顾大少爷嘴角抽了抽, 他之前对季醇是有多差,以至于现在给季醇录个指纹,季醇都能受宠若惊成这样。
“为了防止老爷子突然跑来,我会经常换密码,”顾流初解释道,“录了你的指纹你就不怕进不去。”
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还被自己攥着的少年的手,顿了一下,略微有些不自在,扭头看向别处,道:“你一直把手塞我手里干嘛?”
“……”季醇弱弱地道:“你先抓我的手的。”
顾流初:“你可以抽出去。”
季醇:“……”
季醇掰开他的手, 把自己的手抽了出去。
顾流初怒道:“你还真是听话!”
季醇:“……”
是不是有病!
有大病!
羊驼的口水难道有什么让人病情加重的魔力?
走近科学他每期都看也没听说过呀!
季醇带着一脸问号跟着顾流初进了屋。
长时间和顾流初共处一室, 他已经习惯一进门就用酒精擦手。
尤其是去过医院的床回来, 可不得擦干净点儿?
不然金主爸爸又要逼逼叨。
顾流初已经摘了墨镜换鞋进了客厅,回过头来少年还在那里认认真真地从指尖擦到腕骨, 玄关灯是较淡的冷光, 但洒在少年栗色的头发上, 仿佛也变成了暖色调。少年表情一会儿呆呆的,一会儿酒精不知道碰到哪里呲牙咧嘴的, 总之很生动。
他心口莫名被涨得满满的,前几天这套房子一直空荡荡的,直到现在……好像才有了人气。
季醇抬起头看过去,顾流初已经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开了。
季醇:?
季醇怀疑他盯着自己看是又要找茬,给自己消完毒,赶紧亦步亦趋地跟过去,道:“那我的东西我明天再搬过来,我待会儿下楼去取一下睡衣。”
“嗯。”顾流初领着他进了衣帽间,指了指那些叠得整整齐齐的有编号的睡衣,装作漫不经心地道:“太晚了,你要是不想下楼,穿我的也可以。”
季醇大惊。
这莫不是在给他挖坑吧?!
说不吧,显得他很嫌弃顾大少爷一样,说好吧,万一弄脏了明天又要挨揍。
但明天挨罚好过承受现在的狂风暴雨,季醇立马露出喜滋滋的表情:“真的吗?那我随便挑一件。”
“你挑。”顾流初攥着拳站在原地,表面还算淡定,其实内心已经不淡定了。
他脑海中立刻冒出了季醇站在落地窗前抱着他的睡衣猛吸的那一幕,耳根微微发热。
他烦恼起来。
虽然是怕少年再次大病一场,但自己有必要纵容到这个地步吗。
这不是在养狼为患吗?
万一少年毫无节制,被自己养得越来越变态了怎么办?
但一抬眸,看季醇挑了件他前几天刚换下来不久的的睡衣,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顾流初:“……”
顾大少爷非常艰涩地想,罢了,被抛弃的几天少年都茶饭不思了,还是让让他吧。
两人洗完了澡,临睡前顾流初又带着季醇上了二楼。
这是一套复式公寓,面积很大,但之前季醇只在一楼待过,还不知道二楼上面是什么样子。
上来才发现二楼还有几个房间,其中一个应该也是书房,只不过不常用,四面墙摆放着书,还放着一台复古的咖啡色的唱片机。
季醇只在电视上见过这东西,琢磨着应该价值不菲。
顾流初随手从旁边书架上抽出一张黑胶,教他使用,季醇受宠若惊,拿在手里,一不小心掉在地上,踩了一脚。
本来以为顾大少爷又要暴跳如雷,季醇大为惶恐,结果顾流初只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让他捡起来擦了擦,又带着他去另外一间房。
季醇:“……”
太奇怪了!
季醇心中打起了摆。
这间房里挂着幕布。
顾流初把幕布升起来,露出了落地窗和外面的璀璨的江景。
季醇疑惑地看着他。
“这是一间装修公司设计的电影室,但我并不经常使用,你可以待在这里打游戏,变成你的游戏室。”顾流初道:“网线在这边,网速很快。”
季醇整个人晕头转向,战战兢兢地问:“这是要噶我腰子的前奏吗?”
他现在是乱入了什么肾脏移植的剧情吗?
季醇脑内立刻冒出了自己看过的那一系列bl小说,什么包养的少年刚好和白月光血型匹配,在逼着少年给白月光捐肾之前,也会把少年当大熊猫养着。
顾流初:“……我要你腰子做什么?”
季醇谨慎地问:“你没什么和我长得很像的白月光之类的?”
少年思维未免太过跳脱,顾流初很少上网冲浪,完全没听懂,但这句倒是听懂了,这是在旁敲侧击问他有没有初恋。
真是缠人啊!
问完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来问这个!
简直是步步紧逼!
顾流初恼羞成怒地甩手下楼道:“你放心,我在和你结婚之前没别人!”
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在楼梯上抬头问:“那你呢?”
季醇站在二楼,穿着顾流初的睡衣,袖子和裤腿都长了一截,一边看向顾流初一边重新挽起掉下去的袖子,老实作答:“我只有一个,上次在车上你不是听到了吗?”
顾流初:“……”
“知道了!以后别总把这种事挂在嘴上。”顾大少爷吼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耳根红得更厉害了,高大的身影一瞬间下了楼,急匆匆地回了房间,简直跟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似的。
季醇:“……”?
季醇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下,掏出手机开始搜索羊驼的口水和云南毒蘑菇有什么关系。
……
虽然顾流初变得怪怪的,但有一点没变的就是在床上一抱到季醇就会陷入睡眠。
对季醇来说倒没有习惯不习惯的,睡得比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早一些也是好事,至少有助于健康。
就是顾大少爷以前入睡之前和他躺到一张床上都会非常抗拒的样子,仿佛什么被强行塞进猫窝的大猫,总是臭着脸,直到彻底睡熟了进入了梦乡,四肢才会霸道地压到他身上来。
而今晚顾流初像是破除了什么心理障碍一样,一开始就把他抱在了怀里,脑袋沉到他肩膀处,呼吸也直接落到了他耳侧。
还没睡着之前就贴得这么紧,稍微偏一下头,耳朵就能擦到金主爸爸的唇,对于季醇这个直男而言,是有些难捱的。
尤其是顾大少爷的一条长腿还挤进了他两条腿之间,又重又沉。
季醇:“……”
男生的生理反应是很难控制的,虽然季醇非常确定自己是个直男,但双腿之间被另一个男人温热的触感蹭着,他难免也微微抬头。
季醇努力把顾流初的腿往下挪了一点儿,放在了自己小腿上,尽量不让金主爸爸的腿挤进他的腿根。
然后把小小醇按了下去。
做完这些他已经面红耳赤了,咬着腮帮子半天都睡不着。
唉,钱真难赚啊。
季醇无言望天。
……
阔别了几日的好睡眠终于回到了顾流初身上。
不过翌日等他醒来,身边又不见了人影,季醇习惯了早起,每天天没亮就出门了。
先前顾流初觉得季醇有自知之明,还算识趣,此刻摸着身边已经变得冰凉的被窝,只觉得季醇简直戒过毒。
自己人就在他身边,他居然只是抱着睡衣猛吸。
做出最出格的事情也只是半夜趁他睡着了摸他的脸、摸他的胸。
不过克制一点、有分寸一点也好,自己又不喜欢他,只是勉为其难地让他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少年太热情似火的确会让自己很困扰。
顾流初开车抵达公司,周凌把最近的日程和会议汇报给他,顾流初今日看起来明显神清气爽得多,简直像吸足了阳气一般,白玉般的皮肤上半分郁色也不见,整个人神采奕奕。
“老爷子怎么样?”顾流初龙飞凤舞地签完了几份文件,抬头问。
“还是老样子,”周凌接过文件,道,“宴会上腿扭了一下,就说摔了腿,还住医院呢,想等您主动去关心。”
顾流初淡淡道:“完全不理也不行,但现在去还不是时候,再过一阵子。”
周凌点点头。
宴会下来后,郑总亲自证实与顾流初一块儿蹦了极,关于顾流初患有某种病症的流言蜚语直接被扼杀腹中。
这事儿本来就是方城和郑总带头,这两人一个倒戈,一个焦头烂额,便成不了气候。
顾流初并没有一定要接手顾氏的执念,所以老爷子要挟不了他。
但他无法容忍别人威胁、背叛自己,更别说拿他的病威胁他。所以在这件事上他绝不会手软。
周凌也知道这一点,问都没问,便将顾流初与方城不和的消息放出去,让方城如今的现状更加雪上加霜。
“还有,您昨晚让我查的季醇现在的人际关系,他的人际关系很简单,下面的人刚刚已经给我了。”周凌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看了一眼修好的百叶窗。
这是让谁来修好的?
他好像没吩咐下去啊。
顾流初自己叫的人?
笑死,很难想象顾流初叫人来修的样子。
周凌把文件放在桌上,一抬起头,顾流初捏着钢笔,凉凉地看着他。
周凌:“……”
顾流初冷着脸低头去翻放在自己面前的文件。
“夏霖?”
“是的。”周凌解释道:“这个人和季醇同系,经常找季醇的碴,不过我看了看,都是一些小事,唯一值得在意的是,他好像和顾长黎是情侣关系。”
“也姓顾,这人谁?”
周凌道:“确实和顾家沾点边,不过这远房远得您爷爷可能都没印象,更别说您了。”
“让他分手,”外面确实有很多姓个“顾”就招摇撞骗的人,顾流初听了头疼,烦躁道,“顺便让人去学校找一趟这个姓夏的。”
“最好不要。”周凌忙道:“这样做简直是老土的霸总情节,现在这年头大家都不喜欢这样的,还会觉得这样专横霸道惹人厌,而且这人是季醇的同学,我看季醇能完全应付,您还是不要插手了。”
“您插一道,万一没把握好分寸,让季醇那孩子自责,事情反而就变得复杂了。”
“是吗?”顾流初狐疑道。
周凌飞快点头:“您没谈过恋爱,还是听我这个过来人的比较好。”
顾流初登时勃然大怒:“什么谈恋爱?!我什么时候在和季醇谈恋爱了!你疯了吗?还是嗑药了?”
“是我说错了。”周凌捂住了嘴,啊,怎么就说出来了,他立刻换了个词:“——您第一次被追。”
顾流初还是异常恼怒:“我不可能喜欢男人!”
“对对对。”周凌道:“我也这么认为。”
顾流初平息了一下怒火,冷笑道:“不管怎样还是让人去警告一下顾长黎,让他不该做的事情别做。”
周凌忙不迭道:“好的。”
除此之外,资料里还有乔家兄妹俩的信息。
“季醇这个发小叫乔俞,成绩不如季醇一半,半年前辍学了,在学校附近开了宠物店,最近把店开回了s市。”
顾流初扫了一眼乔俞的家庭背景:“他的家庭似乎没到需要辍学打工的地步。”
“对,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周凌道:“他家里虽然不算富裕,但也吃穿不愁,为什么这么急于用钱?”
“我查了下,他那家宠物咖啡店的选址特意选在了S大附近。除此之外,他的社交网络浏览次数最多的是季醇。然后他之前的学校也传出来了一些他喜欢男人的传闻。所以我猜……”
周凌小心地看了顾流初一眼:“他回来会不会和季醇有关。”
顾流初皱起眉,周凌的猜测不无道理。
不过很快顾大少爷便舒展眉头,勾起唇角,英俊的脸上非常自信:“但季醇绝对对这小子没兴趣。”
季醇分明满眼都是他,哪儿还分得出心神看别人一眼?
周凌:“就是。”
“今天季醇去体检了吗?”顾流初问。
“去了。”周凌打了通电话,回来道:“体检结果没问题,他身体很健康。”
顾流初点了点头,问道:“他现在还是每天打车去学校和医院?”
周凌愣了一下:“应该是吧。”
“好了,你出去吧。”顾流初摆了摆手。
待周凌走后,顾流初把电话给季醇拨了过去。
这头季醇刚体检完,看到来电显示还有点儿愣,早上刚分开,金主爸爸怎么这么快又把电话打了过来。
他一接通,顾流初非常简洁明了地问:“需要给你配司机和车吗?”
季醇:“……”
又、又、又!
他简直不知道金主爸爸怎么了,毒蘑菇的效力一天一夜了也该消散了吧!
见电话那边半天没反应,顾流初便能想象出栗发少年呆呆地张着嘴巴的神情。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道:“和你没关系,我对我手底下的员工一向不错,而且在失眠的问题上,你确实帮了我的大忙。”
季醇松了口气,说:“谢谢金主爸爸,但我不需要,我还是大学生呢,有车子接送上下学也太奇怪了吧。”
顾流初有点不爽:“昨晚怎么说的?”
“哦哦哦。”不能叫金主爸爸,季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直呼其名怎么着都有点怪,季醇忙道:“谢谢兄弟。”
顾流初:“……”
顾流初又道:“你抽时间去考个驾照吧,考完了我送辆车给你。”
季醇简直受宠若惊,但习惯了顾大少爷对他呼来喝去,突然变得这么友好,他完全不知所措,甚至涨红了脸:“这……”
顾流初听出来那边少年的不自在,笑了笑,改口道:“自行车。”
季醇:“……”
不能因为他不自在就把恩宠收回去啊!霸道一点啊爸爸!他可以的!
两人东扯西扯地聊着,季醇都不知道自己和金主爸爸居然能聊那么久,他不知不觉走出医院。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顾流初道:“跟您商量一件事,在我的朋友面前,我能说我是受到了资助吗?我不太好意思告诉他们我被包养了。”
待会儿体检完,乔俞和乔佳佳就要去医院看望楚云,有人陪楚云多聊聊天,楚云心情也会好一点,他总不可能拦着。
但上次乔佳佳就很好奇,他哪儿来的钱给他妈妈转去的vip病房。
除了在楚云面前不想说出实情让楚云担心,在其他人面前,季醇其实是无所谓的。
名声这种东西,全是身外之物。
他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呢。
但涉及他和顾流初的交易。
一旦对外人提起顾流初给他五千万,替他付医药费,那么必定会牵扯到顾流初的心脏病与失眠的事情。
在这件事情上,其他人都是外人,无论多好的朋友,他也不会说出口。
当然,这一层他没有对顾流初说。
患上无法治愈的疾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在耳边不断提醒自己身体健康不如正常人。
何况金主爸爸性格还那么骄傲。
“我能理解。”电话那头的顾流初道:“按你的想法去做。”
诶?
挂了电话,季醇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手机。
金主爸爸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
不挖苦自己两句吗?
简直令人不习惯。
结束了通话的顾流初更加觉得周凌的担心简直不值一提。
少年完全处处替他着想,站在他这一边,甚至连将他的秘密告诉那个所谓的发小的心思都没有。
顾流初心情愉悦,打开抽屉,看了眼季醇早晨离开后放在餐桌上的一颗橙子味的棒棒糖。
他揣在兜里带公司来了。
虽然他不喜甜食,也并不打算剥开吃,但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周凌忽然推门进来:“顾少,这里还有一份……”
顾流初迅速抹了把脸,戴上墨镜,换上了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周凌:“……”
季醇和乔俞约在了s大附近的一家小众火锅店,人少,但特别好吃,材料很丰富,乔佳佳也在。
季醇想着反正迟早要吃的,体检完没什么事便主动约乔俞出来。
而且这次见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个发小的心思怪敏感的,早上发了信息又撤回,自己都没看到他发了什么。
要是不吃,说不定友情破裂。
因为母亲的病情的缘故,季醇没几个朋友,他虽然嘴上不说,可对乔佳佳兄妹俩其实还挺珍视的。
“我请客。”季醇笑着道。
说完,他又给乔俞和乔佳佳分别递过去一个棒棒糖。
递给乔俞时,他特别强调:“这一顿火锅正式给你接风洗尘,昨晚确实有点事,没让你去医院,也没多聊,你别往心里去啊。”
乔俞这才笑开:“咱俩谁和谁啊,那么点小事,我至于往心里去吗?”
说完他坐到季醇身边,亲切地揉了揉季醇的脑袋。
乔俞这是老毛病了,他比季醇大半岁,小时候就逼着季醇喊他哥,打篮球时也爱揉季醇的脑袋。
“嫉妒我发型帅是吧?”季醇按了回去:“再弄我脑袋,我把你按火锅里。”
这头几个人正在打闹,那边顾流初本打算叫季醇一起吃晚饭,打了电话却没人接。
周凌开着车,顾流初坐在后座,正要去s大接人,便无意中见到街边的火锅店窗边的三个大学生。
这会儿正深秋转初冬,三个人都穿了夹克,呵出来的气落在窗子上,白了一小片,瞧着生机勃勃。
顾流初的视线盯着乔俞揉季醇脑袋的手。
周凌生怕顾流初不悦,忙对后面道:“大学生这样打打闹闹很正常,都是男孩子嘛。”
顾流初没说什么,只是坐在车子的阴影里,朝着那边看,沉默片刻,他问:“让我出现在他朋友面前会很丢人吗?”
“当然不!”周凌立马道:“您怎么会这么想?您要钱有钱,要长相有长相的。”
顾流初不解,道:“那他怎么不让我一起吃火锅。”
昨天晚上季醇那位发小邀请季醇去吃火锅,他表示了不高兴,以为季醇会叫他一起去。
季醇拒绝了那位发小,他以为他们不会单独去吃了。
谁知今天还是约了火锅——并且完全没有要给别人介绍他的意思。
难道是认为自己身份和他们不一样,会扫了他们的兴?
但季醇不是喜欢自己吗?
他以为喜欢一个人,即便努力想忍,也仍是憋不住想要向全世界宣告和炫耀。
顾大少爷心中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心情异常烦躁。
周凌问:“您要下去吗?”
顾流初精致的脸上闪过一抹阴郁,冷冷道:“我下去干什么?扫他们兴致?继续往前开。”
说完便闭目养神。
周凌忙不迭点头。
开出去一小段距离,顾流初忍不住再次睁开眼睛朝那边看了眼。
不看还好,一看便见到那发小剥开一颗棒棒糖,笑着往嘴里塞。
“……”
和今早季醇给他的一模一样!
“停车。”
周凌吓了一跳。
还没等他停稳,顾大少爷打开车门朝那边走去。
走出几步,他又折回来,上车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掉,换上了一件平日里备在车上的黑色的冲锋衣。
他漆发白肤,面容俊美,身材高大,顿时一下子看上去和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换了身衣服他才面如寒霜地过去。
周凌:“……”
第24章
锅底还没上来, 忽然见门口那边走过来一个人,乔佳佳对着门口,眼睛“唰”地亮了起来, 火锅店里的人也纷纷下意识抬头。
“快看, 进来一个大帅哥!绝世大帅哥!”乔佳佳怂恿坐在对面的季醇和乔俞回头。
“什么帅哥能让你手机都不玩了, 帅哥不就在你面前坐着吗?”季醇啃着一块西瓜, 酸不溜秋地道。
还没等他跟着乔佳佳的视线扭头去看,那人已经走到了桌边, 不知道为什么,长腿在他们这一桌边上站定。
季醇一抬头,顾流初双手插在黑色冲锋衣口袋里,没戴墨镜,一双漆黑的眼睛像镶嵌在白玉般的面庞上一般,面无表情地低头凝视着他。
高大的身材投下来的影子直接把他笼罩住。
季醇非常的惊悚,一个后仰,差点没一口西瓜把自己呛到。
“好巧。”顾流初俯身看着他的眼睛说:“不接电话,原来是在这里吃火锅。”
“您——”季醇又往后仰了点儿,连忙改口:“你怎么在这儿?我手机没电了,这家店没有充电宝。”
见他都快倒进后面的发小的怀里了, 顾流初蹙眉, 直起了身子, 一把把他拽了回来,道:“路过, 刚好也在这附近吃饭。”
在这附近吃?
他们大学外面全是一些烧烤店, 一家五星级饭店都没有, 绝对不是顾流初会来的地方。
在这种地方看到顾流初的感觉就像看到橱柜里的贵重文物跑到烟熏火燎的火锅店里来了,违和感非常的强烈。
季醇放下西瓜皮, 恍恍惚惚地对乔俞和乔佳佳介绍道:“我室友。”
又对顾流初说:“乔佳佳和乔俞,我朋友。”
顾流初扫过放在桌上的棒棒糖包装纸一眼,黑漆漆的视线又移回来凉凉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扎穿在椅子上。
季醇:“……”
又怎么了啊!下午打电话还好好的呢。
“这就是你说的室友?”乔佳佳眼睛放光地仰头看着顾流初。
她显然没认出来是车里的人。
当时下雨,车内光线昏暗,又隔着一个季醇,乔佳佳没看见顾流初长什么样子。
虽然她已经有了男朋友,但帅哥嘛,谁不想多看几眼。
乔佳佳非常热情地问:“帅哥室友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火锅?”
季醇:“……”
啊这,金主爸爸不食人间烟火,怎么可能赏脸在这种乱糟糟的地方吃火锅。
而且完全想象不出来金主爸爸吃火锅的样子。
季醇决定肩负起一个攻的责任,站起来就要替顾流初解围,然后就听顾流初不咸不淡地道:“可以。”
季醇:“……”
虽然答应了一起吃,但顾流初却仍立在原地未动,只是从上往下直勾勾地盯着季醇。
他身材高大,杵在这里,周围人都不由自主朝这边看。
季醇:“……”
这是一个四人座,季醇和乔俞坐在一边,乔佳佳坐在另外一边。
作为一个小狗腿,季醇迅速领悟了什么,“哗”地站起来,快步走到乔佳佳那边去:“佳佳,你和你哥坐一边可以吗?”
季醇室友不想和陌生人坐一块儿倒也很正常,乔佳佳没说什么,拎起自己的小包坐过去了。
她坐过去后,季醇飞快地用桌子上的餐巾纸把长凳沙发椅背和各处都擦了一下,才让顾流初坐下来。
乔俞和乔佳佳:“……”
至于擦得那么认真吗?又不是女朋友。
乔俞脸上的笑容已经开始消失了。
待顾流初坐下来后,季醇起身找服务员换了个锅,把牛油番茄鸳鸯锅换成了牛油清汤。
乔佳佳和乔俞喜欢吃辣的,但顾流初不能吃太辣的,加个清汤锅可以让金主爸爸也吃点儿。
换完锅,他又找服务员要了几个一次性围裙,高高兴兴地拿回来递给对面两个,自己戴上一个,又递给顾流初一个。
他问顾流初:“后面的要我帮你系上吗?”
“嗯。”顾大少爷抱着手臂,高冷地点了点头,并转过身去,把宽阔的后背朝向季醇。
季醇于是低头帮顾流初把脖子和腰后面的带子都系上。系得不松不紧,刚好盖住黑色冲锋衣。
白色的针织带在男人脖颈后黑发下方打了个蝴蝶结。
乔俞和乔佳佳:“……”
乔俞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皱眉:“季醇,你室友自己没手吗?”
“啊?”季醇猛然反应过来,他献殷勤献习惯了,在别人眼里看来好像是有点奇怪。
顾流初的面色却稍霁,姿态松散地靠坐到椅背上,甩了甩手腕,勾起唇角道:“我最近是有点手疼,多亏了季醇帮忙。”
季醇立马关切地问:“哪里疼?”
乔俞和乔佳佳:“……”
余光瞥见对面两人的脸色,顾流初扭着手腕,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虽然这里的环境嘈杂、热气缭绕,他的确不太适应,但他此刻心情却是如沐春风,看来以后可以多出来品尝一下美食,体会一下生活。
火锅底和菜品陆续上上来,季醇去给自己取调料,顺便给顾流初拌了一碟。
“你不吃太辣的也不吃太甜的,我只加了点葱花和海鲜酱,你试试,不行的话我去给你调别的。”
顾流初接过蘸料放在自己面前,用筷子挑起来一点尝了一下,侧头挑眉看季醇:“还不错。”
季醇讶异。
居然变得好养活了。
以前不是对什么都挑三拣四的吗?
见自己拌的酱受到了金主爸爸的认可,季醇备受鼓舞,打算再去拌一碟。
乔俞握着筷子,突然开口叫住了他:“季醇,你们怎么认识的。”
季醇又坐了回来,按了按身前的围裙,随口胡诌:“找房子的时候认识的。”
乔俞又问:“这位也是s大的学长吗?”
说着他看向顾流初,但顾流初却似乎并不想回答他这些无聊的问题。
于是乔俞的寒暄僵在了第一步。
季醇连忙当顾大少爷的代言人:“哦哦,不是,他已经工作了,怎么啦?”
乔俞笑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这位室友身上光那件冲锋衣看起来都得几万块。
而季醇为了吃火锅不溅到身上,特地在外套下换上了几十块钱的卡通T恤。
这位室友坐在这里,和他们三个、和整个环境都格格不入。
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找房子找到一起?
该不会是什么富家少爷看上了季醇,故意把房子租给季醇吧。
乔俞心中从未如此有危机感。
乔佳佳偷偷地瞄了一眼她哥,见她哥沉默吃饭不吭声,她也紧张起来。
好久没吃火锅了,季醇决定大吃一顿。
他认真地在辣锅里涮着牛肚,吃得白净的鼻梁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头也不抬。
等他一抬头,三个人都没怎么吃,全都看着他。
季醇一头雾水:“……”
顾大少爷抱着手臂坐在一边不是很想动筷也就算了,怎么乔佳佳和乔俞也这么没战斗力?这家店还是乔佳佳推荐的呢。
“看,看我干什么?” 季醇下意识觉得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
但伸手一摸,什么也没有。
“帮我下一点那个。”顾流初用下巴指了指季醇手边的娃娃菜。
季醇:?
季醇觉得他这个行为非常刻意,平时在家里要吃什么自己拿给他他还会嫌烦,比如那天自己冒雨去给他买蛋糕,他还嘲笑自己多此一举。
此刻娃娃菜虽然在自己手边,但他手臂长,分明微微欠身就能拿到。
季醇疑惑地盯着顾流初看了会儿。
顾流初知道他半夜偷偷摸自己的脸,还总是盯着自己的脸看,必定是非常喜欢自己的容貌的。
先前顾大少爷对于这种色魔的行为十分恼怒。
但现在大约是已经习惯了,他除了微微面热之外,倒也有几分得意。
可季醇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去下娃娃菜了。
顾流初:“……”
下了一堆东西,等熟了后,季醇主动拿过顾流初的碗,给他夹了一堆菜。
顾流初心里的甜蜜泡泡刚要冒出来。
季醇又拿起公筷,非常端水地给乔俞和乔佳佳也夹了两大碗。
顾流初:“……”
季醇纳闷儿地看着乔俞:“乔俞,不是你想吃火锅的吗?怎么完全不动筷?”
“牛肉丸都夹给你了,快吃。”季醇盯着他催促,一门心思修复岌岌可危的友情。
乔俞瞥了眼那位大少爷忽然变得难看的脸色,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立刻拿起筷子咬了一口牛肉丸,笑起来:“阿醇,你还记得我喜欢吃牛肉丸啊,我的事你都记得,真好。”
季醇:“……”
这话说的。
他是脸盲,又不是金鱼脑。
上次过年回家,他去乔俞家吃饭,乔俞他妈不是还做了一堆牛肉丸晾晒在外面吗。
到底要记性差成什么样才能不记得。
乔俞又道:“我上次回家,我妈还提起你呢,说你好久没去我家玩了。”
这个倒是。季醇随口道:“我妈上回也问起你和佳佳了。”
乔俞微笑:“今年你春节去我家过怎么样?如果阿姨状态好,我们把阿姨也接过来。”
“距离春节还有好久呢,”季醇有点茫然,怎么突然提起过年的事情了,他想也不想拒绝:“而且冬天太冷了,空气质量不行,我妈不能出院。”
乔俞:“……”
乔俞笑容不减:“这两年我妈经常提起一些以前的事,你记得吗,高一的时候咱俩逃课骑自行车出去玩,撞到树上摔成一团,我腿上还留了一块疤,你背我回来的。”
“哦哦。”季醇忍不住也笑,一边涮牛肚,一边道:“你不会现在才想谢谢我吧,你那会儿还怪我在自行车后座乱晃,导致你骑车不稳。”
“就是觉得以前高中咱俩关系可真好,我摔了你还急得哇哇大哭,担心我会不会死掉,”乔俞蘸着辣椒,看着季醇,感叹道,“要是能回到高中就好了。”
季醇提着筷子,愣住。
这是在干什么?
故意在金主爸爸面前说他的糗事?
蔫坏啊乔俞这小子。
老实说季醇对少年时期的眷恋并没有乔俞那么深。
因为在乔俞那边留下的可能都是美好的记忆,但他高中的快乐部分已经被后来他妈妈生病所带来的焦灼与恐慌给覆盖了。
那个时候季醇一门心思想的只有早点成年,就可以多打几份工。
不过他也不会扫乔俞的兴。
他刚要说什么。
旁边忽然“啪”地一下,顾流初将筷子重重放到桌上。
季醇坐在他身边,吓了一跳,手里筷子夹着的牛肚都掉在了桌上。
顾流初臭着脸站起来,即便火锅店暖光灯落在他脸上,他一张俊脸看起来也仍是冰凉凉的,而且表情看起来比刚进来时更不痛快了。
他看了季醇一眼,解开一次性围裙要走。
季醇:“不吃了?”
顾流初冷笑一下:“吃饱了。”
季醇看了一眼他的碗:“还没动过呢,哦,你在别处吃过了来的?”
顾流初:“……”
顾流初气得转身就走。
季醇:“……”
这到底怎么了一天天的。情绪比来了大姨夫还不稳定。
目送顾流初走后,乔俞笑容更灿烂了一点:“别管他了,莫名其妙的,什么少爷脾气啊,本来今天就是咱们三个人聚餐对吧。”
季醇闷着头打算继续吃,但心底又有点儿在意。
席间自己干了什么吗?
也没干什么啊。
难道是油溅到了金主爸爸身上,他洁癖发作于是提前离开?
但总感觉好像和自己有关。
而且虽然顾流初说他是路过,但季醇怀疑他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不然打电话干什么?
难道有什么事?
他忍不住也匆匆解开围裙,抓起书包,对乔俞和乔佳佳说:“抱歉啊,这顿算欠你们的,点菜的时候账我已经结了,你们慢慢吃,我下次再请你们一次!”
说完他便追了出去。
乔俞:“……”
乔俞扭头,还没等他挽留,季醇的身影已经飞快地消失在了火锅店门口。
黑色车子就停在街对面,出乎意料的是季醇背着书包跑过去的时候,车子还没有开走。
他打开车门,爬上车后座,顾流初坐在阴影里,冷冷地看他一眼。
季醇:“……”
车子缓缓往前启动,顾流初忽然拿出一条干净毛巾,对他道:“把头伸过来。”
不知道哪里又惹怒了金主爸爸,季醇此刻乖得像只鹌鹑,侧着把脑袋递过去:“喏。”
顾流初蹙眉,拿着毛巾对他的栗色碎发一阵擦,像是要把什么脏东西擦掉。
擦完后,收起毛巾,季醇以为这就完了,收回了脑袋坐直身体,顾流初又伸手过来,在他脑袋上胡乱揉了一把。
季醇:“……”
好家伙,拿他的头擦手?
也太睚眦必报了吧!
在季醇脑袋上覆盖掉了别人揉过的印记,顾流初心中稍微舒坦了点儿。
“不吃了?怎么追过来了?”顾流初斜晲了季醇一眼,讥嘲:“不怕你的发小不开心?”
“那肯定以你的事情为重!”季醇拉拉顾流初的袖子,讨好的话张口就来:“别生气了金主爸爸,我错了。”
顾流初气顺了点儿,问:“错哪儿了?”
明明喜欢他也不主动向朋友介绍他,还得他追过去。
明明喜欢他却不和那小子保持距离,还当着他的面商量去那小子家过年,把他当成什么了。
明明喜欢他……
有某些瞬间,顾流初垂在身侧的拳头悄悄攥紧……他简直怀疑这一点!为什么明明他是被追的一方,他却这么被动,心情异常烦躁,嘴巴里像吃了黄连一样。
季醇完全不知道他错哪儿了,但道歉肯定是没错的,他问:“对了,你路过这里是不是其实找我有事?”
“怎么不继续说!”顾流初瞪他,非常执着地把话题拉回去:“你就这么把你发小晾那里了?”
季醇愣了一下,道:“没关系,我下次再请他吃饭就好了,我们好朋友很多年了,他不会计较的。下次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再吃。”
顾流初:“…………”
顾流初差点没气撅过去,他甩开季醇的手,重重靠向椅背,闭上眼睛,按着自己的心脏位置,深吸口气,竭力平息怒火。
又生气了?
季醇仔细琢磨自己刚才又说错了什么。
实在想不通,他便道:“不过你最重要,你找我是不是想吃饭?我先和你吃。”
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可能并未衡量过,但感受摆在那里。乔俞是他过去最好的朋友,可顾流初好像又是更重要一些的存在。
比乔俞更要好的朋友?
不,妄想和金主爸爸做朋友,自己可真是痴心妄想。
那是知己?家人?室友?都不是。
喜欢?那也不可能,自己妥妥是个直男!性取向这种事情不是天生的嘛!
季醇也想不明白,不过已然在心里给顾流初单独分了一个无法定义的区。
他决定暂且叫做最帅的闪闪发光的有钱的好兄弟区。
听到这话,顾大少爷脸色稍微好看了点。他从阴影里微微支起身子,狐疑地看着季醇,问:“真的?”
季醇忙不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这算暗示性表白了吧?
顾大少爷的俊脸由阴转晴,由青转绯。
虽然在某些方面令人很不满,但发现自己有一点儿不高兴,便迅速追上来拉着自己的手蹭着自己的腿解释。
说什么“你最重要”……可真是……
顾大少爷侧头看向窗外,有些难捱似的面上微热。
首先,自己完全没有动心,非常的冷酷无情。
退一万步讲,自己就算有那么几微毫的动心,完全都怪少年各种痴缠、变态、追逐、欲擒故纵、热情的手段。
吃火锅时的不愉快彻底烟消云散。
顾流初突然瞪了从后视镜往后看的周凌一眼,让驾驶座和后座中间的隔板降了下来,而后道:“你坐正。”
季醇:?
还没等季醇反应过来,顾大少爷抱臂,非常随意地往右一靠,脑袋落到了他肩膀上。
季醇:“……”
既然这么乖,还是给点回应吧。真是拿少年没有办法。
顾大少爷勉为其难地想。
隔板降下来后,后座完全是一片密闭昏暗的空间。
季醇感觉顾流初漆黑的头发轻扫在自己脖颈上,脸颊贴着自己脖子的皮肤,温热的呼吸仿佛落在了自己脖颈上。
自己刚从外面奔跑过来,那一块儿露在外面的肌肤还是凉的,被轻柔的暖气一吹拂,简直冰火两重天,立刻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不止如此,顾流初还状似漫不经心地握住了他的一只手。
“……”季醇瞪大眼睛,脑子飞速运转。
等一下。
金主爸爸之前除了在睡觉的时间之外,其他任何时候都没和他有过太亲近的肢体接触对吧!
……那现在冷不丁地突然靠过来是在干什么?!
难道想要睡?
但只靠个肩膀也没办法入眠啊!
而且他身上现在还有火锅味,金主爸爸不嫌弃了?
再联想到金主爸爸这两日莫名其妙的行为……
季醇汗毛直竖,虎躯一震,肩膀和被握住的手都无比僵硬,动也不敢动。
他双目直视前方,只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之间又抓不住一逝而过的头绪。
第25章
季醇隐约发现, 自从他搬回去住后 ,顾流初传唤他传唤得更频繁。晚上睡在一块儿,午休也要叫他去, 每天还要给他打几通电话。
虽然顾流初提出给他配专门的车和司机, 被他拒绝了, 但他仍是经常一出学校便发现已经有车子在街角等着, 直接把所有打车的时间都省掉了。
这样一来,他中午几乎要在顾流初的办公室待两个小时。
这两小时里顾流初大部分时间也没在睡觉, 而是继续办公。
他让人给季醇弄了台顶级配置的电脑,就放在他自个儿的办公桌旁边。
于是有几次有除了周凌之外的人上来,秘书进来送咖啡,财务总监进来送文件,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栗发少年戴着银色耳机在顾流初身边玩游戏。
季醇倒是没察觉其他人诡异的视线。
金主爸爸想午休,使用完自己这个抱枕后,允许自己在旁边自个儿玩会儿。
这不很正常嘛。
不过金主爸爸好像是比以前变得通情达理得多。
季醇心中窃喜,认为这是自己舔得很有成果。
这里完全是天堂。
他在学校寝室午休还要时不时被夏霖找麻烦,来顾流初这里午休,不仅有游泳池有自助餐,还能玩游戏。
就是顾大少爷规定他每天中午必须睡半小时, 还叫秘书每天送一杯热牛奶上来, 让季醇感觉有点怪怪的。
不会自己叫金主爸爸叫多了, 顾流初真的把自己当儿子养了吧。
他上次体检没问题,也不需要补营养了呀!
而乔俞几次以给乔佳佳送东西的借口去S大, 都没能见到季醇的人影, 简直像是有人在严防死守一般, 一等季醇下课就把季醇弄走了。
乔俞担心季醇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故意躲着自己。
但在微信上试探了几次后, 他稍微松了口气。
季醇看起来完全没有多心。
两人再次见面已经是几天后,季醇单独请乔俞吃了一次饭,为上次的火锅提前离开道歉。
两人坐在烤肉店,聊了会儿这两年的发展,互相问候了下家里的大人,乔俞突然看着他说:“你和你的室友上次回去没吵架吧?”
季醇咬着吸管问:“啊?能吵什么架?”
“他不是提前离开了吗,而且看起来生气了。”乔俞面露担忧:“不会是我和佳佳做错了什么惹到他了吧?”
“哦,他那是——”季醇本来想说顾流初是找自己吃晚饭,没找到人,所以才生气的,但一时半会儿又解释不清楚为什么顾流初要因为这个生气。
他总不能告诉乔俞顾流初本来就是个床单没扯平整也要生气的人吧。
那等下又更解释不清楚为什么顾大少爷这么龟毛难搞,自己还这么纵容了。
难道要从自己收钱当攻那一步开始讲起?
季醇顿时脑壳疼。
他摆摆手道,“不关你们的事了啦,他有别的事,所以才先离开。”
乔俞叹了口气,面露惆怅,说:“你的室友看起来很不喜欢我,我们单独出来吃饭,他不会又生气吧?”
“……”季醇有点奇怪地看着乔俞。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熟悉,昨天知乎还给他推送了类似的文章“哥哥我坐在你自行车后座,姐姐不会生气吧。”
难道是被大数据监控了?
而且这话让他怎么接。
金主爸爸何止是不喜欢自己发小,金主爸爸是不喜欢任何人类啊!
见季醇表情有异,乔俞也没再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他笑了笑:“不管怎样,现在我回s市了,以后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和我说。”
这头周凌推门进来,从百褶窗透进来的不太明亮的光线中,顾流初正仰着头靠在椅背上,板着脸在滴眼药水。
顾流初:“等一下。”
周凌于是把要报告的事咽了回去,问:“您最近眼睛怎么样了?”
顾流初的眼睛敏感畏光是由于长期失眠引起,如今失眠的问题解决了,他的眼睛的确有所改善,昨天他的私人团队给他进行了检查,给他的身体健康打出的分数比半年前高很多。
他滴完眼药水,眨了眨眼,道:“把灯打开试试。”
周凌把手边的灯打开,顾流初闭上眼睛适应了几分钟,才缓缓睁开眼。
他盯着文件上的黑字看了会儿。
在正常室内光线下没什么问题了。
周凌见状,有些喜悦。
顾流初又站起身,走到窗边,他做了一下心理准备后,按了一个按钮,百褶窗全都打开。
刺眼的阳光瞬间照射了进来。
阳光将顾流初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地上。
顾流初抬起头,对着天空看去。
“怎么样?”周凌期待地问。
几秒钟后,顾流初转过身,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睛通红,两行泪水缓缓流了下来。
周凌:“……”看来看强烈的阳光还是不行。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完全恢复还需要时间。”周凌安慰道。
顾流初冷着一张脸擦掉脸上的泪水,重新把墨镜戴上,把百褶窗拉下,坐回桌后,道:“你进来是有什么事?”
“哦,”周凌想起了正事,“去接季醇的司机说季醇和那小子单独吃饭去了。”
顾流初怒道:“你不早说!”
周凌:“……您让我等一下啊。”
周凌道:“看来那小子是真的想撬墙角了。”
顾流初有点儿愤怒,但想到了什么,漆黑的眸子里的凌厉消退了点儿,继续低头签文件:“不足为虑。”
不管那小子什么心思,季醇应该就只是把他当朋友,毕竟季醇一门心思都在自己身上,而且季醇那天从火锅店追出来,也特地强调了,自己是他心里最最重要的。
那小子不逾矩,自己也犯不着和他过不去。
季醇朋友不多,因为自己心里头莫名其妙翻江倒海的一些怒意,就把他朋友从他身边赶开,他也会难受。
周凌仿佛猜得到他在想什么似的,点点头,道:“他怎么看都不是您的竞争对手,您大可放心,而且确实……因为占有欲就把人弄非洲去,季醇可能会觉得咱们以势欺人。”
顾流初手中钢笔停滞住,他抬头,视线从墨镜后盯住周凌,缓缓地问:“……什么叫竞争对手?什么叫占有欲?”
周凌:“……”完了又说错话了。
“我和他竞争?我为什么要和他竞争?!我又怎么会对季醇有占有欲?一个男人怎么会对另一个男人产生占有欲?”顾流初暴怒之下反而冷笑道:“季醇是我的员工,任何员工被挖墙脚我都会不爽,有问题吗?”
周凌:“没问题!”
“没问题就出去。”顾流初有点烦躁。
他心中的不悦难道真如周凌所说是占有欲作祟?
这绝不可能。
要有占有欲也是季醇对他产生。
他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对一个抱枕动心。
——但他们到底吃的是什么?
顾流初差点把周凌叫回来仔细问,可他站起来,又忍住了。
他坐了回去,烦心地用钢笔戳了戳额头。
晚上还有一场酒会,顾流初直接推掉了,给季醇发了条短信。
季醇这头刚吃完烤肉,从烤肉店出门,就收到了金主爸爸的短信,让他晚上早点回去。
乔俞探头瞟了眼:“你室友?”
季醇飞快地把手机熄屏了。
乔俞忍不住道:“他也太黏人了吧……”
不止乔俞这么觉得,季醇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重新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计算了下,以前只需要每天晚上和金主爸爸睡八个小时,但现在除了晚上,中午也要见面,金主爸爸还时不时催促他早点回家,一天下来待在一块儿的时间竟然有十几个小时。
他都快要没有自己的私人生活了!
“别管他了,”乔俞故意道,“你确定晚上不陪我去看乐队演出吗?主唱很漂亮。”
季醇是个直男,喜欢身材好的女生,高中的时候在墙壁上贴的杂志海报也全是动漫少女,这一点乔俞再确定不过。
自己从高中到现在都没能成功将他掰弯,难道他那室友就可以?
他非常清楚该拿什么诱惑季醇和他待在一块儿。
然而万万没想到季醇忍痛拒绝:“我去不了。”
乔俞愣了下:“真不去?”
“我就不去了兄弟,不太感兴趣,”季醇道,“要不然你带上乔佳佳或者别的朋友去吧。”
乔俞看着季醇打了车走掉,忍不住皱起眉。
说没时间他能理解——说不太感兴趣??
季醇回家之前特地绕道去买了支手机,他摔碎屏幕的手机还一直没换,昨天放在桌子上被送咖啡的秘书看见了,略微有点尴尬。
他回家时天才刚黑,顾流初已经在家了。
季醇怕自己一身烤肉味,金主爸爸又要嫌弃,于是一进门就往淋浴室冲。
“等一下。”顾流初放下手中的书,叫住了他。
季醇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顾流初走过来俯身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在他领口处嗅了嗅,又围着他转了一圈在他后脖颈处嗅了嗅,直起身来,表情说不上坏也说不上好,盯着他:“去吃烤肉了?”
带着沐浴露清香的呼吸都落到他锁骨处了。
“对。”季醇浑身紧绷,点点头。
“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什么。”顾流初看了他一眼:“去洗澡吧。”
穿着松垮的浴袍,冷着一张俊脸在他身上嗅来嗅去,他能不紧张吗?!
得到了许可,季醇火速冲进了浴室。
顾流初本来要坐回沙发继续看书,可听见淋浴室传来的声响,脑子里不知怎么就交织着少年洗澡和少年跪坐在他腰腹上的火辣画面,根本冷静不下来。
他觉得他脑子里出现这些画面很正常,两人同一屋檐下,其中一个人有一点儿动静,另外一个人都能听得见。
他完全是被迫思考这些。
而且季醇脑子里都不知道肖想过他多少回了,他每次洗澡的时候季醇都在外面蹲守着,凭什么他就不能幻想一下?
虽然内心汹涌澎湃,但顾流初表面还是看起来非常镇定地坐在那里看书。
等季醇洗完澡换上睡衣出来,顾流初让他上楼。
顾流初在二楼投影了电影。
“看电影?”季醇有点惊讶。他还以为金主爸爸让自己回来是有要急的事情,没想到就是让自己陪他看电影?
关键是,这完全不像金主爸爸会干的事情啊。
到底是什么电影还得金主爸爸亲自看?
两个人坐下来,趁着顾流初找电影,季醇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始捯饬自己的新手机,把旧手机的数据传到新手机上。
顾流初从投影仪那边走回来,从季醇身后绕过去,非常随意地扫了一眼。
一扫之下,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季醇的相册里除了路边的猫猫狗狗,居然还夹杂着几张乔俞的照片。
“这什么?”顾流初站在沙发背后盯着他,脸色立马黑了。
季醇有点莫名其妙,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发小的照片啊。”
存另一个男人的照片存得这么理直气壮?
顾流初脸色更难看了:“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手机里?”
“有几张是他高中的时候用我手机自拍的,出去玩,他手机没电了,”季醇一头雾水地道,“还有两张是军训的时候他发过来的。”
手机里有几张朋友的照片也不是很奇怪吧?
女生不都互相拍照吗?
虽然他是个男生,但手机里乔俞的照片也不多啊,撑死了也就五张。
难道金主爸爸是觉得这样太gay了
“是有什么问题吗?”季醇小心翼翼地问。
还问他有什么问题!
要不干脆跟他发小去过吧!
顾流初一时之间完全摸不准少年是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还是在腹黑地气自己“你看看虽然我喜欢你,但你也不是完全无可替代的,你要一直不喜欢我,我可就找别人了哦”——这是威胁?
他漆黑视线死死盯着季醇。
季醇无辜地对他眨眨眼。
顾流初突然劈手夺过季醇的手机,季醇对他完全没有防备,被他抢过去了。
既然有五张乔俞的照片,总该有五百张自己的吧!
顾流初匆匆下滑,却发现没有一张自己的,只有一个加密相册。
自己的照片在里头?
顾流初冷着脸把手机递给季醇:“解锁。”
“不要吧……”季醇顿时面色发红,嗫嚅道:“不是你能看的东西。”
见他这副表情,顾流初倒是气消了点儿,看来里头真的是自己的照片,少年脸色都红成猴屁股了。
但他依然恶狠狠地道:“解开。”
季醇挠了挠头,只好解开了。
顾流初接过手机一看,全是不及格的七八分作文。还有两张仿照季醇母亲的签名。
他:“……”
翻遍整个手机,竟然一张自己的照片都没有。
顾流初忽然怪怪地冷笑一声,俊美的脸上全是寒霜,电影开场了他像是也不想看了,甩手就走。
季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扭头去看他:“诶,电影开始了,不看吗?”
季醇不问还好,一问顾流初登时勃然大怒,他本已走到了门口,忽然又回来抓起一只抱枕气急败坏地扔在季醇的腿上:“你真的只当你发小是发小吗?”
季醇:?
季醇忙不迭捡起被弹到地上的抱枕,莫名其妙道:“对,对啊。”
顾流初忽然又愤怒地问:“你情窦初开的契机是什么?”
难道他是因为他发小开窍,发现喜欢男人,后面才把自己当代餐?
季醇愈发一头雾水:“开窍……就天生就是开窍的啊。”
大部分男生三四岁就喜欢追着漂亮姐姐跑吧。
天生就是弯的?
顾流初拧眉:“你心里确定对你发小没想法?”
季醇:“……能有什么想法?”
顾流初却不再说话,只是冷冷盯着他。
盯了半晌,直接面如寒霜地转身出去了。
他一走,房间里顿时只剩下电影的声音,季醇哪里还有心思看电影?
季醇抱着抱枕呆呆地坐下来,张着嘴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不就是手机里有几张朋友的照片吗?!别说他没有女朋友了,就算他有女朋友,也不会管他手机里有男人的照片吧!他抱大腿献殷勤是一回事,但金主也不能莫名其妙地就炸毛吧!
可平时顾流初生气都非常有逻辑,自己还能顺着他的毛摸摸,最近却完全捉摸不透,叫人无从下手。
他最近实在是太反常了。
即便季醇再迟钝也感觉到了。
季醇坐在那里,仔细回想了一下顾流初最近的所作所为,每次生气好像都和乔俞有关。
季醇忽然想到了什么,浑身一个激灵。
金主爸爸不会是……
想让他当攻了吧!
第26章
季醇如临大敌, 忧心忡忡地捋了一下最近不太寻常的事情。
顾流初给他设置了家里的指纹。
顾流初给他安排了游戏房。
顾流初想方设法增加两人的相处时间。
顾流初出现在了他和乔俞吃火锅的地点。
顾流初发现他手机里有乔俞的照片,生气。
……
“啪”地一连串分析下来,怎么感觉……金主爸爸好像是吃醋了……
不能吧!
简直天方夜谭!
而且他隐约感觉这回状况似乎和前两次都不同, 当鸭是要卖身, 陪聊陪玩是要情绪价值, 可此时此刻怎么感觉……金主爸爸两者都要?!
两者都要, 那不就、是……想和自己谈恋爱吗?
季醇浑身汗毛直竖。
可……
——“我不会喜欢上你。”
那天金主爸爸可是特地强调过的。
季醇挠着头,一时之间又迷惑起来, 觉得是自己思考的方向错了。
自己会这么想也太自恋了吧。
顾大少爷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人怎么会正儿八经的喜欢上自己?!不是为了治疗失眠才找上自己的吗?不管怎么说自己可是个硬邦邦的男人啊。
……可万一他就是想让自己当他的攻呢……矮子攻现在好像也蛮受欢迎的。
季醇咽了咽口水,慌得一批。
不对,现在还不是很确定。
他握着拳头给自己打气。
先不能轻举妄动,再观察一会儿好了。
事情弄错了一次不可怕,两次也不可怕,弄错第三次,真的有可能被炒鱿鱼。
这次他一定要谨慎一点儿。
谨慎归谨慎,人还是要哄的。
一抬头发现电影都放了一大半,然而季醇什么都没看进去。
他关掉投影仪下楼,轻手轻脚地到处找了顾流初一圈,发现顾流初已经回房了。
季醇走到卧室门口, 扒拉着门框, 探进一个栗色的脑袋。他飞快地瞄了顾流初一眼, 生怕顾流初一个枕头砸过来,赶紧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在门口“嘿嘿”地笑了一下, 问:“你吃夜宵吗?”
顾流初理都不理他, 把书“啪”地一合,把灯“啪”地一关, 直接翻身躺下去睡觉。
季醇没等到回答,又探头探脑地朝床上看。
卧室内一片昏暗,朦朦胧胧的,顾流初鼻梁高挺,漆黑碎发扫在眉心,半张侧脸在夜里好看得有些失真。
季醇愈发觉得自己方才的揣测好像有点自作多情。
喜欢他?
如果他是金主爸爸,他还不如喜欢镜子里的自个儿。
“不吃夜宵,那我上来睡觉了哦。”季醇一边没话找话,一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爬上床。
他刚面朝着顾流初躺下去,顾流初猛地睁开眼睛,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还在生气啊?
季醇用慢动作把脑袋放枕头上。
黑暗中,顾流初仍盯着他。
季醇被盯得浑身紧绷,有点苦恼,道:“呃,要不现在给你拍几张,我这就存手机里?”
“……”顾流初淤堵在胸口的这口气愈发旺盛了。
什么意思?跟自己求着他似的。
他能在笔记本里贴自己的照片,就不能在手机里留?
别人喜欢人不都把照片当屏保吗?他倒好,手机里不仅一张自己的照片都没有,反而竟然有他发小的照片。
难道他喜欢的只有十几岁的自己?
顾流初气得够呛,道:“闭嘴,睡觉。”
但俗话说矛盾不能隔夜,季醇怕这口气堵在金主爸爸心头,到了明天变成自己的大祸临头。
他非常攻地果断从床头边摸到手机,快速打开照相机开启闪光灯,微微朝后支起身子,对着躺在床上的顾流初就是一阵拍。
顾流初:“……”
“你干什么?”顾流初用手臂挡着眼睛,怒道。
“给你拍照。”季醇生怕他要揍自己,脑袋一缩,赶紧跳下床,动作飞快地从十几张快照中挑出比较完美的、没闭眼、也没发怒的一张,设置了屏保。
是一张神情有些微懵的。
黑夜中顾流初肤色极白,五官卓越,漆黑眼眸非常的漂亮,季醇看了眼都有点愣。
他很快回过神来,站在地毯上,身体离得老远,手伸得老长,谨慎地把手机屏幕给顾流初看:“你看,现在我手机里有你的照片了,而且设置了屏保,新手机,新壁纸,不生气了吧。”
顾流初气急败坏地坐在床上,一时之间简直不知道是该继续发火还是该把季醇的手机夺过来把自己的床照删掉。
他看了一眼季醇,脸上仍是愠怒:“立马删掉。”
季醇揣测着他的心思,说:“不删。”
顾流初眉心跳了跳,但脸色好像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季醇于是继续打顺风球:“死也不删。”
顾大少爷脸色非常微妙地又好了几分。
季醇像马里奥顶蘑菇一样,又在那儿顶了顶,试图再顶出几个金币:“杀了我也不删。”
顾流初:“……”
“行了。”顾流初也瞧出来季醇的特意讨好,皱眉道:“留在你手机里可以,但是不能泄露出去。”
“当然。”季醇换个角度顶蘑菇:“我也舍不得给别人看啊。”
顾流初的表情顿时非常微妙。
他有点消气了,但又没完全消。
现在临时给他拍照,存在手机里,和之前手机里就心心念念地私藏着他的照片,完全是两回事。
此刻季醇的行为更类似于亡羊补牢的讨好,而非真情实感的喜欢。
就像是自己以生气的方式要挟他把自己照片存在手机里一样。
不管怎么想都有点不爽。
“那我可以睡觉了吗?”季醇小心翼翼地问。
“……”这句话问得顾流初又有点火气上涌,他嘴唇一抿,眼睛一闭,索性不再和季醇车轱辘。
季醇于是放下手机,爬上床,在顾流初身边躺了下来。
顾流初这边心情不爽,季醇那边心情其实也有点凌乱。
他侧躺着背对着顾流初。
给金主爸爸拍一下照,金主爸爸心情就肉眼可见地好一点儿了,这是为什么?
不会真的真情实感想让自己做攻吧……他有点慌。
顾流初虽然生气,但并没有打算和自己的睡眠过不去。
季醇一躺下来,他便将人揽进怀里,身体习惯成自然地将一条大腿压在季醇身上。
男人的身躯不太好压,他直接将一条腿顶进季醇的两腿之间。
季醇心里正慌呢,察觉到顾流初的动作,顿时虎躯一震,夹紧了双腿,下意识地保护小醇。
顾流初:“……”
在这样古怪的氛围下,两人片刻后还是先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季醇一向是紧张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性格。
第二天他琢磨了下,感觉自己做得没什么不妥,顾大少爷因为照片生气了,自己就原地给他拍几张照片弥补他,就像自己把他蛋糕不小心摔地上,立马买一块给他,应该能让他消气吧。
这样想着,季醇兴高采烈地去学校,已然把前一天晚上的事情抛诸脑后。
然而他很快就感觉到这事儿还没过去。
前几天他上课的时候,顾流初都会抽空给他发来几条微信,会随意地聊一聊,他给顾流初汇报自己今天上什么课。
但今天整整一上午,他盯着手机看了几百遍,顾流初都没有发消息来。
偶尔手机顶部弹出信息,他火急火燎地点开,也全是班级群里的通知。
中午,顾流初也没有让人来接他去午休。
昨晚的气还没消?
这炸毛炸得也太久了,也不怕毛都龇了。
到了傍晚,顾流初已经一整天没有消息发来。
季醇莫名生出了几分心虚感——虽然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但他怎么就感觉自己变成了劈腿的负心汉似的?
他打开手机相册,思考了下,把乔俞的那几张照片上传到了云端,然后把本地的删除了。
免得再被金主爸爸看到。
顾流初在公司的泳池游了几个来回,披着浴巾出来,一整天心中也不是很舒服。
他觉得季醇这小子忽冷忽热,忽远忽近,似乎没之前那么喜欢他了。
说得严重点简直是将他玩弄在股掌之间。
一会儿对他说些“你最重要”的甜言蜜语,一会儿又手机里一张他的照片都没有。
说起来季醇最近也没有半夜偷偷地摸他了……要不然在卧室装个监控?
但顾流初立刻觉得这个举动非常奇怪,他又不喜欢季醇,为什么要被季醇牵动自己的情绪?
顾流初烦躁地换了衣服,回到办公室。
正打算锁门的周凌惊了一下:“您还没走?”
昏暗中,顾流初坐在沙发上,垂着头,脸色不是很好看。
周凌问:“您怎么了?”
顾流初俊脸上划过一丝心烦意乱:“胃疼。”
由于饮食规律,格外注意,顾流初也没有霸总常见病胃病啊,周凌吓了一跳,掏出手机就要打医疗团队的电话。
顾流初摆了摆手:“不用打。”
不是字面意义上的胃疼,而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胃里也空荡荡的,仿佛上一秒牵着的手下一秒就将自己丢开了,上一秒还踩在平地上,下一秒就失重,总在疑心什么,又总抓不住什么。
他都不知道这些古怪的情绪由何而来。
周凌顿时了然。
又是恋爱问题吧。八百年不开花的铁树一旦开花就是这样的。
他憋笑问:“发生什么了吗?”
顾流初完全难以启齿,但想着之前的事周凌全都知道,也没什么好顾及面子的了,便将季醇近来奇怪的态度全都讲了一遍。
当然,昨晚季醇夹紧双腿不让他碰,他难堪地略过没提。
本来心头怒火已经平息了下去,讲着讲着他回想起季醇保存那发小的照片保存了好几年,被自己发现还那么坦然,最后随便给自己拍几张照,一副“我给你拍行了吧”的态度来敷衍自己,他又火冒三丈。
他盯着地面,手里缓缓攥着浴巾,沉静地道:“要不然把他那个发小弄死吧。”
但这样显得他很在乎似的。
他可不在乎。
周凌:“……”不至于不至于。
周凌听了也有点奇怪,难道季醇是追人追到一半不想追了?但这也说不过去啊,前几天还从火锅店追出来,那些肉麻的话他开着车还听到了呢。
那到底是为什么忽冷忽热的。
“难道是有什么回避型依恋人格?”周凌疑惑地分析。
顾流初抬起漆黑的眼眸,示意他展开讲。
周凌小心地道:“就那种他原本很喜欢你,但你稍微表现出一点儿喜欢他,他立刻变得没那么喜欢你了。是有这种人存在的,而且很多。”
“……”顾流初怒道:“乱分析什么?我什么时候表现出喜欢他了?!”
他分明一直非常冷酷,只是比最初的时候稍微好一些罢了。
而且季醇怎么可能没那么喜欢他了?
顾流初不相信。
少年因为自己的冷淡大病一场,还历历在目。
顾流初还要说什么,玻璃门外过来送文件的秘书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其实你也知道他已没那么爱你。”
“给了一些承诺,却没给你目的地。”
“你被风吹得飘来飘去,他却连一根线都没有给你。”
……
周凌:“……”
顾流初:“……”
顾流初勃然大怒,“哗”地站起来要往外走:“他那什么手机铃声?换掉!”
“我去说我去说,我去让王秘书换掉。”周凌赶紧拦住他。
周凌出去说了几句,王秘书正接起电话,一头雾水,但还是当着周凌的面挂了电话,把手机铃声换了首。
“你常对我忽冷忽热,让人怀疑你是否爱过我……”
“这首可以吗?”王秘书小心翼翼地问。
办公室内传来一声暴怒:“换掉!什么爱不爱的,能不能换点思想健康的?!”
王秘书:“……”顾少今天没吃药吧。
王秘书把铃声换成了三字经,把文件交给周凌,战战兢兢地离开了。
顾流初冷静了会儿,他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
他走过去,是季醇打来的。
几天以来都是他主动打电话过去,这还是头一回季醇打过来,刚冒出这个念头,他就觉得自己有病吧,一个男人在意另一个男人是不是主动打电话来,这算什么事。
但不管怎样,顾流初看着一闪一闪的屏幕,闷在头上的罩子好似终于有了一个透气的小孔。
他心中郁闷之气稍微舒了口,但却并未完全松下去。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仿佛坐在过山车上,随时能坠下去。
但究竟为何会这样。
季醇明明喜欢他的不是吗?
还是说喜欢会变,会淡。
顾流初接起来,但没吭声。
季醇正走在学校里,一整天没和金主爸爸通话,他也有点儿不习惯,听见那边没声儿,他主动问:“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顾流初心情稍微好受了点儿,但又有点儿不解气,故意道:“你有空吗?晚上不去和你那发小吃饭?居然还轮得上我?”
季醇愣了一下,道:“但你不是想让我过去吗?”
顾流初正在心里计划晚上吃什么,听见他这么一句,顿时又满腔愤怒和烦乱。
所以是自己想让他过来,他才过来?
什么意思?
他没那么想来,但在努力迁就自己?
顾流初只觉得这话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不太情愿的感觉。
——既然你希望我过去,那么我就过去陪一下你好了。
正是心思敏感之际,他愤愤道:“别来了,晚上我有事。”
“哦哦。”季醇当然不敢打扰他正事:“那金主爸爸你先忙。”
说完把电话挂了。
顾流初:“……”
旁边的周凌:“……”
怎么感觉……不是顾少心思过于敏感,而是季醇瞧着……好像确实是没有之前那么热烈了啊?
难道到手了就不珍惜?
……
这头季醇挂断电话,打开顾流初的日程看了眼——上次周凌发给他的。
他也一头雾水。
今晚金主爸爸晚上明明没事啊,怎么对自己说有事?
难道自己昨晚又会错意了?
他没有想让自己当攻的意思?
他到底有没有!
季醇苦恼地挠了挠头。
第27章
既然顾流初没有要让他过去吃饭的意思, 季醇便打了个车去驾校,前段时间他报了名,现在金主爸爸不传唤他, 他终于可以抽出空去练科目二了。
驾校是一所比较有名的驾校。
来考驾照的学生不算少, 三个学生一辆漏风的车, 轮流练习。
早在网上刷到过驾校教练的可怕, 没想到这所网上评价比较好的驾校也不例外。
“让你打转向灯不是让你调座椅,你考试的时候也躺着考?”
“找条狗来开都比你开得好!”
季醇坐在车上抱着书包战战兢兢地看着其他同学被骂。
轮到了他, 虽然他倒车入库一遍就过了,但教练还是不满意,抽了口烟瞪他:“入库开得不错,但你开车怎么这么抖,我晚上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季醇:“……”不是,如果没记错,刚刚你还说你还没吃晚饭!
这头顾流初被季醇挂了电话,绝不可能打过去第二次。
然而坐在办公室内盯着方才那短短不到一分钟的通话记录,他心情又非常的不爽。
居然一分钟就挂了自己电话,和以前黏黏糊糊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完全就是一副婚前婚后的样子。
顾流初继续在办公室待了半小时,全程什么也没干, 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 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那只手机。
他倒要看看季醇还会不会继续打来。
然而半小时过去了……
别说打来电话, 就连一条问他什么时候回家的微信也没发来。
“他是突然去了山里吗?”顾流初蹙眉问。
周凌:“现在这年头,就算山里也是有信号的。”
顾流初:“那他是手机突然掉下水沟里了?”
“这更简单了, 到处都是手机店, 随便买一支就行了。他现在每个月银行账户上到账的钱比我的都多。”周凌摸摸鼻子道:“男人不想主动就是不想主动。”
顾流初:“……”
顾流初心中怒火蹭蹭地往上涨, 这完全就是冷暴力!
但他深吸了口气,收起手机, 冷静了会儿。
首先,一开始就是季醇喜欢他,就算现在季醇对他感情变淡了,他也没什么损失。
他总不可能像个逐渐失宠的弃夫一般,还要不死心地追过去问个究竟。
而且他根本无所谓。
“……”
周凌只见顾流初脸色变来变去,非常的阴郁,片刻后不知怎么了,顾流初突然站起来抓起外套便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怎么了?”周凌忙跟上去。
顾流初心烦意乱道:“别跟着我!我回家!”
既然这样,他一个人吃晚饭就是了,他饿死算了。
一般顾大少爷这么说,就是要自己开车,对于心脏病人而言,也没什么不能开车的规定,只要不飙车就行。
周凌待他走后尽职尽责地将王秘书送来的文件整理了一番,这才乘坐电梯下楼,在地下车库找到了自己的车,打道回府。
车子开到一半,他忍不住打开顾流初开的那辆宝马的记录仪,发现顾流初根本没往翡翠湾的方向开。
他:“……”
顾流初开车去了s大,转了一圈没找到人,索性随即揪了一个校董,大费周折地让校董从计算机系季醇的一个女同学那里打听到季醇去了驾校。
问完他便戴上墨镜一个字不多说地离开,留下办公室里的校董一脸懵逼。
季醇报名驾校还是他让的,见季醇虽然没来找他吃饭,但也并未去找他那个发小,顾流初心中多少舒坦了点儿。
驾校面积很大,顾流初迎着北风找到了一个坡上的位置,将车子停在那儿,冷冷地降下车窗,刚好能远远地观察到不远处正在倒车入库的季醇的情况。
少年大多数时候脾气都很好,笑眯眯的,时不时露出两颗小虎牙,还很谦让,顾流初见他连续两次将驾驶座的位置让给了另一个不太熟练的学生。
得到顾流初的允许后,少年也不再穿违和的不属于他的白衬衣,而是换上了背上有只棕色小熊的外套。
他挽起袖子转方向盘,栗色头发微卷,被风吹得微乱,两根不服管教的呆毛翘了起来,充满着少年朝气的同时……还有几分可爱。
他怎么会觉得一个男的可爱?
脑海中刚冒出这个想法的苗头,顾流初立刻烦躁地将其掐灭。
过了会儿又轮到了季醇。
季醇那边车窗开着,动静一清二楚。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中年教练吼他,唾沫快吐他脸上了,还抽烟。
顾流初远远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
这头季醇冷汗涔涔地继续练倒车入库,身边的教练忽然接了通电话,让他暂停,然后打开车门出去了。
片刻后教练回来,不知怎么突然变了一副态度,把烟掐灭了不说,快速摆手把车内的烟味儿散开,还给车子里的三个人带了三个软垫:“久等了吧,咱们继续练。”
季醇屁股下也被塞了一个软垫,他坐立不安地看着教练:“……这是?”
“刚给你们买的,看你们练车辛苦了,屁股坐着肯定难受吧。”教练一副被使用了钞能力的样子,非常的和蔼可亲,对三个人比了个心:“愣着干什么,继续呀,你们是我带过的最棒哒学生。”
三人:“……”
络腮胡壮汉卖萌更加令人发毛了啊!
驾校练车都是轮流的,每个人练不了几次,所以季醇四点多过来,要到七点多才能离开。
中途乔俞给他打电话来,说正好在驾校附近,刚好买了鸡蛋肉饼,问他要不要顺路给他送来。
“你怎么会在附近?”季醇有点儿疑惑。
乔俞道:“送一只宠物去机场,现在马上回去了。”
季醇打开地图看了看,驾校果然就在机场附近,他倒也没起疑,很高兴地答应了:“那你别进来了,免得麻烦,我去门口接。”
山坡上,顾流初坐在车内,瞧着轮到其他人练习,季醇下车蹲在旁边的花坛上打电话。
他看了眼时间,快七点了。
或许先过去带季醇去吃个饭?
冷战什么的,晚上再说。
刚这么想,便见季醇打完了这通电话后,忽然小跑着去了驾校门口。
顾流初下意识调转车头,朝驾校门口开过去。
还没靠近校门口,便看见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站在那里,热气腾腾地分吃一块饼。
“……”
乔俞买了两种馅儿的,于是每种馅儿一人一半。季醇边吃边好奇地问:“你送什么宠物去机场?”
“一只猫。”乔俞道:“之前一个客户放在我那里寄养的,后来他直接出国了,我帮他空运过去。”
季醇点了点头:“这饼的味道好像变了点儿,比读书的时候味道重了,不过还是很好吃。”
“是吧。”乔俞笑眯眯地道:“你那个室友那么有钱,吃个火锅都直皱眉,肯定没吃过这种路边摊,所以肯定也不会去买给你吃。”
季醇:“……”
又!又出现了让他无法回的话!
季醇忍不住道:“怎么感觉你对我室友很有意见?”
“没有啊,”乔俞道,“你的错觉,我随口一提罢了。”
季醇:“……”
虽然吃了几口乔俞送来的肉饼,但季醇心里怪怪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难道是友情的独占性?
但他和乔俞这都两年没怎么见面了,而且乔俞性格不错,肯定有其他的朋友,干嘛非得对自己独占?
乔俞见状,不再多说,很快就走了。
……
顾流初远远看着,墨镜后的俊脸划过了一丝烦意与冷意。
他心中失重感越来越强烈。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一块分吃东西,这幅场景极为常见,以前倘若在路边看见,顾流初压根不会摘下墨镜多看一眼,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觉得极为扎眼。
在自己还不知道季醇的那些年,季醇和他身边那小子都会这样分享食物、或是新鲜好玩的事物吗?
倘若从六岁相识算起,到现在也有十三年了,是四年的三倍还有余。
怪不得即便知道自己生气,季醇也没有要离他那发小远一点的意思。
比起漫长的十三年,四年又算得了什么?
顾流初嘴里全是苦涩。
就算季醇对他那发小没那种意思,可他那发小在他心中的地位也绝对不轻。
不知道比起自己,又孰高孰低。
友情的分量有时候不比爱情低。
更何况最近季醇忽冷忽热的,完全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知道他到底还喜不喜欢自己了,或者说还有没有以前那么喜欢自己。
与其说他近来是在吃乔俞的醋,不如说他是在对这一点患得患失。
等等。
吃乔俞的醋?
顾流初为自己脑海中猛然跳出来的这个词感到震惊,不由自主攥紧了方向盘。
周凌总这么说也就算了,为什么他自己也会这么认为?
顾流初面色简直有些难看。
他最近的情绪变化太大,简直有些不像他自己。
目光总是看向季醇,会盯着季醇的嘴唇,会想象他洗澡,有时候心脏还会跳得非常不自然。
有时候季醇的一句话就能让他心情好到天上去,可有时候季醇的一点忽视又让他心情无比失落。
渴望眼神对上,渴望自己被他看得更重。
关心季醇的一切,包括自己不知道的过去。
不知不觉他的情绪简直像是被季醇所拽着的风筝一般。
而且一闭眼,脑子里几乎装满了对方细枝末节的神态。
笑的时候、装傻的时候、一头雾水的时候、无辜的时候、做错了事探头探脑的时候……
难道他真的不知不觉被这小子掰弯了……
顾流初心跳骤然狂跳几下。
……
他抿起唇,猛打方向盘,径直离开。
季醇听见不远处街角有车子嗡鸣的声音,他下意识看了一眼,但还没等他看清楚,车子便消失在了那里。
他疑惑地挠了挠脑袋。
季醇有点噎,走到角落喝了口矿泉水,又吃了几口,正当他打算回驾校里面的时候。
那辆车忽然从另一个方向开到了他面前,猛然在他面前刹车。
季醇觉得车子很熟悉,有点像金主爸爸的车,但金主爸爸的车太多了,他根本认不过来。
还没等他绕到车头去看一眼车牌号,车窗便降了下来,车子里的人冷冷地看着他。
季醇对上顾流初的视线:“……”
不是说晚上有事吗?
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季醇觉得自己迟早被金主爸爸吓出心脏病来。
季醇:“你怎么来了?”
顾流初没理他。
顾流初面若寒霜,越想越不爽。
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季醇暂且不说。
这小子把自己掰弯了,还对自己若即若离是怎么回事?
他视线落到季醇手里的半张饼上,忽然开门下车。
高大的身材猛然逼近,压过来一团阴影,极具压迫感,季醇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后退完他就觉得自己不行,作为攻怎么能被受吓一下就匆匆后退呢,简直太弱了。
于是他又战战兢兢地往前走了一步,硬着头皮盯着顾流初的下颌看。
“你手里的饼好吃吗?”顾流初视线往下,一双漆黑的眼睛快要把季醇扎穿。
季醇两只手揣着饼:“……”这话怎么似曾相识?
季醇讨好地说:“还不错,你要来一口吗?”
“……”顾流初冷笑道:“你再当着我的面吃一口呢。”
看金主爸爸这语气,不会要把自己手上的饼扔了吧。
他还没吃晚饭,肚子正饿得咕咕叫。
季醇虽然打着哆嗦,但决定顶风作案,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把剩下没吃完的饼囫囵往嘴里塞。
还没递到嘴边,顾流初将他手里的饼一抽,他顿时“嗷”地一下咬到了空气。
季醇:“……”
好快的动作,好狠的人。
顾流初大步流星走过去把半张饼扔进了驾校门口的大垃圾桶,又走了回来。
他转身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拎出一大袋子季醇手里同款的饼,走过去塞进季醇手里。
季醇:“……”
虽然顾大少爷冷着脸没说话,但季醇感觉他脸上分明写了“饼饼饼,这么爱吃饼,让你吃个够。”
季醇小心翼翼地看了顾流初一眼,显然顾流初是看到了刚才乔俞给他送饼。
但他有点儿风中凌乱。
金主爸爸现在到底是因为看上自己,想让自己做攻,所以吃醋了。
还是单纯对他所属物的一种洁癖。
毕竟平时要是别人穿了金主爸爸的衣服,金主爸爸也会立刻将那件衣服不要了。
而金主爸爸的车也不允许任何人开。
他甚至洁癖到不喜欢多余的人走进他的办公室。
自己是他的抱枕,或许他也把自己圈进了他的所属物范围?
毕竟顾大少爷真情实感地想让自己做他的攻,这事儿怎么听都有点惊悚。
当然了,如果是前者,顾流初希望他做攻,他也会努力做到的。
虽然他天生是个直男,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就算实在培养不出来,他也会履行攻的义务,对金主爸爸很好很好的。
虽然这样听起来像个对老婆没有爱只有责任的渣男。
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谁让他从娘胎里出来就喜欢女生啊!
唉。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要观察清楚金主爸爸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可不能再一次制造出乌龙了。
季醇拎着一袋子大饼,眉头拧来拧去,忧虑重重地想。
“愣着干什么?”顾流初率先打破了这番诡异的沉默:“不是还要继续学车吗?”
“我吃不完,”季醇看了眼手里的一大袋子,问,“我可以分给驾校里的同学吗?”
虽然皱了皱眉,但顾流初还是道:“随你。”
说完顾流初上了车,直接启动车子走了。
然而车子开出去几百米,季醇目送他离开,正转身欲要进去,他又将车子缓缓地倒了回来。
季醇:?
“学完车别到处乱跑,晚上早点回来。”顾流初降下车窗,对季醇道。
季醇忙不迭道:“哦哦,好的。”
顾流初打量着路灯下的少年,神色有些晦暗不清。
他此前对于两个男人在一起的确有些抗拒,尽管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可也才合法没几年,大多数人的观念并未完全转变过来,两个大男人走在街上难免怪怪的。
顾流初自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然而他自小到大见的多是异性恋,对于同性甚至连床事都不怎么了解。
因此他在和季醇签下协议时,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事情总在发生改变。
顾流初有些艰涩地想。
虽然他还未完全弄清楚自己的想法,但季醇喜欢了他四年,万一他也喜欢上了季醇,那他们就是两情相悦。
这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季醇现在对他的态度的确是有点模糊不清、若即若离,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季醇没之前那么喜欢他了——
可一只漂亮的花瓶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裂开一条缝隙。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要么是因为那发小的到来,动摇了季醇,要么便是他长期的冷漠和排斥,让季醇有些心灰意冷。
如果是后者,倒是好办。
他有自信让季醇像原先那么喜欢他。
季醇后退一步,他前进两步,不就是了吗?
在还未彻底搞清楚自己对季醇的这些绮念到底是什么之前,他决定先展开羽翼将少年圈起来,死死困在自己的领地内。
季醇只见顾流初一直静静地盯着自己,昏暗的灯光下他俊美的脸一半在阴影里,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季醇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就在他以为顾流初又要说饼这件事的时候,顾流初冷不丁道:“你上次的套在哪里买的?”
季醇:“?”
季醇吓得都结巴了:“楼,楼下便利店。”
顾流初冷冷点头,最后又看了他一眼,一踩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
季醇闻着车子的尾气,张大嘴巴看着远去的车影,心跳加速。
他、他真的要在床上做攻啦?
完了完了。
之前看的小黄文和小黄片已经过去太久了,他又忘了步骤是什么了。
不过金主爸爸的身体受得住吗?
季醇抱着一袋肉饼,忧心忡忡。
第28章
季醇回到家的时候, 顾流初正待在书房里。
只有玄关和书房亮着微弱的灯光。
季醇站在玄关处换鞋,朝书房看了眼,确认自己这边的动静那头听不到后, 小心翼翼地打开玄关柜, 用最轻的动作翻了翻今天的购物袋。
里面没有套。
他一寸一寸地把柜子关上, 咬紧牙关, 没让柜门发出任何声音。
接着季醇拎着拖鞋,踮脚走过去, 狗狗祟祟地打开客厅的垃圾桶,蹲下来在垃圾桶里找了一下小票。
嗯,也没有买了套的购物小票。
季醇顿时松了口气,只觉得今天小小醇的清白是保住了。
不过这气也没松多少。
金主爸爸说不定已经买了套,放在了别处而已。
但金主爸爸知道他的尺寸吗?就乱买!
早知道有现在这一天,一开始他买的那十盒套和油还不如不扔,他当时可是挑最贵的买,简直浪费!
季醇把书包放回次卧,一边在沙发上坐下来,一边抱头胡思乱想。
虽然不知道金主爸爸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老实说他现在是有点抗拒和金主爸爸发生关系的。
现在和刚开始的时候不同。
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金主爸爸是gay, 要买个体力好又干净的大学生当鸭, 他被雇佣的主要任务就是上床, 因此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一个没有感情的打炮机。
金主爸爸显然也不会对鸭子有什么感情, 所以他付出肉/体付出得很豁得出去。
但现在, 他总感觉……金主爸爸好像是喜欢上他了……?
当然, 前提条件是他没有自作多情的话。
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金主爸爸一开始分明是个直男,好好的怎么就为了他弯了。
这种情况下, 他再和金主爸爸发生关系,他就感觉自己很渣。
又不喜欢人家,又要上人家。
呸,什么世纪渣男。
季醇看了很多那种虐心原耽小说,开场都是攻不喜欢受,但不解释不抗拒,和受发生了一次又一次的关系。
最后被受听到攻根本不喜欢他,受绝望离开,攻被送进火葬场……
这开端不完全就是他现在和金主爸爸的情况吗?!
季醇不想被送进火葬场,紧张到胃里都有点抽搐。
顾流初放下钢笔一出来,看见的就是季醇坐在沙发上忐忑啃手指的模样。平时极少见季醇这副模样,这是紧张到了极点。
顾流初:“……”
顾流初抱起手臂靠在门框上,幽幽地道:“怎么了?”
要不然直接问吧,不然今晚都别想睡着了。
季醇回头看了顾流初一眼,视线在顾流初俊美的脸上蜻蜓点水而过,不敢多看,又飞快地把头扭了回来。
他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涨红了脸,问:“咱们的套,买了吗?”
这话一问出来,空气中的氛围顿时有点微妙。
顾流初提起买套的事情,只是吓一下季醇,当然没打算今天就做。
此时他自己的感情都还没有彻底捋清楚,而且他和季醇也处于一个模糊不清的状态,怎么可能这么草率地就发生关系?
况且他本质上还是一个比较保守的人,比较赞同感情水到渠成、密到浓时再自然而然地发生关系。
他以为以季醇近来忽冷忽热的态度,自己提起床事,季醇会下意识退缩?
但没想到少年反而好像有些期待的样子……?
顾流初盯着少年有些涨红的耳根,开始思索近来季醇的忽冷忽热是否其实是因为欲求不满。
就之前季醇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对肉/体的需求度好像不比感情少。
这倒也是。
他忽略了性生活也是感情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但难道自己迟迟不上季醇,季醇对自己的感情就会越来越淡?
这样的话他还喜欢自己干什么?
喜欢一只木马不也一样?
想到这里,顾流初又有些气不顺。
“买了。”他盯着季醇,不悦道:“但不是今晚。”
即便要做,也要等季醇对自己的感情恢复先前的热烈浓度再说。
否则自己成了什么了?
白天刚被冷暴力,被挂电话,晚上就主动送上门为少年服务?
也就是说他还有时间缓冲一下。
季醇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见少年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顾流初顿时有些不爽。
什么意思?到底想不想和自己做?
还真是善变。
以前光自己的一件衣服他都要抱着猛吸,现在从回来到如今居然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因为被盯得十分紧张,季醇不由自主想要避开顾流初的视线,他走到厨房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捧着杯子,刚小小喝了一口,润了润干燥上火的嘴唇,脚步声就走到了身边来。
季醇用余光偷瞄了一眼,顾大少爷抱着手臂站在一边,也不说话,就冷冷盯着他。
季醇吓得差点一口水呛到。
“又怎么了?”季醇弱弱地问。
顾流初:“你就这么一个人喝水?”换了之前,必定狗腿地给他也倒一杯。
季醇:“我又没怀孕,又不能两个人喝。”
顾流初:“……”
顾流初又问:“白天为什么不主动打电话给我?”
季醇道:“你不是说你有事吗?”
这显然是借口,以前就算他有事,这小子也会想方设法延长两人的相处时间——包括主动去公司找他。
顾流初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季醇站在旁边疯狂喝水。
虽然顾流初说今晚不做,但他觉得顾流初是想做的。
不然也不会想尽办法找茬。
只不过是因为别扭不好主动提出来而已。
金主爸爸大约是等着他提。
但不做正如他意,他又怎么会主动提?
季醇决定装傻。
“我先去洗澡。”季醇说完,突然感觉自己像个不想交公粮的丈夫。
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顾流初的表情,见金主爸爸堵在厨房门口,神色冷冷的,他有点儿心虚:“你是不是也渴了,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顾流初看向他手上的水杯:“这里现成的有一杯。”
季醇不敢置信。
金主爸爸要喝自己喝过的水?!
金主爸爸的洁癖去哪儿了?!
他反应过来,紧张地说:“这杯我喝过,我还是重新给你倒一杯吧。”
顾流初面有不虞,道:“分这么清楚干什么?我们不是婚姻关系吗?”
是婚姻关系,但……
但之前不是你说大家各取所需,不要产生多余的感情的吗?
还没等季醇想好怎么阻拦他,顾流初已经微微俯身,凑近,低头,就着季醇的手,就着季醇喝过的位置,喝了一口。
季醇:“……”
他握着季醇的手,将水杯抬起。
澄澈的水流在玻璃杯里倾斜,缓缓沾湿顾流初形状优美的嘴唇,季醇几乎能看见他的嘴唇含住了自己喝过后留下的那一道雾气般的印子。
他抬起漆黑眼睫,视线跳过玻璃杯,看向自己。
“……”
季醇呆呆地看着顾流初。
喝完,顾流初按着季醇的手,将水杯放在了大理石台上。
把手撤回去之前,他的手有意无意在季醇的手背上摩挲了下。
手背上猛地一酥,季醇心口像过电一般。
他看着顾流初的脸,狂咽口水。
他高中喜欢女生的时候都没被这么挑逗过。
金主爸爸是什么诱受。
呃,就是体型大了一点,有点违和。
金主爸爸这是想掰弯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两人有片刻都没说话,气氛莫名有点暧昧。
“我我我我真的要去洗澡了。”季醇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像个木讷的直男,一边喉咙发紧,一边匆匆擦过顾流初的肩,跑去浴室了。
顾流初立在原地,俊脸发红,但又有点儿恼火,他抹了把脸,忍不住从兜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遮掩面上的表情。
他这是在干什么?
因为季醇最近若即若离的态度,所以不由自主勾引对方?
完全都不像他了。
不管这勾引有没有效果,也不知道季醇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流初被自己的这一通操作弄得此刻自个儿都有点儿不淡定了。
他视线落向大理石台上的玻璃杯,脑袋里顿时闪过四个字:间接接吻。
间接接吻都这么令人心动,不知道直接亲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季醇喝水时微启的嘴唇忽然放大在他的脑海里。
他揉了揉眉心竭力把这副场景赶出去。
顾流初走回客厅,正要坐下来冷静一会儿,听见次卧浴室传来的水声,他浑身的血气又开始上涌。
水声比平时大了那么多,这难道不是季醇也在引诱他?
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他忍不住走了过去。
浴室里季醇正在淋浴,忽然便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
金主爸爸怎么一弯之后变得这么饥渴?
之前分明还一副不允许自己碰他一根手指的古墓派作风呢。
季醇抓狂,简直想立刻抓起浴巾把自己的下半身围住,但身上的泡沫还没有冲干净。
他火急火燎地加快了动作。
不过奇怪的是,本以为金主爸爸要推门进来,那脚步声却又突然消失了。
季醇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等他洗完澡,把门开了一小条缝,探头去捞自己的浴巾和睡衣的时候。
——忽然捞了个空。
季醇看着原本挂了自己浴巾和睡衣的位置,现在是空的,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季醇:“……”
第29章
“……”
季醇脑袋一片空白。
屋子里有暖气, 倒是完全不会冷,但这让他怎么出去?
至少留条毛巾让他遮一下下半身吧!就算是想掰弯他,但这出击是不是太猛了!还是说金主爸爸就是想掂量一下他的尺寸?
季醇捂着裆部, 非常崩溃地喊:“金主爸爸!”
外面没人理会他, 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流初!”“顾流初!”
叫到顾流初的时候, 脚步声才慢慢挪过来。
季醇听见人来了, 抓狂的声音立刻变得谨小慎微、做小伏低:“爸爸,我, 我挂在外面的浴巾和睡衣呢?”
顾流初的声音非常的悠闲,像是还端了杯茶:“不知道啊。”
季醇万万不敢指责顾流初把自己的浴巾和睡衣拿走了,弱弱道:“能帮我找一下吗?”
顾流初:“我是你的管家吗?自己的东西自己找。”
季醇:“……”
季醇泪奔地挠着淋浴间的门:“拜托!你拿条浴巾给我。”
隔着一道不透明的玻璃门,顾流初看着里面的人影,面上热度也有些不同寻常,心头像被猫爪挠了挠似的,升腾起一些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来。
他问:“你还挂不挂我电话?”
不是你自己说有事的吗?!这是什么难搞的磨人霸总受?而且这么一点事至于这么记仇吗?季醇忙道:“不挂了,再也不挂了。”
顾流初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又竭力装作漫不经心地道:“我认为做事要持之以恒,三分钟热度只会一事无成,你觉得呢?”
撩完他就冷着他, 等他心里痒痒的却自个儿先下桌了, 和渣男有什么区别。
谈恋爱的时候一方态度是否敷衍, 另外一方是完全可以感受得到的。
季醇根本没仔细听他在说什么,捂着裆部赶紧道:“是是是, 流初哥哥, 你先给条浴巾我。”
虽然季醇话回得有些敷衍, 但顾流初相信已经把自己的意思非常明确地传达给他了。
接下来只要季醇态度恢复如初,他可以不计较季醇最近忽冷忽热的问题。
顾流初冷哼一声, 端着茶转身拿浴巾去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变远,又逐渐变近,季醇松了口气,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努力挥挥:“放在我手上就可以。”
顾流初走过去,正要将干净洁白的浴巾放在少年手上,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手腕一抬,把浴巾收了回去。
季醇:“……”
妈的,这就是出尔反尔的资本家。
顾流初冷不丁道:“我们结婚有几个月了吧。”
季醇小鸡啄米般点头:“三个月零五天了。”
见少年记得这么清楚,顾流初非常满意,他咳了一下,努力克制住面上的羞赧和微恼,沉声道:“这么久了,你对我可以换个称呼。”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从来没有叫过他老公,顾流初对此有些不解,刚开始他的态度很糟糕,季醇不敢叫,他可以理解,但后来他的态度已经逐渐软化,他以为以季醇的性格,狂热地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会跃跃欲试地喊对方老公的。
本来他没想起这个细节,方才季醇那一声慌不择路的“流初哥哥”叫得他心猿意马,甚至有些食髓知味,这才突然想听更进一步的称呼。
季醇在淋浴间内震惊到下巴脱臼,整个人都有点凌乱。
不是,这进展也太快了吧,自己还没被掰弯呢,金主爸爸就想听自己喊他老婆?
能不能循序渐进一点?
大家都是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儿!
他叫不出口啊!
要不然豁出去吧,不然还不知道金主爸爸会拿一条浴巾继续威胁自己干什么。
季醇把心一横,抓起身边的一瓶沐浴露和一瓶洗发水,捂住裆部。
然后便趁着顾流初不备,“哗”地一下把浴室门打开,视死如归地冲了出去。
顾流初完全毫无防备,只觉得一道赤/裸的人影从自己面前飞奔而过,刮过一阵风,穿过客厅,闪身进了主卧。
他:“……”
顾流初在原地静了三秒。
三秒后,他墨镜后一张俊脸微微有些恼羞成怒的红了起来。
方才季醇跑得太快,正面他确实没看仔细,但背面……他看光了。
老实说刚刚签下那份协议的时候,他甚至连和少年穿着睡衣躺在一张床上都无比抗拒,两个男人互相抱着躺在床上,怎么想都怎么恶心。
然而此刻他却满脑子四个大字“玉体狂奔。”
顾流初一方面为自己的这些不正常的想法感到有些烦恼,他先前也没对任何人动心过,也从来不知道动心后竟会有这般麻烦,简直像是被拖进了什么情绪漩涡一般,满脑子都是对方。
另一方面又微微庆幸,幸好季醇也喜欢他喜欢了四年,他们是双向的。
否则,倘若是他单相思,以他的骄傲,这辈子都不会让对方知道。
季醇在主卧内犹如火烧屁股一般擦干身体,又匆匆找了条裤子套上,等腰腹以下被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松了口气。
他刚穿完睡衣,顾流初就进来了。
顾流初把灯关掉,摘掉墨镜,一声不吭地躺到床上去。
平躺在床上的他一动不动,双手放在胸上,面色有些发红。
季醇有些窘迫,也慢慢爬到床上去。
顾流初忽然道:“过来一点。”
季醇:“……”啊?不遵守三分之一的规则了?
见季醇半天没动,顾流初不悦地把人拉了过来。
季醇白天学车,晚上确实有点儿犯困,没一会儿便靠在顾流初怀里打起瞌睡来。
今晚顾流初却没有立刻睡着,他一条胳膊微微抬起,将被子拱起来一点儿,没有完全抱住季醇,这样一来,他还算能保持清醒。
借着月光,他近距离端详季醇近在咫尺的面庞,试图捋清楚自己的思绪。
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被季醇掰弯的?
然而思考起这个问题,脑内却是不清不楚,最后只顾着盯着少年的唇看了。
上次被季醇亲那一口时,他睡着了,完全没什么感觉,也不知道接吻是什么滋味。
或许现在试一下?刚好验证一下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理智的弦几乎不存在,反正他们是两情相悦。
顾流初仿佛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明明比季醇年长,此刻却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带着跃跃欲试的心态,屏住了呼吸,一只手按在季醇的后脑勺上,嘴唇一寸一寸地靠近。
他将嘴唇按在了少年的嘴唇上。
轻轻一碰便立刻后退了。
因为心脏跳得太快,而且竟然生出几分紧张。
但这一触之下,也够他咂摸出是什么味儿来了。
就仿佛唇峰碰触到柔软的果冻上,两个人的嘴唇都会下陷。
怀里的是一个少年,一个男人。
亲吻一个男人。
而他竟然完全不感到恶心。
不仅如此,而且唇分开后,盯着对方安静的脸颊,心里还有种被填得满满当当的拥有感。
顾流初盯着季醇的脸看了会儿,忍不住想,如果再进一步,撬开季醇的嘴唇,舔舐一番,又会是什么感觉。
这样想着,他便再次压近。
“……”季醇装睡装得很辛苦,浑身简直紧绷到不行。
现在他要是睁开眼的话,怎么收场?
救命,不是他的错觉,金主爸爸是真的想让他交公粮!
几乎不用睁眼,季醇便能想象出此刻金主爸爸的神色,一定是微冷,微微蹙眉,而且耳根一定微红,这副神态出现在那张英俊的脸上,其实还挺动人的。
季醇长这么大,没见过比顾大少爷更好看的人。
他还挺想睁开一只眼睛瞅一眼的——但他不敢。
而且很奇怪的是,他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排斥,一定是金主爸爸身上干净好闻的栀子味的缘故。
但是如果是被别的男人亲,他光想想就能吐出来。
就算那个人是他的好兄弟乔俞也不行。
不过再这样亲下去真的要擦枪走火了。
金主爸爸已经开始压在他身上,按住他的后脑勺,撬开他的唇了。
季醇灵光一闪,在顾流初身下闭着眼,仿佛做了什么美梦一般咂了咂嘴巴:“嘿嘿,烤猪蹄。”
说完反被动为主动,咬了顾流初的嘴唇一下,吸溜了一下:“好吃,好香。”
“……”顾流初动作一滞。
顾大少爷差点没生出暴揍这小子一顿的冲动。
简直是破坏气氛王者。
他瞪了季醇一眼,恼怒地躺了回去。
躺在他身边的季醇继续摸了摸口水,嘿嘿笑了一下,翻了个身,假装睡得正酣。
实则内心全是冷汗。
……
不管怎么说,“惊魂”一夜算是过去了。
季醇清晨一起来,便慌不择路地跑去了学校,顶着两个黑眼圈。仿佛身后有什么索求无度的受在追。
他觉得他现在急需一个过来人帮自己分析一下,他在恋爱和拍拖方面的经验实在少得可怜。
他和以前那位学姐手都没牵过,男女方面都少,更别说男人和男人了。
但他在脑内转了一下他系里的几个朋友,几乎没有能帮到他的,关系比较好的凌雯姗同学自己也是个卧龙凤雏,母胎单身二十年。
关系稍微远一些的,贸然求助私密问题也有点尴尬。
上网求助吧,更不靠谱,网上的人又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
而且现在自己情况危急,金主爸爸无时无刻都在发起进攻,等到网友能提供什么意见,自己早就裤衩子都被撕碎了。
白天去医院陪楚云时,季醇就有点儿忐忑,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过,尽管脑子里一团浆糊,他还是随手拍了几张天空树枝给顾流初发过去。
意识到自己直接挂断电话、不主动发消息等等直男做派在金主爸爸眼里可能是“冷暴力”后,他就非常注意这个问题。
虽然还弄不清楚金主爸爸最近到底怎么回事,也不清楚两个男人到底要怎么谈恋爱,但先把对方当成女朋友去宠,肯定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季醇又提前在网上搜罗了一箩筐“女朋友生气怎么办”“男生给女生发什么表情包女生会开心”“如何当好二十四孝好男友”之类的问题,加入收藏夹,有备无患。
没有爱,但有责任和行动。
这样将来进火葬场应该不会太挫骨扬灰。
季醇抹了把泪。
下午,他从医院出来,忽然接到了乔佳佳的电话,说乔俞昨晚摔了一跤,手臂不小心骨裂了。
季醇吃了一惊:“啊?”
乔佳佳道:“没什么大事啦,医生说缠上固定带半个月就能好,就是昨晚一只羊驼跑出来,我哥想捉回去,结果被拽倒了。”
季醇:“那羊驼呢?跑了?”
“……”乔佳佳:“倒是没有,被他店里另一个店员关回去了,不过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来看看他。”
“好。”季醇道。
刚好,这不是有人可以请教了吗?
乔佳佳,恋爱王者,前不久还刚谈了一个男朋友。
季醇道:“咱们在乔俞的宠物咖啡店见。”
因为顾流初总在莫名其妙吃乔俞的醋,而乔俞分明只是发小和朋友,季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金主爸爸就和多年的好友绝交?
显然不可能。
而且顾流初也没逼着他这么做。
季醇只能在不和乔俞断交的前提下,和乔俞保持一些肢体上的距离。
他相信乔俞会理解的。
况且乔俞也是钢铁直男,两个直男以后只是不能勾肩搂腰、摸摸头了,这并不会影响直男之间的友情。
果不其然,他到了后,关心了一下乔俞的手臂,顺便提出了这个请求。
乔俞便微笑着同意了,顺便还笑话了他一番,问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季醇帮着乔俞摇了会儿奶茶,坐到窗边去,开始向乔佳佳请教自己的问题。
他身后,乔俞脸上的笑容略有些僵硬。
“是这样的,我是直男,佳佳你知道的。”季醇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围一圈,然后把脑袋凑过去,和乔佳佳小声对话。
乔佳佳吸了口奶茶,有些无奈地说:“知道,钢管都没有你直。”
高中给学姐送了一个月的早餐,打篮球看到学姐来为他加油就兴奋,喜欢扯女生辫子,每天热情洋溢得像只金毛小犬,这就是直男。
“不仅直,而且还有点年上控,喜欢比自己大的姐姐,像学姐那样。”季醇再次强调道。
乔佳佳问:“怎么突然提起这个?那位学姐回国了?”
“哦哦,这倒没有。”季醇连忙摆手。
即便回国了,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我苦恼的是,现在好像有一个原本是直男的男人好像想让我做攻。”季醇苦恼地道。
“男人?”乔佳佳警铃大作,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乔俞。
季醇道:“对,你帮我分析分析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乔佳佳果断道:“那你是找对人了,妹妹我太了解男人这种生物了!”
“好,你听我说。”季醇激动起来,他有救了。
他有点羞涩地挠了挠后脑勺:“首先,他发现我手机里有别的男人的照片,他居然大发雷霆。”
乔佳佳问:“具体是怎么大发雷霆?质问你对方到底是谁?质问你喜不喜欢对方?”
“那倒也没有。”季醇回忆着道:“就是非常不高兴。”
乔佳佳拧起眉心,道:“听你这么说,怎么感觉你说的这位帅哥更像是恐同?而不是吃醋?”
季醇:“……啊?”
这倒是季醇从未想过的方向。
季醇又道:“但他喝水的时候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乔佳佳道:“还有更多的证据吗?这个很可能只是误会。”
季醇道:“他最近对我很好。”
乔佳佳:“我哥对你也很好,你觉得我哥喜欢你吗?”
“不……”季醇道:“你哥妥妥的直男嘛。”
乔佳佳拍掌:“对嘛!”
季醇本不打算说出来,但是憋了憋,脸色微红,还是忍不住道:“我觉得他昨天晚上偷偷地亲我了。”
乔佳佳:“会不会是风吹到你身上,或者你做梦来着。”
季醇:“……”
乔佳佳这么一说,季醇倒也有点怀疑起自己来。
假设金主爸爸在发现自己手机里有乔俞的照片之后,对自己产生了什么误解,开始恐同,然后亲一下自己想看看同性恋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虽然逻辑有点奇怪,但也不是不可能。
季醇狐疑道:“你觉得他有可能不是喜欢我?”
“再观察观察。”乔佳佳叹气道:“有句话说喜欢是和咳嗽一样忍不住的东西,而且天生是直男的话,后期很难被掰弯的,怎么会说弯就弯呢。”
“目前有两种可能,一种纯属是你的误会,另一种是他可能确实想得到你的肉/体,但谈喜欢似乎有点操之过急了。”
季醇沉思。
是这样吗?
他几乎没谈过恋爱,可别骗他。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乔俞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一只手端着两杯奶茶,走到他们身边来。
“想知道他是不是喜欢你,很简单。”乔俞摊手道:“你看,你现在和我呆在一块,他都不着急,目前为止一个电话都没打来吧。”
季醇吓了一跳:“兄弟,你怎么时候过来的?”
乔俞一只手吊着石膏,一只手拉了把椅子坐下:“为兄弟分析感情问题是我的责任嘛。现在重新说回刚才的话题。”
季醇道:“他很忙。”
乔俞道:“再忙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心上人和可能成为情敌的家伙相处太久的,我手受伤了,你每天都要过来帮我摇奶茶,我们每天都会有见面的时间。他要是喜欢你,早就急了。”
季醇:“……”喂喂,我还没答应你每天都过来帮你打工吧。
“听你的描述,他像是个强势的人,一般这种人不会直接表达自己的心意,会采取迂回战术。”
季醇的注意力被转移:“迂回战术?”
乔俞点头:“比如装病把你从可能成为情敌的人身边引开之类的——你看,他没有吧?”
乔俞话音刚落。
季醇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见是周凌打来的,季醇忙不迭站起来接听电话。
那头周凌语气听起来十万火急,非常的严肃:“季醇,你得赶紧来一趟,顾少的那个你知道的病发作了,接下来一周可能都需要你陪他去见一下医疗团队。车子在咖啡店外等你了!”
“当然。”周凌又沉痛地道:“他说你要是想继续陪你的发小,为此耽误他的病情,也是没关系的!他理解的!他ok的!”
季醇:“……”
乔俞和乔佳佳:“……”
第30章
周凌挂断电话, 对顾流初道:“顾少,他上车了。”
顾流初往上划着司机传过来的照片,心烦意乱道:“并非我过于善妒, 你看这张, 两个人手都牵到了一起。”
周凌看着那张照片上季醇的手指只是虚虚地搭在乔俞的石膏上, 道:“……确实。”
顾流初又指着另一张照片蹙眉道:“这张那小子的手都放在了他腰上。”
周凌看着明显的错位, 绞尽脑汁地抠细节,道:“没错, 而且两个人的脚尖都快碰到了一起。”
他不说顾流初还没注意到,他这么一说顾流初顿时勃然大怒,把照片往桌上一摔:“站得未免也太近了!”
周凌:“……”
周凌问:“今早季醇还是一大清早就不见了?”
顾流初戴着墨镜坐在办公桌后,面色不悦:“怎么了?”
周凌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按道理说,这些天顾流初暗示到了这个份上,为季醇创造更好的条件、想尽办法增加两人的相处时间、吃醋——虽然他本人并不承认。但再木的木头也该明白怎么回事了吧。
按照季醇以往对顾大少爷的痴狂程度,发现顾流初有喜欢上他的端倪,这个时候不早该扑过来了?
一直忍着不表白是怎么回事?
难道只擅长暗恋,不擅长挑破?
不过季醇今天主动发信息来了,顾流初连日以来的心情稍微好了点儿。
周凌不打算这个时候让他不爽。
当然, 顾流初心情也没愉悦到哪里去。
本来他还想慢慢来, 结果一转头季醇又去见了他那个阴魂不散的发小。
“他难道看不出来那小子是装的吗?”
顾流初让人查了昨天全市医院的医疗记录, 根本没有乔俞两个字。
所谓的骨裂是假的,手腕上的石膏八成也是那小子自己缠上去的。
“这就是您不如人家的地方了, 只要是男人就都有保护欲, 即便喜欢的是同性, 也更容易被温柔的同性吸引。”
周凌一股脑倒出自己的经验,侃侃而谈, 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顾氏有个子公司投资过一个恋综,建议您没事可以看看,往往都是会撒娇会示弱的嘉宾会成为全票嘉宾——而您呢,首先是个硬邦邦的男人不说,还非常强势霸道。”
周凌越说越觉得这中间可能存在一个可能性。
他一个激灵,茅塞顿开:“有没有可能季醇以前暗恋您的时候,对您的真实性格不了解。”
光看外表,谁都以为顾流初是个安静的冰山美男。
一切开才发现全是火药。
“现在了解您真实性格后发现和想象中出入很大,这才比先前冷却了一些……”
话没说完,一转过头去,顾流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周凌:“……”
顾流初皮笑肉不笑:“我看想去非洲的是你。”
“不不不。”周凌连忙摆手:“我还是和本地水土比较服。”
“或许,您要不要和他出去旅行一晚?离开熟悉的地方通常会对人有一个情感上的刺激,待在陌生的地方更容易擦枪走火。”
“他那么喜欢您,在陌生的地方说不定会控制不住袒露心迹。”
周凌这建议提得小心翼翼,本来都做好了被顾流初怒斥的准备,毕竟顾大少爷认为他完全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听到这种建议简直是在被羞辱。
谁料顾流初听了他的话,钢笔戳在文件上,陷入了沉思。
“……”周凌不由得愣了愣。
“除此之外,先前季醇几次控制不住对您表露情感的时候都是因为老爷子。”周凌正色道:“合理地利用对方的保护欲,也能推动感情往前进一步。”
说完周凌突然被自己厉害到了,他简直在这方面有惊人的天赋!
或许他不该待在这里当助理,而该开个恋爱班。
……
季醇匆匆拎着书包赶过来,却被周凌拦在了玻璃门外。
尽管怀疑顾流初心脏病发作是周凌胡诌的,但季醇还是有几分紧张,问:“他没事吧?”
周凌叹气道:“医疗团队来过了,暂时没什么事。”
所以就是胡诌的吧!
作为顾氏继承人,在公司里心脏病突然发作得闹出多大动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完事了?
季醇木着脸问:“那怎么不让我进去?”
周凌“嘘”了一下,道:“老爷子在里面呢,你听。”
季醇从电梯冲过来时一心惦记着顾流初有没有事去了,此刻才听见里面传来怒吼。
“如果顾逸止在的话,我根本不会把家业交给你!你以为交给你了就是你的吗?”
“你哥比你孝顺多了!”
“我儿子我儿媳我孙子接二连三地发生意外,难道不是你克死的吗?”
这骂得也太难听了吧!顾流初没有心脏病也要被气出心脏病来了!
季醇大为震撼。
而且把秘密都抖了出来,幸好这层楼平时没人。
金主爸爸为什么一直沉默,不像平时那样桀骜尖锐地顶嘴?
季醇顿时将顾流初和周凌诓他过来的事情抛诸脑后,气得团团转,忍不住就要进去。
周凌一把抱腰拦住他,把他往走廊另一头拖。
“你让我进去。”季醇怒气冲冲道:“周大哥你怕老爷子我不怕,我把他送走!”
“送什么送。”周凌拖着他往后,哄道:“乖,顾少自己会处理的。”
到底是少年,力气极大,周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脖子上青筋都冒出来了,也只是把季醇拉到了旁边的房间,压根拖不住,脚上的皮鞋还被季醇踩掉了。
趁着他伸长了腿够鞋一个不留神,季醇脱掉自己的黑色夹克,非常灵活地从他手臂底下钻过去,跑了。
周凌:“……”
季醇穿着件卡通卫衣匆匆跑出去,发现老爷子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已经走了?
季醇下意识往电梯那边看了一眼。
他走进顾流初的办公室时,百褶窗半开着,但光线不太明亮,条纹状的浅光一道道落在黑色沙发上。顾流初坐在沙发上,姿态闲散地靠着沙发背,乍一看十分的无所谓,仔细一看面色有几分不好。
顾流初没戴墨镜,英俊的脸上有几丝阴霾。
听见他的脚步声,顾流初也只是肩膀微微动了动,并没抬头看他。
见惯了顾流初凌厉的样子,极少见到他这样卸下盔甲后的疲惫,季醇不免有些担忧。
“你没事吧?”季醇握着拳走到顾流初身边坐下。
顾大少爷没吭声,但身体转了一个弧度,脸向下,头靠在季醇肩膀上。
他虽一言不发,但季醇已经脑补出了他哑声对自己说“肩膀借我靠靠。”
季醇这会儿也顾不上他是不是又要掰弯自己了,逼自己当攻了。
季醇轻轻叹了口气,心里生出些许柔软和同情的情绪。
能没事吗?不表现出来不代表没受伤。
虽然季醇对于顾家的辛秘并不是非常了解,但从上次酒会听到的只言片语、以及老爷子口中一些泄愤的话,也能大致猜出个一二。
他觉得顾流初小时候的环境可能比自己还更要糟糕一些,毕竟楚云是真心实意爱着自己的。
而顾流初还有先天性心脏病。
不过季醇不是很会安慰人,他只能伸出手拍了拍顾流初的背。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只手刚拍完顾流初的背,就被顾大少爷非常自然地握住了。
接着顾流初就没放开。
季醇忍不住看向两人握着的手。
好别扭啊!两个男人!
思索了下,季醇还是没抽出来,金主爸爸这会儿正脆弱呢,还是让让他吧。
季醇小心翼翼地道:“你有什么想诉说的吗?如果没人说的话可以对我说,我保证听完了就忘,当一个合格的树洞。”
顾流初抬起头,淡淡道:“有。”
季醇看向顾流初,有点儿受宠若惊。
老实说,金主爸爸不是一个容易向别人打开内心的人,不仅如此他甚至非常厌恶别人窥探他的秘密。
季醇赶紧把身子往顾流初那边又侧了侧,一条大腿抬上沙发,炯炯有神地看着顾流初,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顾流初严肃道:“我希望和你探讨一下婚内忠诚度的问题。”
季醇:“……”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季醇无语凝噎:“乔俞手腕骨裂了,我只是……”
正常交友顾流初当然是不会吃醋的——当即便吃醋也会收敛点。
但眼下那小子对季醇有特别的心思,只是季醇一门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这才看不出来。
而且那是骨裂吗?完全就是装的!
少年真是笨笨的,尽管对自己持有了四年的痴狂心思,却好像完全在这方面不谙世事。
顾流初只能循循善诱,道:“假设我有一个异性朋友,虽然只是朋友,但她希望我每天都过去看望她,你会有什么感受?”
肯定会很难受吧。
季醇:“……”当然是很爽啊!又可以熬夜打游戏了!
顾流初又道:“既然我们是婚姻关系,我希望……”
下面的话似乎极为难以启齿,因此他面色变得冷冷的,语气也非常冷酷,竭力掩饰耳根的红:“我希望你注意力尽可能集中在我身上,这没问题吧。”
怎么一口一个婚姻关系!?
不是协议关系吗?
但想到方才顾流初还被老爷子骂了一通,这会儿心理肯定是有点儿脆弱的,向自己这个攻寻求安全感,再正常不过。
现在说什么自己都该答应他。
于是季醇又把吐槽按捺了回去,乖乖点了点头。
看来是听懂自己的弦外之音了。
顾流初非常满意,揉了揉季醇的脑袋,道:“至于你那发小,你已经探望过了。如果你想的话,我会给他一笔钱,足够他把他的店铺翻新一下,或者在他受伤期间雇佣十个员工帮他。至于你。”
顾流初顿了顿,非常直接地道:“我不希望你每天过去给他打工。”
“不是。”季醇忍不住道:“我没答应他呢。”
隔天过去帮忙还行,天天过去帮忙,他还得去医院,也没时间啊。
“你没答应他?”
“对啊。”
季醇道:“我都没来得及和他多说几句话,就被你叫过来了。”
似乎有点儿勾起唇角想笑,但顾大少爷忍住了。
不过金主爸爸到底怎么知道自己和乔俞在咖啡店的对话的,难道自己身上有监听器?
季醇忍不住摸了摸身上的口袋。
但转念一想,最近接自己的司机每天都跟着呢,八成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就向顾流初打报告。
顾流初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道:“这周末你没事?”
季醇:“学校没课。”
顾流初知道他要去医院,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便道:“抽一天时间出来,我们去个地方。”
季醇还没来得及问要去哪儿,顾流初道:“回来后送你你喜欢的球星签名篮球和球衣全套。”
季醇眼睛登时亮了起来:“真的假的!”虽然他这两年不怎么打篮球了,但每一个男生高中时期最想收到的礼物莫过于这个。
顾流初还有个会要开,站起来轻描淡写地说:“小事一桩罢了。”
季醇仰头看他:“……”可恶的有钱人,可恨的钞能力。
不过这种时候的金主爸爸可真是帅毙了啊。
顾流初下楼了,季醇掏出电脑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写论文。
写到一半他肩膀有点儿酸,站起来到处转悠。
突然看到书架上有一个小型收录机。
他好奇地按了一下。
“你哥比你孝顺——”老爷子震耳欲聋的怒吼声立刻传来。
季醇连忙按了暂停键。
季醇:“……”
“…………!”
……
因为最近金主爸爸的套路层出不穷,要和他出去住一晚,季醇心里胆战心惊的,收拾行李的时候趁着顾流初不注意,仔细检查了一番行李箱里有没有套。
不过还好,顾流初带他去了上次举办酒会的山庄,还算是比较熟悉的地方。
上次来的时候较为仓促,这次过去,季醇才发现山庄后面还有非常大的私人酒庄。
平时不对外开放。
而此时都点缀了星火般的灯光。
不知道是本来就有,还是顾流初特地吩咐过,整得还挺浪漫的。
整个酒庄除了两个侍应生,空无一人,季醇可以肆无忌惮地闲逛。
他突然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是个gay的话,和金主爸爸谈恋爱好像真的很不错。
作为一个软饭攻,除了要容忍一下金主爸爸偶尔突如其来的炸毛之外,什么都坐享其成,只需要在床上出力。
他怎么就是个直男。
真痛苦。
季醇和顾流初吃完晚饭,山上忽然乌云密布,下起了暴雨。
两人回到了房间。
这次住的房间不是上次酒会时的酒店,而是后面私人酒庄的温泉房。
因为顾流初的失眠症,两人自然是住在一起的。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问题。
温泉房里只有一间淋浴室,一个人在里面洗澡,外面的人肯定会被热气烘到。
顾流初打开行李箱,拿出睡衣,看了他一眼,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季醇立马道:“你先,我去旁边的房间洗。”
万一他一进浴室,又被顾流初拿走衣服,这次可就真的要“赤/裸相见”了。
说完季醇便紧张地也跑过去拿自己的睡衣。
顾流初狐疑地看着他。
先前自己睡着了他还要偷偷摸自己脸,现在倒怎么变得害羞起来了。
正常的反应不是死守在浴室外面,心情澎湃摩拳擦掌地等自己出浴吗?
季醇也不知道顾流初在打量什么,总之因为这雷雨夜、旅馆即将发生点什么般的气氛,他脑子里不由自主联想到先前看的很多男男动作片的开端,面色有些涨红。
见他面色涨红,显然是害羞了,顾流初心中刚冒头的疑虑又消退了点儿。
其实这种氛围下,最不自在的分明是被觊觎的他!季醇一个看换头黄文的色情狂魔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那你洗完早点过来。”顾流初拿着睡衣朝浴室走,快进去之前,仿佛是漫不经心,回头看了季醇一眼,道:“雷雨夜保险丝容易断,我怕……黑。”
你怕个屁的黑!
每次回家总是黑灯瞎火地坐在客厅把人吓一跳!
心里吐槽归吐槽,但季醇还是很乖地快速洗完了澡,然后换上睡衣过去。
不知道是顾流初乌鸦嘴还是怎么,他刚要敲门,“啪”地一下,整个酒庄的保险丝居然真的断了。
走廊和房间的灯光登时全灭。
季醇平时胆子挺大,但胆子再大也经不住这样突如其来的惊吓,走廊里顿时只剩下安全通道指示牌发出森森的绿光。他浑身鸡皮疙瘩往脊背上窜,忙不迭开门进去,喊:“金主爸爸。”
房间里竟然没人应声。
季醇差点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了,胆战心惊地开门看了眼房门牌号。
没走错啊。
“流初。”
房间内比走廊上更黑,完全一点光都没有。
季醇摸黑往浴室的方向走:“顾流初。”
仍然没人应。
季醇心头一紧,不会在浴室滑倒昏迷了吧。
他摸索着墙,加快动作往浴室冲。
还没走到浴室门口,双手忽然触到一块温热的东西,有些硬邦邦的,但又有些软。
季醇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一只手往下,一只手往上,继续触摸。
于是往下的那只右手摸到了相同的触感,不过分成了几块。
艰难往上的那只左手摸到了顾流初的脸。
原来右手摸到的是腹肌?
这几块啊?
季醇忍不住又摸了摸。
“好摸吗?”顾流初声音幽幽的。
他声音平稳,但面色却有点发热。他就不该听周凌瞎出的那些主意。
他自己都快被摸出反应了。
不过季醇好像确实对他的身体有所垂涎,这让顾流初近些天闷在心里头的那股郁气稍稍淡化。
季醇忙不迭把手缩了回来,讪笑道:“你怎么不出声?”
保险丝是自己弄断的,但顾流初面不改色:“既然没灯了,早点睡吧。”
季醇表示赞同,他刚要摸黑到床上去,手便被顾流初牵了起来。
顾流初牵着他朝床的方向走,在黑暗中游刃有余。
似乎是感觉到身边的人的疑惑,顾流初道:“我先前还以为自己迟早会瞎,所以做了一些训练,尽量适应在黑暗里行动。”
顿了顿,顾流初又道:“不过那是在你出现之前。”
季醇问:“现在呢?”
“现在没问题了。”顾流初的声音带上了些许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松。
“你想睡左边还是右边?”顾流初问。
季醇道:“右边。”
右边离窗子近,这狂风暴雨的,万一晚上睡着了,窗户被风吹开,有风透进来,他也能替金主爸爸挡着点儿。
顾流初却把他带到了左边。
季醇:“……”
季醇刚要说什么,顾流初将他按坐在床上:“好了,躺下吧。”
两人躺到了床上。
季醇刚躺下来,手机忽然亮了一下,他下意识翻身,背对着顾流初去摸自己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于是正打算把他抱进怀里的顾流初的腰腹下与他擦过。
顾流初:“……”
少年完全对此一无所觉,因为先前打工时经常到处跑,少年臀部饱满,他的睡衣是短袖和短裤,大腿的温热也暧昧地蹭到了顾流初。[审核老师这是感情发展步骤,请不要随便锁]
两人用的是相同的沐浴露。
气味像是融在了一起。
顾流初的喉结非常不自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季醇看着手机,完全没注意到他身后的人已经难耐地翻了个身,同样也背对着他。
被季醇上下其手摸来摸去的时候,顾流初就有点儿起反应了,现在这把火一瞬间烧得更加旺盛。
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对一个男孩起生理反应。
这是喜欢吗?
假如不仅心绪被他牵动,身体的本能也为他驱使呢?
而且氛围如此静谧。
令顾流初产生了想要永远这样下去的想法。
顾流初动了动身体,又离身边那具温热年轻的肉/体远了点儿,想要去浴室冲个凉水澡。
但现在狭小的空间内就他们两个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大在季醇耳朵里。
现在去冲澡,太明显了。
不过季醇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什么在陌生的地方更容易袒露心迹。
周凌又在胡说八道。
倒是他自个儿被撩拨得有点儿想……
他原本打算慢慢来,等季醇对他的热情回到先前的程度,等到自己的内心再明晰一些,两人再水到渠成。
可这一刻,他睁着眼,看着窗帘缝隙的暴雨和时不时闪过的闪电,忽然无法忍受再等待下去。
的确,自小到大他从未主动低头。
可既然是两情相悦,他再主动一点,又有什么不可以。
感情当中又何必斤斤计较?
“季醇。”顾流初忽然冲动地开了口。
“昂?”季醇觉得身边的人声音有点哑:“怎么了?”
身边却沉默了半晌。
顾流初说:“没什么。”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手中空无一物,还没有戒指。
虽然是两个男人,但别人有的,少年不能没有。
更何况两个人的初见并不够好,自己态度恶劣,已有亏欠。戳破窗户纸的那一刻,如果不能给季醇足够的惊喜,未免太过敷衍。
再加上现在的时机也过于奇怪,在床上,不够认真,不够有仪式感。
还有……
额发垂到眼睛了。
自己现在形象也不够完美。
得先去剪个头发。
自己的心思居然这么繁复。
以往完全不会这样。
顾流初俊脸有些发红,定了定神,按住狂跳的心脏。
季醇以为是自己背对着他,把被子拉开了,风跑进去他觉得冷,于是努力向后蠕动,让自己的身体贴着他。
好不容易火降下去一点的顾流初:“……”
“离我远点”四个字在嘴里憋了憋,到底没说出口,等下少年要以为自己嫌弃他。
顾流初发现自己动心后,便极在意季醇的想法。
他努力忍了忍,闭上眼睛念了一遍清心咒。
而他身边,不解风情的呆头鹅回了乔俞的消息:“手好点儿了就好。”
乔俞问:“这两天你都没来,学校里你也不在,你去哪儿啦?”
季醇:“我出去旅游了。”
乔俞:“今晚下了很大的暴雨。”
季醇心说,我知道啊。
他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人,顾流初背对着他,紧紧闭着眼,一只手攥成拳头放在唇侧,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季醇怕手机的光吵到金主爸爸,便想快点结束对话。
他正要给乔俞发过去“我先睡了哈。”
那头乔俞忽然发过来一段话,然后又飞快地撤回。
因为视线一直在手机上,季醇看清楚了那段话。
“咖啡店下了暴雨变得特别黑,我摸黑回家的,吓死了哈哈哈,要是你在就好了。”
季醇:“……”
季醇关了手机,仔细在脑子里琢磨这段话。
乔俞怕黑吗?不怕。至少高中是不怕的。
金主爸爸怕黑吗?不怕。
金主爸爸突然说怕黑,让自己早点回房间,是想掰弯自己,那乔俞是为什么?
再联想到自从乔俞回到s市后这一系列奇怪的行为。
黑暗中,季醇握着手机,忽然虎躯一震。
总不可能……
乔俞也想让他做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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