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我的郎君再次独守空房


    “小鲁的木刻技艺确实很好,但侍身觉得这样的手艺不能浪费了,既然他能雕刻出侍身妻主的模样,那应该也能雕刻文丞相以及其夫郎、陛下、贵君、皇后、师英等等包括其他朝廷要员,这样也能让太后对臣子亲人们都有了解,不会淡忘了她们的容貌。”


    这话冷山雁是对着小鲁说道。


    “是。奴明白了。”小鲁低声道。


    他明白冷山雁说这话的意思,身为一个太后,身上竟然藏着一个外臣的木雕,说不出实在不雅。


    小鲁原本也是不想刻的,但实在按捺不住文郁君的再三请求,所以才勉为其难地刻了一个。


    他本以为这种私密之物,文郁君也就自己偷偷的藏着,但没想到啊,文郁君竟然直接拿出来给人家的正头郎君看。


    小鲁登时羞愧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所以作为补偿,他必须听冷山雁的话,多雕几个女人的木雕,这样才能把沈黛末的木雕遮掩过去,不然被人发现就说不清了。


    原本沈黛末跟陛下、静贵君之间就一直有不清不楚的流言,要是再传出一个太后的,那外界岂不是要传整个皇室都被沈黛末给拿下了?


    冷山雁不想再跟没眼色的文郁君继续待在一处,除了让自己一肚子气之外,他什么也得不到。


    于是,他在拿到《灵宝度人经》之后,就借口离开了。


    “雁郎君慢走。”小鲁出门送他,文郁君的宫殿内开满了璀璨如星结香花,一株株星星点点,由点成线由线成片,仿若一片银河。


    “太后还真是喜欢结香花啊。”冷山雁望着这片银河,一股烦躁的郁闷哽在他的喉咙里,还无法倾吐。


    “呃哈哈,太后他、因为总是做噩梦,所以十分依赖此花。”小鲁的脚趾已经能抠出一座地宫了:“那个奴就不远送您了,又其他宫人送您出宫吧。”


    “多谢。烦请您转告太后,侍身一定会抄好经文的,请太后放心。”冷山雁即便如此,依然端着礼貌客气的微笑,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走出皇宫之前,冷山雁遇到了一架轿撵,看仪仗似乎是皇帝的,冷山雁连忙和其他宫人一起跪在地上行礼。


    楚绪坐在轿撵之中,烦躁地拉了拉衣领,然后饮了一口温酒。


    才在寝宫里服用过五石散的她身体飘飘欲仙,仿佛登上了极乐之巅,快乐得忘乎所以。


    只是现在五石散的功效已经过去,短暂的快乐被剥夺之后,楚绪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烦躁易怒的状态,十分想找个男人泻火。


    从前楚绪想要男人时,但凡宫内有她看得顺眼地直接拉过来就宠幸,事后给不给名分,全看楚绪自己的心意。


    由于沈黛末和楚绪之间的暧昧流言,有谄臣怀疑楚绪继承了先帝男女不忌的基因,在加上贵族之间女宠成风,就有谄臣偷偷向楚绪进献美女,但楚绪大怒,差点把那谄臣打死。


    从此便没人再敢向她进献美女,只敢献美男入宫。


    初时还好,但时间一久,楚绪开始觉得宫里的男人索然无味。


    伺候楚绪的李中官见此情景,为了讨好她,突然想起今天静贵君在皇家园林里举办赏花宴,来得不是贵族公子,就是官家夫郎。


    这些人都是被他们的母亲、妻主用金银细软娇养起来的,除了个别年级大的,剩下的那些十多岁,二十多岁的男人论姿色并不比宫中男人们差,倒是能让楚绪尝个新鲜。


    于是李中官有意无意地在楚绪面前提起赏花宴的事,并说起这些郎君们各个貌美,而且性格各异。


    在李中官的刻意引诱之下,楚绪果然来了兴趣,命人起驾往皇家园林走去。


    这才正巧在路上碰上了准备离开的冷山雁。


    楚绪隔得老远就瞥见了冷山雁,看他不是宫里的装扮,就知道他应该是某位大臣的夫郎,于是来了兴趣,下意识拨开帘子去瞧。


    但随着御撵靠近,她看清了冷山雁的容貌,肤色略黑,皮肤松垮疲惫,严重的眼袋和法令纹令他呈现出一种浓浓的老态,还穿着一身古板沉闷的黑色,不但半点点缀都看不见,而且连身材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她顿时兴趣全无,也没喊停驾,径直走了。


    看着皇帝的轿撵离开,冷山雁松了口气,摸着自己的脸,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


    回到家中。


    白茶打了一盆热水,用温热的毛巾欲给冷山雁擦拭,但冷山雁却直接拿起一个空盆,手指深挖咽喉,不停的催吐起来。


    “公子您这是做什么?”白茶不明,但听着他难受的呕声,还是轻轻的替他拍着背。


    冷山雁在宴席上本就没吃多少,就吃了小半个牛乳糕,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不停的干呕,直到将胃内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吐到倒酸水的时候才堪堪停止。


    他无力地靠着椅背,说:“我在宴席上吃了点东西,虽然糕点有毒的可能性很低,但我还是不放心,得全吐了才好,你快去请大夫来给我把把脉。”


    “是。”白茶连忙跑了出去。


    冷山雁则自己拿着帕子,对着铜镜细细擦拭着脸颊,略黑的肤色在毛巾的擦拭之下,慢慢显露出原本细腻冷白毫无瑕疵的肤色,眼袋和法令纹也消失不见。


    铜镜中的男人还原美貌,重新露出冷艳又锋利冷锐的面容。


    没多久,白茶就将一位大夫给请了进来,诊了脉后确认没有问题,冷山雁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安定了下来。


    “您今日进宫我就提心吊胆的,拿着您给我的信去了南山观,幸好赶上了,不然师苍静那个贱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您呢。”白茶生气地说道:“娘子前脚才走,那小贱人就立刻忍不住了,想要整治您,真是金玉瓯里调教出来的,成了贵君也是小家子气。”


    “无论如何,他现在是贵君都压了我一头,在妻主回来之前能避则避吧。”冷山雁望着镜中的自己,容色沉重。


    白茶满不在乎地说:“也是。谁让官大一级压死人呢,不过既然他用权势来压我们,那咱们也用权势去压他,一个贵君还能跳到太后头上去?今天他不就吃瘪了嘛!太后让您在家里抄写经文,往后只要咱们不出去,那小贱人也没机会再给您找不痛快了。”


    “吩咐下去,我奉太后之命抄写《灵宝度人经》为北边战事祈福,从今天开始全府食素,厨房不得再采购荤腥之物,若有抓到偷偷在府内食荤者,打20棍子,罚两个月份例银子,并逐出府去不得再用。但毕竟是我要抄写经文,让他们跟着食素,难免不服气,所以在我抄完经文之前,下人们的份例银子都涨三分之一吧。”


    “是。”白茶笑着说:“其实下人们哪有不服气的,您只是规定不能再府内吃荤,谁要是馋了,找机会去外头吃够了再回来不就行了?不过涨了银子,他们就是再有怨言也不会说什么的。”


    冷山雁不再多言,摊开纸笔开始抄写。


    《灵宝度人经》共计50多万字,本就是大工程,而且还不能有错字,所以花费时间格外长,这就给了冷山雁足够的借口在沈黛末回来之前不出门,躲灾避祸。


    只是吵着吵着,冷山雁的思绪就飘到了天外,也不知道沈黛末现在如何了,大军行进到了哪里,她的身体受不受得了长途奔波,在野外搭起的帐篷会不会冷?她会不会着凉?


    应该不会。


    冷山雁眸光黯淡,像被一层灰烬蒙住,昏暗而落寞。


    阿邬的身体装得像头牛,虽然貌丑无盐,但若是用来暖床定是够了的,而且他的身材还那般……


    冷山雁捏紧了笔杆,回想着阿邬饱满地几乎要将衣裳炸裂的胸膛,跟刚生完孩子,为其哺乳的产夫似的,下流,色情,不堪入目。


    这样的身体,会在冷山雁每一个孤枕难眠的夜晚,褪下一件件衣裳,爬上沈黛末的床,钻进沈黛末的身体,得到他得不到的温暖宠爱……


    一股强烈的烦躁感瞬间弥漫全身,仿佛无数只蚂蚁在他的皮肤下啃咬,他燥郁难忍却痛苦地无数抒发出来。


    他再也无法静下心来抄写经文,将笔一丢,笔尖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大片漆黑的墨团。


    冷山雁钻进床褥里,柔软的锦被下瞬间鼓起一个软软的小包,被子里,冷山雁面色通红,封闭沉闷的环境让他的呼吸都焦灼起来,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湿润的潮气,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沈黛末临走时换下来的衣裳,上面还残留着她的味道。


    淡淡的不知名的体香中沾染着他们欢爱过的气息,冷山雁闭着眼,将已经被他不知道蹂躏过多少遍的衣裳拥入怀中,恨不得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牙齿咬着洁白的领口,不知是汗水还是涎液打湿了布料,像个惶惶不安的艳鬼,汲取着衣料残留着的安全感。


    直到最后一刻,强烈而凶猛的浊浪爆发出来,冷山雁才涨红着一张脸,满头大汗地掀开被子大口呼吸。


    “妻主……黛娘……”冷山雁余热未褪,身体还在细碎的颤抖,脚趾紧绷蜷缩着。


    从前沈黛末会在每次事后安静的抱着他很久很久,温柔的安抚他,指尖拂过他被打湿的长发,轻拍着他的后背,柔软的嘴唇从他的额头一路往下,吻过他的眉眼、鼻梁、鼻尖,最后落在他的嘴唇上。


    不是那种刚做时那种深入带着欲念的吻,而是如蜻蜓点水一般,带着满足和疼惜,却能让他感受到她倾注着爱意的温柔,幸福地令他落泪。


    但现在冷山雁却只能感受到无尽的寒冷,得不到沈黛末的安抚,即使抱着她的衣服,刚刚经历情潮,却像瞬间打入寒冰地狱般,令他感到无边无际的空虚。


    他蜷缩着身体,口中咬着沈黛末的衣裳,拿起放在枕边的银莲花琉璃簪,扎入自己的锁骨,被沈黛末咬过的地方。


    冰冷尖锐的簪子像一把寒光凛凛的刀,瞬间划破他的肌肤,温热的鲜血流了出来,像无数条血红剔透的蛇从他的伤口里钻了出来,爬满他的胸膛,在苍白的胸膛上绘成一幅酴醾淋漓的艳情画。


    慢慢地,血液连他的指缝也溢满了,强烈的痛感袭来,冷山雁却喘着粗气将簪子越扎越深,仿佛只有这种强烈的疼痛才能吞噬掉他的寂寞,他的思念。让他短暂的忘记空虚,最终抱着沈黛末的衣裳沉沉睡去。


    第112章 阿邬的悲喜


    第二天一大早,白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公子,有人找您。”


    冷山雁恹恹地从床上爬起,锁骨上的血液已经凝固,蜿蜒扭曲地像一窠赤链蛇,锁骨上被簪子扎出的血洞也已经结上一层薄薄的痂。


    他捞起自己还有些湿润的长发,嗓音低哑:“谁?”


    白茶道:“是右谏议大夫,周桑。”


    “周桑?”冷山雁抬眸:“我跟她没什么交集,她来找我做什么?告诉她,妻主不在家中,我不宜出去见她,请她见谅。”


    “是。”白茶跑了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说道:“公子,周大人说她就是想问问您,她的夫郎孟氏从昨日进宫之后就没有回来,听闻您也去了宴席,可是他在宴席上得罪了什么人,被扣在宫里了?”


    冷山雁一听,心中顿时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转告周大人,宴席进行到一半时,我就跟太后走了,我走时孟氏还好好的,但并不知晓后面发生了什么。但请她去文丞相府上,找文丞相夫郎,孟氏是他带进宫的,应该知晓具体情况。”


    “我明白了。”白茶知道这不是件小事,所以又赶紧跑去门房告诉周桑。


    周桑跟孟氏是青梅竹马,又是患难与共的恩爱夫妻,孟氏一夜未归,周桑就急的一夜未眠,眼圈一片青黑。


    听到白茶的转述后,无头苍蝇似的她终于找到了方向,感恩戴德的离开了。


    到了晚上,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


    昨夜皇帝临幸了孟氏和当时刁难过冷山雁的卢氏郎君,卢氏郎君因妻主半年前就亡故,被皇帝充入后宫。而孟氏,在被皇帝强取豪夺之后,命宫人将他送回周家。


    孟氏估计因为受辱,无颜面对周桑,于是在回去的路上就跳河自尽了。


    当初带周桑进宫的蓝氏,估计第一次看见皇帝如此禽兽的模样被吓傻了,回府之后,乞乞缩缩地当鸵鸟,不敢告诉周桑。


    等周桑得知消息来丞相府寻人的时候,孟氏的尸体已经从河里漂了起来。


    周桑大悲,几乎昏厥,两个孩子也因为失去父亲和失声痛哭,哭声站在周宅之外都能听见。


    这件事很快传开,朝廷百官议论纷纷,往日那些风光无限的官家夫郎顿时各个如同惊弓之鸟,不敢再进宫。臣子们也在私下抱怨皇帝的私德败坏,品行不堪。


    楚绪得知后,直接在朝廷上将这些私下议论她的官员们统统使以杖刑,官员们一个个被打得连声哀嚎,不但没能扼制住官怨,反而愈演愈烈起来。


    楚绪没办法,只能说是自己酒后失态,然后给周桑升职加薪,最后再赏给她一个出身好,样貌好,性情好的贵族男子为夫,以此也安抚周桑,同时也平息了四起的官怨。


    但官怨是平息了,可楚绪这个做法反倒让某些谄媚之人发现了仕途的捷径,原来只要卖夫求荣就可以官运亨通,一时间,竟真有人把自己貌美的夫郎、小侍送进宫中,换取自己的前程。


    前朝后宫,一片乌烟瘴气。


    “公子,我今日待您去孟氏的灵前祭拜了,真是个可怜人,才过上几天的好日子啊,就这样死了,唉!”白茶在面带忧愁地对冷山雁说。


    冷山雁停下抄写《灵宝度人经》的笔:“等半年之后,又有一位新郎君要进门了,两个孩子马上就要有后爹,也不知道他们往后能不能被善待。”


    “谁知道呢,只希望那新郎君是个像孟氏一样善良和顺的人吧。”白茶给冷山雁倒了一盏茶,又说:“孟氏这一遭事,当时把我都给吓着了,如今回想起来,公子您当时也处在危险之中啊,孟氏容貌远不如您,如果您当时没有特意画了个丑装,那……”


    白茶捂着嘴,不敢再说下去。


    冷山雁的目光落在经书上,看着那上面全是替世人祈福消灾的文字,眉眼中却全是冷酷的厮杀。


    *


    沈黛末领着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眼看着即将到达边境三洲。


    这一路上,沈黛末白天赶路,晚上还要跟属下们一起商量作战计划,了解周边地形。深夜,属下们都退下之后,她还得抽空跟阿邬学匈奴语。


    沈黛末感觉自己是一头老黄牛,皇帝都没她忙。


    今日她实在累得不行,让给自己放一天假,晚饭后她在军营中慢悠悠的闲逛,望着星光璀璨的夜空,月亮静静高悬,像地面洒下蓝阴阴的光。


    看这天象,明天又是个大晴天,不错。适宜军队行军。沈黛末脑子里瞬间就蹦出这个念头。


    啊啊啊为什么她在休息的时候,还要想着公事啊。


    “瞧瞧,将军身边的那位随军夫又来给将军准备饭菜了。”沈黛末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帐篷边,听到两个偷偷躲懒的士兵正在闲聊。


    另一个士兵言语带笑:“随军夫咱们也不是没见过,但是没见过丑得这么稀奇的,还是第一次见,听说还是跟胡人的混血呢,将军的眼光可真够差的。”


    “是啊,以将军的条件,找个年轻貌美的随军夫伺候不行吗?床上玩起来不更爽吗?非要这么个又丑又沉闷的男人看着都倒胃口,将军竟然也真睡得下去!”


    “嗐,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燕瘦环肥各有所爱,这随军夫虽然长得丑,身量也装得更头胸似的,但是你看看人家那奶,一看就不是人间俗物,要是能趴在上面嘬两口,简直是一种享受……而且上面都涨成这样,那下面岂不是哈哈哈哈哈哈!”


    沈黛末越听越气,直接走过去一人给了一脚。


    两个人哎哟了一声,回头一看是沈黛末,立马跪地求饶:“将军恕罪,将军恕罪!”


    “不去训练跑到这里多清闲,还在背后议论起别人,自个儿去领20军棍。”


    沈黛末虽然生活里脾气温和,但她在军队里对士兵的管束却是十分果断严厉,士兵们也知道沈黛末说一不二的性格,不敢再给自己求饶,知道求饶一句就多加10军棍,因此她们只能自己乖乖领罚去了。


    沈黛末回到营帐里,越想越不对。阿邬只是跟随她出征,怎么就成随军夫了?


    于是她叫来下属乌美,了解了关于随军夫的定义,顿时明白又是一桩乌龙。


    女尊世界男子清誉跟性命一样珍贵,要是军中人人都把阿邬当做随军夫,那他以后还怎么嫁人呢?


    就在这时,阿邬端着晚饭走进了营帐中:“娘子,军队里的伙妇特意给您加了一只烤鸡,您快趁热吃吧。”


    阿邬一点点将饭菜摆好,然后乖巧地缩着自己的身子,跪坐在桌边。


    沈黛末看着他,问道:“阿邬,你多大了?”


    阿邬十分意外的抬起头来,颜色浅淡的瞳孔里流露出一丝意外和惊喜,小麦色肌肤在帐中火光的映照下,呈现出蜜一般光泽,深邃立体的五官带着怯怯的羞意。


    娘子问他的年纪,是不是要收了他的意思?


    他紧张又欣喜地攥住衣裳:“回娘子,奴跟了您三年,今年19岁了。”


    “19?原来你16岁就跟了我,这么小的时候个子就那么高啦,以后还会再长吗?”沈黛末问。


    阿邬激动地连连摇头:“不会的,奴已经一年多没长个子了,往后也绝对不会再长了,娘子放心。”


    “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沈黛末伸手安抚着他,说道:“你年级比我小,不如我收你做我的义弟怎么样?这样以后军队里人就不会议论你了,你的处境也会好些。”


    阿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方才心中升起的那些娇怯、忐忑、期待、快乐,仿佛瞬间都被剥夺了。


    沈黛末看他模样呆呆的,还以为他开心地说不出话了:“回去之后我还会让郎君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往后你就是一个自由的人,能够跟自己喜欢的人共度——”


    “我不要自由,我也不要跟其他人共度一生。”阿邬跪在沈黛末脚边,向来沉闷而温顺的他,罕见地打断沈黛末的话,小麦色肌肤的脸颊涨的通红,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沈黛末脑子里突然间冒出刚才那两个士兵对他胸部发表的下流语言,顿时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但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却戳中了阿邬敏感而自卑的神经,他羞愧的低下头紧咬着嘴唇,目光哀戚而绝望地望着地面,竭力缩小自己的身子,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瘦弱单薄一些,就将都城里那些受女人追捧的男子一样。


    “对不起娘子,我失礼了。”他声音颤抖着说。


    “没事。”沈黛末说道:“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这样在军队里你会轻松很多,你也会受尊重一些,不然她们都会误会你是我的随军夫,污蔑了你的清白。”


    “我……”阿邬薄唇颤抖。


    “娘子、”阿邬跪着上前两步,颤巍的手拉住沈黛末袖子,浅色的眼眸里有泪花在闪烁:“我是您的下人、奴仆、厨子、小……”


    小侍两个字,阿邬怎么都说不出口。委屈地哽在喉咙里,哽得发疼,仿佛在嘲弄自己的轻薄妄想。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面容丑陋粗鄙无礼,一直被人欺负,是娘子您救了我。我只想报答您对我的恩情,做您身边一个没名没分,什么都不是的男人就好,一直伺候您,伺候郎君,伺候你们的孩子,只求您不要认我做您的弟弟,求娘子成全我吧。”


    泪水一颗颗滚落在地,阿邬跪在沈黛末脚下,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第113章 雁子的报复


    今天是冷山雁下令全府食素的第一个月,如今外界并不太平,各地官员都玩命似的榨取民脂民膏,底层的百姓别说吃素了,就连一天想吃个半饱都是奢侈,甚至沦落到卖儿卖女的地步。


    但都城毕竟是都城,繁华得更她们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样,连在富贵人家卖身的仆人们过的都是吃喝不愁的日子。


    外院伺候兰姐儿的下人,趁着带兰姐儿出去吃饭的功夫,自己也吃了一大碗羊杂汤,嘴唇上还沾着点点莹亮的油腥。


    他擦了擦兰姐儿嘴角残留的痕渍,说道:“兰姐儿,羊羹喝饱了吗?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不然晚了府苑落了锁,咱们就回不去了。”


    兰姐儿意犹未尽,指着羊肉店门口挂着的一个烤得油汪汪的炭烧羊蹄子说道:“那咱们把这个羊蹄子带回去吧,回去当宵夜吃。”


    下人连忙捂住兰姐儿的嘴:“兰姐儿这话可不能说,郎君的说了,他正在抄写经文府里是不能见荤腥的。”


    兰姐儿撒闹了起来:“可是我就是想吃嘛!”


    下人连忙哄道:“那我们明日再来吃好不好?郎君也说了,您还小正在长身体,什么时候想吃肉咱们直接出来吃就行,账直接记在咱们府上,只是别在家里吃就行,所以今天咱们先回去,明儿再来吃大羊腿。”


    谁知兰姐儿还是不依不饶:“不行,我就是要吃,我不但要吃,我还要带回家吃,你敢不听我的,我就打你板子!”


    她是沈家唯一的孙女,一根独苗,沈庆云、胡氏、阮青鱼都宠她宠得不行,即使家里穷得节衣缩食,也不曾短了她的吃穿。


    尤其举家来投靠沈黛末之后,不但有奴仆伺候,还有吃不完的好吃的,穿不完的好衣裳,再加上胡氏、阮青鱼的无节制溺爱,简直将兰姐儿宠坏,忘记自己一家寄人篱下的事实。


    下人无奈,可眼看时辰真的来不及了。


    冷山雁治家向来严厉,手段又厉害,下人们对他又敬又怕。


    他要是带着兰姐儿回去晚了,兰姐儿是亲戚不会受什么影响,可他一个下人,肯定会大板子的。


    “行了我的小祖宗。”下人实在受不了被大板子的恐惧,也不管兰姐儿如何哭闹,直接抱起她就往家跑。


    可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刚放下兰姐儿,她就直接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兰姐儿用惯了这一招,每次她往地上一躺一哭,阮青鱼和胡氏就都什么脾气都没有了,要什么给什么。


    这会儿她的哭囔声,直接引来了屋里刚吃完饭的两个男人。


    “兰姐儿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啊,是不是下人欺负你了?”胡氏宝贝地将兰姐儿抱在怀里。


    “他欺负我!他不给我饭吃!”兰姐儿指着下人说。


    下人吓坏了,立刻跪在地上澄清:“冤枉啊,是兰姐儿想把羊腿带回家来吃,我没同意就抱着她回来了,我哪能不给兰姐儿饭吃呢?她明明才吃了一碗羊羹,一个肉饼,还有一碟烧鹌鹑。”


    阮青鱼横了他一眼,摸着兰姐儿的眼泪:“孩子正在长身体,不就是个羊腿,让她带回来怎么了?”


    下人嗫喏着:“郎君有命令,我可不敢违抗。”


    阮青鱼走过去狠狠地用指甲尖戳他的脸:“你这个蠢东西,偷偷带进来能怎么着?晚上兰姐儿饿了找不到吃的,要是把她饿坏了,看我不打死你!”


    自从来投靠沈黛末之后,阮青鱼不用再累死累活的替人洗衣服做针线干杂货,也学那些富贵人家养起了指甲,显示自己的优越生活。


    那尖尖的指甲仿佛削尖了的獠牙,往下人的脸上一戳就是一个月牙状血红红的印子,疼得下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下人一时脾气也上来了:“大姑爷要是这么有本事,就去找郎君给您们一家破个例,准你们在家吃荤,刁难我一个下人算什么!”


    “嘿,你这个小贱人!还敢跟我顶嘴了!”阮青鱼拽着下人的头发,双眼瞪圆,眼珠子几乎要快曝出来,下人也咬着牙,幽愤道:“我是贱籍,可我也是被娘子买下来的贱籍奴才,娘子能打我,郎君也能打我,可你凭什么打我?在这府里待久了,就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你——”阮青鱼被他怼的恼羞成怒,上去就是两个大耳刮子:“原来他冷山雁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你等着,看我不把你卖到窑子去!”


    下人被吓得脸色一片惨青,哭着跑出去就要跳湖,幸好被其他下人给拦住。


    “我只是吓吓他而已,怎么还跳河了呢。”色厉内荏的阮青鱼看事情闹大了,再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躲在屋子里当缩头乌龟。


    虽然下人跳河未遂,但这件事还是传到了冷山雁的耳朵里。


    冷山雁将那下人安抚了一番,然后派白茶去请阮青鱼来。


    阮青鱼自知理亏不敢出门,却反而将兰姐儿一个孩子推了出去。


    “兰姐儿,你去,就照爹爹教你的话说,都是下人的错,就是他不给你饭吃。你小姨夫一直嫉妒爹爹,他恨不得把爹爹赶出去饿死才好,但你可是女儿,咱们沈家的独苗宝贝,连你小姨都还没孩子呢,他绝对不敢对你怎么样的,快去!”


    兰姐儿自信地点了点头,来到了冷山雁的居所。


    冷山雁看到竟然是兰姐儿一个人来了,不禁好笑:“真是个欺软怕硬的,竟然将一个小孩子推出来顶罪。”


    兰姐儿牢记阮青鱼的话术,颠倒黑白,非说是下人故意不给她饭吃,还苛待她,强烈要求冷山雁将他给赶出去。


    “兰姐儿,你母亲也是饱读诗书的人,难道就没有教过你不能污人清白的道理?”冷山雁一下就听出是阮青鱼的指使,看她是个孩子,又是沈黛末的亲侄女,于是耐着性子教她。


    “你今天去了几家店,吃了什么东西,店家都把账单给送来了,想必店内的小二对你也应该有印象,你说他不给你饭吃,那我就要三方人当面对峙了。”


    兰姐儿脸一红,但还是强撑着说:“我吃了又怎么样?可是我没吃饱啊,我讨厌吃府里那些清汤寡水的菜,我要吃肉!我就是要吃肉!下人不给我吃饱,你还向着下人,肯定是你指使的,你要饿死我!”


    白茶都震惊了:“兰姐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简直没良心!自从你们来哪天不是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们,而且虽然府内禁荤,可从没拦着你在外面的吃喝啊,你看看你来的时候,瘦得跟猴似的,现在双下巴都有了,你要是觉得我们苛待你,那你们就回苏城老家,过你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吧!”


    兰姐儿高傲的扬起下巴:“我凭什么走!我可是沈家唯一的独苗,将来这整个家都是我的,我就是这里的主子!”


    白茶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冷山雁瞬间锁紧了眉,低沉的嗓音透着强压的愠怒:“白茶,送兰姐儿回去。”


    “是。”白茶忙不迭地将兰姐儿抱走。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算是阮青鱼教的,但敢在冷山雁面前说这种话,往后她们父子俩的日子是别想好过了。


    就算公子现在没有孩子,但不代表以后没有啊,就算他生不了,后院里不还有两个小侍,他们总能生吧?到时候过继在公子的名下,当嫡出的小姐来养,好歹也是娘子自己的骨肉。


    一群白眼狼,竟也妄想继承娘子的家产。


    白茶心中大为恼火,将兰姐儿往阮青鱼的院子门口一丢,连门都没进,就直接走了。


    回到主屋。


    冷山雁坐在书案边,黑沉沉的衣袍垂落堆叠,肃穆地仿佛黑暗笼罩,一片寒寂中唯有他冷白修长的手露在外面,十指交扣着落在膝上,寒狭的丹凤眼里晦暗深沉,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给人一种琢磨不透的冷冽危险。


    这种时候,白茶从不多言。


    因为他知道,兰姐儿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冷山雁的软肋逆鳞。


    冷山雁可不是一个会因为对方是孩子就心软忍让的人,他冷漠、自私、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浑身带刺,靠着满肚阴狠算计活到成年。


    只是自从嫁给沈黛末之后,沈黛末用最柔软轻盈的羽毛给了冷山雁一个温暖的家,让他心甘情愿收敛起张牙舞爪的尖刺,小心翼翼地和沈黛末一起维护这个家。


    但若有人想毁掉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那冷山雁就会立刻原形毕露。


    “白茶。”冷山雁淡淡开口。


    “公子,有什么吩咐。”白茶问。


    冷山雁轻倚着扶手,冷艳的凤眸低垂,带着不动如山的威慑:“兰姐儿一个孩子还是太孤单了,应该多几个妹妹跟她作伴才好。”


    “是。”白茶立刻会意过来。


    不多久,沈庆云在一次外出中,发现了一个卖身葬母的男子。


    男子名叫怜依,身形纤瘦羸弱,衣裳也单薄,但肌肤白皙细腻,五官虽不是顶级大美人,但却有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眸中常含泪水,颗颗似珍珠般滑落,我见犹怜。


    那双颦颦的眉眼,朝沈庆云一望,就立刻击中了她的心脏。


    沈庆云家里只有一个泼辣刁钻的阮青鱼,何时见过这样菟丝花般的男子,立刻被迷得神魂颠倒,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对方,帮对方葬了母亲。


    男子感激不尽,表示愿意跟随沈庆云,为她做牛做马报答她。


    沈庆云虽然对怜依心动,但好歹读过书,自诩淑女,绝不做乘人之危的事情。


    于是她跟怜依坦言,自己家里已经有夫郎孩子,而且为了帮他已经耗尽了钱财,跟着她也没有出路。


    谁知怜依一听,更加感动,表示自己比起钱财,更加倾慕沈庆云高贵的人品,哪怕往后食不果腹,都愿意跟谁沈庆云绝无怨言。


    这样贤惠识大体的做派,立刻跟成天在家里抱怨的阮青鱼形成鲜明对比。


    沈庆云感觉自己遇到真爱了,不管不顾地将他带回家中。


    阮青鱼见到怜依,自然少不了大吵大闹,扯着怜依的头发就打。


    怜依被打也不出声,就咬着唇默默忍着,只是眼泪水啪嗒啪嗒地掉,仿佛一朵被风摧雨打的娇花,这样一来,反倒更激起沈庆云的怜惜之情,同时加深了对阮青鱼的厌恶。


    她为了保护怜依,直接跟阮青鱼干了起来,整个院子跟杀猪似的嚎叫了一夜,连冷山雁的院子都能听见。


    听着悦耳的惨叫声,冷山雁的心情终于好了些,他轻抚着沈黛末留下的琉璃银莲簪,冷白清艳的面容下勾起一抹笑意,流露出惊心动魄的光艳华美。


    第114章 我,牛逼


    沈黛末跟师英在北境边城汇合,由于主要军力都在师英的手里,沈黛末主打一个配合,渐渐地也将师英的打法套路,甚至对军队的管理方式都摸清了。


    边境三洲有城池驻守,匈奴人不擅攻城战,所以打起来还算轻松。


    只是令沈黛末感到奇怪的是,师英每次都不将这些匈奴赶尽杀绝,反而跟和平竞赛似的点到即止,搞得匈奴时不时就卷土重来,今天来骚扰一下,明天又来骚扰一下,每次都抢点东西就走,也不多逗留,抢到了就回草原。


    草原茫茫,像海一样,根本寻不到她们的踪迹。


    “是想养寇自重吗?可是被骚扰的都是普通百姓,被抢走的都是她们的粮食牲畜,边境本就苦寒,让她们以后怎么活啊,咳!”沈黛末皱着眉,看着乌美呈上来的汇报,气得轻咳了一声。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安静地像空气的阿邬,在听到沈黛末的咳嗽声后,才动了起来。


    他从箱笼里拿出一条玄狐毯子,动作轻柔地披在沈黛末的肩上,嗓音低沉粗哑:“娘子,北境昼夜寒冷,小心着凉。”


    “多谢。”沈黛末笑着对他说,通体玄黑的他玄狐皮不仅轻柔顺滑,光亮如洗,披在身上更是保暖。


    沈黛末起初还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一披上毯子便立马不觉得冷了。


    “这是从家里带来的?”她问道。


    阿邬点了点头,说:“郎君听说北境天气多变,担心你又像之前那样发起高热,因此特意去皮料店买了好好几l匹料子缝制在一起。”


    “怪不得我看这针脚这么熟悉……他有心了。”沈黛末指尖轻抚着皮料连接处的针线,语气十分温柔,仿佛在透过它看冷山雁。


    阿邬浓密的眼睫微微一颤,羡慕地望向被沈黛末指尖抚摸的玄狐毯子。


    只要和郎君相关的,就算是一条毯子都能被娘子这样温柔地对待,阿邬羡慕冷山雁的同时,再次为自己的容貌自惭形秽。


    若是自己像郎君一样漂亮就好了。


    阿邬自卑地低下头,一旁灯台里跳跃的火焰将他立体深邃的面容映在帐篷上,刀削斧凿宛若雕塑,因为混血的原因,他的睫毛不像大多数大姚国人,他的上下睫毛都纤长又浓密,眼尾自然色素沉淀,仿佛浑然天成的眼线,包裹着一双蜜琥珀般干净的眼睛。


    但很快阿邬就将眼底的自卑和羡慕统统隐去,他默默给快要燃尽的油灯添上一根灯芯,让灯火烧得更亮一些,好让沈黛末看军报的时候,不那么费眼睛。


    然后又默默无声地走出营帐,又打了一盆热水,准备给沈黛末洗脚。


    但他刚捧起沈黛末的脚,就被沈黛末缩了回来。


    她放下折子,对阿邬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不用你服侍我洗脚这种事吗,我自己来就好。”


    “……是。”阿邬失望地点了点头。


    自从那日他哭着哀求沈黛末之后,沈黛末就同意不再给他义弟的名分,但同时也向属下们澄清了他并非她的随军夫。


    阿邬求仁得仁,真的成为了沈黛末身边一个说不清道不明,毫无名分可言的男子。


    军营来往都是女人,有些女人会因为他无名无分,而对他露出鄙夷的神色;但也有女人正因为他无名无分,却还能跟在沈黛末身边服侍,私下猜测他和沈黛末关系匪浅,因而对他稍有礼遇。


    但不管是鄙夷的还是暧昧的,阿邬都照单全收。


    因为这一刻,他是以一个未婚男人的身份,待在沈黛末的身边,哪怕被军营里所有女人瞧不起,以后有人想起他时,哪怕他丑陋、卑劣、低贱,都不会忘记,他曾经在军队里跟过沈黛末。


    而不是以一个义弟身份,看似体面,却压抑着他最深切的渴望,毫无指望的活着。


    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沈黛末自己脱下鞋袜,泡完脚,然后脱下衣裳准备就寝。


    这时,阿邬才再次主动上前,接过她脱下来的衣裳。


    军旅生活劳累,沈黛末倒头就睡,因此并没有看见阿邬正在做什么。


    他抱着沈黛末的衣裳,正要搭在一旁的架子上,忽然发现沈黛末的白色外裳上诱两道一指长的划痕,像是无意间划破什么尖锐物品割的。


    阿邬心中一紧,赶紧去翻沈黛末脱下来的中衣,发现中衣的地方完好无损。


    看来没有伤到沈黛末的皮肤。


    阿邬暗暗松了一口气,手指看着衣服上的划痕,脑子里忽然冒出刚才沈黛末温柔地拂过玄狐毯子的画面。


    他心神一晃,坐在沈黛末的软榻下,从针线盒里拿出拿出针线,借着床头昏暗的灯光,小心翼翼地缝起了沈黛末的衣裳,恨不得每一针每一线都将自己的心意缝入其中。


    这样当沈黛末再次穿上它的时候,他难言的情愫也会柔软服帖在贴着她的身体,去往任何地方。


    夜晚静谧,针线无声,他和沈黛末浅浅的呼吸此起彼伏,仿佛是情人间最暧昧的低语。


    阿邬一针一线都落得极慢,十分流连这个时刻,这一刻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这一刻他可以完全放下他藏在心底永远无法抹去的自卑,像一个普通的男人那样,为他心仪的女子默默付出。


    终于,阿邬将衣服上的划痕缝好,展开在灯火下仔细地查看有没有遗漏的针脚。


    其实他的针线活并不比冷山雁差,他从小就要带弟弟妹妹,小孩子喜欢撒泼打滚,衣裳是最容易坏的,阿邬经常给他们缝衣裳。


    起初阿邬自己都是个半大的孩子,经常因为缝不好弟弟妹妹的衣裳就会被父亲抄起棍子打骂,时间一长,他的技艺就在一棍子一棍子的打骂中熟练了起来,针脚严密又紧实,甚至如果不仔细看的话,都发现不了那里曾经破损过,又被人缝好了。


    阿邬小心地收针,将衣裳整齐地叠好放在沈黛末的枕边,看着沈黛末沉睡的面容,半张脸都隐没在黑暗中,他忍不住趴在床边,盯着她出神地看了很久。


    娘子第二天醒了,发现自己替她缝好了衣裳,会夸他吗?会夸他比郎君做的好吗?


    阿邬天真地做起了美梦,嘴角都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醒醒、醒醒、阿邬。”


    阿邬仿佛感觉到有人在摇自己,沈黛末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原本有些迷糊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阿邬猛然睁开眼抬起头。


    天光已经大亮,沈黛末正坐在床边看他,披散的长发垂落,她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摇着他的身子。“阿邬,你怎么睡在这儿啊。”沈黛末望着他。


    阿邬看了看周围,突然意识到自己昨晚竟然就趴在沈黛末的旁边睡着了,顿时脸羞得通红,好在他天生小麦色的肤色,即使脸红也不容易看出来。


    “对不起娘子,我昨晚……昨晚不知道怎么睡着了,啊——”阿邬本能地想站起来后退到角落里,但在床榻边跪了一晚上,腿脚已经麻木,突然间站起来,腿脚不听使唤地往前倒,眼看就要倒向床上。


    “小心。”沈黛末扶住了他,让他坐在床上,自己则抄起枕边的衣裳,飞快地下了床。


    “你先坐一会儿,等腿麻了再起身吧,我去巡视了。”


    沈黛末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等阿邬说话,掀开帘子就走了出去。


    或许,他不应该将针线做得那样好的,这样娘子就发现不了了,就向她永远不知道他的心事一样。


    阿邬垂头丧气地坐在床榻边,神色黯然无比。


    “将军!”


    就在沈黛末掀帘离开的时候,乌美兴冲冲地向她跑来,看见沈黛末衣领明显不平整,长发也为绾起,明显刚起床的样子。


    而帐篷掀起的帘子一角,乌美看见阿邬正坐在沈黛末的床上。


    乌美:!!!


    幸好幸好,她之前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对阿邬出言不逊。


    阿邬再丑也是个男人,虽然体格壮了点,但人家有容乃大,出征这么久,沈黛末不碰男人才说不过去。


    “有什么事吗?”沈黛末放下帘子问。


    乌美点头说道:“师英说咱们下个月就可以班师回京了,咱们终于不用在这里呆着了,太好了。”


    沈黛末一边绾发,一边淡淡点头:“嗯。”


    乌美不解道:“将军,您不高兴吗?”


    “咱们出动十一万兵马,前后耗费那么多粮草,就是为了将匈奴击溃,让她们不敢再犯,还北境三州百姓一个太平安生的日子,可是那些匈奴们得知咱们出动了这么多人,几l乎没怎么抵抗就走了,说明她们根本就不想跟我们正面对打,只等咱们大军走了,再卷土重来,倒是朝廷再想像现在这样,一次出动十万大军征讨匈奴就难了。”


    乌美无奈地笑:“师英舍得不她的那些兵,这次也就是做做样子,这些日子她就把咱们安置在这里当闲兵,每次匈奴去骚扰边民时,她的那些兵们连追都不敢追远了,这不,那些匈奴也发现了这一点,现在她们骚扰的举动愈发频繁了。”


    “这样下去不行。”沈黛末感觉十分无力,她们虽然是奉皇命去征讨匈奴,躲回北境三州,可似乎没有人真正把北境三州的人放在心上,她们的生命就像赌桌上的一颗骰子,在庄家手里转一圈吃一遍,吐出来,再被闲家转一圈吃一遍,和那些被抢夺的牲畜没什么两样。


    “将军三思。”乌美道:“您应当知晓,陛下派您来不是真的要跟匈奴人打仗,而是监督师英的。”


    “我当然知晓。只是你也看见了师英养寇自重,这次征讨匈奴,不但没有起到基本的威慑作用,反而连我们大姚自己的百姓都保护不了,如此下去,百姓难道不会对朝廷有怨言吗?”


    沈黛末拿起营帐们口的弓箭,这是她第一次与匈奴交锋时,缴获的一把战利品。匈奴人擅长马上作战,尤其弓箭技艺高超,连弓弦都是用上等的牛筋、皮革制成,张力十足。


    乌美沉默片刻:“那大人的意思?”


    沈黛末拉弓搭箭,向来温和的水眸里迸发出一丝利光,长箭一发,正中靶心。


    “当然是在走之前,干票大的。”


    因为师英姑息养奸的行为,匈奴人越大大胆起来,入夜,分三路人马在边境侦察一圈后,直接带领前锋部队冲进小城,抢夺粮食牲畜还有人口,边陲小城瞬间火光冲天。


    就在她们志得意满,以为这次又是满载而归时,一队大姚骑兵从她们返程的必经之路杀了出来,匈奴大惊,此前师英的军队追人点到即止,从来没有人敢直接埋伏她们。


    但也正是因为此前师英的行为,麻痹了匈奴人的警惕心,导致她们这次并没有后援,大姚士兵才敢放心地跟她们交战。


    虽然是埋伏,但匈奴人毕竟骁勇,同样都是骑兵,大姚士兵马上作战远比不上她们,更别提匈奴人强悍的弓箭,没多久沈黛末带领的骑兵就节节败退,只能一边逃一边打。


    匈奴人得意忘形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有多大的本事,赶来埋伏咱们,原来还敌不过咱们三招,都给我追!我要把她们主帅的脑袋割下来当酒杯!”


    匈奴人高呼着狂追不止,在山野间上演了一出她追她逃,从天黑一直追到天亮,知道一声轰隆巨响,战马不安地嘶鸣着。


    匈奴人觉得事情不对,纷纷勒马停下,抬起头看向天空。


    “要下雨了,走!”匈奴首领看天色不对,立马下令。


    但顷刻间瓢泼大雨就从天空中倾倒而下,将她们浇了个透心凉。


    这时早就等候在西峡山山谷之上的沈黛末这时拔出长剑,寒风凛凛的剑光映在她清冷的面容上。


    “冲锋!”


    她长剑一指,身后更多的骑兵高喊着冲了出来,在狂风暴雨中气势如山崩海啸,回荡在山谷之中。


    匈奴人大惊,下意识拉弓射箭,但她们用牛筋皮革制成的弓弦在暴雨中全部失效,威慑力大不如前,眼看局势逆转,匈奴人瞬间做鸟兽散,不过几l个时辰的功夫,夜袭边城的匈奴人被全歼,不仅如此,沈黛末还趁势直捣匈奴人的营地。


    闻听风声的匈奴人连夜西逃,但沉重的兵器铠甲和一部分抢来的牲畜却来不及带走,统统被沈黛末缴获。


    这样一来,就算沈黛末她们走了,匈奴人也应该会有一段时间不会再来骚扰边城居民了。


    当沈黛末带着士兵回城时,边城百姓纷纷夹到欢迎,高呼着沈黛末的名字,甚至还有人跪地痛哭出声,无数的鲜花往她身上扔,仿佛又回到了她当初在寒山县消灭虎患的时候。


    “大人你真是神了,故意让我做出一副不敌溃败的样子,拖延时间,等到大雨突至让匈奴人的弓弩失灵,被咱们一举拿下,这次回朝廷,头功一定是咱们的。”乌美仰头大笑着,忽然指着旁边的二层小楼道:“大人,您瞧!”


    沈黛末抬头看去,正好看见师英略带怒容的脸,阴恻恻地盯着沈黛末。


    “大人,师大将军这是在怨您抢了她的风头呢。您追袭匈奴百余里,还将缴获的部分牛羊牲畜以朝廷的名义分给边城居民,如今百姓们都只记得沈大将军的威名,对您感恩戴德,谁还记得这次出征的主力是她师英啊,她现在仿佛要吃了您一样。”


    “那正好,我们之间的矛盾也该更激烈些了。”沈黛末朝着是师英微微一笑,笑容中含着一丝挑衅,果然看见师英怒不可遏的模样。


    第115章 端容皇子


    面对沈黛末有恃无恐的笑容,师英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愤而甩袖离去。


    沈黛末笑得更开心了,感觉自己现在好像一个犯贱挑衅的大反派,周围全是对她疯狂作揖崇拜的信徒。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来到沈黛末的面前,对她说:“一百多年的乱世被太祖皇帝终结,但无论是她还是先帝,还是现在的皇上,好像谁都没有把我们这些生活在边境的百姓放在心上,我们好像被国家遗忘,匈奴人视我们为两脚羊,随时都可以来抢掠我们,我们没有任何依靠。幸好这次将军您带着军队赶来了,将匈奴人赶走了,给了我们一个安定的生活,还分给我们牛羊维持生活,将军请收我一拜。”


    沈黛末赶紧下马,扶起老者:“老人家不必这样,保家卫国,守护百姓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沈黛末心中有愧。


    匈奴人的马匹优良,骑上钻进草原里就很难再找到她们的踪迹,这一次她虽然打了一场胜仗,但不知道多久匈奴人就回再次返回作乱,只希望回去之后,朝廷可以多派驻军,保护边境安全。


    就在这时,沈黛末突然听到一声充满了惊恐与绝望的声音。


    “大人!”


    沈黛末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人喊她,只见眼前一个黑色的影子飞快地朝她跑来。


    身旁的乌美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朝着那黑影就是一个飞踹,正中那人的心口,那人瞬间倒在地上,也就是这时沈黛末才看清对方。


    他似乎是个男子。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的脸实在太脏了,仿佛几个月没有洗过一样,鼻梁、下巴还抹着一层漆黑的锅底灰,头发更是杂乱无章仿佛一窝杂草似的扣在头上。身上穿的衣服也仿佛一条破烂不堪的抹布,不仅满是补丁,而且很明显不合身,将他的手腕、脚踝都露了出来。


    之所以这样还能认出他是个男子,完全是因为他身量纤细,说一句瘦骨嶙峋都不为过。


    “什么人竟敢冒犯将军!”乌美挡在沈黛末的身前,一个抬手,周围的士兵就纷纷拔出剑抵在他的脖子上。


    “大人、”那男子虽然身上又脏又乱,但声音意外的好听,绵软轻和带着一丝害怕的颤音。


    沈黛末拨开乌美,看着他问道:“你是何人,来找我做什么?”


    男子抬起头,脏兮兮的脸上那一双眼睛却无比夺目,与成年人不同,他的眼睛更接近孩子般的清透,圆睁睁地望着沈黛末。


    “你这个小贱人,竟然敢偷跑出来,看我不打死你!”人群外,一个面貌凶厉,手持鞭子的男人突然冲了出来。


    脏兮兮的男人看到他,顿时害怕地颤抖,甚至根本不在乎架在脖子上的剑,踉踉跄跄地朝沈黛末跑去:“大人救我,他是拐子把我掳到了这里准备卖掉。”


    沈黛末朝乌美使了个眼色,乌美立马将那凶厉的男人手里的鞭子夺了过来,踹向对方的膝盖窝,让他跪在沈黛末面前。


    沈黛末看向那脏兮兮,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带着一丝同情怜悯:“他是拐子,那你是谁,从哪里被掳来的?我可以送你回家去。”


    男人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两颗泪珠低落,打湿了他的睫毛,睫毛瞬间像被打湿了的芦花,湿漉漉地低垂着,流露出令人心痛的绝望:“我太祖皇帝的幺子,陛下的堂弟,端容皇子,楚艳章,求大人带我回宫。”


    说完,不等众人震惊,他就晕了过去。


    沈黛末:我滴妈,还有意外收获!


    乌美:我的小命还能保住吗?


    沈黛末最先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太后之前求她寻找,却怎么也找寻不到的端容皇子吗?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


    “来人,赶紧去请军医来。将这个胆大包天的拐子给我抓起来,决不许让他死了!另外,立刻调一队人去他家中搜寻,看看是否还有同伙或其余被拐男子,若有一并抓获,决不能放过一个!”


    “是!”


    沈黛末临时征用了一间民舍,将楚艳章安置其中,让军医替他诊治。


    “怎么样?”


    军医走出来后,沈黛末问道。


    军医面露同情之色,说道:“回将军,皇子是因为身体透支严重,这才晕倒的,只要让他好好吃喝调理一段时间之后,身体就并无大碍了。”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给饿晕过去的。


    就在这时,被她请来临时照顾楚艳章的男子也走了出来,说道:“将军,我已经用帕子替皇子擦拭过身子了,之前他身上有脏污看不出来,如今清洗干净之后,才发现他身上有好多淤青的伤痕,而且都是在不显眼的地方,新伤叠旧伤。”


    沈黛末握紧了拳头,天杀的拐子。


    她几乎把军队里最好的食物都送去给了楚艳章,经过几天时间的休息疗养,楚艳章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心理状态都好了很多。


    也是这时,沈黛末才敢带着乌美来探望他。


    “沈大人。”他半躺在床上,抿着唇对她轻轻地笑了一笑。


    褪去一身脏污的楚艳章就像是蒙了尘的明珠被轻轻擦拭干净,露出他原本白净干净的肌肤,光泽莹润而细腻,墨黑的长发柔软服帖,一缕青丝垂在胸前。


    与他名字中的艳不同,楚艳章长得并不艳丽,反而带着一种返璞归真的清雅,黑亮的眸子如孩童般清澈,眼尾却微微下垂,带着天然的无辜纯然,仿佛一只耷拉着耳朵的雪兔子。


    “微臣沈黛末,拜见端容皇子。”


    “罪臣乌美,叩见端容皇子。”乌美惶恐不安地跪下。


    沈黛末面带惭愧道:“乌美在知道您的身份之后,一直惴惴不安,愧疚地夜不能寐,整日整夜替您祈福,听闻您的身体好些了,今日特来请罪,请皇子责罚。”


    楚艳章轻轻摇头,声音很淡也很柔:“小将军不必惊慌,您也是恪守职责保护沈大人的安全,我明白的,所以我不会怪你,你起来吧,往后不必再不安了。”


    乌美如释重负,更加对楚艳章感恩戴德:“多谢皇子宽宏,罪臣没齿难忘。”


    楚艳章淡淡一笑,随后过分清澈的眼眸望向沈黛末,水澹澹的眼眸里细碎的光芒简直像一片璀璨的星空。


    沈黛末不由得想起之前,太后常常挂在嘴边的:艳儿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今日一看,果然是人美心善。


    “大人,听说是您从何云的手里救回了太后,太后他可还好?”楚艳章关切地询问。


    沈黛末:“太后被瑞贵君废了双眼……他一直记挂您,一直托人寻找您的踪迹,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您会被拐子带来边长。”


    “眼睛、姨父他——”楚艳章捂着嘴,一行惨淡的泪落了下来。


    “大人,我想尽快启程回去看望太后,可以吗?”他望着沈黛末,被泪水洗练过的眸子,在阳光下依然干净的几乎透明,不掺杂一丝杂质。


    沈黛末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微臣已经八百里加急,将您的消息送进了宫,太后和陛下他们都很高兴,他们也想早日见到您。”


    “嗯,我也想快点见到姨父和堂姐夫。”楚艳章带着哭腔,点头说道。


    即便他十分激动,即便受了这么多苦难,但是他无论说话还是动作都保持这一个皇子该有的绝美仪态,眼眶里噙着的泪花因为他点头的轻微幅度动作而一颗颗似水晶般滴落。


    沈黛末带着乌美默默退了出去,突然楚艳章低声喊住了她。


    “大人。”


    沈黛末回头。


    楚艳章用帕子擦拭着眼眶、下巴上的眼泪珠子,哭过一场的她鼻尖、眼尾都透着微红,更像一只兔子了:“谢谢您救了我。”


    沈黛末微微福身,道:“请殿下勿再言谢,微臣实在惭愧,如果不是您拼死从拐子手里跑出来,或许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您在这里,是殿下您救了您自己,”


    捏着帕子拭泪的楚艳章动作一怔,水润的瞳仁微微摇颤着望着沈黛末。


    *


    沈黛末打了一场漂亮的打胜仗,还找到了流落在外的端容皇子,即将返回都城的书信很快就送到了沈府中。


    整个沈家都洋溢着巨大的喜气。


    冷山雁抄写了整整四个月的《灵宝度人经》终于在沈黛末即将回城的前一天抄写完毕,送到了南山观众。


    查芝在外面忙着采买这种烟花炮竹,白茶忙指挥下人在院子里的树上挂上红布。厨房里不复从前清汤寡水的饭菜,开始大张旗鼓地烹鸡宰羊杀鹌鹑,准备摆一桌豪华宴席,就连平时不怎么出门的阮鱼、靳丝也穿上了鲜亮的衣裳,换上了最时兴的妆容和发型。


    整个沈府上上下下五十多口人,都开心地等待着沈黛末的归来。


    “娘子这次出征,兵马带的比师大将军少,可风头却硬生生盖过了师大将军去,这一回京,不用说肯定又要升官了。”


    “何止升官啊,陛下多宠信咱们娘子,除了升官之外,肯定还有额外的赏赐。”


    “对。但是这些日子就属咱们娘子风头最盛,来咱们府上送礼的官员们就不少,每一样那可都价值不菲,连咱们这些下人走出去面上都跟着沾光,皇家赏赐那肯定更加丰厚了!”


    阮青鱼抱着兰姐儿正在花园里玩,听到下人们的议论,心里极不是滋味。


    “不就是打了个胜仗嘛,至于全府的人都把她当个宝似的供着?官场做事不都将就低调吗,还这么大张旗鼓的炫耀,也不怕别人背后穿小鞋。”阮青鱼小声嘟囔着。


    花园里的下人们也看到了阮青鱼,但是没一个上前打理他,权当他是个隐形人。


    阮青鱼看见下人们的脸色,顿时觉得无趣又无脸,抱着兰姐儿悻悻地回到院子里,然而他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跨进院子,就看见怜依和沈庆云坐在院中的树下。


    怜依坐在沈庆云的怀中,沈庆云握着他的手,教他读书认字,动作神态无比温柔,仿佛他们才是恩爱夫妻一样。


    阮青鱼恨得眼泪水直流,可却不敢再闹。


    因为沈庆云自从有了怜依之后,就仿佛失了心窍一样,不但对怜依有求必应,而且还他就越发厌恶。他说话,沈庆云嫌他嗓门大,不如怜依轻声细语;他吃饭,沈庆云嫌他咀嚼声音粗鲁,不像怜依樱桃小口,细嚼慢咽。


    总是,怜依做什么都是对的,连放屁都是香的。


    阮青鱼一旦忍不了闹起来,她就敢动手打他,而且是拿着棍子往死里他,打得他直叫唤,连胡氏都不敢插手。


    阮青鱼的日子一落千丈,几乎日日落泪。


    他怨恨嫉妒,埋怨老天不公,凭什么同样都是嫁到沈家,冷山雁不但能成为体面尊贵的官家夫郎,吃穿用度样样都比他好,沈黛末还如珠似宝的呵护他。


    而他的妻主,不但无能养家,还对他非打即骂。


    羡慕嫉妒恨让阮青鱼的心思扭曲。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抹掉眼泪,抱着兰姐儿转身就去了主屋。


    见到冷山雁,他先是虚情假意的恭贺了一番,然后露出了真实的目的。


    “小妹就是厉害又打了胜仗了,陛下一定对她更加看重,只是当初她就送了小妹两个小侍,这次不会再送两个吧?”


    冷山雁托着茶盏慢慢饮茶,动作缓慢优雅:“陛下圣意岂是我等能猜测的。”


    阮青鱼见无法激怒冷山雁,又立刻挖苦道:“也是,但不管怎么说,这次跟着小妹一起出征的阿邬是个不错的,他服侍了小妹这么久,想来两个人感情深厚,他回来之后,院子、下人、衣裳首饰一样都不能少,免得别人说你心量狭窄,容不下人。”


    冷山雁轻笑一声,饶有兴致地看向阮青鱼:“多谢大姐夫教诲,雁一定像您看齐。听说怜依小侍进门之后,大姐对他很是宠爱,几乎夜夜都歇在他的房里,不用说,一定是大姐夫的意思,不想冷落了新人,雁一定好好学习大姐夫的容人之量。”


    阮青鱼气得倒噎一口气,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阿邬可是不同,随军夫可是跟着小妹在战场上刀光剑影活下来的,两个人一同经历生死,感情想来更深,你可得善待人家。”


    冷山雁勾着唇,耐人寻味的目光看向阮青鱼,语调轻慢慵懒:“这是自然,我身为正室不能跟随妻主同上战场,阿邬替我代劳,我很是感激他。”


    “你难道就不怕小妹移情别恋,不嫉妒他们。”阮青鱼实在忍不住,说了真话。


    “女人向来多情,移情亦是常理,将来妻主步步高升,宅院里的兄弟们也会日渐多起来,本就是替妻主开枝散叶的一家人,何来嫉妒之说呢?怎么难道那位怜依对大姐夫不好?还是他霸着大姐,让您嫉妒了?”


    “才没有!你少胡说八道!”阮青鱼急得差点跳脚,又自讨了个没趣,愤愤地抱走了兰姐儿,临走时兰姐儿还抓了一把碟子里的银杏干果。


    “大姐夫慢走,妻主即将凯旋,家里事物繁忙,我就不多送了。”冷山雁缓缓起身,站在门口对着阮青鱼的背影施施然行礼。


    阮青鱼一顿,跺着脚离开了。


    白茶在一旁暗笑。


    “不过公子您真的不担心阿邬吗?阮青鱼说的挺对的,好歹一同上过战场……”


    冷山雁斜倚着门框,表情有些怅然:“偏房再多,正室只有一位,我服侍妻主已有二年,将来还有几十年,我会让妻主明白,哪里才是她的家。”


    第116章 我回来啦


    “郎君,靳小侍来给您请安了。”下人进来通报。


    冷山雁一扫眼底的怅惘之色,神态恢复如初,重新坐回屋内:“让他进来吧。”


    靳丝带着下人来到主屋里,看见冷山雁手肘斜倚着黄花梨木椅子的扶手,不紧不慢地翻看着账簿,另一只手里执着一支极细的毛笔,时不时提笔在账簿上勾勾画画。


    “侍身给郎君请安。”靳丝跪地行礼。


    冷山雁淡眸一瞥:“起来吧,有什么事吗?”


    靳丝端着微笑,道:“听说娘子打了胜仗回来,大家都高兴等不行,阖府上下都忙着布置,侍身在花园里闲来无事地逛,发现两株极可爱罕见的花材,因此特意挖来献给郎君。”


    “是什么花材?”冷山雁放下笔合上账本,饶有兴致地问。


    靳丝对门外的下人看了一眼,下人立刻抱着两盆花走了进来。


    说是花都有些勉强,因为其他花木枝头开得或艳丽或淡雅的花朵,但这个开得却不是花,可是一颗颗球球。这球有婴儿的拳头般大小,貌似是空心的,呈现出一种极为雅致淡青色,空心球球一颗一颗挂在花枝上,圆滚滚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捏爆它,别有一番可爱滋味。


    白茶忍不住道:“这花木倒是新奇,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靳丝勾着手指,轻轻戳了戳空心球球的表面,笑道:“此花名叫桃棉球,一般开在山野之中,虽无普通花卉的美丽芬芳,但别有一番逗人可爱的情趣,没想到咱们府内的花园里竟然也有种植的,放在郎君的屋子里既能装饰屋子,娘子回来的时候也能赏个新鲜。”


    “郎君,这花确实挺好玩的。”白茶笑着说。


    冷山雁别有深意地看了靳丝一眼:“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你有心了。”


    靳丝微微福身,笑道:“哪里,都是为了娘子,大喜的日子把屋子装点的漂亮些,娘子回来看着也高兴……那、我就不打扰郎君,先告退了?”


    冷山雁微微颔首:“去吧。”


    “是,侍身告退。”


    靳丝走后,冷山雁继续看着账本,盛夏时节,光景充足地刺目,半洒在冷山雁的衣袍上如光波流动,修长的天鹅颈在光下白的反光。


    等到他看完账簿时,天色已近黄昏。


    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将账本交给白茶:“我勾出的几处账目都不对,让院外的采买管事重新核算,再算不对,就别干了。”


    “是。”白茶接过账本。


    府中上下五十多口人吃穿用度,账目细碎又繁杂,因此就有不少主管办事的人动了一些歪心思,想谎报账目,填自己的腰包。


    尤其沈黛末最近出征,外院的那些女人仗着冷山雁是个几乎不出内宅的男人,就以为自己能够放肆,谁知还是瞒不过冷山雁的心算,只一眼就能发现账目的不对劲。


    “公子,您审了一天的账目,劳心费神,浴池的水已经放好了,您去泡个澡休息一下吧。”


    冷山雁望着窗外大片大片瑰丽的火烧云:“妻主应该快回来了吧。”


    白茶道:“应该也就这一两日的时间了,公子您别心急。”


    “香料都准备好了?”白茶笑着点头:“莲香散的丁香、黄丹……,金主绿云香的沉香、白芷、蔓荆子、莲子草等等都已经准备好,而且也都调配好了,就等着您用呢。”


    冷山雁点点头,起身去往浴室。


    浴室里充满了湿润的水汽,温热清澈的水浸饱着他白皙的肌肤,一片无暇中,唯有锁骨处那一片伤痕显得格外惹眼,仿佛完美无暇的玉器有了一条裂缝。


    冷山雁静静地趴在水池边,抚摸着锁骨上的伤口,脑子里想的却是曾经与沈黛末在这里度过的美好时光,四个月绵长的思念将他反复煎熬,像一场漫长的凌迟,如今终于快要结束了。


    冷山雁将身体全部泡入水中,好似要让每一寸肌肤都喝饱水,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展现出身体最美的姿态。


    *


    沈黛末带着楚艳章风光回朝,皇帝协太后一同迎接,浩大的声势已经分不清就是因为沈黛末破匈奴,还是端容皇子回宫,还是单纯想膈应师英了。


    盛大的仪式之后,就是漫长奢靡的宴席,无趣的应酬,无趣的奉承,无趣的歌舞。


    沈黛末一心只想回去看她家的雁子,连宫廷御宴都觉得味同嚼蜡。


    好不容易挨到宴席结束,沈黛末跟其他官僚们一同出宫,她脚步最快,将那些大臣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一出宫门,她就骑上马,朝着家的方向策马奔去。


    “沈大人真是归心似箭啊。”孟灵徽远远地看着她策马离开的背影,不由得失声一笑。


    搀扶着孟灵徽的管家也笑道:“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嘛,沈大人与郎君一向恩爱,分别这么久,自然急切地想聚一聚了。”


    “那位雁郎君……他们确实恩爱。”孟灵徽低声轻道,鬓边的紫藤花摇摇颤颤,在宫灯暖黄的光芒中显得格外柔媚缱绻。


    管家道:“其实主子您若是娶一位郎君,一定跟他们似的恩爱。况且现在天下已定,您也在朝廷里站稳了脚跟,也该找个男人替您打理家事了。小世子总和后宅里的那两个小侍拿起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没有正君的管束,他们就各个都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孟灵徽静静垂眸,眸色里有一种莫名的晦色。


    “这件事往后不必再提,我这幅身子,娶了郎君岂不是害他。”


    管家担忧道:“可是静王府终得有继承人吧,不然难道过继那两位姨母的孩子吗?她们当年仗着您年幼在静王府作威作福,还害的您……要是过继她们的孩子,先王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孟灵徽垂眸敛目:“你不用多言,我自有打算。”


    *


    都城夜晚的长街安宁无比,只有沈黛末策马的急切马蹄上再街道里回响,两边的街坊都熄了灯火歇息,唯有道路尽头的一栋宅院亮如白昼,在等着她归来。


    看着那片灯火,沈黛末满心欢喜。


    她勒马在家门口停下,沈庆云、胡氏、阮鱼、靳丝以及府内管事的下人们都兴高采烈的出来迎接,然而沈黛末的眼里只有冷山雁一个人。


    和阮鱼等这种喜欢鲜亮的衣裳来衬托自己的美貌的男子不同,冷山雁本身就是一副极美的画卷,雪肤墨发,仅需一身简单的黑衣,黑与白的极致碰撞,就能彰显他惊心动魄的美貌。但今日冷山雁却罕见了穿了一身流金色的衣裳,虽然也没有多余冗杂的绣花、缂丝工艺,但却因他与生俱来的疏冷气质,仿佛漂亮矜贵的异族王子,放下自持内敛,对她的归来翘首以盼。


    “雁郎,我回来了。”沈黛末站在冷山雁的面前,心潮澎湃起伏,嘴角不知不觉就扬了起来,满心满眼只有雁子一个人,再也装不下其他。


    如果不是因为周围还有其他人,沈黛末真想把雁子抱起来转个圈圈,再狠狠亲一口。


    冷山雁望着沈黛末,丹凤眼里漆黑的瞳孔仿佛比平常更深更暗,黑得浓郁没有杂质,映着沈黛末的脸。


    “妻主。”他克制着激动的心情,走下台阶搀扶沈黛末。


    但即便他已经做过许多次心理建设,在触碰到沈黛末的那一刹那,他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眼眶涌现出一些酸意。


    胡氏、阮青鱼、小侍等扫兴的人沈黛末都简单寒暄了一下,就打发走了,冷山雁提前半个月给她准备的宴席她也没心思吃,她现在只想吃雁子。


    最后他们是怎么滚到床上去的呢?沈黛末忘记了。


    她只记得床摇的仿佛狂风暴雨中即将被拍散的小船,雁子的体温烫得吓人,狂热而主动地亲吻着她,甚至连衣裳都还不急脱掉。


    夏天即便是夜晚都燥热难耐,过高的体温将床幔内的暧昧气味浓郁地喘不过气来,不一会儿他们的身上就溢满了细密的汗水,雁子的长发更是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和她的头发一起湿哒哒地沾在他们的身上,水乳交融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彼此。


    禁欲了四个月的雁子格外猛烈,简直无休无止地缠着她,一次两次还不够,食髓知味还想要更多,像永远都喂不饱的饕餮巨兽。


    看沈黛末累了,他就伸出水红的舌尖,舌忝舐着沈黛末锁骨胸口渗出来的汗珠,并且一路往下,柔软却灵活的舌尖钻进最深处,搅动着滋滋水声,直到她兴致起来,再送上已经颤巍巍痉挛发颤的小雁子。


    沈黛末坐在他身上紧绞着,严丝合缝地契合在一起,耳畔尽是他潮湿灼热的喘声。


    动情时,她的脸埋在他的脖颈间,忍不住咬了咬他的耳垂冲着他的耳廓吹了口气。


    “雁子,你身上好香啊~”


    冷山雁身子一颤,脚趾蜷缩紧绷,大晋江充涨地更加明显。


    沈黛末将脑袋埋进他的长发里:“头发也这么香?怎么浑身都是香喷喷的?比以前更香了。”


    她的男人也太香了吧,明明出了那么多的汗,怎么不但没有汗味反而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呢?


    “妻主,喜欢吗?”


    冷山雁喘着粗气短促地笑了一声,他仰着脖子,细长的丹凤眸媚态如丝。他的衣衫褪尽,冷白的肤色染上绵薄的粉色,细腻额肌肤几乎看不见一丝毛孔,腰腹的肌肉去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颤抖,薄薄的汗水映着亮盈盈的水光,仿佛一颗已经熟透的水蜜桃。


    只需要轻轻咬一口,充盈甜美的汁水就会立刻爆出来。


    “喜欢喜欢。”沈黛末更兴奋了。


    雁子你是一颗特别可爱,又香又甜的水蜜桃,我啃我啃我啃啃啃。


    第117章 我把雁子惹哭了


    沈黛末丧心病狂地在他的胸前靡丽的红蕊上咬了一下,冷山雁闷哼了一声,喉咙发紧,骨头好似都被泡得酸软,无力地靠在她的身上,却还挺着腰往她的嘴里送,喉结不停的上下滚动,殷红的嘴唇微张,像濒死的鱼儿般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红潮涌动,氛围浓郁,潮热的水声不断的翻动乱搅。


    冷山雁的神色愈发迷离,眼尾的红晕像晕开的红山茶胭脂,嘴唇蹭着她的脸颊胡乱地亲吻着,嘴角晶莹的涎液渗出,时不时地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沈黛末伸手拨开他额前眼尾湿润的发丝,眼眸微深,觉得他此刻漂亮地像一只魅魔,温柔的亲吻落在了他的眼角。


    “黛娘……给我……”冷山雁苍劲分明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她的腰,轮廓分明的腰腹肌肉被汗水浸透,一阵阵痛苦又难捱地紧缩,声音里包含着无限的渴望。


    “好。”沈黛末轻轻地拍了拍他软榻下来的后腰,激得他浑身颤栗,仿佛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冲了出来。


    就在即将进入巅峰之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夜空。


    沈黛末动作一停,撩开床幔看向门外:“出什么事了?”


    “别管他们!”冷山雁嗓音低沉地发颤,抓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漂亮红湿的眼眸乞求的看着她:“不用管,黛娘、看我……给我……”


    “哦,好。”沈黛末放下床幔,抓着他的腰准备最后的冲刺。


    但外面突然间吵嚷了起来,并且声音越来越大,仿佛院子里一瞬间塞满了几十个男人,大有不管不顾就要冲进来的架势,尽是连白茶都拦不住。


    沈黛末的注意力再次被外面所吸引。


    冷山雁瞬间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


    他艳丽的眸子乱颤,不安地抱紧了沈黛末,连遒劲修长的双腿都像蛇一样攀上她的身子,恨不得将她锁在床榻之上:“妻主、别去、别丢下我……别在这个时候。”


    此刻的他美得精致易碎,细长的丹凤眼底盈满了湿润的泪光,眸光朦胧而模糊的看向她,好像现在的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无助的男人,如果她这个时候就离开的话,他就会立马哭出来。


    可恶,反倒激起了她的恶趣味。


    “外面闹得太厉害,一定是出事了,我得去看看。”沈黛末无情地抽身而出。


    “不要、呃——”冷山雁哀求的声音瞬间破裂。


    他无力的跪伏在床上,长发泼散开几乎铺满了半张床,瘦削单薄的脊背紧绷地弓起,几乎能看清他白皙皮肤下的骨骼,一只手紧攥着床单,手背青筋暴起。


    此刻的他,就是像一只被突然扼住喉咙的孤雁,不断地喘着粗气,短促、激烈、上气不接下气,泪水糊满了他精致美艳的脸,好像陷入了极度痛苦。


    突然他的喘息声停顿了,戛然而止,空气静默。


    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整个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抖,如同痉挛般无法控制。


    直到他突然猛吸一口气,弓起的脊背剧烈起伏,他才像是从沉重的窒息中活了过来,无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抱着沈黛末就哭。


    “……你欺负我。”


    一行行泪水从雁子的眼角落下,美人落泪,将雁子本就美艳的脸洗濯地更加漂亮生动。


    沈黛末笑着抱住他不断亲吻着他的额头,用衣袖擦拭他脸上的泪痕:“嗯嗯,我欺负你,是我不好,我坏。”


    我是个变态。


    看到雁子哭,她更爱了。


    “娘子、娘子,我要见您,求您为我做主啊,娘子!”门外的阮鱼已经开始砸门了,白茶再跟他一边吵一边维护着大门,避免真被阮鱼砸开。


    沈黛末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说道:“我先出去看看,你慢慢穿好衣服再出来。”


    “……嗯。”冷山雁带着浓浓的鼻音,不舍地松开了抱着她的手。


    突然他却又重新抱住了她,抬起哭红了的眼眸望着她:“妻主,那处理好之后,还、还、”


    他咬着唇,迟迟说不出那些露骨的话。


    沈黛末捏了捏他柔软的脸,挑了挑眉,笑着说:“我是个欺负你的坏女人。”


    “您、”冷山雁脸色爆红,良久,他低着头,眼神躲闪:“不是……可以。”


    沈黛末笑了:“什么不是?什么可以?”


    “您明明知道的。”冷山雁羞得将脸埋在沈黛末的怀里,脸颊红得像香甜的樱桃果酱。


    “好了不逗你了。”沈黛末揉了揉他的长发:“我真得出去了,不然这门都得让白茶给砸烂了。”


    “是。”


    冷山雁松开手,拿起床下散落的衣裳,目光看向窗外争执的影子,水红湿润的眸子一扫在沈黛末面前的羞意,变得阴沉无比。


    *


    沈黛末穿好衣裳,推门而出。


    “大晚上的吵什么!”


    “娘子!”阮鱼一看到沈黛末出来就激动的扑了过去。


    沈黛末一个退步,最近这些男人怎么回事,怎么都喜欢扑人呢?


    “怎么回事?你直说吧,咦,你的脸?”沈黛末看清了阮鱼的容貌之后,诧异地问道。


    阮鱼的右半边脸上长了很多一小粒一小粒的红色小疙瘩,这些小疙瘩像痱子一样汇聚成大片,让他整个右脸都红肿起来。


    阮鱼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道:“我的面纱呢?”


    他低头左右寻找,终于在地上找到了被踩了好几脚的面纱,原来刚才阮鱼和白茶推搡不知不觉就把他的面纱给扯掉了。


    阮鱼不敢让沈黛末看到自己容貌受损的样子,慌忙将面纱带好,然后才哭着说道:“娘子,都是郎君做的。”


    沈黛末和白茶对视一眼,问:“你的脸跟郎君有什么关系?无凭无据,你要是敢污蔑他,我绝不饶你。”


    阮鱼委屈地说:“我怎么敢污蔑郎君,郎君他昨天让白茶给我送了一盆花来,我看那花的模样圆圆滚滚的,此前从来没有见过,长得又很好捏的样子,就忍不住捏爆了一颗,花球里的汁液沾到了侍身的手上,起初侍身并不在意,直接拿手绢擦拭了,然后无意间抹了一把脸,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侍身就觉得手和脸越来越痒,而且还伴随着难忍的疼痛,一照镜子,竟然发现脸成了这个样子。”


    阮鱼说着说着泣不成声,他跪在沈黛末脚下,拽着她的裙裾:“娘子,都是郎君送给侍身的花,让侍身毁了容貌,变成了一个丑八怪,娘子,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白茶道:“你少血口喷人,攀扯郎君。”


    阮鱼眼含泪水:“可是这花确实是郎君送给我的,如今我毁了容貌,不是他的缘故难道是我吗?他就是故意的,想毁了我的脸,不想让我侍奉娘子。”


    沈黛末眉心一跳:“郎君不是那样的人,你先别着急下定论,当务之急是先让大夫给你看看再说,白茶,你去外院让查芝请大夫来看看。”


    “是。”白茶恨了阮鱼一眼,赶紧去找查芝。


    在沈府附近就住着洪州城首屈一指的名医,平时不知道多少权贵手捧千金请她出诊,她的架子都大得很,但一听说是沈府出了事,名医丝毫不敢耽误,就跟着查芝来了。


    沈黛末暂时将阮鱼带到了侧院,免得吵吵闹闹,让阖府上下的人都知道。


    名医到来后,先是看了看阮鱼脸上的疹子,又看了看那盆花,说道:“这花名叫木棉球,木棉球虽然长相可爱喜人,但其汁液带毒,若是汁液沾上皮肤,就会引发大面积红疹。”


    “娘子您听见大夫说什么了吗?这花是有毒的,郎君把这种毒花送给我,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白茶扯着嗓子说。


    就在这时,已经穿戴好的冷山雁从屋里走了出来,丝毫不理会阮鱼的质问,而是用微红的丹凤眼朝着沈黛末轻轻一瞥。


    此时的冷山雁脸上的情潮薄红已经褪去,不但衣裳穿戴整齐,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放量宽大、层层叠叠的衣裳将他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


    如此保守的装扮,和刚才在床上的他简直判若两人,甚至连表情也变得冷淡无比,丝毫没有方才昳丽的痴态。


    但也正因如此,衣衫完整的他,却比在床上更有中让人不敢直视的感觉,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禁欲的诱惑。


    “妻主。”冷山雁来到沈黛末面前,微微屈膝行礼。


    “不用多礼,坐吧。”沈黛末指着自己身旁的座位说。


    “谢妻主。”


    “娘子,郎君他故意送毒花害我,您竟然还向着他。”阮鱼不满道。


    “事情还没弄清楚,阮小侍慎言。”沈黛末这番充满了维护性的话,让阮鱼不得不闭嘴,但他的眼神十分幽怨地盯着冷山雁,极度不甘心。


    “妻主,方才在门口听到大夫说这花的汁液,会导致大面积红疹,那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可以医治呢?”


    一旁的名医说道:“回郎君,医治倒是可以医治,只是恢复的时间很长,短则三个月,多则半年,而且老身瞧这位小郎君的脸上红疹颇多,还有血痕,想必之前一定是因为瘙痒难耐而动手挠了,疹子一旦挠破,那估计至少需要八九个月的时间才能消退。”


    阮鱼一听竟然要八九个月才可完全消退,哭得更厉害了。


    冷山雁对着名医道:“那就有劳大夫替我这弟弟开药了,无论多少钱都不要紧,请务必保住他的容貌,男子的脸面是最要紧的。”


    名医点点头:“请郎君放心,老身一定尽力而为。”


    说完,查芝就带着名医去外头开方拿药了。


    “都到此刻了,郎君你还要在外人面前演戏,做出一副恩德仁爱的假面,真叫人恶心。”阮鱼恨声道,然后他拉着沈黛末的裙摆,声声凄厉的恳求:“娘子,侍身的脸就是因为郎君才会这样的,您一定要替侍身做主,还我一个公道啊。”


    “妻主,我真的没有害阮小侍。若我真的想害他,为何他刚进门的时候不害他?您在外征战的时候不害他?偏偏等您回来了才害他?”冷山雁则微微颦着眉,满眼无辜。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和阮鱼嘶哑的嗓音,咄咄逼人的态度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阮鱼冷笑道:“郎君,你就别装了,其他的你可以狡辩,但是这盆毒花可是你让白茶亲自送过来的,从主屋走到集英苑,这一路上多少双眼睛看到过,是遮掩不过去的。”


    冷山雁无奈叹气:“这花是我送给你的没错,但也是靳小侍他先送给我。”


    靳丝?


    沈黛末稍感诧异:“去把靳小侍请来。”


    第118章 我聪明的雁子


    趁着去请靳丝来的空挡,冷山雁低声说道:“大约是两日前吧,靳小侍突然来给我请安,送了我两盆花,我看着这花实在喜人就留下了,但转念一想,这样可爱又新奇的花,我怎能一个人独享呢?自然是要给自家兄弟分一分的,所以我自己留了一盆,令一盆让白茶送给了阮鱼弟弟。”


    “只是没想到,这盆花竟然是有毒的,幸好我这几日忙得晕头转向,没工夫赏花,不然怕是我也要毁容了。”冷山雁低头垂眸,满眼担忧。


    “这……你有证据吗?”阮鱼问。


    冷山雁淡淡一笑,笑声有些哑:“阮鱼弟弟怎么忘了,白茶送花给你的时候,府中有下人看到。那靳丝弟弟给我送花时,他们就看不到了吗?”


    阮鱼抿了抿嘴。


    白茶这时上前给冷山雁倒了一杯热茶:“公子,您的嗓子都哑了,喝杯茶水润一润吧。”


    冷山雁眸光轻抬,飞快地睨了沈黛末一眼,细长又薄凉的丹凤眼流盼生辉,虽然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但却比当众开车,还要令人躁动脸红。


    “不必了,夜间喝茶难眠,还是给我来一杯雪醅酒吧。”冷山雁轻声细语,款款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柔。


    “是。”


    不多时,靳丝被人带了上来。


    他一进来就立马看向冷山雁,表情像是有些疑惑,但当他看见阮鱼一脸红疹之后,眼神瞬间惊慌起来。


    沈黛末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问道:“靳小侍,你两日前可是送给郎君两盆花?”


    靳小侍低着脑袋点头:“是。”


    “好啊,原来那盆毒花真是你送的。”阮鱼情绪激动:“你知不知道它毁了我的脸,你要怎么赔我!”


    靳小侍连忙跪下大呼冤枉:“娘子郎君明鉴,我怎么可能给你们送毒花呢?而且桃棉球我认得,就是普通的花材,怎么可能有毒?”


    阮鱼也觉察到了不对:“桃棉球?可刚刚大夫明明说这毒花名叫木棉球。”


    冷山雁慢条斯理道:“白茶,去看看大夫走了没有,若没有就请她来辨认一下,这花究竟是桃棉球,还是木棉球。”


    “是。”白茶给冷山雁斟好酒之后,就去找大夫。


    大夫正好才看完方子,听到白茶口中的桃棉球,笑道:“原来如此。桃棉球和木棉球一个无毒,一个有毒,但长得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木棉球的花茎光滑细腻,而桃棉球的花茎则覆盖着浅浅的绒毛,一般人很难辨认得出,因此常有人弄错。”


    白茶连忙回来讲此事告知众人。


    沈黛末走到那盆毒花面前细看,它的花茎上确实光滑细腻,确认是木棉球。


    靳丝连忙道:“娘子恕罪,郎君恕罪,都是我不好,是我眼拙认错了花,将木棉球当成了小时候采摘过得桃棉球,闹出了这桩事,但我真的是无心的啊!我也只是一片好意,想着娘子打了胜仗回来,弄一盆好看的花朵装点一下屋子而已,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


    阮鱼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你这不叫好心,你这叫蠢!叫眼瞎!你把我害得好苦!”


    靳丝也落下泪来:“我对不起你,可我真的没想过要害你,你打我吧,随便打,只要能出气就好。”阮鱼想到自己脸上的惨状,以及可能将近一年都不能再沈黛末面前出现,他真恨极了,竟然真的动手抽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冷山雁手执水仙花盏,不紧不慢地摇晃着杯中雪醅酒:“白茶,快去拉开他们,这里是家不是武行,怎么就动起手来了……娘子还在这儿呢。”


    沈黛末也看向他。


    他却故意避开沈黛末的眼神,垂着眸饮起酒来,动作优雅又矜贵。


    水仙花盏里酒光映在冷山雁狭长轻薄的丹凤眼里,一点盈透的酒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酒珠仿佛有灵性一样,顺着他轮廓精致的下巴滑落,直到流到他凸起滚动的喉结,他才后知后觉地用帕子擦拭着脖子上的酒痕。


    被酒气浸染过得潋滟眸光,无意中与沈黛末对视了一眼,却如蜻蜓点水般飞快地躲闪开,紧紧捏着水仙花盏,努力端着正君的仪态,可耳垂、脖颈却软软的红了一片,泄露了他强撑之下的羞涩,对他厚实严密的衣衫之下浮想联翩。


    太涩情了。


    救命,怎么有人穿着衣服比不穿还要色啊?


    “好了,你们别再打了,府里一共就你们两个小侍,已经有一个毁容的了,还要再毁一个吗?”白茶看似劝架,但这话就跟刀子似的往阮鱼的心窝子里戳。


    靳丝捂着被他扇红的脸颊,低声啜泣:“只要能让阮鱼哥哥好过就行了。”


    “扇你一巴掌,难道我就好过了?我要你也跟我一样毁容我才好过。”阮鱼怒不可遏。


    “够了,娘子还在这里,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冷山雁放下酒杯发话:“说起来,这件事也不能全怪靳小侍,他说得对,他其实也是一片好心。”


    “多谢郎君理解。”靳丝连忙道。


    冷山雁微微一笑,尽显正夫的气度:“只是我实在没想到,咱们的花园里竟然长着这种毒花,幸好咱们发现得早,现在只是伤了阮鱼弟弟一个人脸,不然府内那么多男子,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呢。”


    “是啊,我这就回去把花园里的木棉球全部拔掉,也好赎我的罪过。”靳丝说。


    冷山雁欣慰点头:“你是个有心的,但是这是追根究底,还要赖咱们府上的花匠。靳小侍分不清木棉球和桃棉球情有可原,一个花匠竟然也能搞错,可见他平时有多松懈懒散。”


    靳丝心一颤,连声附和道:“郎君说得对。娘子,这一切归根究底都是他搞出来的,就该打他几十板子,赶出府去。”


    冷山雁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确实如此,但就算要把他赶出府去,也得让他死个明白,去把花匠李老爹叫来。”


    李老爹从请他的人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吓得一进门就被门槛绊倒,跪趴在地上。


    “娘子郎君恕罪,我真不知道会弄成这样啊。”


    靳丝怒道:“都是因为你疏忽大意,害得阮小侍成了现在这幅样子,我今天就替他打死你!”


    “够了。”冷山雁声音一沉:“靳丝,你刚进门时,看着文雅娴静,怎么这会儿比市井泼夫还要粗鲁,当着娘子的面就动手打人,就算他有错,也有娘子教训,轮得到你出手?你这样子怎么让我放心你来伺候妻主,今日过后,你就在自个儿院里闭门思过。”


    靳丝被冷山雁深责一通,不得不停下手来,跪下地上:“是。”


    冷山雁将视线挪向李老爹,问道:“你刚才说你不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真是奇怪,你一个经验丰富的花匠,难道还会分不清木棉球和桃棉球?”


    李老爹连忙解释道:“郎君有所不知,我管的是内院的花花草草不错,可这些花卉都是由外院的女人们从花苗商人那采买后统一送进内院来的,木棉球和桃棉球我当然分得清,可它们幼苗时长得真是一模一样,就算是经验老到的山里人都辨认不出来。”


    冷山雁道:“这样说来,那外院负责采买花卉的管事也分不出来了?既然明知无法分辨,那为何还要买这么危险的花苗?”


    “并非如此。”李老爹说:“虽然两种花苗辨认不清,但是花商只会卖无毒的桃棉球,绝不会卖有毒的木棉球,而且花商年年都卖,也存着桃棉球的种子,所以哪怕只是花苗,她们也绝对相信自家的花绝对是桃棉球花苗。”


    冷山雁轻笑:“那这就怪了,好端端的花苗里竟然会混入有毒的木棉球,究竟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但真的跟奴才无关啊,我一个男人连宅门都出不了,怎么可能去找花商买花苗呢?”李老爹讪讪说道。


    沈黛末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去把采买花苗的管事、账房管事、库房管事统统叫进来!期间不许让她们说话,谁要是敢开口,我决不轻饶。”


    沈黛末和冷山雁先是将她们单独审问了一番,然后再翻开采买记录,账本开支记录,库房入库记录,终于让她们找到了关键点。


    最终,采买管事被押着跪在了众人面前。


    冷山雁说道:“平心而论,桃棉球虽不是什么名贵的花木?但近来因为人们喜欢,许多花商也在种植,包括咱们之前花苗商人,她也在种植出售。为什么你们非要舍近求远,去其他花商那里买?也别说什么哪里便宜的话,天一亮即可求证。”


    采买管事道:“郎君这是在怀疑我们?我们虽是下人,但是承蒙娘子信任,将采买的活交给我来做,我自然是要为娘子省钱的,之前的花商杀熟,卖给我们的东西样样都贵,这家花商诚意十足,特意打了折扣,我岂有不买的理由?”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冷山雁淡淡一笑:“那我问你,你何时购买的花苗?”


    “三月初三。”


    “花商何时将花苗送到府上的?”


    “三月初四。”采买管事自信满满地看着冷山雁:“郎君,账本上不都写了吗?”


    “那为何府库里没有入库记录?”


    采买管事笑道:“那当然是因为送到之后,就拿给内院的李老爹让他种下了。”


    “胡说八道。”冷山雁眸光锋利。


    “三月初三,三月初四都在下雨,花苗上的泥土都是用草纸草草包着,一旦被雨浇淋,花苞上的土都会散掉,因此必须入库避雨,这么多的花苗,你不放在府库,放在哪儿?我曾说过,凡是需要过夜存放的东西,一律收入库房之中,你把我定的规矩全忘了?”


    采买管事脸色微变道:“回郎君,我没忘只是、只是时间太久,当时的情况我有些记不清了。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虽然下着雨,但老话常说春雨贵如油,花苗一种下去正好能喝上雨水,就让李老爹种下了。”


    李老爹想了想,点头说道:“回郎君,确有此事。”


    “是吗?这么远的日子,她都差点给忘了,你记得请?”冷山雁淡睨着他,声音沉冷似冰。


    李老爹点了点头,确定道:“记得,因为冒雨种花我也是第一次呢,呵呵。”


    “混账东西!”冷山雁突然脸色一变,将一沓本子甩在李老爹的脸上:“三月初四你明明不在府里,怎么冒雨种花?你们两个人竟然里应外合,将这种毒花种到花园里,存的是什么歹毒心思。”


    李老爹脸色大变,下意识看向靳丝。


    靳丝低头,不去看他们。


    李老爹和采买管事自知无望,只能哭着承认:“郎君是我们错了,但我们也是无心之失,因为错买了桃棉球怕责罚不敢承认,求您看在我们是宫里来的份上,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冷山雁看向沈黛末。


    沈黛末面色十分不悦。


    冷山雁低垂着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苦苦哀求的他们,半眯的丹凤眼恻恻阴冷。


    “原本就因为你们是从宫里来的,所以我和娘子才格外看中你们,将采买这种肥差交给你,但你不但办事不利,害得阮小侍毁容,还欺上瞒下实在可恶,不但丢了自己的脸,让其他宫里来的下人们都脸上无光。若今日纵容了你们,往后其他下人我也不必管束了,你们翻身做主人吧。”冷山雁艳丽深邃的脸上渗出冰冷的寒气。


    “不、求您宽恕我们吧,一次就一次,我们往后再也不敢了,娘子、娘子,求您了!”采买管事和李老爹不断哀求道。


    沈黛末冷眼看着他们,这就是她一直想揪但揪不出的细作,搞出这种事情来,差点把雁子的脸给毁了。


    “打四十板子,即刻轰出府去,永不再用。陛下那边,我自会去说。”沈黛末起身离开,顺手将桌上的木棉球轻轻一推,整盆花应声倒地。


    身后传来李老爹和采买管事的阵阵哭声。


    阮鱼在一旁都看呆了,没想到一盆小小的花,竟然牵扯出这么多事,周围的人都渐渐散去,只有阮鱼和靳丝留在原地。


    “你——”阮鱼指着靳丝。


    他不敢相信,靳丝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做出这种事,想毁掉冷山雁的容。


    “你糊涂啊!你这样做,把我也连累了,怪不得他要毁了我的脸,往后我可怎么活啊!”阮鱼气得跺脚。


    第119章 升官发财小娇夫


    处理完乱糟糟的事情,沈黛末回到房间内,里面还残留着之前暧昧浓郁的气息。


    “真没想到一株小小的木棉球花能牵连出这么多事来,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揪出了两个藏在咱们家里的细作。”沈黛末一边说一边脱衣裳,准备睡觉。


    冷山雁主动走到她的身边,双手放在她的要带上,为她宽衣解带。


    “是啊,之前一直发愁怎么找通风报信的人,现在倒是不费力地抓了出来,往后您在家里就能轻松自在些了。”


    他修长白皙的指尖落在她腰间的系带,轻轻往上一挑,衣裳瞬间散开,衣领自然散落敞开,露出她锁骨上成片的吻痕,可见当时有多激烈。


    冷山雁眸子一暗,黑眸里映着一点幽幽的火光,仿佛无边深渊里燃烧的用不熄灭的谷欠火。


    “只是辛苦你了。”沈黛末捧着他的脸,声音极其地轻柔。


    冷山雁一愣。


    沈黛末有些生气地说:“那两个人明显是受靳丝的指使,送那盆木棉球给你,也是想毁掉你的脸,幸好你转送给了阮鱼,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那个靳丝也实在恶毒,从今以后他随你处置,我不想再见到他。”


    冷山雁瞳孔一颤,望着沈黛末深情的眼眸,喃喃道:“妻主,您不必为了我如此,您瞧,我不是还好好地吗,也没有受伤。”


    “要是受伤就晚了。”沈黛末无比后怕地拥住他。


    冷山雁抬手紧紧地回抱着她,心中涌起无限的温暖,被爱护的感觉真好,就像跌入柔软的梦乡。


    其实冷山雁早就知道靳丝送来的是木棉球,上一世的后宅争斗他见了数不清的心机手段,加上也认识木棉球,便瞬间洞悉了靳丝的计划。


    因此他将计就计,将其中一盆送给了阮鱼,就等着东窗事发。


    既能趁势暂时毁了阮鱼那张俏丽的脸蛋,又能彻底封死靳丝的未来,还能解决掉一直埋藏在府里的细作,一箭三雕。


    不仅如此,冷山雁心中升起一股小小的骄傲,他只需要坐山观虎斗,不费吹灰力气,就能博得妻主对他的怜惜心疼,其他人那什么跟他比?


    只是冷山雁没想到,东窗事发的时候实在不巧,阮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们深深契合,他即将达到顶峰的时候来。


    那种即将得到满足,却永远无法达到,不上不下得不到释放纾解,简直让他比死还要难受。


    一想到那时,冷山雁身体压抑着的无法填满的空虚感再次如潮水般用了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窒息,他想被沈黛末拥抱、亲吻、占有、掠夺、厮咬,哪怕像刚才那样,将他高高的抛上云端之后再冷冷地静置一旁,看着他无助趴在床上,身体赤衤果颤栗,都令他兴奋地颤抖。


    “妻主、”冷山雁偏了偏头,低沉沙哑的嗓音轻轻刮着沈黛末的耳廓。


    沈黛末浑身一激灵,身体酸软,一下跌坐在床上,柔软地被褥仿佛还残留着之前的余温,冷山雁轻托着她的手,滚烫的唇舌从她的手腕一路吻到指尖,眼眸似蛇般直勾勾地带着毫不掩饰的谷欠望看着她。


    言语无声,却比任何骚话都勾人。


    沈黛末一把揪住他的领口,一个翻身,骑了上去。


    夜晚格外漫长,但冷山雁的热情却依旧没有一点消退的意思,哪怕身上痕迹斑斑,可还是不知疲倦地拥着她,伸着舌尖索求。


    今晚的雁子格外狂野啊。


    *


    第二天,沈黛末打着哈欠起床,昨晚真是酣畅淋漓,终于让她体验到了什么是小别胜新婚,他们新婚的时候可没做到天亮。


    冷山雁披上一件外衫,就要伺候沈黛末梳洗。


    他向来贤惠,从嫁给她那一日起,无论前一天晚上有多忙,第二天都会伺候她梳洗穿戴,三年,一千多天,日日如此。


    但今天沈黛末将他按在了床上,在他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当做将他封在床上的封印。


    冷山雁遽然睁大眼睛,圆圆的,煞是可爱。


    “不许下床,今天你就好好休息,等我下床回来。”沈黛末说道。


    “……嗯。”冷山雁抿着唇点头,唇角微微扬起,仿佛新婚第一天,害羞又清纯的小娇夫,明明没有小梨涡,笑起来却格外的甜。


    真是、昨晚还那么狂野,一到白天就乖了起来。


    沈黛末出了里间,白茶和另外两个小仆人伺候她穿衣洗漱,沈黛末张着手臂目光百无聊赖地四处扫射,忽然看见冷山雁的妆台上比之前多了许多东西。


    冷山雁天生丽质,因此他的妆台简洁干净,一般男子用的什么粉黛胭脂他统统没有,只有一面镜子以及一个用来装簪子、戒指的黑漆螺钿牡丹妆奁盒子。


    但现在除了这些之外,妆奁盒子盒子旁边还摆着许多精美的小盒子。


    “那些是什么?”害怕吵到冷山雁休息,沈黛末压着声音问。


    白茶瞄了眼妆台,笑着说:“一些香料罢了。”


    “香料?郎君近来喜欢上弄香了?”沈黛末问道。


    白茶点点头:“嗯,都是按照古籍上的配方调制的。”


    沈黛末好奇地问:“那郎君调制的是什么香?”


    “都有,公子最近喜欢弄莲香散,还有金主绿云香。”


    “我只知道沉香、麝香,你说的这些香我一个都没听过,做什么用的?”沈黛末问。


    白茶低眉一笑:“莲香散用了能香肌入骨,就算出汗身上也不会有异味,至于金主绿云香则是用来养发的,可以令头发变得黑亮柔顺,香气久久不散。”


    沈黛末瞬间想到昨夜香气四溢,香汗淋漓的雁子。


    “不过这些香都需要日积月累用下来,才会深深浸入身体和头发,若有一日中断,香气也会大打折扣。”白茶补充道。


    沈黛末顿时脑补出雁子每天晚上泡澡,把自己洗香香的场面。


    呜,好可爱~~~


    “我真是幸运。”沈黛末低着头,笑呵呵地说。


    白茶见她低头轻笑间,露出脖子上一颗颗的吻痕,顿时小脸一红。


    如果说娘子幸运,那公子算什么?


    嫁给一位这样好的妻主,不但容貌好、才情佳、性格还温柔专情,事业更是一路扶摇直上,天女宠臣,风光无限。


    关键是……还那样勇猛,蜡烛一夜未尽,在偏房的白茶甚至偶尔能听见冷山雁压抑的叫声。


    哎、整个苏城县,谁不说公子嫁得好呢。


    *


    沈黛末神清气爽地上了朝。


    朝堂之上,皇帝楚绪看见沈黛末虽然很开心,但明显精神十分疲惫,不停地打着哈欠,黑眼圈十分严重,总给她一种纵欲过度的感觉。


    楚绪一上朝,就摆了摆手,让李中官拿出一份圣旨宣读。


    圣旨里罗列了沈黛末在战场上的一系列优秀表现,赏千金,册封为殿前司指挥使。


    这项册封不但引得师英一党侧目,就连沈黛末自己都没想到。


    她此前的身份是殿前司都虞侯,官阶是从五品。


    而殿前司指挥使,作为殿前司的最高长官,官阶是从二品,差一脚她就是朝廷的一品大员了。


    沈黛末飞快扫视了一圈,将周围各官员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尤其是师英,她已经气到极点,如果不是旁边有个同党拦住,她必定会当庭站出来抗议的。


    沈黛末内心叹气:皇帝,你是一天都不想让我多活啊。


    不过即便如此,沈黛末还是坦然地接受了,虽然这一出又给她拉了不少仇恨,但她平时拉的仇恨还少吗?


    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怕咬。


    仇恨是真实的,但官衔权力也是真实的啊。


    第120章 最佳辅助


    静谧的房间内,黄花梨木雕着莲花纹路的桌案上,铜香炉中沉香燃烧,淡缈烟雾从香炉中袅袅升起,烟丝纤细婀娜,香气沉静温和令人安眠。


    白茶靠在桌案边,慢悠悠地坐着针线活,时不时抬起头来,看一眼不远处跪着的靳丝。


    他已经跪了接近一个时辰了,脸色惨白如纸,紧咬着唇皱着眉,身形摇摇欲坠,眼皮无力地耷拉着,仿佛下一刻就要闭上眼倒下去。


    白茶放下针线,拿起旁边挑窗户的棍子,朝着他的肩膀猛戳了一下,眼神凌厉,充斥着警告。


    摇摇欲坠的靳丝被猛惊了一下,立刻重新跪直了身子。


    他的脸色极为难看,双膝因为跪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而疼痛难忍,但时间已久,他仿佛已经感受不到膝盖的知觉,仿佛这双腿已经不是他的了一样。


    但最令靳丝煎熬的不是身体上的折磨,而是即将被冷山雁问询的精神上的恐惧。


    就在这时,卧室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动静。


    白茶放下手里的绣棚,撩开厅屋与卧室之间的绣碧绿青竹薄纱帐,走了进去。


    靳丝心中惶恐,忍不住朝里面望去,因为有薄纱帐的阻隔,里面的一切都朦朦胧胧,他隐约只能看见冷山雁似乎在白茶的搀扶下起身、穿衣、梳洗,黑沉沉的影子隔着轻薄的纱帐晃动,像极了一团诡魅的鬼影。


    猛然间,那团鬼影好像感受到了靳丝的注视,一双薄凉的丹凤眼透过青竹薄纱帐之间的缝隙看向他,仿佛一窠趴在油绿竹叶上的蛇,漆黑的眼眸恻恻阴寒,冷厉又邪气。


    靳丝吓得身子一抖,飞快的低下头来。


    不多时,冷山雁梳洗好了,挑开帘子走了出来,步伐不紧不慢地经过靳丝的身边,坐在主位之上。


    屋外早就等候多时的下人们鱼贯而入,将丰盛的早餐端了上来。


    冷山雁摆摆手,语调透着慵懒:“我今日没什么胃口,这些都撤下去,让厨房给我做一盘牡丹生菜就行。”


    “是。”下人们又将饭菜扯下,退了下去。


    这时这时,冷山雁才将目光移向跪在地上的靳丝:“靳小侍怎么跪在地上?地上凉,快起来。”


    “多谢郎君。”靳丝撑着腿想要站起来,但因为跪得实在太久,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人就栽到了下去,重重地摔到了冷山雁的脚边。


    冷山雁端着茶盏,似笑非笑:“这可使不得,大清早的,靳小侍何故行此大礼?”


    白茶也在一旁看笑话,一点也没有要上前去搀扶他的意思,反而说道:“或许靳小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得厉害,路都走不了了吧。”


    靳丝脸红得厉害,难堪至极。


    今日一早,冷山雁就在沈黛末走后,让白茶去把靳丝叫来,说有话要问他,但他一来,却得知冷山雁还在休息,让他生生在地上跪了一个时辰,直到冷山雁睡醒为止。


    实在羞辱。


    靳丝握紧了拳头,说道:“郎君,侍身之前是有错,可是昨夜不是已经澄清了吗?侍身是无心的啊,郎君怎么还要责骂侍身?”


    冷山雁垂眸饮茶,简单的动作却优雅矜贵:“给你留层脸面,你还要狡辩吗?采买的管事为何无缘无故要买有毒的木棉球?若是用刑,想来他们也不会不招,是谁指使做的。”


    靳丝心一寒,怨恨道:“没错,是我让他们的做的,都是因为郎君你太善妒,自从我们进门,娘子就没在我们的房里待过一个晚上,你整夜整夜地霸占着她,一点也没有正夫的气度。”


    “不要脸的贱人。”白茶上前踹了他一脚:“自己没本事博得娘子欢心,反倒怪起郎君来了,娘子就愿意歇在郎君房里怎么了?有本事让娘子也喜欢你啊!”


    “可我们连娘子的面都见不着!”


    “活该,谁让你没本事!”


    靳丝说一句,白茶就呛一句。


    “行了,你不必岔开话题遮掩。”冷山雁抬手制止,极暗的眸子如针般狠狠地钉向靳丝:“我只问你,是谁指使你的?”


    靳丝顿时心惊肉跳:“……没、没有,就是我自己做的,我恨你善妒,恨你让我夜夜独守空房,所以我才想趁着娘子回来的时候,毁了你的脸,让娘子厌恶你,这样她就会到我的房里来了。”


    冷山雁唇角一勾,漫不经心地看着茶盏中质地清澈的茶汤,道:“刚进门的时候,你说你与家人并无往来,可似乎你前阵子才偷偷把月俸送出去给你的家人。”


    “你、你怎么知道?”靳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冷山雁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如今外头世道艰难,若是没有你的月俸填补,她们恐怕活不下去了吧,若是再让人知道,小侍谋害主君,你说背后指使你的人,会不会视你和你的家人为弃子,保全自己的名声?”


    靳丝惶恐万分:“不要!郎君求您放过我的家人。”


    冷山雁放下茶盏,半眯着眼睛浑身冷厉的气势向他倾轧而来:“那就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做的?是宫里的谁?”


    “是……是静贵君。”靳丝无奈痛苦地说出了师苍静的名字:“他拿我家人的性命要挟我,让我杀了您,可是、可是人命关天,我真的不敢,所以我只能想了这个折中的办法,毕竟对男子来说,毁了容貌本身也跟死了没分别了。”


    “果然是你。”冷山雁嗓音压着薄怒,眸光锋利似刀。


    *


    另一边,师苍静打了个喷嚏。


    “公子可是染上风寒了?要不找个太医替您诊诊脉?”苏锦担心地说,同时提给他一封信件。


    “无需大题小做。”师苍静拆开信,面色凝重了些。


    苏锦道:“如今皇后遇喜,大将军十分担忧您的处境,就盼着您也能怀上一位皇女,跟皇后分庭抗礼,既是您的保障,也是大将军的保障。”


    师苍静冷笑一声,当着苏锦的面,直接将这封信撕得粉碎。


    态度表达的十分明显,就是把师英的话当狗屁。


    “公子、”苏锦欲言又止,将地上的纸屑都捡了起来:“大将军也是为了你着想啊,虽然如今陛下宠爱您,可是自古君恩如流水,还是得有个孩子傍身才好。”


    师苍静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问道:“陛下今夜会召沈黛末入宫吗?”


    苏锦无奈:“陛下心意难以揣测。”


    师苍静自顾自地说道:“我觉得应该会,这段时间,她总是跟我说起她十分思念沈黛末,如今她回朝,一定会找机会宣沈黛末进攻面见,苏锦,你帮我安排,今夜我一定要见到她。”


    苏锦有些无语:“公子,您怎么就看不清呢?您已为人夫,就算见到沈大人又能怎样呢?她不喜欢您,退一万步说,就算她对您有意思。可她如今是能与大将军分庭抗礼的人,以她的权势,外面各种各样的男人就没有她得不到的,她何必担着风险来与您私……私通呢?”


    “而且靳丝已经失败了,要是沈大人知道,您欲杀了她的夫郎,她还会和您好吗?不和您结仇都是大善了。”


    “你不懂,苏锦。只要她见了我,一切都分明了。”


    师苍静垂眸,静静笑着,笑容中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意味,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无比奇妙,整个人都温柔了起来,和从前不太一样。


    苏锦已经习惯只要一提到沈黛末,师苍静就失去理智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好,那公子,咱们还是快去给皇后请安吧,他怀了皇嗣,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得对他客气些,至少请安不能迟了。”


    提到皇后,师苍静的神情渐渐起了变化,眉目中闪过一丝烦躁不耐:“走吧。”


    师苍静的轿撵浩浩荡荡地朝着皇后的宫殿走去,路上遇见了楚艳章的队伍。


    “见过静贵君。”楚艳章坐在轿撵之上对着师苍静遥遥行礼问候,嘴角含着浅笑,声音清淡宜人。


    师苍静并未理会他,甚至连轿撵都懒得停一下,径直就走了过去。


    “静贵君也未免太嚣张了,您可是堂堂端容皇子,太祖皇帝的儿子,身份不比他一个小侍尊贵?您客气地跟他行礼问安,他竟然理都不理您。”楚艳章的贴身宫人不满地说道。


    “想来静贵君是赶着去给皇姐夫请安,不打紧的,咱们走吧。”楚艳章微微一笑,笑意无比温柔。


    “殿下,您就是心太善了。”宫人说道。


    对他们来说,跟残暴的皇帝、守旧古板的皇后、风光跋扈的静贵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太后比起来,楚艳章就是这皇宫里最和善仁慈的主子,人人都想被拨到他的宫里伺候。


    此前听说楚艳章失踪时,不少宫人们还都大哭了一场,纪念这位善良温柔的主子。楚艳章回宫的时候,也属这些奴才们最开心。


    一行人来到太后的宫殿门口。


    小鲁搀扶着文郁君站在宫门口迎接楚艳章的到来。


    “皇姨父。”楚艳章脚步轻快地走了进去,盛夏灼热的光线将他纯白的肤色照得如同流心奶包子般,细腻又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把。


    “艳儿,你终于回来了,在外面受苦了。”被白布蒙着眼睛的文郁君听到楚艳章轻柔的声音,心疼地说。


    楚艳章摇头,望着文郁君被蒙住的双眼,眼眶隐隐含着泪水:“我不苦,倒是皇姨父您受苦了,瑞贵君实在太过分了。”


    文郁君低头,抿起嘴角掩饰苦涩:“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我已经释怀了。”


    “好。”楚艳章仰着头硬生生憋下泪水,重新堆着笑,准备扶文郁君进殿。


    这时他才发现满宫里盛开的结香花,他有些惊奇,弯弯的眼眸里荡漾着最清澈的水光:“皇姨父,这些是什么花?好漂亮啊,像星星一样。”


    “很漂亮吗?”文郁君伸出手,摩挲着抚上一朵柔软娇嫩的街巷花蕊,语调极尽温柔:“这叫结香花,是我的最爱,一刻也离不了。”


    楚艳章也学着他的样子,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圆滚滚的花蕊,墨澈水润的眼眸明亮异常:“这花确实可爱,可我明明记得皇姨父您从前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啊,从哪里知道这么少见的花?”


    文郁君低头一笑,嘴角的小梨涡格外动人:“是——”


    一旁的小鲁不着痕迹的拉了他一下。


    文郁君立刻闭上了嘴。


    小鲁:“太后,殿下,外面日头毒辣,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楚艳章奇怪地看了小鲁一眼,须臾,他含笑点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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