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闻依凌晨四点醒过一回, 手一伸,碰到硬物,她花了两分钟时间清醒,终于意识到身边躺着个男人, 然后, 再也睡不着。
酒店那晚她半夜离开,没有机会跟他睡一块, 闻依本来想着不就身边睡个男人有什么大不了, 而且他床有两米,翻两圈都不一定能碰到。
可事实却是, 即便碰不到,秦南山身上气息也强大到让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她最近有在学习怀孕相关知识, 怀孕中期由于激素的影响,女性生理发生变化, 那方面欲望远超平时。
她想着要不还是分开睡算了,这么一个“春·药”睡自己旁边,她就算是圣人也忍不了啊。
直到六点多秦南山醒来,出门,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之后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后心里盘算着等会就说分床睡的事。
主卧没有卫生间,她收拾好出门洗漱, 洗漱完把昨晚没洗的衣服放洗衣机。
从阳台进客厅,这才发现整个客厅焕然一新, 她昨天买的小贴纸小灯笼全挂上,入眼红彤彤一片, 有了几分过年味道。
餐桌上有早餐,一碗粥一屉小笼包,闻依伸手碰了碰,还温着。
她朝关着门的次卧看一眼,坐下来吃饭。
乔恩给她发消息,问夫妻生活如何,闻依回复:【一塌糊涂。】然后重点描述夏天的存在。
乔恩回:【那真是委屈狗狗了,那么大一个拆家能手竟然只能窝在几平米的小次卧。】
闻依没有养宠物经验,一下怔住,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两分。
食不知味吃完一屉小笼包,闻依去敲门,里头传出一声狗叫和回应:“怎么了?”
闻依大着胆子推开门。
她第一次看见次卧布局,次卧比主卧小太多,一整面放满书的书柜,一张靠窗的榻榻米,一套书桌,基本上没有多余活动空间。
夏天的小窝在书桌底下,眼下正和它的朋友一起朝门外看来,大概是知道她这个新朋友不喜欢它,不叫了,安安静静。
闻依目光落在它脖子那条系在书桌腿上的绳子,内疚直冲天灵盖。
她好像剥夺了一只狗狗的自由,真要命啊。
闻依抬眼看向端坐的男人,“那个,我吃完早餐了,谢谢你啊。”
“没事,你再休息会,晚点收拾两套衣服,我们回东郊那边。”
“噢。”闻依视线再下垂,和毛绒绒的夏天对视,那双大眼一闪一闪,仿佛装满期待。
她咬紧下唇,克服心里的恐惧:“夏天和、和我们一起去吗?”
秦南山怔了怔,“你”
闻依撇开目光,装作不在意道:“我们是不是得去几天,它自己待着怪可怜的。”
他沉默一会,最终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中午出发,先去长乐巷给闻红毓送小灯笼,秦南山说等会路上买点年货,一起送过去,闻依心里夸他上道,她这个女儿迟早地位不保。
闻依坐副驾,夏天坐后排,她绷直身子尽量不往后看。
狗狗显然不是第一次出门,乖巧蹲在后排中间,张着嘴哈哈乐。
秦南山看一眼旁边目不斜视的女人,回头摸摸夏天,声线温柔,“乖一点。”
夏天蹭他,蹭完又试探拱了拱闻依肩膀,闻依下意识弹开,尖叫声溢到嘴边,又吞下去。
秦南山扬起唇角,启动车子,等顺利进入主干道,叫她,“闻依。”
闻依抱胸:“干嘛!”
“你想不想听听夏天的故事?”
“你说呗。”
秦南山停顿几秒,先问:“我们高中毕业是哪一年?”
“13年?”
“嗯,夏天13年出生。”秦南山握紧方向盘,回忆:“夏天妈妈以前也在我们家,她叫毛毛,秦西取的,因为她觉得毛毛长得像条毛毛虫,那时候我们住另一套房子,比现在大得多,毛毛活动空间宽敞,长得很健康,如果今天她还在,应该是十三岁。”
“13年高考结束,毛毛怀孕待产,那天爸妈和伯父伯母庆贺我拿了状元一起外出聚餐,我们没发现毛毛异常,等一家人吃完饭回家已经十一点,毛毛难产自己生不出来,倒在大门后,最后送到宠物医院,三只小狗和毛毛,只有它留了下来。”
闻依心纠紧,膝盖上手心交握,轻轻说:“所以它叫夏天。”
“对。”
秦南山应完一句不再说话,专心开车,闻依看他,男人脸色自然,看不见难过这些情绪。
片刻后,闻依警告,“我待产的时候你必须在我身边!”
秦南山转头,哑然失笑,“我当然会在你身边。”
“你要不要摸摸它?”
“我不要。”闻依清醒着呢,“你别以为说故事就能打动我,我只是允许它自由活动,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果然不再说,唇边淡淡向上勾起。
过了会,闻依想起来问:“结婚那天给你做伴郎那个人怎么样?”
“哪个?”
“个最高那个。”
“庄悦?怎么了?”
“乔恩问。”
乔恩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哪是关心她婚后生活,分明是起了贼心。
那天的伴郎长得还不错,又有身高,乔恩单身都市丽人,俩人看对眼不奇怪。
秦南山说:“我们是本科同学,不过庄悦现在是行政那边的老师,在办公室。”
闻依挑眉:“准备当领导?”
“应该是,庄悦工作能力强,能说会道,上面领导很信任,不出意外,再过一两年能提拔办公室主任。”
闻依“啧”了两声,“你还知道这些八卦呢?”
秦南山撇来一眼,“闻依,我不是十六七岁,而且每天在办公室工作,有些事情不想听也得听。”
“是是是,但你不能怪我,是你本来就给人这种印象。”
“什么印象?”
“你别装傻。”
秦南山笑了声,不太在意,“那你现在对我什么印象?”
“帅气多金有强迫症。”
“”秦南山忽视这个一点不走心的答案,右转转弯去长乐巷。
闻依继续问:“你同学这么有出息,你呢?什么时候当个小领导?”
虽然知道他估计没什么当官的大志,可闻依还是对这个问题好奇,但秦南山显然没打算满足她,直言道:“我暂时不想当领导。”
“行吧。”闻依翘起腿,悠悠说:“可我想当。”
她可不要做家庭主妇,即便有了孩子,事业也永远是她第一位。
秦南山再看过来,听出她话外意,“你想当当,没人拦你。”
现在位置都难保,升职加薪是天方夜谭,闻依哼哼,不接话了,等过了怀孕生产这两年,该是她的还是她的。
买了年货给闻红毓送去,闻女士不在家,秦南山问是不是还在工作,闻依说估计在谈恋爱,不用管她。
又花了半个多小时到东郊,闻依调整好心态,认真做人家儿媳妇。
一下车,夏天直奔宣英去,一老一狗玩得欢快,秦西过来挽她手,“嫂子你们可算来了,我一个人在家快被妈念死了。”
秦西性格好自来熟,之前婚礼跑上跑下帮不少忙,俩人渐渐熟悉,虽然隔了好几岁,但不生分。
闻依看着妹妹脸上甜甜笑容,再次怀疑秦南山不是亲生,他和这一家人差别也太大。
秦家过节习俗固定,除夕一家人一起吃饭,初一到大伯家去,这是秦老爷子在世时定下的规矩,为了家族和谐。
根据秦南山说辞以及闻依后续观察,秦恒兄弟俩家关系确实不错,比那些争家产吵得不可开交的家庭好太多。
不过这里头也许也跟秦恒一家四口没一个人有野心有关,夫妻俩和儿子专心搞科研,女儿四处旅游玩乐,都没啥欲望。
家里年货晚饭都准备得差不多,闻依本来想着做做样子到厨房去帮忙,宣英把人赶出去,说她还怀着孕不用帮忙。
闻依得了闲,去找小姑子说话,秦西话多,一会说她专业一会说她朋友们,说到口干舌燥,闻依给她递水。
中间夏天过来,秦西想要抱它时发现抱不动,拍它脑袋:“瞧你胖得,都怪我哥,天天给你喂这么多。”
夏天哈哈舔她手心,秦西陪它玩了会,小狗玩累了直接躺在俩人脚边,舒服睡大觉。
闻依说:“你哥和夏天感情看起来很好。”
“能不好吗?夏天还救过我哥命呢。”
闻依吃惊张大双眼,秦西解释:“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会我哥还在读研吧,你也知道他那个人,一算题什么都干扰不了他,那天我妈要出门买东西,叮嘱我哥晚点去把厨房熬汤的火关了,他没听见,最后汤锅烧干起火冒烟,是夏天去敲门、狂吠,我哥才注意到,在火势变大之前灭了火。”
“嫂子你住进去也看见了,那个年代的装修几乎全屋都是木头,真的,要是再迟个几分钟,不仅家没了,人也没了。”
“而且我哥一直愧疚,他跟你说过吗?他心里觉得毛毛,就是夏天妈妈,因为他过世,所以一直都是加倍对夏天好,我都感觉夏天是他亲儿子。”
闻依安静听着,视线一直在夏天身上。
她不懂狗狗的种类,秦南山说它是阿拉斯加,她昨晚等他的时候偷偷查了查,网上说阿拉斯加性格比较温顺,是个可闹腾可安静的小狗狗,她半信半疑,还是不能全放心。
这会踌躇不定,没了主意。
夏天被她目光盯醒,头摆正,看她,随后迈着它庞大身躯过来,在距她一步远停下,没有得到拒绝后才继续走近。
闻依压下心里已经剩不多的恐惧,小心伸出手,又捏起,几秒后舒开,揉揉它脑袋,夏天毛发干净松软,摸着很舒服。
夏天立即朝她咧嘴,闻依还是有点点害怕,但没躲。夏天越近一步,跳上她旁边沙发,直接靠着她躺下。
狗狗身体温热,热度透过衣物传到她身上,闻依徐徐勾唇,心底掠过一抹柔软。
这一幕在外人看来正常,秦西没注意到一人一狗之间细微变化,继续说话,直到宣英来叫吃饭。
宣英手艺不错,七八个菜色香味俱全。
一家人除了秦南山都善谈,饭桌上话题不断。
吃完晚饭,闻依这才想起来个事,早上说要跟他分床睡,结果话还没说来了婆家,这床是分不成。
秦南山卧室前几天结婚时住过一晚,不过那会太累太累,她几乎倒头就睡。
现在婚礼装饰都拆掉,只剩一床绣着百年好合的大红喜被,关灯她都觉得刺眼。
她洗完澡躺下,被子还有股新味,不太好闻,秦南山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进门,闻依问还有没有被单可以换,秦南山说有,但是宣英特地交代过,新被子得一个月之后才能换,让他们忍一忍。
闻依没法,只能拉过被子盖上。
这边卧室带卫生间,秦南山从衣帽间找了睡衣去洗澡,没一会,浴室水声淙淙。
闻依盯着看一会,收回眼,从床头柜随手找了本书翻开。
不是什么数学教材了,是本叫《台北人》的小说合集,她第一个故事没看完秦南山已经洗完出来。
头发没吹,他边擦走边走到衣帽间吹头发。
男人优势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只两分钟吹干,人站到床尾,“关灯吗?”
黑色绸锻睡衣,明明什么也没透,可睡衣贴身,闻依仿佛能从他走动间的晃动看完全部,大长腿,胸肌,沟壑深浅不一的腹肌。
完了,孕激素又飙升。
闻依看得口渴,从他领口轻微滑动的喉结移开眼,细声说:“我得吃叶酸,没有水。”
秦南山十分体贴地下去倒水,再上来,手里还多了个保温壶。
闻依靠在床头,捧着水杯,“夏天睡哪?”
“家里有它的窝,在一楼。”
“哦。”她没话找话,“有它吃的吗?”
秦南山笑了声,“有,你在担心它?”
“没有!”
怎么可能,她就是随口问问好吗!不然也太尴尬了,谁能想到床下可以跟他吵翻天,床上直接变哑巴。
闻依吃完叶酸,秦南山伸手接过杯子放好,“睡觉?”
“嗯。”闻依滑进被窝,闭眼。
他关掉主灯台灯,在黑暗里说:“晚安。”
“晚安。”
这晚安不了,不知是新被子的味道,还是他家沐浴露味道,又或者他身上味道,各种味道交织,闻依再次难以入睡。
半个小时里她翻了不下十次身。
第十一次时他那头的台灯开了,秦南山半撑着身子看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暖色调光线打在他脸上,阴影高低不平,像座跨不过去的小山。
“不是。”闻依心烦,“我睡不着,要不”
同居第二天,真的要分床睡吗?可今晚怎么分?这大冬天的也不可能让他睡地板。
闻依窝在被子里,束手无措,只能深深叹气。
“可能是新环境,你要是睡不着我们可以说说话。”
闻依不想跟他说话,她比较想睡觉,“要不你出去看会书,等我睡着你再进来。”
“???”
秦南山出门才发现端倪,所以让她睡不着的不是环境,是他?
那昨晚又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可怜兮兮让他早点进屋?
他在一楼书房想了十分钟没想明白。
十一点半,宣英下来倒水,路过亮灯的书房敲门进去,看见自家儿子正聚精会神看书,“还没睡呢?”
秦南山没好意思说被媳妇赶出来,正经道:“嗯,还有点事。”
“这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依依第二回在家里睡,不习惯,你赶紧地去陪着。”
“好,马上去,您先睡。”
十二点半,秦南山回房,床上的人呼吸均匀,他终于能躺下。
没想到结婚后,自己在哪里睡、什么时候睡这样的事不能由他决定
过年期间天气还是不大好,雨夹雪,冻得厉害。
第二天一家人过除夕,买菜聊天做饭,热热闹闹。
闻依给闻红毓打电话问她在哪,她说在舅舅家,让她别操心,闻依还想问问她恋爱谈得怎么样,闻女士直接把电话给挂断。
从房间出来,客厅只有打游戏的秦西,闻依问:“爸妈呢?”
秦西抽空答:“他们出去了,等会回来。”
闻依环视一周,没见秦南山身影,“你哥又去哪了?”
“给夏天洗澡。”
话刚说完,一楼卫生间传来动静,闻依脚步一迈,一停顿,几秒后往卫生间移动。
秦南山洗得专注,没发现她,闻依倚在门口。
夏天毛发多体积大,洗澡不是件容易事,好在它乖巧,静静站在淋浴头下给秦南山冲洗,白色泡沫浮了满地。
昨天车上他问对他什么印象,其实除了帅气多金有强迫症外还有许多,刻板无趣嘛还有待验证,毕竟只在一起过了两天日子,但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觉得秦南山应当算一个性格温和、情绪稳定的人。
如今人心浮躁的社会环境下,这是一个优良品质了。
不过很多医生和她说过,一个人品好、善良的男人适合当别人的老公,可不适合当自己的老公,她以前不懂,现在明白了,人生哪有百分百完美,既要他幽默风趣,又要他温和善良,这不是鱼和熊掌吗?
虽然眼下看着也不错,但总感觉少点什么,闻依心底略微遗憾。
秦南山和狗狗注意到她,他说:“二楼有卫生间。”
闻依:“我不上卫生间。”
“那你走远点,夏天会甩水,等会溅湿你。”
闻依没走,“怎么不送到外面去洗?”
“现在外面宠物店都关门了,之前忙没能给它洗,正好洗干净过年。”
闻依表示了解,不再说话。
过了会,秦南山抬头,看她还站在原地,发出不确定的问句:“要不要进来帮忙?”
“不要。”
闻依扭头就走。
三分钟后,卫生间喊:“秦西,阳台的毛巾拿进来。”
秦西游戏正热,“嫂子嫂子,快帮帮我。”
闻依只好拿过毛巾再次进去,夏天已经被冲洗干净,狗脸嘿嘿冲她笑,她把毛巾递过去,秦南山没接,“你帮它擦,我冲卫生间。”
闻依心里咬牙,他一定是故意的!
但她没证据,而且现在天气冷,不赶紧擦干会感冒,闻依用大毛巾给夏天盖上,夏天果然甩水,闻依手压在夏天身上,身子战略性后撤,差点摁不动它身子。
甩了两回结束,闻依不会照顾动物,僵着身子一点一点擦,从头到脚。
在她以为大功告成时秦南山不知从哪找出吹风机,还是两个,他发出邀约,“吹才是大工程,我一个人估计得吹半小时,一起?”
“”
夏天不滴水了,战场转移至客厅,吹风机噪音把打游戏的秦西赶走。
吹十分钟,厚密的毛发终于半干,闻依手都僵麻。
“怎么给狗洗澡这么麻烦?”
秦南山轻笑:“洗澡算是轻松的了,还要驱虫打针、溜它、准备食物,夏天肠胃不好,很多东西不能吃,一不小心吃坏肚子还得上宠物医院。”
“啊?”这不跟养小孩差不多
“放心,我来照顾它,不用你。”
闻依咕哝:我又没说要照顾。
吹干,秦南山拍拍夏天,“好了,去玩吧。”
但夏天没走,冲闻依摇尾巴。
闻依一脸懵,看看狗,看看人。
秦南山眼尾溢出笑,“你摸摸它。”
闻依已经没有昨天害怕,摸它头,摸得它舒服了才蹦蹦跳跳离开。
秦南山说:“它很喜欢你。”
“”闻依嘴跟闻红毓女士一样硬,“别想骗我给它铲屎洗澡!”
年夜饭吃完,一家人一起看了会春节联欢晚会,晚上洗好澡,闻依躺床上回复新年祝福和发红包,而秦南山,再次被赶出房门。
第二天醒来,身边照旧没人,闻依浑身轻松,她渐渐觉得这个方法非常有效,既能不让外人和宝宝起疑,她也能睡个好觉,一举两得。
早餐过后前往大伯家。
秦西跟闻依秦南山一辆车,姑嫂俩坐后排聊天。
闻依问她是不是准备找工作,说到这个秦西就烦,“不知道呢,现在就业好难啊,我都怕我找不到工作。”
秦西性格遗传宣英秦恒,但智商远比不上秦南山,用她的话来说,能顺利A大本科毕业已经是前世积了半辈子福。
闻依好奇问:“你大伯不是开公司吗?”
秦西:“不能去。”
“为什么?”
秦西嘴不设防,“爷爷过世时分家产定下规矩,我们家永远不能插手公司事务,不然就我伯母那性格,怎么舍得分那么多股份给我爸妈。”
闻依心底有了猜测,看来关系好都做的面子工程。
接下来要一块吃饭,闻依多问了问大伯家情况,以免什么都不知说错话。
不问不知道,问了吓一跳,秦西小声叮嘱:“大伯母身体不好不易受孕,快四十了才试管怀上,谁知道怀上后发现大伯一直在外面偷腥,伯母闹了几年,最后那女人走了,但是留下个孩子,就是现在的小堂妹,只比堂弟小三个月,我妈说庆幸是个女孩,不然伯母哪能让她进门。”
“大伯家老是鸡飞狗跳,反正我不爱去,嫂子你也别怕,咱们吃个饭就回来了。”
前头开车的男人没有插嘴和否认,看来情况相差无几。
闻依点点头,听进心里。
大伯住不远,同样是套别墅,面积比秦南山家大,前后各有院子,里头装饰豪华,光进门处一整块圆大理石估计就十几万。
一进门,闻依先看见跟在大伯母钟岚身后的乖巧女孩,叫秦檀,约莫十八九岁,脸上挂着笑容。
闻依不想与钟岚起冲突,订婚宴与婚礼那天她说的话依然记在心底,但都是成年人,而钟岚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每年只偶尔见一两面的陌生人,俩人之间关系薄得蝉翼还轻,没必要用别人的话惩罚自己。
她把钟岚当作客户,笑脸灿烂,“伯父伯母新年好。”
他们也维持着面子工程,热情招呼新媳妇进门。
闻依亲手送上礼物,又递给妹妹一份,女孩道谢,手里还有一份,闻依问:“弟弟呢?不在家吗?”
钟岚笑应:“不管他,这臭小子估计又去哪里浪,等会吃饭我再给他打电话。”
闻依点头,转而问乖乖站在旁边的女孩,“妹妹今年上大学了吗?”
女孩应:“上了,在A大,大一。”
闻依夸她:“很厉害。”
余光里钟岚脸色变了变,转身离开。
大过年的没人找不痛快,两家人相安无事一直到晚上吃饭。
表弟秦堪回来得迟,钟岚拧着秦堪耳朵一通骂,秦堪也是个叛逆的,顶了几句,钟岚火气更大,宣英在旁边劝。
大伯家饭菜味道不错,闻依专心吃饭,两耳不闻桌边事。
直到耳边忽然传来一句,“大学都考不上,瞧你出息的。”
闻依抬头看向僵持的饭桌,忽然明白先前钟岚变脸的原因,亲生儿子考不上大学,私生女考上了,估计觉得丢脸。
钟岚脾气没收住,厉声道:“你再这样下去能娶到什么媳妇?我告诉你,你外面那个三教九流的女朋友我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谈恋爱也不行!”
闻依本来没多想,但偏偏钟岚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
这下她又明白了,指桑骂槐呢。
秦永不悦:“大过年的闹什么闹,有完没完。”
钟岚:“我闹?你自己每天不着家不管儿子,现在怪我闹?我看儿子迟早有一天学你。”
秦永“啪”地放下筷子,起身离开。
闻依环视一眼,秦恒夫妻摇头,秦西兄妹见怪不怪,秦檀小心翼翼降低存在感,秦堪大大咧咧吃他的饭。
真有趣。
可没想到事情没完,且轮到自己头上。
闻依再一次听了墙角。
吃完饭后宣英去厨房安慰人,钟岚假模假样哭两声后说:“你猜我昨天在街上见到谁?”
“谁?”
“闻依那个妈!”钟岚语气讥屑,“我瞧着年纪与我们差不多,打扮得妖里妖气,不愧生出这样的女儿,旁边还站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你不是说南山没岳父?我看呐,很快就有了。”
“你说这一大把年纪了搞这些丢不丢人,别到时候南山喝他岳父岳母的新婚酒去,到时候男方再带进来个什么弟弟妹妹,那还不是得南山养?”
宣英重声:“嫂子,没有的事不能乱说。”
钟岚:“亲眼看见”
闻依不想再听,也没想忍,编排她可以,议论她妈不行,她走出动静,厨房里人收声,闻依进去。
宣英脸色不太好,诚惶诚恐,“依依啊,这里我们收拾,你到外面休息。”
闻依微笑,“谢谢妈,我进来拿个水。”
闻依到旁边烧水壶倒了杯温水,和颜悦色道:“伯母,现在一附院新推出来个女性专项体检项目,效果特别好,每天就五十个名额,约都约不到,伯母您看需不需要我给您约一个,现代女性呀什么宫颈癌乳腺癌甲状腺癌,真是吓人哦,我前几天还让我妈去做了一个。”
钟岚与宣英面面相觑,没搞明白闻依出的什么牌,不过宣英担心先前的话被她听见,赶紧缓和:“约约约,依依你帮你伯母约一个,她去年还说胸口疼。”
“好呀,胸口疼可能是乳腺癌,气多了容易得。”闻依喝了两口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噢对,好像有限制年龄,伯母您今年”
钟岚脸色已经变黑,宣英答的话:“你伯母今年六十一。”
闻依面色瞬间可惜:“哎呀,那不行,人家要求五十以下,我妈都勉勉强强,伯母,我改天再帮您问问其他套餐,您看行吗?”
俩人说不出来话,等闻依离开后钟岚狠狠躲了脚地板,指着她背影骂:“她什么意思!”
宣英看着脾气阴晴不定的人,终是劝:“嫂子,要不咱们去检查检查。”
说不定真能查出什么来
闻依心情不好,一天社交过后到家,疲累至极。
秦南山进屋跟她商量明天回娘家要带的礼,闻依躺床上,不想说话,“你决定就好。”
“你舅舅舅妈喜欢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
秦南山不明不白吃瘪,不太理解,他压压眉头,站到床边:“妈说可以送点酒水,舅舅喝酒吗?”
“喝。”
秦南山:“舅妈喝茶吗?”
“不喝,舅舅喝。”
“保健品呢?”
“不要这些,舅妈喜欢吃贵出天的水果,你给她各买几样。”
“好,表弟呢?最新款手机可以吗?”
“可以,现在有店铺开门?”
“年前买了。”
“买了你还来问我。”
“先前没和你商量过,你这不是都知道吗?”
闻依本来不想和他生什么气,也不关他的事,但他突然这么说,她觉得得吵一架,坐正来,气势汹汹:“我知道归我知道,你自己用心买是另外一回事,你问我就是想走捷径,一点不走心!”
“亏我妈还说你体贴周到,把你当亲儿子对待,你呢,你们呢,没良心,早知道不让我妈把我嫁过来。”
秦南山轻轻拧眉,“你怎么了?”
闻依像只嘴硬的暴躁猫咪,“我没怎么,好着呢,今天心情最好!”
秦南山无法理解她的无理取闹,明明此前一切都好,怎么脾气说来就来,她又不愿意交流,秦南山只好说:“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面买水果。”
他腿长,两步迈出门,“嘭”,门合上,偌大卧室只剩她一个人的愤怒在空气里蒸发。
啊啊啊啊!!!闻依气得牙根痒,随手抓起隔壁某人的枕头,用力丢向房门。
再接着深呼吸,温柔摸肚子,认真教育,“宝宝,以后别学你爸,你老婆有气你得让她发出来,不然以后她容易得乳腺癌。”
半分钟后想起不对劲,她宝宝应该是个女儿,改口:“宝啊,以后别找你爸这样的男人,不然怎么被气死的都不知道。”
当天晚上,秦南山从门后捡起自己枕头,没有被子盖,只能去衣柜拿了床新的
第二天直接去舅舅家,闻红毓也在。
后备箱满满一箱礼物,秦南山和表弟搬了三四趟,闻女士和舅妈笑得合不拢嘴。
闻依气还没消,又不能到处说,只能自己憋着。她看着闻红毓脸上乐呵呵笑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知道单纯傻乐,都不知道人家背后怎么编排你。
怀孕如今是她免“活”金牌,洗菜做饭洗碗全不用她,而第一回正经上门的女婿则担任起厨房重任,备菜切菜炒菜不在话下。
舅妈出来找她,指着厨房高大男人背影,偷偷摸摸说话:“依依,小秦可真不错呐,你好好珍惜知道不,结了婚就把一部分心思放家庭上,工作嘛缓一缓,他们家又不用你挣大钱。”
闻依知道舅妈此刻说这些是站在她的角度为她好,但她不喜欢听样的话,也压低声音说:“那不行啊舅妈,我不挣多点钱以后离婚我和娃怎么办?你们养我们吗?”
舅妈果然大惊失色,“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现在才刚结婚就想离婚,这些话别在你妈跟前说。”
说起她妈,闻依顺势问:“舅妈,我妈怎么回事啊?真谈恋爱呢?”
说到这个舅妈可来了劲,看看厨房忙活的闻红毓,把人拉进房间,又八卦又好奇,“我瞧着像,除夕那天不是来过年吗,一个男的送她来的,就停在楼下,我没看着人,但车看起来不便宜。”
“怎么,你妈没跟你说啊?自己女儿都瞒着?”
四十多岁,有钱,体贴接送,闻依心底大喊,行啊闻女士,给她找个哥当爸。
闻依说:“她不肯说,舅妈,你帮我旁敲侧击一下,我怕我妈被骗。”
“你不说我也盯着呢,你妈可不能再被骗一回。”
舅妈没察觉自己失言,闻依却听得心沉下来,“舅妈,什么叫再骗一回,我爸不是死了吗?”
舅妈眼里闪过失措,慌忙说:“是死了呀,那负心汉有病不跟你妈说,委屈你做遗腹子。”
对于这个“死”了的爸小时候的闻依问过几次后懂事得不再提起,心里也真当他死了,后来这二十多年闻红毓和亲人们从没提起过那个人,他们的生活里也没有他的痕迹,久而久之,闻依真觉得他死了。
如今舅妈偶然提起,却又不肯说,闻依斟酌一会,没追着问,无论死了还是活着,他都与她们无关。
晚上一起吃完饭,闻依终究不放心闻女士,把人拉到一边问:“妈,你有什么事跟我说,舅妈可都看见了,人家送你到楼下呢。”
闻红毓朝客厅怒瞪一眼,“就她嘴大。”
“怎么,舅妈不说你们还打算搞地下恋?妈,你都有外孙了,又不是小孩子,而且你这个年纪找老伴的多了去了,害羞什么呀。”
闻红毓看着女儿,猛然间产出错觉,好像闻依是妈,她才是那个女儿,闻红毓乐了声,冷静说:“没什么大事,不让你们知道是还没在一起,你妈脑子清醒,总得看看他靠不靠谱才做决定。”
闻依松口气,接着问:“对方做什么的?离异还是丧偶?有没有孩子?”
闻红毓哪肯回答,说定下来之后再带给她看,闻依用自己做反面案例,“早点,别搞出事了我还懵着,我可不想再要一个弟弟或妹妹。”
闻红毓气得直敲她头,“闻依我是不是惯着你了,说话没把门是吧!”
“反正你小心点,别被人骗财骗色。”
“小秦才被你骗财骗色。”
“”
从舅妈家离开先回东郊,夏天还在那。
第二天回大学东路,这个年算是过去,这也许就是亲戚少的好处了,走亲戚两天结束。
除了钟岚这件糟心事闻依觉得还算舒服,没有太多她想象中的、听说的那一堆鸡毛杂事。
当然,还得除掉一扭头就能看见冲她流哈喇子的大狗这桩事。
那天说一起睡主卧后秦南山把他的书又搬回次卧床上,她同意了夏天在家里自由活动,现在客厅全是狗狗的战场,一到家,大狗使劲撒欢。
不过狗随主人,她暂时看不出来夏天有拆家迹象。
怀孕总是什么都没干就发困疲倦,还容易脾气暴躁,闻依进门直接躺回床上,不再是一股子新味的床单被套,她秒睡。
一直睡到傍晚,秦南山敲门进来,“得吃饭了。”
闻依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咕咕哝哝说话,秦南山没听清,靠近床头,“什么?”
“再等等”闻依半醒,有气无力。
秦南山没催她,出门。
半个小时候再进来,“闻依”
闻依把枕头盖头上,“你好烦啊。”
“饭菜热好了,我等会有个线上会议,你自己吃。”
“噢。”
他果然没再进门,闻依竖起耳朵听外面动静,什么都没有。
她又躺了十几分钟,终于拖着还在休假的身体起床。
外边天黑,下着小雨,隔着窗户都能感受到冷意。
次卧里,电脑屏幕上David老师见秦南山失神,用英文问道:“Qin?你有事吗?”
秦南山回神,“我没事,您继续。”
这是他参与的一个国际数学研讨小组,小组全是国内外顶尖同行,每周一次视频会议,国外老师们知道这几天是中国春节,也带上几分过节气息,气氛轻松。
David:“有时间我们到中国去开个线下会议,你们可要好好招待我们。”
秦南山:“欢迎各位老师到中国。”
Gary:“Zhong和Li已婚,也许Qin时间多一些。”
秦南山:“没来得及跟各位老师分享,我上个星期刚结完婚。”
David:“哇哦,恭喜!真是意外。”
聊几句,门外忽然传来哐啷一声,秦南山按捺不住,朝电脑说:“抱歉,我太太在用厨房,我得出去看看。”
大家静了两秒,随即哈哈笑起,秦南山早已摘下耳机,两步往外走。
走到厨房,和正热菜的一双大眼对上,闻依手里还带着防烫手套,“你出来干嘛?”
秦南山看看她身后,眉心轻蹙,“什么碎了?”
闻依也往后看,“噢没碎,筷子掉进洗碗池而已。”
秦南山走进去,把筷子洗好放好,又脱了她的手套,把微波炉里热好的菜端出来放上饭桌,一直到热完三个菜,交代:“吃完不用收拾,放着我晚点收。”
闻依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废物养,不过她巴不得,乖乖坐下吃饭。
今天的菜是昨天从东郊那边拿回来的,宣英让人专门做的肉丸子、菜丸子,宣英见她喜欢,还特地又订做不少。
她这个婆婆除了软一点,其他都挺好,闻依没从她身上感受到另一个钟岚,他们这些文化人应当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不会听什么是什么。
吃到一半秦南山又出来,闻依挑眼看他:“饭我会吃,你不用盯着。”
他却在对面坐下,“会议结束了。”
她心里还有一点点气,故意挑着眼前一道显然是新炒的青菜说:“这个味道也太淡了。”
他说:“肉丸子腻,而且过年期间吃的都是大鱼大肉,我没放什么油盐。”
“可你这跟水煮的有什么两样?一点胃口没有。”
气氛莫名,旁边夏天似乎都能感受到俩人之间微妙情绪,一点即燃。
但秦南山没跟她争辩,战火没能燃起来,“不喜欢吃不吃了,明天再做其他。”
闻依也觉得自己无事生非得过分,嘴角扯了扯,不再说话。
半个小时后,秦南山进主卧找衣服洗澡,“我等会还有点工作,你先睡。”
闻依没吭声,滑进被窝,背对着他。
等主卧门关上,闻依回头看一眼房门,恨恨给乔恩发消息:【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为什么有人这么淡定啊,她怎么闹脾气他都没反应,是不是地球爆炸他也不在乎?
还有这大过年的工作工作工作,你跟工作睡去吧!
乔恩回:【庄悦加我,说明天一起出去吃饭,你说我要不要答应。】
闻依:【我说我日子过不下去了!】
乔恩:【你们要不一起出来?我一个人好尴尬。】
闻依:【乔恩!!】
乔恩:【多大事,你嫁给他之前就该想到这样,情绪稳定总比那些酗酒男家暴男好,我反正我觉得挺好,终于有人能克你。】
闻依无语,关掉手机丢到被子上,躺平看天花板。
她白天睡得多,晚上没睡意,自己闷一会后拿过笔记本工作,切,谁没有工作一样。
群里过年气氛浓厚,但田佳已经跟她说了几个小道消息,年后战略创新部正式成立,部门领导暂由副总任职,而这个副总并不监管他们部门,也就是说魏元要是竞聘,有点悬。
她先前站了队,这会如果风一吹就两边倒多为人不齿,眼下能做的就是努力工作,让上面领导看到她的不可替代。
可她心里也明白,纽安和所有大型集团一样,中层以上的位置远不能只靠努力拿下,更多是靠人脉、人情世故以及在领导眼里,你所能提供的价值。
看资料看到十点,闻依出门倒水,次卧落针可闻,狗也不见。
她故意弄出动静,很好,这回人没出来,估计在算题,秦西说,这人一做起题,耳朵聋了一样。
十一点,闻依放下电脑,打算睡觉,他几点回、回不回都随他。
十二点,闻依翻了个身,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果然,白天不该贪睡。
不知过多久,嘴巴淡淡的人打算出去逛逛,买点有味道的小零食,过年,外面应该还热闹。
她换好衣服出门,意外在餐厅看见不该看见的人。
秦南山穿着整齐正襟危坐,一看就是把办公地点搬了出来,闻依猜得没错的话,他那狗狗朋友估计在次卧睡得香。
她哼一声,走向玄关换鞋。
秦南山看向那被她踢乱的鞋,不知道她又折腾什么,眉头紧拧,不解问:“去哪?”
闻依头也没回,“想吃酸的。”
“非吃不可?”
“嗯。”
男人垂眸看表,十二点零七分。
外面细雨朦胧,夹着稀稀拉拉的雪。
秦南山心底轻叹,站起来,无奈道:“我去给你买。”
第13章
小区外有便利店, 秦南山拿了些话梅山楂条,又把不准她喜好,把便利店里所有酸的零食都拿一份,买单时看见收银台旁边货架上剩下的几个绿皮橘子, 都挑进袋子里。
收银员暗地乍舌, 没想到准备扔的果还能卖出去。
结完账更加惊讶,这是把他们店所有酸的都买了呀, 收银员再抬头看帅气周正的男人, 脑子里已经脑补一场霸总哄娇妻的戏。
到家,闻依还在客厅等, 夏天也在,进门时闻依举着手不知拿什么逗夏天, 一见他立即收起, 脸上神色也绷紧。
他换好鞋,顺便把她踢乱的鞋子摆正, 再过去,“买了点零食和水果,你看看能不能吃。”
闻依看了看袋子,小声吱唔:“买这么多干嘛?”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闻依拿了个橘子剥,一剥, 被溅出来的水酸一脸,再吃一口,眉头直接拧成波浪线, “好酸好酸。”
秦南山拿过她丢在桌面的橘子尝一口,果然酸得不行, 他把山楂条给她,“吃这个。”
闻依腿盘上沙发, 觑他一眼,接了这个山楂条。
秦南山和夏天也一起坐上沙发,跟她说话:“只想吃酸的吗?”
“怎么?你一个高知识分子还迷信呢?”闻依纠正他,“根据最新研究,酸儿辣女针对的是男性,男的吃酸Y染色体活跃,吃辣X染色体活跃。”
又问:“你三个多月前那会喜欢吃酸还是吃辣。”
秦南山顺手给她倒了杯水,“我没有忌口,都吃。”
“那你记不记得那几天吃过什么?”
秦南山说:“不记得了。”
话题终结。
闻依又翻翻袋子,找到话梅含进嘴里,不打算再跟他说话。
但他有话说,秦南山捋着夏天的毛,等她吐出个核喝完水,缓缓问:“我看你这两天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还不习惯,晚上没睡好?要不我回次卧睡。”
闻依没应声。
他说:“过两个月孩子大点再说,主卧也有我的东西,爸妈来不会怀疑。”
其实这几天闻依睡挺好,她心情不好有另外原因,但过了发作期已经平缓,没什么好值得说,钟岚所为也不关他事。
可心里始终有点小失落,虽然没指望俩人能相知相爱,但现在最起码的情绪共享都做不到,她瘪瘪嘴,“是你不想跟我睡。”
秦南山被冠上好大罪名,“没有,我怕影响你。”
“那你解决的方式是搬出去吗?”
男人微愣。
闻依抬眸看他,声音淡淡:“秦南山,我没想跟你过家家。”
气氛蓦地宁静,视线在空气中相接。
夏天见没人再给它顺毛,跳下沙发离开。
良久,秦南山眼尾收敛,再次猜测:“是不是大伯母跟你说什么了?”
他回想这几天,还能让她心情不好的只可能跟大伯母有关,话一说完,闻依朝他睇来一眼,想来是了,“说了什么?”
闻依又吃了条山楂条,闷闷说:“她说话不太好听,我不想说。”
“大伯母性格与我们家人不大同,她的话你不用太在意,也不用委屈自己和她相处,我平常与她也就一年见一回,如果你以后不想回去我们就不回去了,我来跟爸妈说,后面我再单独找时间和大伯母说说。”
闻依:“不用特地找她,显得我跟你告状一样。”
秦南山心底轻轻笑,没告状,但是闹脾气了,从初一回家那个晚上一直到刚刚,气性还不小。
到底是因为他这边家庭原因,秦南山道歉:“我代大伯母跟你道歉,她的话不能代表我与爸妈,我爸妈也清楚她是什么人,不会因为她影响我们关系。”
闻依不知应什么,垂下头,“噢”一声,心里的小脾气忽然全没了。
秦南山温声:“不早了,睡觉?”
微哑声线再加他不疾不徐的说话方式,让这句话暧昧气息十足,“睡觉”像是办事,迫不及待的男人忍着,偏还要问。
又像低低的求和,闻依耳朵根微红,“你先回去,我再吃点。”
秦南山点头,招呼四处转悠的夏天回次卧安顿好,再回主卧。
前几晚都是闻依先睡着,根本没感觉到他什么时候躺下,有时候半夜睡醒翻身受到阻碍,脑子总会晃晃神,直到闻见熟悉气味知道是谁后再睡过去。
眼下重新回到第一晚。
她提提心,吃完半包话梅后去洗手,回房。
灯还没关,秦南山在看书,等她。
她轻咳了咳,绕过床尾走到她习惯睡那一头,掀开被子躺下。
问话随即到:“熄灯吗?”
“嗯。”
灯一关,整间卧室陷入黑暗,闻依闭眼又睁眼,渐渐适应昏暗环境。
外边风声与空调运转声掩过她呼吸气息。
半分钟后,旁边檀木气味加重,闻依一凛,往床边躲,“你干嘛?”
她本来就睡得偏,再躲要掉下去,秦南山忙伸手捞过人,“你躲什么?”
“我”
几乎是抱着,呼吸交融,闻依觉得不舒服,微微退开些。
男人低隽嗓音抹起笑意:“不是你说的不是过家家?”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秦南山:“那你是什么意思?”
“”闻依说不出来。
“我之前的思考方式是有点问题,很抱歉,我也没什么经验,如果让你不开心了你多体谅。”
他在黑暗里说话,语气缓慢:“我也没想和你过家家,只是我们两个人进入婚姻的这条路少了许多过程,我想着一步步去探索适合我们相处的方式,慢慢来。”
闻依没怎么听后半句,“你不是谈过恋爱吗?没经验?”
沉默。
沉默间闻依听见他转了转身子,离开她,她太好奇了,侧身,“我听你伯母说起过,你前女友是不是叫什么柔的?”
秦南山蹙眉,“她没事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实锤!
闻依八卦,“怎么分手的?你们没睡过啊?”
再次沉默。
闻依乐了,乱七八糟的情绪消失得一干二净,“那我是不是你第一个女人?还是你之前找过?”
秦南山声音沉得厉害,“闻依,不要乱猜测。”
“我真是你第一个女人啊?”闻依兴致全被挑起来,还有什么事比八卦自己老公的前女友有趣?!她开了这边的灯,坐起来,“哇秦南山你好牛,第一次就那么厉害!”
从黑转明,秦南山伸手遮了遮眼睛,再转身关灯,声线冷冰冰:“睡觉。”
闻依不开灯了,凑近他:“不睡,宝宝还醒着呢,你快说呀。”
“闻依”
“哎呀说说怎么了,宝宝也想知道。”
秦南山无奈至极,只好避重就轻:“只在一起两个月,不合适就分了。”
“好不容易在一起怎么就分了呢?多可惜。”
秦南山扭头看见自己妻子好似在遗憾外人的爱情,一副事不关己模样,说不清什么心情,她又凑过来:“没睡觉,那亲亲了吗?牵手了吗?”
距离贴近,秦南山盯着她眼睛,眸内晦暗不明,比夜更黑,他抓住她乱动的手,声音低哑:“闻依,别问了。”
闻依微怔,渐渐察觉到一丝危险,抽回手,身子往后缩,“不问就不问,小气。”
睡前搅和这一通,闻依没了多余心情,一觉到天亮。
醒来时闻依感慨,多亏他前女友,今晚要是还睡不着还得问问
吃完早餐乔恩接连打电话来催让他们出去一起吃饭,为她的相亲保驾护航。
闻依反正也闲得无事,去问秦南山有没有空,他说还有点工作,得等下午。
乔恩于是定了晚上七点。
六点半,俩人准备出门。
但这个门出得不太顺利,闻依穿好鞋才发现项链没戴,又脱下鞋回主卧,秦南山在一边等,顺便蹲下来跟夏天玩。
五六分钟她出来,往窗户看一眼,又想起自己洗的衣服没晾。
秦南山:“可以回来再晾。”
“不行,那得臭了。”
于是又看着她去把衣服一件一件从洗衣机拿出来,晾上她专属位置。
关于晾衣服这件事他们十分默契地各自占阳台一角,互不干扰,秦南山抬头时偶尔会看见她两小件,白的黑的各种形状,他通常只一扫而过,并不过多流连。
闻依手脚麻利晾好,再跑过来。
“不着急,你慢点。”
“急急急。”她边穿鞋边说:“等会迟到了印象不好。”
秦南山耐心等着,拿过她放在鞋柜上的包,杜绝再回来一趟的可能。
六点五十坐上车,闻依路上问他:“你这个同学靠不靠谱?”
秦南山想了会,回答:“庄悦各方面条件不错,性格圆滑会说话,之前也谈过几任女朋友,作为朋友我觉得还不错,但男女朋友的话我不能确定。”
闻依撸起袖子,干劲满满,“是人是妖让我去会会。”
吃饭的地方是家有名的中餐厅,夫妻俩进门时庄悦已经到了,乔恩姗姗来迟。
几人在婚礼上碰过面,不用介绍,庄悦主动点单,关心每一个人喜好,点完一个菜还能说出这道菜的名堂,侃侃而谈。
闻依心想,确实能说会道,秦南山跟他比不了。
今天闻依不是主角,但她话不少,这段要是能成她和秦南山是媒人,必须得给他考察清楚了。
她从家世问到工作,最后是感情,庄悦话语严谨挑不出一丝错处,俨然一个家庭出身优秀、事业不断上升的成功人士。
闻依瞥了眼乔恩,女人温婉笑着,咧到耳后根的嘴角预示快要沦陷。
不过她始终觉得有哪里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对劲,但不好当面表现。
一直到闻依和乔恩单独离开去逛街,闻依福至心灵,功利感。
庄悦给她的感觉是仿佛把爱情也当成事业来经营,步步为营,每走一步都要考虑得失,至于一对互有好感的初识男女眼里的欣赏爱慕则是少之又少。
闻依把她的体验给乔恩说了,让她三思而后行,乔恩听劝,“我知道,所以这不是找你来了,我也没想跟他发展那么快,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们。”
“嘿好你个乔恩,打趣我是吧?”
乔恩至今好奇,“难道不是吗?你们简直坐了宇宙飞船。”
闻依不服:“好歹认识十几年,不算陌生人,心里有底。”
“我算是发现了,说什么喜欢幽默风趣,人家庄悦不完美符合?你这给人挑出一堆缺点,我看呐你就喜欢秦南山这一款,闷骚。”
闻依愣了两秒,反驳:“我又不是来一个幽默风趣的就喜欢,感情这东西看眼缘你懂不懂,而且秦南山没有骚,只有闷。”
“行行行,我不懂。”乔恩笑不行,学着她之前语气:“Brainy is the new sexy~~”
“滚!”
“得嘞,我滚去给我干女儿买衣服。”
秦南山跟庄悦随便找了家咖啡店等逛街的两个女人,秦南山不喝咖啡,庄悦给他点了杯柠檬水。
庄悦笑道:“南山,真没想到你会在我之前结婚。”
秦南山坐得正,闻言勾唇笑,他也没想到,这辈子都没想过。
“你选老婆的眼光也令人大出所料,我以为你喜欢温婉类型,没想到喜欢这种。”
之前婚礼他和闻依交流不多,但从方才闻依审犯人似的问他话,庄悦直觉这女人不简单,双眼精光说话交流游刃有余,要是他们同一个部门,庄悦没把握能打败她往上走。
总的来说,不是秦南山能应付得来。
秦南山没应话,庄悦接着问:“你老婆在纽安工作?”
“是。”
“工资挺高吧?”
秦南山没避讳:“说是我两三倍。”
庄悦心底“嚯”一声,秦南山拿的可是教授待遇,他当上办公室主任都不一定有他多,两三倍,再加上外企的绩效年终奖,庄悦发出羡慕眼光:“南山你这是傍上富婆了呀。”
秦南山对这些不感兴趣,工资只是工作内容的报酬,她的工作他了解过一些,并不简单,相对而言她的产出比他高太多,多少工资都是她应得的。
“乔恩呢?她说她是外企一个市场经理,具体我也没细问,你了解吗?”
“不太了解。”
“你们不是高中同学?”
秦南山微微蹙眉,“庄悦,我认为你可以直接问她,加强交流认识。”
“是是是。”庄悦喝了口咖啡,说起其他,“听说这次陈老把国自然的课题交给你负责了?”
秦南山颔首,“是。”
“挺好,你说咱们班那么多学数学的就你现在还在坚持,咱们宿舍那几个早不知道做什么去,我呢,一个理科生现在搞上文字工作了,真是世事难料。”
秦南山对此没有多余看法,数学这条路寡,如果能有更好出路自然选择其他。
但庄悦目的并不是感慨,“三月下旬截止申报,你选题弄好没?小组成员定了吗?”
秦南山转头望向他,神态冷静,庄悦继续说:“一个课题是一个项目,光有你和你们系老师肯定不行,而且国自然这么大的课题上下要打通、跑腿的关系那么多,不如交给专业的人做,南山,你考虑考虑,我可以帮你们。”
秦南山眯眯眼,右手按在左手婚戒上,没说话。
庄悦知道这个四年同学什么性格,一来怕他听不懂,二来还得再磨磨,如实说:“南山,你知道的,这两年李主任要退,眼下候选人只有我,我工作履历丰富,现在只差一个能拿得出手的课题,正好,咱们专业也对口。”
“不用主持?”
“这个没事,我有办法,组员就成。”
秦南山从他一提起课题就隐隐约约明白,但这件事不是他能做决定,“我知道了,我回去和陈老商量商量。”
“那当然得商量,咱们这交情我也不想你为难,要是陈老不同意那再另外想办法。”
“嗯。”
坐了会,闻依和乔恩回来,庄悦送乔恩回去,夫妻俩一起。
到家,秦南山把后备箱里她买的大袋小袋提上楼,闻依换好衣服后出来享受购完物拆袋的乐趣。
秦南山在一边给夏天准备狗粮,闻依拆了第一件,是件粉红色的公主裙,她举起来给他看,“好看吗?”
秦南山看一眼,“好看。”
“认真点。”
“好看,宝宝应该会喜欢,你眼光很好。”
还行,算他过关,闻依又拿出来一件蓝色的碎花小裙,“这件呢?”
“也好看,很清新。”
清新闻依整理另一个袋子,是一双蕾丝小鞋,“鞋子怎么样?”
秦南山把狗粮放进碗里,夏天津津有味吃起来,他好笑问:“万一是个男孩怎么办?”
“谁跟你说男孩不可以穿,我现在买的都是三岁前穿的,那时候小孩哪懂那么多?”
秦南山说:“孩子一般在三岁左右具有性别意识,如果偏女性化,周围人也给到他他是“女性”的玩笑或调侃,会影响孩子的性别同一性。”
“”闻依兴趣被打击,但他又说的没错,她嘟起嘴,“知道啦,不给他穿。”
秦南山坐到单人沙发,拿起刚刚那双小鞋,简直小到难以想象,都没手指长,鞋头的蕾丝蝴蝶轻盈灵动,展翅欲飞,他心底拂过一层柔软,“你喜欢就买,没事,是女孩的概率有50%。”
“那我改天再买点男孩的。”
“嗯。”
“还得买好多东西,什么奶粉奶瓶纸尿裤婴儿车。”闻依环视一周,“这里应该放不下。”
“再过两个月可以搬到市中心去。”
市中心的房子结婚前秦南山带她去看过,小区环境好,大四房,估计得有两百平。
房子离她上班的地方很近,但离A大远,不过没办法,总得牺牲点什么,而且她通常七八点一睁眼身边就没了人,他自律早起,不用操心他上班问题。
闻依摸摸穿着毛衣的肚子,感慨道:“宝宝,你可真金贵,一出生就好吃好喝好穿好住的供着你,现在还住我肚子里,等你长大得给我交房费才行。”
她真算起来,“三百一晚,怀孕九个多月的话是”
话还没说完呢,旁边人出声:“八万四。”还补充,“按照孕期280天算。”
前后不到两秒,闻依感慨他脑子里装了计算器。
她咂咂舌,继续摸肚子,“听见没,八万四,只接受一次性付款,分期、贷款都不行。”
秦南山被她自言自语逗笑,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过来。
闻依喝完水,继续拆袋子,边跟他说话,“你知道庄悦前几任女朋友怎么分手的吗?”
“不知道。”秦南山沉吟片刻,“你跟乔恩说一声,让她好好考虑,别冲动。”
闻依停下动作,抬眼,“怎么说?”
秦南山没深入,“我看乔恩性格比较直爽,怕她吃亏。”
“是,她一看就玩不过你那个老狐狸朋友,今天走这一趟也挺好,不然我之前光听你描述还以为他是多好一个人,要是我姐妹真被骗,你负第一责任。”
秦南山无声笑,把她剪出来的吊牌扔进垃圾桶。
等闻依折好一件小肚兜,忽然想起来什么,盯着他问:“他没骗过你吧?”
秦南山动作僵了僵,闻依瞬间察觉,“我告诉你啊,他要问你借钱不许借,你现在的钱全是我女儿的,女儿没有意识就归她房东管。”
秦南山想着之前说的不是过家家,略微停顿后跟她说:“没骗,只是下午他提了提要加入我的课题组。”
“他不是做行政的吗?加你课题组干嘛?”
“做行政也要做课题评职称。”
“那就是蹭你的车呗。”闻依认真起来,虽然她不太懂学术圈,但事关女儿切身利益,她必须当成自己的事,“这个课题组对你重要吗?”
秦南山点头,“今年拿下这个课题是为之后的四青做准备。”
“那可不能被他搅黄,就算他只是挂个名也不行,我不懂你们做科研的,但现在医院廉洁查得厉害,一个小把柄就能毁一个前途大好的医生。”
“他托关系进来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到时有人举报,出事的还不是你这个负责人?”
“你别拎不清,这可不是讲兄弟义气的时候。”
秦南山之前犹豫的原因是庄悦的学术水平,他加入进来一点用没有,可能还会拖他们节奏,现在闻依提供另一个思路,他安静下来静心思考。
闻依见他呆在原地,也没催,把整理好的衣服放进卫生间桶里,小孩衣物不能用洗衣机,最好手洗。
她泡上洗衣液再出来,“想好没?”
“我过完春节这几天再找陈教授商量商量。”
“反正你多想想。”
闻依收拾丢得乱七八糟的袋子,过了会,察觉身后一道追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你干嘛?”
秦南山轻笑,“你以前不这样。”
他记忆里的闻依总是毛毛躁躁,想一出是一出,跟细心完全不沾边。
高二有个学期他坐她后面,每天听到最多的是“哎呀我作业忘带了”“完了这次考试忘记写名字了”之类,总之那半学期他耳朵没一刻安宁。
可她自信张扬,即便生活里总有各种意外也丝毫不影响她心情,他有时候算题算累了会看着她发呆,思考人类的多样性。
他找不到合适的比喻来形容她,像旋转的陀螺,永远停不下来,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落地扎根,生命力顽强,像明艳的玫瑰又像向日葵,她简直是人类最复杂的生命体。
他想着,要是孩子真是个像她的女儿,也是不错一件事。
闻依轻哼,“不是我,是你太傻,不懂得拒绝人,你知道你今天要是帮了他,你能得到什么吗?”
“什么?”
闻依:“好人卡。”
秦南山笑了。
晚上睡觉前闻依看一眼手机,锁屏上提示秦南山给她发了条消息。
她扭头看身边人,“你没事吧?这么近发什么微信?”
秦南山没接话。
闻依点开来看,瞬间吓一跳:【秦南山向您转账84000.00】
“你”
“我女儿的房费我替她付。”
疑问变惊叹,她可太喜欢这种交流方式!!
第14章
春节还有两天, 闻依懒得再动,开始享受她短暂的假期,谁知道过完年上班有什么惊喜等着她?
秦南山也没去哪,但他比她忙多了, 除了早饭午饭晚饭其余时间都待在次卧。
这天晚上闻依好奇, 同样故意弄出很大动静,秦南山出来了, 闻依还是有点不放心, “新家是不是有单独的书房?”
“是。”
“把书房挪到客厅吧。”
秦南山没明白,闻依说:“你不记得夏天救你的事了?要是将来宝宝自己在外面玩有危险, 你一点也察觉不到怎么办?”
秦南山略微思考后点头同意:“我让人改一改。”又问她:“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西西说的。”闻依还好奇,“你做数学的时候真的什么都听不见啊?”
秦南山笑:“我不是无时无刻都在算题, 通常还有一些研究与行政工作, 也要看论文写论文,有些公式论文比较复杂, 确实不容易分心,那天只是意外,其他时候一般不会出问题。”
“那不行,我不能拿宝宝的生命打赌这个一般。”
“好,搬到客厅。”
但接下来两天, 秦南山有些后悔这个决定。
闻依在家的活动范围只有客厅与主卧,主卧用来睡觉,客厅用来吃零食、看电视剧、工作、和狗玩、打电话
这天出来, 秦南山看着茶几上凌乱摆放的薯条、上次买的山楂、以及一袋吃剩一半的饼干,又看那个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不知和谁通电话的女人, 还有没人看却放着狗血爱情剧的电视,秦南山拳心不自觉握紧, 呼吸提起。
他走过去,将零食放进篮子里,又用纸巾擦了擦台面上小细屑,再关掉电视。
闻依捂着电话筒,一脸无辜迷茫,“怎么了?”
秦南山嘴角淡淡抿出笑,声线清隽无波,“没事,你继续。”
“噢。”闻依想起什么,“晚饭吃什么?我不想在家吃,我们出去吃火锅吧?”
也一起住了几天,她可算明白,这个人真的没有兴趣爱好,他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待在次卧工作,要不是一人一狗要吃饭,他估计能在里面从早待到晚。
太无趣了,现在放假哎!她今天必须得出门!
他自然答应,闻依问电话里的人,“吃火锅,去不去?”
又说:“能和谁,秦南山。”
“切,不去就不去,我们自己去。”
等挂断电话,再冲次卧喊:“换衣服出门!”
可最后火急火燎喊出门的人磨磨蹭蹭,秦南山等她快半个小时,中间还看了篇小论文。
他已经记不清上次吃火锅什么时候,应当是系里推不掉的聚会,他不太喜欢在外面吃饭,之前一个人也没什么机会,眼下看着闻依在火锅店门口排了做美甲的号十分惊奇,惊叹火锅业已经如此内卷。
闻依想吃辣,点了一个辣锅一个番茄锅,秦南山叮嘱:“尝一尝就行。”
“知道啦。”闻依撇嘴,“当妈后人身自由都没了,真是可怜。”
“人身自由是指公民的身体自由不受侵犯,没人拘禁你,你这顶多算控制饮食。”
“”闻依用手里刚拆的筷子戳在空气中,狠声警告,“秦南山,你,给我闭嘴!”
秦南山没在意,起身,“我去给你调味碟?”
“不要,我自己来。”
她口味偏北,喜欢加很多很多芝麻酱,回到位置,闻依用筷子搅匀麻酱蒜蓉麻油,再吸了吸筷子头,发出感慨,“好吃!”
而南方口味的秦南山看着那满碗的麻酱,面带不解,她问:“你要不要试试?”
“你吃。”
“很好吃的,你要勇敢跳出舒适圈,勇于尝试新鲜事物,这样才会感受到大自然与社会的美。”闻依盯着他右手,“你怎么不用左手?”
秦南山抬头看她,“都一样。”
“不一样,不是跟我吃饭吗?又没有别人,再说现在外面十个人有一个就是左撇子好吧。”
秦南山想了会,换成左手,闻依满意笑开。
服务员陆续上菜,番茄锅和辣锅咕噜咕噜冒泡,香味顺着热气飘散,闻依食欲大开。
牛肉卷下锅,闻依数着数,“15、143、2、1,叮!”
她捞出来一块,放进自己调味碟里洗了洗,再体贴夹到他碗里,一脸期盼:“你试试。”
秦南山盛情难却,吃下这块裹上厚厚一层麻酱的牛肉卷,等咽下后缓缓说,“你吃吧,不用给我夹。”
闻依没从他脸上看到惊艳,不强求了,各人有各人口味,反正秦南山和她本来就没几处相同爱好。
不过和他吃火锅还挺舒服,以前嘛应酬吃饭吃火锅她总是伺候人的那一个,要点客户喜欢吃的菜,时刻注意客户杯里的水够不够了,吃得开不开心,还要主动找话题。
现在全不用,下菜夹菜秦南山负责,她碗里刚吃完那边一块肉又进来了,水也有服务员盯着倒,话题更不用找,反正秦南山不爱说话,沉默是常态。
闻依吃了七八分饱,摸摸肚子,真舒服呀,不用交际的一顿火锅,她真心道谢,“谢谢你啊,你是不是没吃多少?”
秦南山把最后的青菜下进锅里,“吃了,味道还行。”
“那下次咱们再来吃。”
说着话,服务员过来,“先生女士,请问两位是情侣吗?”
闻依应,“是,怎么了?”
秦南山掀了掀眸子看她,又垂下,把烫得差不多的青菜夹进她碗里。
服务员:“今天情人节,只要参与我们店里的活动就可以免费获得一朵玫瑰花噢。”
情人节?闻依抬起手机看一眼日期,确实是二月十四日,她弯唇笑,都多少年没过过这个节日,“什么活动?”
“只要拍现场照片,加上我们店的地址发朋友圈,点赞超过30就可以了。”
30个赞而已,那不是分分钟的事?
可闻依手机拿到一半又停下,突然起了坏心思,“秦南山,你来发吧,情人节哎,你都没有送我花。”
“你想要花?”
“想啊,哪个女生不想要花?”
秦南山点点头,对着火锅拍了张照片,没配文,直接加上地址发送,闻依伸手,“给我看看。”
就这么几秒时间,评论加一,是上次兄弟团的一个小师弟:【哇,看到嫂子的手了!】
闻依这才去看照片,她纤细白皙的美手确实入了镜。
闻依回复:【眼光不错。】
小师弟:【???嫂子?】
【没错是我。】
闻依直接用秦南山的账号回复,他们共同好友都能看见,评论点赞越来越多,都是闻依陌生的备注,有些直接祝他新婚快乐,甚至还有学生:【祝秦老师和师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闻依看得嘴角越咧越开,直接替他回谢谢。
还有小姑子秦西的:【哥你和嫂子吃火锅为什么不叫我!!!】
闻依:【下次带你,想吃什么都行。】
这语气一看就不像秦南山,秦西:【还是嫂子对我好,么么~】
秦南山见她回得乐不思蜀,“都说什么了?”
“你学生祝我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呢。”闻依顺势问:“做老师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一件事?”
秦南山照例思考,思考完才严谨答:“上课只占我工作量的10%,系里给我排的是高数,公共基础课,这门课对于一些偏文科同学来说有一定难度。”
“但好在学生们不闹腾,也有许多好学的孩子,看到他们学会并且成绩有所提高时确实有成就感。”
闻依感慨,“秦老师的课估计一般人听不懂。”
秦南山轻声笑,“你下次可以来听听。”
“可以吗?”
“当然可以。”
闻依心想着可以安排,又低头看手机,点赞已经多十几个,她点开来看,一眼锁定其中一个名字,程芷柔。
芷柔。
闻依瞬间睁圆眼,写着“八卦”两字的手按耐不住地想要点开这个名字。
最终犹豫半分钟,把手机还给他,挑起眉说:“你前女友给你点赞了。”
俩人还没到爱不爱的程度,闻依也没有在意过这个人,她对她更多是好奇,好奇秦南山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样性格模样的女孩,也好奇钟岚嘴里那些遗憾,以及为什么分手。
不过她也不想窥探别人秘密,前女友而已,她还有前男友呢,要是秦南山有一天拿她手机查岗,她肯定得跟他吵好几架。
闻依能理解那些没有安全感的女孩,可她不是女孩了,她知道自己的底线,在秉持原则的条件下希望保留彼此之间的安全距离。
闻依低头咬着筷子思考,至于秦南山……他虽然长了一张招桃花的脸,但一身不会出轨的气质,没什么好怀疑。
当然,也有可能没有感情,所以不会在意。
闻依感叹,真是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都没少女心了。
秦南山看一眼手机,再抬眸看对面若有所思不知想什么的女人,找到程芷柔微信,点进去,删除联系人,再淡淡说:“删了。”
闻依不可置信,“你删干嘛呀?”
“本来就没了联系,留着怕你不开心。”
闻依心底“啧啧”两声,秦南山干脆利落的态度倒是让她欣赏,她这辈子最讨厌和前男友前女友藕断丝连的人,一段感情而已,真爱得死去活来就别分,分了各自安好谁也别给谁添堵,下一段更快乐。
闻依努努嘴,“我先声明啊,我前男友是我同事,我们还有些工作沟通联系方式删不了,但我们绝对干净,我要是给你戴绿帽子我以后离婚孩子归你。”
秦南山稍稍一怔,顿觉好笑又无语。
闻依怕他不信,补充解释:“你看,一个女人放弃孩子的抚养权,足以可见这个承诺含金量多重。”
秦南山掩眸,喉间溢出低低的笑,闻依隔着火锅弥漫的雾气,看见他嘴角压弯的弧度,悠然清浅,她轻叹,真好看。
怪不得上高中那会那么多明知没有结果还喜欢他的小姑娘,她改天得详细问问赵灵,大学时的秦南山有多受欢迎。
可聊什么来什么,她正闻着服务员送过来的玫瑰花呢,一瞥眼,看见迎面走来的魏元,手里牵个年轻小姑娘。
闻依单纯不想跟他打招呼,用花挡脸,但魏元认出她,径直在桌边停下,“闻依?”
魏元扭头看她对面男人,微微愣住,随后脸上聚起笑,“这位是?”
闻依被迫介绍:“魏总,这是我老公。”
一句“老公”,两个男人同时看她。
闻依到底第一次叫,不好意思,抿抿唇,不经意避开对面望来的视线。
秦南山站起与魏元握手:“魏总你好。”
“你好。”
魏元身边小姑娘也想要名分,娇滴滴喊:“亲爱的,谁呀?”
魏元亲昵摸她头,“一个同事。”但并不过多介绍,接着对闻依说:“闻依,过两天公司见。”
闻依从魏元的笑容里感觉到一丝危险,心底直觉不妙,一时又没想明白哪里不对劲。
俩人离开,他们也吃得差不多,买单。
出门时门口的美甲服务还没排到闻依,她不想等,弃了号。
这边是商场,地下一层有个大超市,正好添置点家用,闻依跟在他身后,问那个专心挑菜的男人,“你就不好奇刚刚那个是谁吗?”
“你不是说了,公司领导。”
闻依悠悠眨眼:“可能他还有其他关系呢?”
“什么关系?”秦南山答得随意,把一袋蒜头放进购物车,继续往前走。
闻依一下没了继续说的心情,反正人家也不关心,她自己主动说“谁谁谁是她前男友”这样的事显得多掉价呀,不能说。
转眼间秦南山又拿了两个洋葱,闻依皱眉,“不要洋葱,我不喜欢吃洋葱。”
秦南山回头:“不是不喜欢吃番茄胡萝卜吗?”
“洋葱也不喜欢,还有苦瓜,芹菜”
秦南山没说什么,放下洋葱。
闻依忽然觉得那么大个成年人挑食有点丢脸,弱弱说:“他们味道好奇怪呀”
“嗯,没事,妈只跟我说了番茄胡萝卜,我下次注意。”秦南山走两步又转身,郑重叮嘱:“不过以后宝宝不能跟着你挑食,你别告诉他。”
他想得还真远,但十分有道理,番茄胡萝卜洋葱都是好东西,宝宝得吃,闻依嘿嘿笑:“不告诉不告诉,你以后单独给他做宝宝餐,我也单独一份,妈妈餐。”
秦南山瞬间感觉自己压力很大。
买完菜又到零食区,闻依走不动道了,不过这回秦南山没由着她,“家里茶几下面还有很多,你先吃完那些,别浪费。”
闻依想了想,找到理由:“再过两天收假上班,到那时候哪还有时间出来买,我工作压力很大的,只能吃点零食解解压。”
“而且万一哪天晚上突然又想吃酸的甜的了,家里没有,你不是还得出去买?”
秦南山心里悄悄叹了声气,往零食区走。
闻依高兴了,再次把购物车堆得满满。
结完账,秦南山推着购物车往车库走,走两步停下,停在一家花店前。情人节,花店生意忙碌,店前花桶只零零碎碎剩几只玫瑰。
他回身柔声问:“要花吗?”
闻依摇头。
她不喜欢花,喜欢惊喜
到家洗完澡,秦南山又进了次卧,夏天跟她一起在客厅吃零食看电视。
夏天真的乖,她从没见过这么乖的狗狗,不吵不闹不拆家,还懂事,有次懒得拿遥控器,心思一起使唤小狗,它还真屁颠屁颠跑去给她拿过来。
闻依拆了包牛肉条,偷偷给它吃,“不好意思噢,之前误会你。”
夏天吭哧吭哧吃得欢乐。
“你给它吃什么?”
不想背后忽然蹦出来道声音,一大一小急忙消灭证据,闻依笑:“没给它吃呀。”
秦南山看着桌面上刚拆的牛肉条和夏天还没合拢的嘴,交代她:“夏天肠胃敏感,吃牛肉容易消化不良,下次别给它吃。”
“噢”
秦南山朝夏天招招手,夏天立即跑到他身边,他挠挠它下巴,夏天疯狂摇尾巴表示愉悦。
闻依脑子霎那间涌出个错觉,夏天是人家明媒正娶的大房,而她是见不得光的二房,他刚刚还为大房教训二房,闻依摸着肚子,假模假样吸吸鼻子,“宝宝,你以后日子难过了。”
可人家压根不在意,去找了狗绳给夏天戴上,做好出门的准备后才问她:“我下楼溜狗,你去吗?”
闻依再摸肚子,心中燃起斗志,不行,为了宝宝她也得争宠!
“去!”
春节过后气温回升,今天天气也好,晚上八九点还有点白天的余温,闻依只套了件薄薄羽绒服,裤子是保暖睡裤,可以穿出门,她就懒得换,外加居家大棉拖,是以前从没出现过的形象。
走了五十米,闻依意识到一个残酷问题:夏天比她受欢迎。
大爷大妈一见他们会先和夏天打招呼,什么“哎哟夏天又胖了”、“好久没见夏天了”,再接着和秦南山说话,“秦教授什么时候开学?”“秦教授,我孙子模拟考六百,能上A大不”,等等等。
最后准备走才发现他身后跟着个人:“这是?”
秦南山介绍:“我太太。”
大爷大妈们一脸惊讶,“秦教授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闻依热情挽上他手,既要宣誓主权又要用一口本地话甜甜搭话,“才结不久,谢谢叔叔阿姨先前对我先生的照顾,改天有空请大家吃饭呀。”
大爷大妈见她漂亮嘴甜又说着软糯糯本地话,一下心生好感:“小姑娘做啥工作噢?”
“在外企上班,跟很多医院有合作呢,叔叔阿姨要是有需要可以找我。”
大爷大妈更开心,“好嘞好嘞。”
他们一走,闻依毫不留情松手,秦南山侧首看她,昏暗里眼尾薄薄勾出笑。
接着到小孩,小孩们先是乖巧跟严肃的男人打招呼,再蹲下来和夏天玩,秦南山松了绳子,孩子领着夏天跑远,完全没注意到夏天家里另一个大朋友。
遭遇社交滑铁卢的女人羡慕极了,“大家都好喜欢夏天。”
秦南山没错过她脸上小表情,轻缓笑:“夏天在这里住了好几年,比这些孩子还大,大家自然都熟,你要是再住几年,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闻依双眼一亮,“那就是说等搬去新房子,我和夏天都是新邻居们的新朋友!”
秦南山不太理解她脑回路,直接问:“你这是在跟夏天吃醋?”
“怎么可能?!我跟一只狗吃什么醋?”
这……顶多算攀比,争强好胜,争宠,绝对不是吃醋!她又不喜欢他,不符合吃醋这个词的定义。
开玩笑归开玩笑,但闻依心里明白夏天对他的意义,陪伴十年的狗狗,早就是亲人。
闻依往前走,今天是她搬到这后第一回下楼散步,老小区,设施自然比不过新小区,但胜在干净,也没什么不文明现象。
身边不断经过散步的一家几口,闻依忽然想给闻红毓打电话。
虽然以前也不常回家,但结了婚好像总有点微妙变化,有点想她。
闻女士照例满嘴嫌弃,“大晚上干什么?”
“想你了呗,干嘛呢?”
“洗澡准备睡觉。”
闻依调侃:“哟,不去约会?”
“没话说就挂。”
闻依赶紧把人叫住,“妈,过完年的体检你别忘了,还是一附院,体检完我去拿结果。”
“知道知道,啰嗦,还有没有事?”
“没什么事,和你女婿遛狗呢。”
闻女士一秒变脸,声音都变得温柔,“小秦也在呀。”
秦南山接过电话,“妈,我在。”
丈母娘和女婿聊比和女儿聊热情,但话题也全是她,一下问闻依肚子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一下提醒产检日期,一下又交代他一定要盯着闻依按时吃饭,这通电话俩人聊了二十分钟。
等通话结束,闻依手里已经牵着夏天。
她这下真吃闻红毓的醋,语气酸酸:“真能聊啊,我和夏天快要冻死了都。”
秦南山把手机塞进口袋,接过她手里的狗绳,温柔笑:“走吧,回家。”
十一点,秦南山忙完进屋,闻依没睡,张着眼等他。她回想这一天,有几个问题需要跟他确认。
等秦南山掀开被子躺好,闻依出声:“你真删了你前女友?”
“删了。”
“为什么?喜欢过的人能说删就删?”
可她没料到秦南山逻辑能力比她好,他反问:“这么说的话,你没删你前男友是不是意味着你还喜欢他?”
闻依一噎,“当然不是。”
“所以喜欢和删不删没有必然联系。”
闻依觉得她被绕进去,决定放弃这个问题,下一个:“假如有一天我、狗狗和宝宝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秦南山再一次为她的幼稚行为感到好笑,“没有这种假如。”
“怎么没有,有一天我推着婴儿车去湖边散步,一不小心狗狗受了什么刺激拉上婴儿车跳湖,我着急救人,这不,我们三个都在里面了。”
秦南山笑意敛起,语气微沉,“闻依,不要做这种假设。”
闻依说完也觉得不太妥,这不是在咒他们自己吗,心里呸呸呸,嘴上:“哎呀,假如嘛。”
“没有假如,我都要。”
他说这话严肃又正经,那张一丝不苟的脸上一点表情没有,闻依忽然就信了。
秦南山望过来,眼神微凝,“夏天会游泳,它可以救孩子,我救你。”
“噢”
闻依缩进被子里,侧身背向他,好吧,她的无理取闹胡搅蛮缠还是得到了答案。
谁知他又一本正经说:“等孩子出生,你们一起报个游泳班。”
“”
第15章
春节转眼过, 闻依快四个月的身子渐渐显怀,胸也胀大一圈,还好现在冬天衣服穿的多看不出来。
初七,返工。
秦教授拥有寒假, 舒服在家捣鼓他的研究, 闻依出门时还贴心问要不要送,闻依虽然想享受丈夫的体贴关怀, 但不行, 她公司医院两边跑,没有车不方便。
一进办公室, 宋清清凑过来说话:“师父,新年好, 开工大吉呀。”
闻依推开她头, 从包里掏出个红包,“开工大吉, 今年不能偷懒了,我跟总监说了要提你们绩效,你们要是干不好活直接逐出师门。”
宋清清举起四根手指发誓,“保证完成任务!”
开年第一天少不了开会,魏元主持会议。
会议无非回顾历史展望未来, 再给同事们画饼,季度饼月度饼,团队饼个人饼, 午饭直接不用吃。
会议末尾魏元提了提岗位调整的事,说还没定, 他们部门在去年的自纠自查以及上级部门检查工作中零事故,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
闻依渐渐放心, 可会后魏元又把她留下来,像是上学时单独被班主任留堂,没有好事只有坏事。
等同事们都离开,魏元亲自去关上门,再回来,视线有意无意扫过她肚子,闻依心底一咯噔。
果然,他问:“怀孕了?”
魏元此刻可没了那天火锅店遇见时所营造的“亲和”形象,一副公事公办态度。
闻依思考了会,决定不瞒,“是的魏总。”
魏元抬起茶杯喝了口水,嘴角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说你怎么这么快结婚,不像你风格,就这么喜欢那男的?为了他不惜违背自己的原则,嫁给他,给他生孩子?”
魏元明显是误会什么,但闻依不想解释,“魏总,您有什么可以直接说。”
“他哪里比我好?长得好看?他能给你的事业带来什么帮助?我听别人说是个教数学的大学老师?闻依,你就这点志向?”
闻依脑壳疼。
魏元敛起笑意,身子前倾,盯着她:“闻依,你知道你这个岗位的性质,它不可能等你一年两年。”
该来的还是得来,闻依深呼吸,“魏总,我认为这件事影响不了我的事业,我的精力和时间不变,给公司带来的收益不变,生产那一个月我会提前安排好工作,时刻紧盯手下人。”
“我当然信你,你什么能力我最清楚,但是闻依,上面的人不这么想。”魏元笑了笑,闻依是名强将,可怀孕的闻依折半,他等不了她一年,“我会尽量在李总面前保你,可无论什么结果,你要做好准备。”
魏元离开,闻依在会议室怔怔坐了许久。
事情比想象中糟糕,魏元话说得含糊,但言外之意闻依不会不懂,他要弃了她。
她没想明白为什么,去找田佳。
田佳倒是听见些小道消息,只给她说了两个字:严赋。
闻依问:“战略创新部的竞聘名单交上去了吗?”
“交了,魏元在里头。”田佳贴着她耳朵小声说:“分管的副总和严赋有点裙带关系,听说严赋小姨是副总老婆闺蜜。”
闻依心下一凉。
这已经跟她怀不怀孕无关了,她现在还处于半年考察期中,也就是说如果考察期满上级同事下属对她的工作打分低,她无法转正,而上级与同事中魏元和严赋占一大半。
她本想拿来当挡箭牌的竞聘是压死她的大山,即便她不怀孕,想要拉关系的魏元也会为拉拢严赋而选择放弃她。
田佳也明白这事毫无转圜之地,安慰她:“闻依,你工作能力强,暂时搁浅两年不成问题,到时候真调到行政去还能好好休息养胎带娃,顺便多结交关系,行政办公室可是最容易接近领导的地方,你又有市场经验,领导不看重你看重谁?”
闻依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佳佳,我们现在的高层没一个是从行政后勤上去的。”
田佳一怔,还真是这样。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魏元压根没想把我调走,只是重新打回销售经理,把整片东区给严赋。”
田佳再次呆住。
闻依一整天没什么心情工作,联系了带自己入门的师父,下班后直接去她家。
陈明月因为家庭离职,那会她孩子生了很严重的病,导致她无法同时兼顾家庭与事业,离职后闻依常常上门,俩人保持密切联系。
一进门,四岁的乐乐跑过来,软糯糯说话,“闻依阿姨,你好久没来啦。”
闻依一把抱起人,“乐乐有没有想阿姨?”
“想!”
陈明月叮嘱,“你还怀着孕,小心孩子踢到肚子。”
“没事,咱们乐乐可乖了。”
乐乐高兴应:“没错,乐乐可乖了!”
和孩子玩过一会,闻依到厨房帮忙,“姐夫还没回呢?”
“加班,这男人加起班来哪还记得自己有个家?”
陈明月老公自己开了个小公司,这几年经济效益不好,压力很大,闻依劝:“辛苦你了明月姐。”
陈明月炒着菜,边问她:“你结婚那天我们回老家去了,没能见你老公,怎么回事,真闪婚啊?”
闻依倚在橱柜边,“不是,奉子成婚。”
“都差不多。”陈明月是过来人,“你当初既然选择结婚就该预料到这条路,公司的事我听说了,你打算怎么办?”
闻依给她比大拇指,“不愧是老油条,离职了消息还这么灵通。”
“医药圈就这么个小圈子,而且你可是咱们圈子里热门人物,想不知道都难。”
闻依长得漂亮会打扮会来事,提起纽安医生们总第一个提起:哦那个美女药代就是你们公司的吧?
每次同事聚会聚餐也总要聊起她,目光太多,她得到便利也受不少影响,总有眼热的人搞事情,好在闻依没走歪路,不然哪有今天这个成绩。
陈明月说:“我当初就觉得魏元心思多劝你不要和他在一起,让你不听。”
闻依垂眼,“那时候太年轻,不过今天这事跟以前也没关系。”
“没关系你无缘无故站他队做什么?现在外面都以为你是他的人,谁还管你死活。”
“姐……”闻依真想哭,谁知道严赋有个小姨啊。
陈明月瞪她一眼,“把盘子拿过来。”
闻依给她拿了盘子盛菜,端去饭桌,再进厨房时手里抱上乐乐。
“这件事恐怕不好处理,除非你有比严赋更厉害的关系。”
闻依更丧气,她要是有关系早飞上枝头,哪用拼搏六年换一个经理位置?
陈明月问:“你老公那边有没有关系?”
闻依摇头,她不知道,秦南山伯父做生意,还是做的跟医院有关生意,也许有,但自己在钟岚那里什么评价她清楚,她现在上门不是跪着给人指摘?她做不到。
“那真难了。”陈明月叹气,继而调侃笑,“要是你没结婚还可以用一用美人计,准管用。”
闻依苦中作乐,也扯出笑意,“早知道不结婚了。”
乐乐耐不住跑出去玩,陈明月转眼也炒好一个菜,“闻依,你现在是以前的我,以为事业永远第一位,孩子影响不了什么,可事实上有孩子之后家庭事业难以再平衡,总得有一方倾斜,我这个现实案例给你打预防针,你做好准备。”
闻依想了会,有些没底气地说:“秦南山就是我老公,他家境不错,他爸妈和我妈都可以带孩子,我想我可以脱手。”
陈明月回头,目光像在看一个幼稚孩子,轻声笑,“闻依,谁也别信,特别是男人。”
吃完饭,陈明月老公还没回,陈明月得帮孩子洗澡,闻依顺手帮她收拾了饭桌厨房,而客厅还有孩子玩乱的玩具,卫生间未洗的衣物,全是肉眼可见的家务。
陈明月哄好孩子出来,笑着摊手:“看吧,男人一个加班,我一晚上累死累活。”
从陈明月家出来,闻依拢了拢大衣,仰头看天,轻轻叹了声气
到家,闻依换好鞋,把包挂到鞋柜上的衣帽钩,秦南山真有强迫症,每回她随手丢的包、钥匙、雨伞、洗面奶等等等,他都非得默默放在原定位置,闻依为了不给人家“添麻烦”只能自力更生。
他们分明是性格迥然不同的两类人,偏偏要勉强自己走到一起,迎合彼此习惯,做出改变。
她站在玄关,视线从阳台扫到客厅,干净、整洁,物品各归各位,和一团乱的陈明月家天差地别。
闻依不禁想,宝宝出生以后秦南山该怎么办?光玩具都收拾得够呛,还得给宝宝擦屎擦尿,他受得住?
又想到陈明月加班的老公,该不会到时候他也来一个加班,把这一摊子事留给她?
公司的事已经够烦,闻依脑海里再想象这一画面,孕激素直线飞涨,整个人燥得不行,他要是真逃避责任加班,她直接甩他离婚协议书。
秦南山听见动静从次卧出来,“吃晚饭了没有?”
闻依这会脑子里对男人的恨意拉满,只觉得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该存在的东西,她没好气瞪他,“你今晚不准进主卧睡。”
“???”
秦南山到底有点眼力见,看出她心情不好,等她洗完澡进主卧,再过半小时去拧主卧门把,松的。
他进去,床上没睡的人抬头望一眼,又低下去看手里平板。
秦南山问她复工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床上人随便吱了声。
她心情不好时不爱说话,这是与她相处两个多月得出来的结论,那些虚张声势的争吵反而没事。
秦南山也坐上床头,顺手拿过床头柜上的书看,翻两页,听见她说:“我想喝水。”
闻依晚上要吃药,床头时刻准备有水,秦南山给她端过去,等她喝完再重新放回床头柜,俩人继续相安无事各做各的。
秦南山却没什么看书的心情,他停了动作,微微转头看去,闻依看得专注,并未注意。
闻依从小长得漂亮,那种明媚张扬的漂亮,冷白皮,一双眼睛像猫一样,灵动娇俏,仿如一枚深海明珠,瞳孔光亮穿透无尽大海而来。
此刻安静垂眸,整个人又显温婉宁静,脸颊边缘晕染窗外皎洁月光,晶莹剔透。
她的美丽是黑夜绽放的烟火盛宴,初见时惊艳,再一眼映入脑海,闭上双眼,影子在眼前再次盈动。
再遇那晚,即便借口再多,如她所说,逃脱不了见色起意四字。
秦南山想起高一时校庆汇演,她代表他们班上台跳了支舞,风情万种的民族舞,形舒意广、姿态娇美,打光师光打得好,她到哪里,光追着到哪里。
从此以后班级门口、窗户从未少过偷偷来看的男生,和她做前后桌那半个学期,他起码替她收过十封情书,要不是附中校规严格,她估计早谈恋爱。
秦南山心起好奇,她口中前男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又想,如果没有那晚,他们如今身处何地?
人们分别后再重逢的概率又有多少呢?申城常驻人口约2500万,如果没有刻意约好,那两个人相遇的概率几近为零。
大概目光太过直接,身边人不知何时停下动作,“你看我干嘛?”
秦南山收了神,眉舒开,温声问:“在看什么?”
闻依把平板放到被子上,语气显得低落,“没什么,新药层出不穷,我没有医药背景,自然得多学习,不然早晚会被淘汰。”
医药代表这个行业谁都可以进,但不是谁都能做好,当初她也许靠着一张脸一张嘴以及勉强看得过去的英语水平入门,可要往上走光靠这些不行。
纽安每出一种药,会有教科书一般厚的说明,她起初需要熬一个星期的夜才能啃下,再流利复述给医生。现在想想那段时光,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秦南山接过平板来看,是一篇最新刊登的艾滋病临床试验文章,各种学术用语充斥,下一页满是临床数据与分析,他没学过医,但中外论文看不少,眼下这篇却在他能力范围之外。
他问:“看得懂?”
换平时闻依听见这句早气得跳脚,骂他小看人,此刻却平静,“看了六年自然看得懂,不过懂也没用,我始终是个门外汉,随时会被替换。”
“术业有专攻,你们这行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十分不错。”
闻依心绪低落,无奈笑一声,起身下床去刷牙洗脸。
卫生间热水器换了新的,温度均衡,盥洗台下也配上垃圾桶,很方便,她刷着牙,秦南山过来敲门,“我得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闻依嘴里还有沫,含糊说话:“你这个点出去做什么?”
“有点事,师弟们都在。”
她没胃口,“我没什么想吃,而且我都刷牙了。”
“在中山一路附近,那边夜宵摊多。”
闻依被“中山一路”几个字吸引,本地最富盛名的夜宵烧烤一条街,晚饭没吃多少的胃被馋虫勾引,主人不得不妥协,“那你随便买算了,我等会给你发消息。”
“行。”
第16章
高考那段时间闻依像换一个人, 没了以前的青春活力,整个人闷闷的,也不爱说话。
最后一次模拟考,她成绩并不理想,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掉了十几个名次。
闻依家离附中不算远, 和他家、附中三角分布,两家之间隔着一个大公园, 他晚上或者周末做不出题出门跑步跑到公园另一头时会看见那条巷子巷头。
出成绩那天晚上秦南山第一次在公园碰见闻依, 穿着校服背书包的女孩坐在石凳上,头垂低, 膝盖上的双手捏得紧紧。
他停下脚步,犹豫了会后慢慢靠近, 来到跟前, 女孩抬起头,那双向来自信要强的眼通红。
秦南山心里微惊, 木在原地。
闻依吸吸鼻子,明明一脸难过却还是挤出笑容:“你怎么在这?”
秦南山往后指,声音轻轻:“我住那边教师公寓。”
“对噢,我都给忘了。”说完又低下头去,三四分钟才重新看他, “你怎么还不走?”
秦南山不知该说什么,点点头,继续向前跑了几步, 心里却始终有跟线牵着,他停下, 折返,坐到她旁边。
他们不算熟, 除了高一开学那“一周”朋友没说过几句话,其余全是班长与普通同学的正常交涉。
他这会坐下来,完全没预想过下一步动作,他不善交际,更不懂得安慰难过的女孩子,于是两个人就这么谁也没说话坐了十几分钟。
公园里散步跳广场舞的人群很多,喧闹繁华,却打不破俩人之间寂静氛围。
过不知多久,闻依先开口,“你饿吗?”
他不饿,“有一点。”
“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好吃的烧烤,我请你吃,你陪我吧。”
“好。”
女孩站起,凉爽夏风扬起校服裙摆,她用手压了压,秦南山急忙跟上。
烧烤摊热闹,烤炉前烟气弥漫,烧烤味又香又浓,闻依心情好像好些,她点好串,朝他微微笑:“我和乔恩她们经常来这里吃,味道很好,等会你试试。”
“好。”
他们没什么可聊,平时话多的女孩也不再找话题,专心吃烧烤,等吃完几串烤肉,女孩脸上的笑容变多,眉眼弯成月初的月亮,“是吧,我没骗你,真的好吃。”
“是。”
“秦南山,你话好少啊,你只会说一个字吗?”
秦南山微怔,“没有”
他想了会才生涩安慰,“模拟考成绩不代表高考成绩,你别难过。”
闻依笑了笑,没再继续说,吃完最后上的蔬菜,似乎满血恢复,“哇哦,真满足,谢谢你陪我吃东西,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噢。”
她去结账,结完账回头来热情洋溢朝他挥手告别,再接着抓着书包带跑开。
他在露天烧烤桌上继续坐了几分钟,笑意慢半拍露出
秦南山确实要出门,在中山一路的是两个小师弟,叫他出去聚聚。
他博导陈老是A大乃至全国赫赫有名的数学教授,随眼缘收徒,在他之后只收了这两个,现在一个读博,一个刚留校工作,三人关系较常人亲近些。
秦南山不喜社交,但知道自己在圈子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像吴老师、庄悦这样想搭上项目的不尽其数,他不愿意浪费时间拒绝,能帮的尽量帮,因此在交际圈里虽然不招人喜欢,却也不至于让人讨厌。
至于真心多少不得而知,好在他也不需要他们的真心。两个师弟对他崇拜过头,又没有什么利益牵扯,倒是比别人多了些真情实感。
中山一路不远,秦南山到时才发现桌上还有个女生,师弟成玉宇介绍:“这是我女朋友。”
旁边刘陶笑:“师兄,也是没办法才叫你,我一个电灯泡瓦数太高。”
秦南山颔首,在空位坐下。
刘陶:“嫂子怎么不出来?”
“太晚,她准备休息,我坐一会也得回去了。”
闻依的消息正好发过来,他先叫来服务员点单,点完三人眼色暧昧,成玉宇大喊:“这哪是出来见我们,分明是来给嫂子买夜宵!”
秦南山提唇浅笑,没应话。
刘陶感慨,“这结了婚有家庭就是不一样,不像我这种孤家寡人,一个人来去如风,没人惦记没人管。”
女孩笑道:“想要人管着还不容易,赶紧找一个。”
“哈哈哈算了。”刘陶嘻哈拿着杯子当话筒,“师兄,采访一下,结婚什么感受,给我们未婚人士传授点经验。”
秦南山无法立即给出答案,沉默一会,用一个成语归纳:“翻天覆地。”
这是他第二次为她深夜出门,而在此之前他从来不会来这种地方。
早上一睁眼身边多出来一个人,卫生间全是她的洗漱用品,空气里常常飘着甜甜腻腻的果香味,阳台上令人不敢直视的性感内衣,客厅里她吃一半发软的薯片太多太多。
以前休息时他通常在次卧一待待一天,现在一天得出门七八回,这个春节,他从来没有从头到尾完整看过一篇论文。
可能是翻天覆地这个词自带贬义,刘陶压低声音,“啊?嫂子这么可怕?”
秦南山笑:“没有,她不可怕,只是我们两个人生活方式不一样。”
刘陶:“那怎么一起生活?”
秦南山也觉得神奇,明明改变许多,可这十来天眨眼也就过去了,他的生活与节奏都在发生巨大改变,然而无法想象的是,他似乎已经潜移默化接受这种改变。
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两个月至三个月不等,而他只用半个月不到时间,习惯另一个人的存在。
刘陶没等到回答,小声猜测道:“嫂子这种精致人设,是不是特别娇气难搞?”
“不至于,她有自己的生活习惯,不娇气,也不会麻烦人。”
刘陶摇头,不太信,“那我问你,在家里谁做饭?”
“一般我做。”
“谁洗碗?”
“”秦南山不太理解,洗个碗而已,讨论谁洗不洗没有多大意义。
“谁打扫卫生?”
“”
刘陶见他答不上来话,得出结论,“所以嫂子跟咱们这种学术底层人员不一样,得伺候着。”
旁边女孩不同意了,“婚姻是爱情的延续,有谁规定结了婚就非得女方做饭洗碗洗衣服,刘陶,你太大男子主义了吧?”
成玉宇支持女朋友言论:“就是就是,以后结婚我做饭我洗碗。”
刘陶大喊冤枉,“我只是想证明师兄性格好,咱们系里提起师兄谁不赞一句?我在夸嫂子有福气呢,是吧,师兄?”
秦南山无声笑,这么多年说他性格好的真没几个,认为他性格怪异的倒是不少,上学时还有不少孩子叫他怪物,像闻依这种讨人喜欢的个性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闻依生活方式是社会上大多数人的模式,奇怪的是他,孤僻固执,没有情趣。
但是做出适应并不是多难一件事,她的习惯并不令人不喜。
他说:“夫妻关系并不要求谁一定要为谁付出,我们依然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这些小事没有她我也一样会做,而即便真的要为她做什么也是我责任范围之内。”
“我更希望在这段关系里她能像以前一样自由,而不是成为困住她的枷锁牢笼。”秦南山面容温和,“我不是多好的一个人,跟我在一起其实委屈她了。”
刘陶接不下话,三人同时沉默。
服务员送过来点的烧烤,秦南山告别离开
到家,客厅电视亮着光,声音微小,沙发上一人一狗,像是睡着。
秦南山把她吃剩的芒果干用夹子夹好,放到茶几二层,去开了窗,通风。
再折返回沙发把人叫醒,闻依揉揉双眼,懵着醒过来,鹿眼左右滑动。
他低眸看表,十一点半,“困了就回去睡觉。”
“不要,想吃。”闻依已经闻到烧烤香,逼着自己清醒。
秦南山去倒了两杯水,再回来把夏天赶走,坐到沙发一边。
“我不想喝水,冰箱里是不是有汽水,我要喝汽水。”
他只好又去拿了瓶可乐过来,闻依盘上腿,先喝了口可乐,随即开始享受美味,专心不已。
秦南山已不是当年找不到话题的小男生,等她吃得差不多,不经意问:“这份工作给到你的压力很大?”
闻依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又合上,抽过纸巾擦了擦嘴,“还好,现在没有以前大。”
“既然不是医药专业,当初怎么选了这个行业?”
闻依抱起双腿,自己也回忆起来,是啊,当初怎么入了这行?
客厅内光线温暖,又有烧烤饮料,再加一个可以听她说话的人,闻依缓缓开口:“你知道的,我没有父亲,我大学以前的生活费全靠我妈一个人工作挣,大学毕业那会我妈身体里长了个瘤,良性,但太大了,得做手术,手术费不多,五六万,可当时五六万是我们家全部积蓄。”
“那段时间我天天跑医院,跑得多了经常看见个漂亮精致的姐姐从医生诊室里出来,后来聊过一回,知道她是医药代表,她说一个月可以挣三四万,多的时候五六万。”
“我本科不是什么能赚大钱的专业,我问她我可不可以做,她上下打量我,说可以,于是等我妈出了院我就投简历,一开始进的是家小药企实习,小药企上不了台面的事太多,我实习完走了。”
“后来不知走什么狗屎运,面上纽安,之后一做就是六年。”闻依轻轻笑:“没什么高大上的原因,我就是想挣钱,不然我一个月拿几千,根本付不起我妈吃药复查以及支撑这个小家继续生活。”
闻依看他,“是不是特别不齿?不像你们心存高远,前途光明。”
秦南山望过来的视线真挚,“闻依,不必轻视这份工作,一个数学家说过,从实用的观点来判断,一个人的数学生涯价值等于零,比起我,你们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闻依低头笑:“卖药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你为什么一做做六年?”
闻依愣了会,转而浅笑:“你如果想说服我需要自己提出论点论据,而不是让我自证。”
秦南山也笑,视线落在茶几上剩了一点的烧烤上,“还吃不吃?”
“不吃了。”
他弯腰收拾,边说:“很多新公式新推理论文上写得明明白白,但每一个学数学的人拿到论文还是会自己算一遍,自己的体验永远比别人给出的论证要深刻。”
闻依心情轻松了些,举着下巴看他忙活,“秦南山,我发现你很会说话。”
闻依渐渐觉得他像一座山,坚如磐石,永远向上矗立,沉稳而又宁静,山上时不时飞出来些珍稀鸟类,让人惊喜。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他爸妈是不是有先见之明,给他取了南山二字?
秦南山好笑睨她,“没你会说。”
他收拾好,顺手拎了垃圾桶里的垃圾,一起放到门口。
从门外进来,一屋子烧烤味越加明显,他皱皱眉,把厨房的窗户也开了。
俩人重新整理躺床上已经过十二点,闻依说:“那我努力再争取争取。”
秦南山不知她说什么,也没问,直白鼓励:“嗯,你加油。”
“万一我失业了,你会养我吗?”
她总喜欢在睡前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秦南山无奈应:“我不养你谁养你?”
闻依感慨摸肚子,“真是托了宝宝的福啊。”
“没有宝宝我也养你。”
灯关了,只余窗外莹白月光穿透黑暗,在他脸上投出如山阴影
这两天晚上闻依没睡好,早上差点睡过头,秦南山负责送她上班,她好抓紧时间用路上二十多分钟化妆吃早餐。
下午六点,秦南山抵达她公司楼下接人,发过去消息,那边回复:【我在楼下咖啡厅,等会。】
今天天气不好,中午过后开始下雨,眼下窗外还淅淅沥沥雨帘不断,秦南山略一思忖,拿过后排的雨伞下车。早上她慌慌张张,并未带伞。
纽安大厦楼下只一家咖啡厅,他想着闻依可能与人在工作,在门外等。
等了几分钟,雨势渐大,不得已进去。
咖啡厅内人不少,秦南山张望几眼,顺利看见坐在窗边一对男女,闻依面向大门,垂首,手里搅拌着眼前咖啡,看起来情绪不佳,她对面男人只看见一个西装革履背影。
他本想往另一侧,可视线还未移开,闻依先望来,目光在空气中交接,男人回头,秦南山认出,是那天吃火锅遇见那个,她的领导。
不好再走,秦南山朝俩人走去,站桌子旁,先与男人颔首示意,随后看着闻依温声道:“下雨来给你送伞,你们继续谈,我到旁边。”
“不用,我们结束了。”魏元站起来,整理身上西装,严肃说:“闻依,你好好想想。”
说完离开,闻依目光追去,直至男人身影消失在咖啡店门口。
秦南山:“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闻依手里依旧漫无目的的搅着早已凉透的咖啡,她转头看向窗外磅礴大雨,“坐会吧,雨太大。”
秦南山在她对面坐下,闻依抿出道笑意:“喝点什么?”又立即想起,“噢对,你不喝咖啡。为什么不喝咖啡?过敏吗?”
秦南山摇头:“不是,我咖啡·因代谢能力较差,喝一点也能通宵清醒,也不喜欢咖啡的味道。”
“我以前也不爱喝,都是锻炼出来的。”闻依解释:“别误会啊,我现在没喝,魏元给点的。”
她抬头看他,“魏元,你见过的,我前男友。”
秦南山心底诧异,明白她此前说的,因为工作原因而删不掉联系方式的前男友。
放在桌面的手不自觉握成拳。
闻依这会想找人说说话,正好他在对面,不挑对象了,她自顾往下说:“成功人士每天早上标配,一杯纯美式,我刚入职时想不明白,那苦不辣叽的玩意有什么好喝,现在也依然觉得那味道不好,不过后来随大流,好似上班时手里没一杯美式算不上都市打工人。”
“魏元就爱这一口,且这人极其挑剔,一定要手磨,哪个国家的豆子,哪个牌子的水都要讲究。我当时年轻,奉献精神可嘉,为了他勤学苦练,把咖啡当成水喝。”
秦南山双手收至桌下,温润柔和的眉眼半敛,“你很爱他?”
闻依闻言无声轻笑,“不知道,但现在只觉得曾经付出像一场笑话。”
魏元今天来找她,是想劝她主动留下,说她如今这种情况在他手里她日子会好过许多,等以后生活稳定会再给她机会。
闻依倒也没了什么愤慨之情,只是怎么说曾经也有过一段美好时光,可在真正利益面前,感情不值一谈,分手多年的感情更是垃圾不如。
虽说人性本是如此,不应当深究,但要转换角色,闻依未必会有男人那样冷血,她恍惚想,莫不是怀孕使母性光辉灿烂,人也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窗外雨势渐歇,转为蒙蒙细雨,天依旧阴沉。
秦南山看她,轻声问:“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不重要了。”闻依调整心情,嘴角勾出笑意,“走吧,不然等会雨又下大。”
秦南山阖眸,拿起雨伞跟她出去。
一路上无人再说话,车内空调声与车外雨刮器来回刷动声交织不停。
车子之外的世界,又是湿漉漉一片。
到达小区楼下,秦南山停好车,却呆在驾驶位不动,眉心微沉。
闻依扭头,提醒:“到了。”
他回过神,熄了火,拿过伞下车,撑开,绕到她这一边。
第17章
到家, 秦南山去厨房做饭,闻依照例拿着平板在客厅看,夏天陪在身边。
半个多小时饭菜香味飘出,夏天比她先跳下沙发。
两个菜一个汤, 吃他那么多顿饭, 闻依给他厨艺打满分,食物暂时治愈了她不太美丽的心情, 并且看出对面人心绪不佳。
“你怎么了?”闻依问。
秦南山夹菜的手微顿, “没事。”
“真没事?”
“没事。”
闻依吃得差不多,“我等会洗碗。”
“不用, 我来,你去忙。”
“那行。”闻依没跟他客气, 招呼夏天一起离开。
一人一狗进了主卧, 小房子安静下来,秦南山放下筷子, 视线收回。
他盯着眼前吃得干净的碗,眼尾淡淡溢出笑意。
刘陶猜测说她娇气,可相处下来闻依跟娇气没沾什么边,除了一些特定食物不吃,每次早饭晚饭都吃得干干净净, 生活里也并不挑剔,很好相处。
当然,除了时不时闹一些小脾气, 可正是因为这些小脾气,让他重复无趣黯淡的生活多出不少色彩。
不知坐多久, 他拿过手机点开闻依微信,找到朋友圈。
闻依做销售, 朋友圈没有设置权限,全部可见。
广告宣传很多,都是医药类相关,偶尔夹杂几条自己私人生活,最近一条是领证那天。
接着是和朋友的一次聚餐,再往前她发了一个表情包,一只小猫咪在晒太阳,表情舒服。
他起初没看懂,直到看见底下日期,立冬那天。
秦南山唇角压出弧度,心里一点莫名情绪消失得一干二净。
又觉得自己行为幼稚。
退出来,摁灭手机,开始收碗
后来三四天闻依周旋在各种人群中,看尽各种脸色,说尽各种场面话,皆是无用。
周五上班,闻依越级去找了总经理,总经理是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叫李薇,今年四十,小道消息传刚离婚,没有孩子。
闻依和李薇并无直接工作对接,私下也无过多私交。
总助说李薇只有十五分钟时间给她,闻依勉强把自己当成自立自强的女性,原以为李薇多少能理解她处境,可聊不到三分钟,闻依放弃这个想法。
李薇是彻头彻尾以事业为第一位的女强人,气场强大,笑意不达眼底,她冷静说:“闻依,我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这次如果魏元要走,你是市场总监的得力人选,但你自己放弃了这一切,家庭永远是女人事业上升的绊脚石,特别是你这个岗位,我不可能让它一直等你。”
“当然,如果你能努力再让我看见,我会重新考虑以后的安排。”
这是给她下了死刑。
闻依张张嘴,想问她知不知道严赋这件事,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李薇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不可能不知道,她现在说出来搞什么小动作只会显得她是个跳梁小丑。
闻依维持最后的体面,“我明白了,谢谢李总。”
调令还未下,公司上下似乎全知道这件事,有些关系好的会来问一问怎么回事,陌生的则当八卦来讨论。
几个徒弟一逮着空就来她工位聊天,为她气愤,安慰,仿佛她们自己事业遭受巨大坎坷。
这天应付完宋清清,闻依口干舌燥,去茶水间倒水。
严赋也在,俩人四目相对。
闻依敛起情绪,镇定走到饮水机前接水。
严赋在身后说话,一副小人得志样,“闻依,很遗憾,我们连交手的机会都没了。”
闻依接好水,抱起胸,“恭喜你,凭你自己努力拿到这一切。”
严赋不会听不出来她话里的讽刺,但一点没气,“做咱们这行最重要的东西你不知道吗?你师父第一天带你拜访客户没跟你说?闻依,跟客户关系再好有什么用,客户能让你升职还是能让你加薪?”
闻依温柔笑,“当然,我没有小姨,只能靠客户。”
“可惜了,以后这么多客户我帮你照顾。”
严赋语气像是知道什么,闻依眼睑半垂,思考各种可能性,最终结果无外乎之前猜测两种,要么调走要么给严赋做小,听他这意思调走的可能性大一些。
东区十几家公立私立医院,她手里资源确实不少,搁以前资源为王,但如今医药制度改革,此前该签的合同都已签完,他一接手,确实坐收渔翁之利。
闻依心里不甘,面上神色不改,“没关系,希望你能照顾好他们,改天请你喝茶。”
“闻经理客气。”
闻依回到工位,对着莹亮屏幕发呆,思考这一死局。
手机突然弹出来消息,宣英问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有什么尽管跟他们说。
闻依愣了好久,回复没事
开学前期闻依很忙,常常早出晚归,有时候回家吃饭,有时候不回,有天晚上身上还带着酒气,秦南山没问,闻依不会喝酒,是别人的。
她工作的事情看起来不太顺利,晚上洗完澡直接睡觉,他进屋时已经睡过去,但翻身很多,睡着了眉头还皱着。
这天晚上吃完晚饭,闻依没进屋,坐在沙发打电话,秦南山给她倒了水过来,去次卧。
再次出门时通话已经结束,闻依抱着膝盖,一边顺着夏天的毛一边失神。
他靠近,温声说:“过两天产检,得做唐筛了。”
闻依声音闷闷,“知道了。”
这几天他也忙,俩人没什么机会说话,秦南山顺势在她旁边坐下,主动寻找话题,“我前两天和庄悦见面,委婉拒绝了他的提议,也说起乔恩,他们应当不会在一起。”
闻依瞥他一眼,出声:“不在一起最好。”
秦南山试探:“心情不好?”
闻依摇摇头,她其实没有多难过,只是有些无力,在纽安累死累活付出这么多,最后得了这么个结局。
她根本无力抵抗,没人会在乎一座山上一颗树的你死活,只要它挡了路,下场不是砍伐就是移植。
她最近会自暴自弃想,要不辞职换个公司算了,何必留下来受这种委屈?
可如今医药销售行业乱成一锅粥,只有一个工作经验的她又能去哪里?真走了又不甘心,心里想着老娘总有一天要把你们打趴下。
闻依自我排解不了,陷入死循环。
她问:“秦南山,你说我要不要辞职?你看,这次产检要请假,之后每个产检又要请假,再请下去公司该嫌我烦了。”
秦南山眉梢轻抬,思考过后说:“国家规定女性怀孕享有产检假,算正常出勤,你们公司不应当剥夺你这项权利。”
闻依笑,“你生活在一个什么非黑即白的世界吗?资本主义可不管你什么假,你不干活还拿工资他们就是不舒服你知不知道?”
又说:“不是什么公司都像你们事业单位,福利好假期多,捧着铁饭碗一做做一辈子。”
秦南山解释:“现在已经没有铁饭碗这一说,工作做不好同样会被批评降职。”
闻依捂上耳朵,不想听他的反驳。
也不想跟他争论,这件事舍不得怪宝宝,他也没有错,说来说去还是她一时冲动,又没有做好干脆利落的决断,既然选择了结婚生子,又承受不住它带来的结果,以及被人随意拿捏的能力不足。
闻依从懂事后很少陷入这种自我怀疑的状态,她从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好,也不会质疑自己做的决定,甚至在十六七岁时就拥有二十六七的脑子,清醒且独立。
她清楚知道什么是对是错,也明白情势的无法扭转,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尽快接受新工作重新出发,可这几天情绪像疯了一样爆发,她只能拼命压下来。
以前同样压制过情绪,通常压着压着就没了,现在他撞上来,偏要撞开她心底装满不安、焦虑、暴躁、愤怒的水库。
闻依难过极了,情绪泄出,“你不可能理解我,你天生享受你拥有的一切,你有完整的家庭,你有傲人的天赋,怎么可能懂得拼尽一切努力得来的东西被人随意摘弄的感觉。”
“人性本来就自私,用你时低声下气关心问候,用不着就弃如敝履,特别是你们男人,又坏又自私,从来为自己考虑,渣男。”
秦南山没对号入座,闻依更像是借着这些发泄心底藏着的气,他脑子转得快,渐渐想明白什么,低声问:“你们公司是不是因为你怀孕停你工作了?”
闻依抬眼,星眸底下一层暗红,沉沉看他,“是!我以后就上行政班,踩点上班到点下班,再舒舒服服休个产假,混吃等死,只用照顾孩子,这下你开心了?”
秦南山却笑了,嘴角轻轻扬起。
闻依更气,“你笑什么!”
脾气出来,看来是没事。
他表情一如既往沉稳:“要不要我抱抱你?我听人家说拥抱对疏解情绪很管用。”
“”闻依怔了两秒,一时不知是他跟不上趟还是自己怀孕怀傻了。
秦南山没等她同意与否,抱过来,手搭在她肩膀上,只虚虚掩着,中间还隔了只享受的大狗,闻依心底却一颤,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双手僵僵竖在身旁。
他们虽说睡了这么多晚,可事实上床上一直隔着楚河汉界,手都没碰过,闻依觉得她简直是纯爱战士。
秦南山语气如同寻常平淡,又似含上抹若有若无的温柔,软到骨子里,“准备调到行政什么岗位?”
鼻息间全是他刚洗过澡的清爽沐浴露味道,淡淡柠檬味,酸酸涩涩,让她脑子发懵,“人事”
可又突然想起什么,推开他,算账:“你不是早知道了吗?装什么?”
宣英才不会无缘无故给她发消息,她接着问:“你做什么了?”
秦南山回:“没做什么,我隐约猜到一些,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我们家不做生意,我和爸妈的圈子也都在学术界,倒是有几个关系要好的医院主任,不过跟你工作相关性不大。”
“我问妈大伯公司业务,想着是不是能帮你,她跟你说的?”
闻依点点头,语气平缓许多,好赖她分得清,“不用做这些,没用的。”
秦南山说:“你回来前我跟大伯通了个电话,他说可以约你们一个姓李的总经理出来吃饭,但你得一起去一趟,我看伯父意思,这事有转圜余地。不过我还没应,我不能替你做这个决定。”
闻依听见这一句,心里一闪而过惊喜,又转瞬即逝。
三四分钟后,冷静说:“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伯父,先不用了。”
转机摆在眼前,她却犹豫,没人比闻依更明白“关系”两字在职场中的作用,她不是不屑用,只是在她微弱的自尊里更希望用能力来证明自己。
闻依轻笑问:“我是不是浪费了一个好机会?”
秦南山也浅声笑,回复:“不是,你正在获得一个新机会。”
闻依呆住,看着人,说不出来话。
他们之间沉默是常态,秦南山吃饭做事都不爱说话,往往一顿饭都是她在说,可如今失语的人变成她。
秦南山问:“你还记得高考前一周发生了什么吗?”
“不记得”
“最后一次模拟考成绩出来,你数学考了89分,没及格。”
“”闻依咬紧牙根,“你非得现在提这件事吗?!”
高考那会闻红毓刚查出来子宫肌瘤,闻红毓遮遮掩掩不想让她知道,偷偷吃药控制,闻依有天发现她的药瓶,自己去网上查,被网上颠三倒四的信息迷惑,心里害怕,也不敢让闻红毓知道自己已经知道。
于是影响了最后一次模拟考和高考,高考结束闻依挑明,跟她一起去医院,所幸瘤还小,也没什么不良影响,医生说暂时不用处理。
闻依一直没跟闻红毓说过她提前知晓,也没有因为考砸的高考而难过,她更庆幸那段时间的担心受怕只是虚惊一场。
眼下被迫想起这一段,闻依渐渐静下心。
高考考砸,闻红毓生病这样的事都过来了,现在算得了什么?调岗又没降薪,她可是全公司工资最高的人事经理,多牛掰。
算了,累了这么多年,就当休息休息好了,时刻紧绷的弦也得有放松的时间。
秦南山淡淡笑:“没办法,你当时在座位上的立誓全班都能听见,你说高考一定拿下数学,不然不姓闻。”
“可最后还是没考好,好像就一百零几分。”
“起码及格。”
闻依眼神不善,却已没了先前汹涌的愤怒不甘,“行了,知道你考满分,又让你得瑟。”
秦南山抿起唇,“还有一回”
“停,我不想听。”闻依打断他,眯起双眼,“秦南山,你怎么记我的事记这么清楚,连89这么详细的数字都记得?”
秦南山睫毛微颤,随后浅笑道:“没办法,记忆力好。”
闻依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希望我女儿不要遗传你的自恋。”
“虽然我不认同你的说法,但我希望女儿能遗传我的记忆力。”
“这个可以。”
气氛缓和,秦南山静静看着她,不说话了,恢复以往木头人状态。
闻依没避开对视的眼神,视线在空气中凝结交缠成一条细线,牵引着彼此。
从懂事起至今,闻依从不愿把苦闷分享给闻女士和朋友,工作六年以来这样的低谷期不是没有,被医生嫌弃、业绩提不上、要求严苛的领导当众训斥,她在一次次自我怀疑中挺了过来。
如今好像可以有人一起分担了,无关感情,闻依忽然明白些婚姻的意义,把两个人揉碎了再粘合在一起,成为彼此的支柱。
她头一回觉得,闷闷的秦南山也挺好。
良久,夏天受不住寂静温热的氛围,跳下沙发,声响把闻依惊醒,她轻咳一声,不太自然道:“我要吃叶酸。”
秦南山起身进屋拿了叶酸,又去倒水,看着她吃下,徐徐说:“闻依,对不起。”
她捧着水杯看他,眼尾勾出笑意,“不用道歉,我有宝宝。”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提前跟我说,别闷在心里,我们又不是过家家。”
“嗯。”
第18章
第二次孕检, 抽了血做唐筛,做B超时张主任提醒有子宫收缩的情况,让他们近期不要有性生活,不然容易影响胎儿导致流产。
性生活他们手都没牵过有什么性生活, 闻依红着脸解释:“张主任, 我们没有”
张主任撤出探头,边摘手套边说:“我说以后, 起码近一个月不要有, 引起宫缩原因很多,孕妇注意保持心态放松, 情绪波动不要过大。”
病床边秦南山与她对视一眼,闻依心里一咯噔, 是她的原因。
离开医院, 闻依坐在副驾上小心跟他保证:“我以后一定保持心情愉快。”
“嗯。”秦南山看起来不太在意,“今晚回长乐巷吃饭?”
“可以。”
车子驶入繁华街道, 闻依看着外面人车来往,给自己打气,不再为无法更改的现状愁闷,改变不了环境,那就改变自己。
如果宝宝再出什么事, 真是捡了芝麻丢西瓜,不值得。
田佳打电话过来,问早上刚出的调令, 好奇又惊讶,“严赋居然没上?小姨关系看来还是不够硬。”
闻依轻笑, “是领导清醒。”
“嗯,听说被人举报, 我看呐不想让他上位的人还是很多。”田佳开玩笑,“不会是你举报的吧?”
“怎么可能。”
闻依莫名心虚。
东片一共两个销售主管,她升了区域经理后还剩严赋一个,另一个是新提上来的宋清清,也还在考察期,如果她走严赋升,那么跟着她这些人很大概率会被换掉,这样一来想要重新回来的概率微乎其微,也对不起宋清清几个。
她没举报,只是跟一个和严赋关系不好的主任聊了几个小时天,她原本不屑背后搞小动作这一套,但他们从没想让她好过,她不必维持一无是处的正气。
严赋一直以来手脚都脏,但闻依没用他上回陷害自己的事,她手里能拉严赋下水的证据太多,明目张胆行贿医生、采购量作假、回访数据虚假等等。
她经营六年,总有自保的本事,可这次不止成为别人勾心斗角的权利牺牲品,她还体贴地送上名头,导致难以保全。
“早知道我也去举报了,就该一拳把他打回母胎。”田佳在那边说,“不过齐笙能来这件事总跟你有关了吧?”
齐笙是闻依第一个带的新人,能力很强,但不是申城人,去年自请调动回老家,负责开拓新业务,成绩亮眼。
闻依带人从不要回报,这是她一次有所求,这次让齐笙过来,她欠她一个人情。
闻依说:“李薇不是魏元,区域经理这样一个岗位李总肯定得考虑清楚,严赋是扶不起的阿斗,申城这边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我让齐笙试试,没想到真给她捡了空。”
“真是大快人心,今天公司邮件发出来时严赋就在我隔壁呢,脸都绿了。”说起邮件,田佳安慰,“没事儿,人事经理和区域经理一级,权力比咱们大多了,你好好休养,等你回来!”
闻依新岗位是人事经理,做HRBP工作,早已得知,她抿起唇笑:“好,你帮我照顾照顾齐笙。”
“那当然,用不着你说。”
调令下来后有两天工作交接,齐笙以前跟过她,闻依不用花太多心思,产检完也不用再去公司。
下午到家闻依睡了个午觉,一觉醒来四点,密闭的窗帘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她怔怔坐在床上,身边是还不算熟悉的卧室,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巨大的恐慌与失落纷至沓来。
直至门口进来个男人,打破沉寂,闻依这才从午睡后遗症中清醒。
噢,她怀孕了,结婚了,还调岗了。
“再休息会,晚点出发去长乐巷。”
“好。”
闻依不想休息,想找点活干让自己动起来。
可从厨房走到客厅,再从客厅到阳台,没发现能让她干的活,这个家被秦南山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瞥见阳台植物,终于找到一件,于是去敲响次卧,“有没有浇花的工具?”
秦南山:“有,在洗衣机旁边的柜子,你要浇水?”
“嗯。”
闻依顺利找到,直接在阳台水龙头接上水,花洒倒出水,芦荟仙人掌尽情吸收水分。
她又想着多肉不能这么浇,去厨房找了个大盆,打满水,把五六株小多肉全部浸泡进去。
多肉咕噜咕噜冒泡吸着水,水面上不断冒出呼吸气泡,闻依蹲在一边看,心情一点点放轻松。
闻红毓总说她养不活自己,事实上确实如此,她之前御庭府租的房子没有宠物没有植物,唯一一个活物是她自己。
浇花遛狗这种浪费时间的事她从没做过。
闻依手伸进水里,摸着肥厚的多肉叶片,又想,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这一株多肉,只要给她点阳光和水,可以存活许久。
所以她多好养啊,闻女士完全就是胡说八道。
夏天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坐在她旁边,眯着眼睛摇尾巴享受阳台上夕阳。
秦南山出来时就看见这一幕,橘黄阳光尽情倾洒在相处和谐的一人一狗上,画面宁静。
他看了半分钟,从客厅找出小凳子给她,“别蹲着,蹲久累。”
闻依回头,清澈双眼洋溢着温柔笑意,“谢谢。”
半干的多肉吸了十来分钟水,叶片渐渐饱满,闻依莫名感觉到满足,似乎自己也吸饱水。
二十八岁以前的梦想是买一套大房子,升职加薪,每天为此充满斗志,没想到二十八岁以后在一套八九十年代的小两居里对着一盆浸水的多肉就能心情愉悦。
闻依自嘲笑笑,接着去找其他活干,正好在阳台,她伸手摸摸昨晚洗的衣服,干了。
旁边还悬挂着男人两三套,他可能忘记收。
这半个多月一直是各自洗各自衣服,卫生间里沐浴露牙膏也都分了两套,要不是晚上睡同一张床,简直跟室友一样。
闻依停两秒,收了他的,一起放进衣柜
下午提前和闻红毓说过回去吃饭,但她没回,闻女士不回消息很正常,闻依没多想。
可没想到俩人刚到家门口,闻红毓和一个陌生中年男人手牵着手出来,里面的人怔了,外面的人傻了。
八只眼睛四张嘴,没一个人说话,旁边窗户养的绿植似乎都能感受到几人之间涌动的尴尬氛围,默默垂下叶子。
最后是秦南山先反应叫人,“妈。”
闻红毓赶紧撤了手,慌慌张张,“你们怎么来了?”
闻依说:“我给你发消息了,你没看见吗?”
“没看手机。”
闻依再看她妈脸上乱飘的红晕,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她视线移至身旁男人,男人看起来比闻女士年轻,长得还行,身材也比一般这个年纪的中年男人好,起码没有啤酒肚不是地中海。
虽说一直劝闻红毓赶紧找个伴,但眼下真找到,她心里并没有没有想象中开心,还颇能理解“自己家的大白菜被猪拱了”这句话。
闻红毓缓过最初的尴尬劲,介绍:“老徐,这是我女儿闻依,女婿秦南山。”
徐朗温润开口:“你们好。”
闻依目光还在男人身上,秦南山接的话,“那妈你们是要出去?吃过饭了吗?”
闻红毓俩人正打算出去吃,现在女儿女婿一来,俩人变四人。
徐朗选的餐厅,闻依看餐厅豪华装修,又朝他多看了几眼,敢情她妈还真找了个有钱的。
趁他们点单,闻依把闻红毓叫出去单独说话,性格直接的中年女人少见地别扭起来,“别问了,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闻依深吸口气,不得不劝自己接受,再说道:“那现在你总能告诉我对方什么情况了吧。”
闻红毓早想过怎么应付女儿:“四十五岁”!!!!
“停!”闻依惊讶打断,伸出五个手指,“比你还小五岁?!”
闻红毓梗起脖子,“怎么?不行啊?”
“行行行,真牛,还有呢?”
“自己开了个外贸公司,规模不大不小,外地人,有房有车”
闻依又打断:“他想要你户口?”
闻红毓嗤:“什么年纪了还要户口,你还听不听?”
“继续。”
“妻子过世十几年了,有个二十出头的女儿,现在在国外读书。”
闻依越听越奇怪,“这么一个钻石王老五怎么会”瞥见闻红毓不善眼神,闻依赶紧说:“我只是按常人理解,没有说你不好,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
闻红毓漂亮,岁月留在她脸上的全是韵味,学历也高,本科,在三十年前跟现在的研究生没什么区别,听舅舅说生她之前也是个老师,当年要不是因为她,现在估计是个等退休的高级老教师。
所以她怀疑的不是闻红毓配不配得上的问题,而是对方在这个年纪这个条件大可以选择更年轻的女孩,而不是她妈。
闻红毓说:“我那帮姐妹喝茶老爱带我去,他也爱喝茶,一来二往认识上。”
所以之前饭桌上那罐洞庭碧螺春有了出处,但闻依还纠结,“可是妈”
“他以前的妻子就大他十岁。”闻红毓宽慰女儿,“我们认识了快半年才决定在一起,妈不傻,再说了他有什么好图我的,我又不是富婆资产千万,更何况还有个待产的女儿,一堆麻烦。”
闻依:“”
“没打算结婚,就处着玩玩,你别跟什么似的管这管那。”
闻依也没想多管,只是情况必须了解清楚,她叮嘱:“反正警惕些,有什么及时跟我说,谈谈恋爱可以,别太上头。”
“知道知道,瞧你啰嗦的劲。”女儿问完话,轮到妈,“我还没问你呢,你跟小秦怎么样?”
“挺好的。”
闻红毓挑眉,“刚刚过来一路我怎么不见好,什么夫妻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
“丈母娘和她男朋友就在旁边,说什么?”
闻红毓一堵,僵硬转移话题,“这婚结了,孩子也准备生,你别端着,也别一副强势脸,那是你床上的男人,不是你医院里的客户。”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
母女俩说完话进包厢,菜已经陆续上,两个男人看起来相谈甚欢,徐朗笑:“没想到小秦还是个大学教授,真是了不起。”
闻红毓骄傲说:“小秦一家都是,将来我外孙也是。”
闻依无语,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清清嗓子,问徐朗,“那个,我听我妈说,您有一个女儿在国外念大学?”
徐朗,“是,今年六月毕业回来。”
“那她知不知道你们这事?”
闻红毓和徐朗对视一眼,片刻后徐朗说:“我还没告诉她,不过小怡母亲早早离开,我想她不会排斥红毓。”
又说:“小怡性格开朗,从小就念着想有个姐姐,等她回来我们一起见个面。”
闻依没想给人当姐姐,这两人要是真有结果,也算两个家庭重组,闻红毓说不定还要住进他们家,她只是不想闻红毓在那边受气。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还早,闻依按下,问了徐朗其他问题,家庭、事业都有涉及,情况跟闻红毓描述差不多。
闻依组织语言准备下一个问题,闻红毓瞪来一眼,“让不让人吃饭?”
闻依默默翻白眼,还维护上了,胳膊肘往外拐!
秦南山给她倒饮料,温声说:“先吃饭。”
等闻依喝完水一抬头,看见对面徐朗给闻红毓夹了块肉,闻女士娇羞一笑,吃完肉后又体贴给徐朗夹菜,俩人有来有回,氛围暧昧得不行,闻女士头上直冒粉红泡泡。
闻依心里更复杂。
对面不是谁,是她妈啊她女儿都没谈恋爱呢,她自己甜蜜蜜谈上了。
闻依拉拉身边男人衣袖,秦南山靠过来,“怎么了?”
闻依指指桌面上一道菜,“我想吃那个肉。”
秦南山自然夹进她碗里,闻依看着那肉,再抬头看对面粘腻一对,心里一点小甜蜜都没有,唉,她这婚结的。
对面持续发放狗粮,闻依受不住,也给秦南山夹菜,配上做作的话语,“老公,这个好吃,你试试。”
一说完,秦南山扭头看她,向来镇定的黑眸露出惊愕,等对上她挤眉弄眼动作,反应过来,又不由好笑,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闻依有时候幼稚得像个孩子。
他低低应,“谢谢老婆。”
这下震惊的人轮到闻依,杏眼张大,充满不敢置信,随即用只有俩人听到的声音说:“别这么叫我!”
秦南山一笑,继续往她碗里添菜,“好。”
闻依转回头,悄悄给自己顺气。
老婆还挺奇怪的称呼,真让人不习惯。
这顿饭吃到八点半终于结束,几人在餐厅门口分别,闻依挽上秦南山肩膀,垂眸看,心思一起,左手下垂去牵他手,右手挽过来,整个人几乎靠在他身上,动作亲昵。
这下闻红毓不能说他们夫妻关系不好了。
闻依:“妈,那我们走了,改天再回去。”
闻红毓巴不得她走,“走吧走吧。”
从餐厅到停车场有段距离。
路上闻依问:“你觉得我妈这男朋友怎么样?”
秦南山目视前方,“挺好,家境殷实性格和善,看着对妈也不错。”
“最近这种老年黄昏恋没出什么诈骗事件吧?我老担心我妈被骗,又怕她上头,你说他们俩要是真结婚,那我不是快三十了还多个后爸?”
秦南山扭头望她一眼,轻声笑,“诈骗不至于,不过确实得防着她掉进去,之后要多联系。”
“我也这么想。”闻依看他,认真问:“秦南山,你如何评价我妈找对象这件事?”
“很正常,人在各个年龄段都有情感需求,妈单身这么多年,是应该找个伴。”
闻依还算满意,又庆幸,还好钟岚不是他妈,不过如果她婆婆是钟岚,她才不会嫁给他。
俩人一直走到停车场,秦南山停下来,闻依纳闷,“怎么停了,我们车没到呢。”
秦南山目光往下,闻依跟着看去,这才松开一直紧握的手,讪讪解释:“你别误会,我是怕我妈多想。”
秦南山眼神微闪,保持交握状态的手心收了收,“没多想,我理解。”
包括那声“老公”。
他迈步往前,闻依视线从他板直的背移至垂在身侧的手上,再伸出自己的掌心看,嘴角偷偷划起。
手感不错,宽厚有力,温温热热的完全包裹着她,下次得找机会再牵牵。
转而又叹气,事业遭遇挫折,她妈又在她面前秀恩爱,她情场总得找回些面子吧?
闻女士说得不错,秦南山又不是她医院的客户,是她床上的男人啊,牵牵手怎么了,孩子都有了。
秦南山这人虽然性格不怎么样,但是身体各处她基本上满意,不然当时也不会一时色起铸成大错。
秦南山回头叫,“闻依?”
唔声音也好听,不是小年轻的夹子音,也不是中年男人的气泡音,像是雪夜压弯枝条的积雪扑簌落下的清脆声响,干干净净温暖醇厚。
她想起仅有的那一晚,染上欲色的嗓音轻柔唤出她的名字,叫人骨头酥麻。
有点想再听一回。
男人不知何时来到跟前,居高临下,且一点不温柔:“你在想什么?”
闻依心一颤,赶紧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到家,闻依可没了先前旖旎心思,迅速回主卧搬出笔记本到饭桌。
她没接触过人事工作,一切需要从头开始,昨天晚上连夜花4480报了个培训班,今晚九点正式开课,被闻女士和她男朋友这么一搞,她差点忘记。
进去时直播已经过去十五分钟,闻依赶紧拿出小本认真记笔记。
站他身后的秦南山看见屏幕顶部的文字,明白什么,“你进次卧学。”
直播闭着麦,闻依挥挥手,“不用,我一晚上就一个小时,我进去耽误你。”
秦南山没坚持,转身给新房的软装公司发消息,让他们多加一套桌椅。
九点半,秦南山出来倒水,闻依还在上课,目光专注。
十点,他结束工作,准备去洗澡,先去阳台,没看见自己衣服,微微一愣,往客厅看,已经结束课程的女人似乎又打开另一个课程,学得认真。
最后在衣柜里找到她一起收的衣服,夹在一堆裙子女性睡衣睡裤中间。
十一点,闻依还没回,他出来看。
客厅的灯关了,只剩餐厅一个角落亮着,女人身影覆上一层浅浅的光晕,夏天在她脚底睡着,尾巴时不时晃晃。一个月,这只大狗已经换了主。
秦南山倚在主卧门口,视线汇聚,心中沉静。
闻依也许成绩不是上游,但做事永远是最认真那个,不然也不会班长一当当三年。
高三下学期有段时间班主任生病请假,最紧张的阶段,闻依领着班干挑起重任,每天最早到校,为班里同学开门开灯准备早读,上课自习盯纪律,还得督促同学们外出运动放松心情,晚上最后一个走,检查门窗锁门。
他家近,也常常待到最后一节晚自习,他通常比她先离开,却放缓脚步,跟在她身后,现在想来瘆人得慌,像跟踪狂魔。
良久,他出声:“闻依,该洗澡睡觉了。”
“知道,很快,你先睡。”
她学入迷,秦南山第一回自己先睡过去。
第二天周末,这是秦南山寒假最后一个周末,也是闻依临时抱佛脚的一个周末。
秦南山起床时身边已经没人,出门看见饭桌前一个熟悉人影。
闻依听见动静回头,“你醒了?”
“醒了。”秦南山碰了碰热水壶,温水,他倒出来喝了两口,“今天还要学?”
“嗯,昨天那个培训班只有每天晚上一个小时,但是下周一我得去人事部报到,总不能连劳动法都不懂,去让人笑话。”
秦南山颔首,“吃早餐了吗?”
闻依咧嘴:“没呢。”
秦南山十分负责任地操持起早餐大计,闻依安心继续学习。
人事工作比她想象中复杂,她昨晚花时间理清了每个职能模块大致工作,纽安人事架构由COE、BP、SSC三个职能部分构成,以业务导向为主。
闻依岗位是BP经理,即人力资源业务合作伙伴经理,同时向业务线和人力资源部门进行汇报,手底下还有四个区域HRBP。
她没有人力资源工作经验,却有着丰富的一线市场实践能力,李薇不是随随便便把她丢到行政。
现在时间还早,晚点得再问同事要些材料。她跟职能部门平时工作对接多,关系不算差。
闻依收了电脑,支着下巴看厨房里忙活的男人。
秦南山在家一般穿居家服,长袖长裤,黑灰偏多,素色无花纹,闻依随口问:“秦南山,你衣服是你自己买的吗?”
“是。”
啧啧,果然,闻依心想下次给他买几条大花裤衩,看他穿上身是什么模样。
心动即行动,闻依花费两分钟下单一套男性居家服。
他在煎蛋,长袖撩至小臂,露出劲瘦一截,肌肉线条流畅,闻依又疑问,没见他锻炼过呀,而且每天坐在书桌前,怎么身材还那么好?
她问出来,秦南山头都没回,“你下次起早点,可以和我出门跑步。”
闻依挑挑眉,哇哦,她工作日八点起已经是极限,再早不可能,而且她理由充分,“我还怀着宝宝呢,跑什么步。”
秦南山果然不再说话,把煎好的鸡蛋挑出来,那边锅里的水烧开,他先舀了点开水出来冲进调好味的碗里,再放入面条,整套动作干脆利落。
闻依吃了他很多顿饭,却第一次这样清晰认真看他下厨。
明明是烟火味,但她偏偏看出优雅矜贵来,可能跟他这个人气场与厨房不搭有关。
在闻依印象里他应该坐在书桌前、站在讲台上、在万人瞩目中,一身笔挺西装,系着优雅绅士的温莎结,拿着钢笔的手时不时推一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要命模样。
而不是现在穿着居家服在这里给她做早餐,这不是暴殄天物?
在心跳渐快时闻依给乔恩发消息:【完了,现在不止Brainy了。】
乔恩刚醒,回复:【还有什么?】
【Body】
乔恩:【爱上了?】
闻依愣了愣,回复:【那倒不至于,只是可能孕雌激素上涨,有点冲动。】
没怀过孕的乔恩:【什么冲动?】
闻依不回了,因为秦南山端了面条出来。
他在对面坐下,闻依用筷子戳戳煎蛋中间的黄,溏心,她看他那碗,不满道:“我不喜欢吃溏心蛋。”
秦南山抬眸,把她碗里的蛋移过来,把鸡蛋黄去掉,再把蛋白给她,他自己碗里也一样,然后闻依拥有了两个煎得外焦里嫩的蛋白。
他说:“以后不煎溏心的。”
“嗯,谢谢。”
闻依没动筷子,看一眼他身后一瓶酒没有的橱柜,盯着他问:“秦南山,你是不是不喝酒?”
“不常喝。”秦南山直言,“酒量不大好。”
闻依抿唇笑,“所以吴老头灌你两杯你就醉了。”
她在说那晚,秦南山手里动作微顿,应一声。
“那以后在外面别喝了,万一再和别人来个宝宝怎么办,离婚好麻烦。”
秦南山瞬间又好气又好笑,睨她:“胡说八道什么。”
闻依本来也没想说这个,她凑近些,再问他,“你知道酒为什么越放越香吗?”
“发酵?”
秦南山不知道她吃个早餐为什么要扯到酒,放下筷子专心听她说。
“对,因为酒在存放过程中,酒里面的醇类会和有机酸起化学反应,产生各种具有特殊味道的酯类,这就是酒的香味。”
闻依乱七八糟研究的东西多,作为一个时常需要应酬的都市丽人,她算半个酒文化家,红酒白酒黄酒都能说出个一二,把酒桌上的人唬得一愣一愣。
她继续说:“所以都说‘三分酿,七分藏’,一些白酒红酒都得靠时间来沉淀发酵。等宝宝出生我们去买几瓶茅台吧,她十八岁的时候再拿出来,这叫女儿红,还能增值!”
秦南山垂眸笑,“好,买。”
不过闻依说这么多意不在这罐女儿红,她喜欢喝纯正厚重的红酒或白酒,细抿之下舌尖跳跃的是这瓶酒见证过的历史变迁,酒的年份越重,滋味越令人回味。
人也一样,没和他再遇见之前,闻依印象里的秦南山刻板严肃,没有喜好,没有激情,像密林深处一潭死水,石头扔进去,波澜不惊。
可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她发现他沉闷无趣的外表下蕴藏许多当代人缺少的品质,稳重、负责任、自律、情绪平和,当然还有肤浅的外貌与身材,所有这些,被他表面上的性格掩盖。
闻依渐渐觉得秦南山就像那尘封多年的酱香白酒,需要细品才能品出其中味道。
她目光太过直接,秦南山抬头与她对视,时间变慢,空气也似乎凝成酒精粒子环绕在俩人之间,不饮自醉。
闻依慢慢撤回目光,耳朵微红,“吃饭。”
再看真要醉
吃完早餐,闻依重新投入到工作中,秦南山让她去次卧,她依旧不肯,觉得饭桌舒服。
等秦南山再出来,看见满桌的零食和盘腿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不劝了。
整整一天,俩人交流不再超过十句话。
室外枝桠小草趁着春意悄悄冒芽,室内静如雪落,只偶尔响起悉悉簌簌的键盘敲打声与翻书声。
夏天睡了醒醒了睡,一会在客厅一会在餐厅,一会又挤开次卧门溜进去,秦南山从推开的门缝看去,女人正咬着笔头看电脑,神情专注。
太阳西落,矮旧小区得到夕阳的最大照拂,昏黄日光从阳台一直倾斜到闻依脚底,不知何时出来的夏天追着光玩。
闻依丢了笔,靠上椅背放松身体,摸着肚皮自言自语:“宝宝,你妈为了给你挣奶粉钱可太辛苦了。”
然后回头大喊:“秦南山,你女儿饿了!”
秦南山这个好爸爸提议出去吃,闻依这个懒妈妈不想,“出去好浪费时间,我晚上还得上课呢。”
好爸爸妥协,自己出去买菜,连带明天的也买了,回来后勤勤恳恳做饭给懒妈妈吃,懒妈妈吃零食吃太多,一碗饭没吃几口,好爸爸板着脸说话:“别吃太多零食。”
懒妈妈吃人嘴软,笑呵呵答应,然后看着他把客厅茶几下的零食全部装进袋子里放次卧,懒妈妈变愤怒妈妈,“秦南山,你怎么可以这样!”
好爸爸面色不改,“以后要吃什么得经过我同意。”
“不行!那是我买的。”
他很是强硬,直接转身进屋。
愤怒妈妈在他转身后秒变小气妈妈,低头对小房客说:“宝,你爸太过分了,以后出来不要孝顺他,孝顺妈妈就好,知道不?”
白天学习太多,闻依十点上完课直接去洗澡,十点半时敷着面膜进门,秦南山早靠在床头看书,戴着副细框眼镜。
在家时常见他戴眼镜,再外却很少戴,闻依问:“你近视多少度?”
“两三百。”
“天生还是后期?”
“后期。”
那还行,她女儿没有近视遗传风险了,还没得意完,秦南山像是看透她,泼冷水,“我爸妈爷爷奶奶都近视,风险还是有。”
闻依一下萎了,“那怎么办啊?”
“没关系,后期学习时注意矫正,度数不会太高。”
“像你一样?”
“对。”
闻依心又放下来。
敷完面膜,闻依去冲了把脸,再回来躺进已经暖好的被窝,秦南山熟练问:“关灯?”
“先等等。”闻依这两天激素起伏心猿意马,今晚还有时间,想做点什么,她悄声说:“秦南山,刚刚洗澡时宝宝好像踢我了。”
秦南山一愣,愣完正经科普:“胎动一般发生在20周以后,你现在孕周还小,不会有胎动,可能是错觉。”
“”闻依真想翻白眼,他再这样好不容易改变的滤镜得消失,她辩驳,“是吗?可我觉得不像错觉,会不会是宝宝比较好动?”
“你现在十七周,宝宝还小。”
闻依没有撒谎,刚刚洗澡真感觉有只小蝴蝶在她肚子里飞舞,动作很轻,但她还是捕捉到,她为此欣喜,特地关了水感受,可惜再也没有。
她知道也许不是正经胎动,但小蝴蝶翩飞的动静她不会感觉错,她原本想和他分享,但他只顾纠正事实的是与否。
闻依生起气,呵,不信就不信,以后再有不告诉你了!
她扯被子,气呼呼侧过身睡觉,一闭眼,又觉得灯太亮,“啪”一声关掉床头灯,卧室陷入黑暗。
秦南山盯着她背影,心钝了钝,随即拿过床头柜手机打开百度。
翻了几条,看见:【准妈妈一般会在20周感受到胎动,但有些准妈妈最早能在16周感受到宝宝轻微动作。】
秦南山忽然一阵愧疚,他轻轻叫:“闻依?”
旁边女人将被子拉至耳朵,捂上,拒绝沟通。
他无奈,开了灯,越过无形的三八线,在她身后温声问:“宝宝是怎么动的?”
愤怒妈妈愤怒极了,“你不是说是错觉吗?就是错觉,我听错了。”
“我的错,对不起。”秦南山没有哄人经验,话语笨拙:“现在的胎动很轻微,是宝宝在舒展身体,一般来说感觉不到,可能是宝宝幅度过大,是我没做足功课,对不起。”
“哼!”
“宝宝怎么动的,你跟我说说。”
“没动。”
她身子背对,他也不敢强硬做什么,下了床,走到床另一边。
动作轻,闻依被忽然蹲到眼前的男人吓一跳,后撤一些,“你干嘛?”
秦南山声线像春日日渐上涨的温度,温润湿热:“宝宝还在动吗?”
他就这么半蹲在床边,视线平行,闻依被近在咫尺的帅脸和过于温柔的话语蛊惑,忘记自己还在气头上,“不动了”
“刚刚怎么动的?”
“像只小蝴蝶飞舞”闻依想了想,补充:“又像小鱼儿,一边游一边吐泡泡。”
他唇角扬起笑,“看来她很灵活。”
闻依心血上涌,咬紧下唇,“你要不要摸摸?”
秦南山又是一愣,不过这回他识趣,没去纠正她先前话里“不动了”的矛盾,小心伸手探进被窝,准确找到目的地。
手在缓缓移动,视线却没移开。
空气爆炸,又热又烫。
闻依耳根染上酡红,避开目光。
但是这样不够,她垂下眼眸,压低声音说:“隔着衣服感受不到的。”
第19章
秦南山心头被什么击中, 凹了个小坑,盛满柔软。
他犹豫几瞬,小心确认:“可以吗?”
闻依脸红,但嘴上不在意, “又不是没摸过, 害什么羞,而且你是宝宝爸爸, 有这个权利。”
“好。”
他覆在薄薄睡衣上的手进一步动作, 肌肤相触时闻依心底颤了颤。
室内温度不低,被窝里更是, 可他掌心更热,所到之处激起一阵阵滚烫的涟漪。
感觉玄妙, 一家三口似乎紧密结合在一起, 基因血脉意识觉醒,不可分割。
他像是真想感受出什么, 静静停在小腹上,目光灼灼盯着她看。
本就长得好看的男人在母性光辉照耀下越加耀眼,眉、眼、鼻都是上帝亲手雕刻,闻依内心小鹿雀跃叫嚣,她女儿肯定是个颜控, 不然怎么会给自己选这样一个爸爸?
视线愈热,不知谁的呼吸沉重。
闻依觉得是不是外头失了火,不然卧室里怎么这么闷这么热, 让人呼吸都困难。
闻依手指偷偷扣紧床单,咽了咽口水, 艰难问:“有吗?”
秦南山轻轻摇头,“没有。”
“那宝宝可能睡着了。”
“嗯。”他撤出手, 拉好睡衣,再掖了掖被角,语气含着些许终于了事的轻松,“睡吧。”
他重新走回另一侧,床榻下陷,熟悉的气味再次包裹,今晚尤其浓烈炙热,压迫着她。
闻依花了许久时间平复好心情,开始秋后算账,“秦南山,你有时候活得是不是太理智了?”
秦南山明白她意思,认真反思:“是,没遇见你之前我一直生活在一个只有理性的世界里。”
“你的意思是我的到来还让你感性上了?”
“没有,只是面对你时思考方式需要转变。”
“”闻依真不知道是该夸他直接还是直接,还是直接,她笑:“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秦南山转头看她,“这样很有趣。”
闻依勾起唇,这样还能给他找补回来。
“怎么有趣?”
他想了会,认真回答:“说不清楚。”
“”
她不跟他打哑谜了,“我觉得工作已经让人很费脑费心,在家里我不想听大道理、专业名词和专业知识,我想轻松简单一点,可以吗?”
“可以。”
“特殊情况,需要一起探讨除外。”
“好。”
“你对我有什么需求?”
秦南山说:“没有需求,现在很好。”
“我有。”
“什么?”
一回生二回熟,闻依脸不红了,眉眼弯起,拉开旁边抽屉拿出瓶妊娠油,郑重其事说:“帮我抹妊娠油。”
她现在小腹刚刚凸出来,也还没长纹,但是妈妈群里说妊娠油越早涂越好,她现在已经算晚。
而秦南山显然第一次听闻“妊娠油”这种东西,接过油,愣在原地。
闻依催:“快点呀,抹完睡觉。”
新手爸爸提出疑问:“怎么抹?”
闻依只好从网上找出教程给他看,秦南山就着她手看完一遍,又自己接过去看一遍,看完,目光移向她,“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
“没有,轻点就行。”
“嗯。”
他出去洗了个手回来,开灯,再坐在床上。
闻依已经热情掀开被子,秦南山盯着睡衣上花纹看了十几秒,再小心翼翼把睡衣卷至胸下。
先前只在被子里感受,这回袒露在灯光下,闻依捏捏拳心,睫毛微颤。
“是不是挺奇怪的?”
秦南山知道她在指什么,确实奇怪,明明做B超时已经看过,可眼下再看,心里奇妙,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说:“很神奇。”
怎么会有一个小生命活在里头呢。
闻依抿抿唇,“开始吧。”
秦南山学着视频里,先把油倒在掌心,搓热了再覆上小腹。
不像刚刚做好准备,没有预兆的触碰让闻依“啊”了一声。
声线婉转娇媚,俩人同时一怔。
好不容平复的室内空间再度悄悄升温。
最后是闻依先别过脸,“你继续”
秦南山点头,掌心再次覆上肚皮,从下往上涂抹,然后轻轻按摩直至吸收。
闻依一会看他手法,一会看他侧脸,心里渐渐轻松。
男人脸色一丝不苟,些微绷紧,似乎在做一件严肃庄严的大事,注意力无比集中。
她试探轻轻叫了一声:“秦南山?”
没有回应。
怪不得夏天要救他。
涂完,秦南山终于转过头,柔声:“好了吗?”
其实还有胸和大腿要抹,但闻依决定放过他,“好了。”
他把油放回床头柜,再给她拉下衣服盖好被子,出门洗手。
闻依等到他回来,问:“秦南山,要是我长了妊娠纹,你会嫌弃我吗?”
怀孕以前闻依只听说过妊娠纹是什么东西,后来加了几个妈妈群,妈妈们分享自己生产后腹部照片,还说着什么长这个后老公都不爱碰了,闻依看得皱紧眉,心情复杂,当天下单妊娠油。
妊娠纹不是什么可耻的存在,也不是担心秦南山碰不碰她,而是维持精致人设的女人不能容许身上这么不和谐的存在。
他未多思考,“不会。”
闻依不信,又觉得自己问题多余,男人本性经不起揣摩与信任。
不过总体而言,秦南山今晚表现尚可,她很满意。
“晚安。”
“晚安。”
两边的灯熄灭,卧室幽暗,妊娠油淡淡芦荟精油味经久不散
周一,闻依奔赴新岗位,秦南山开学,俩人难得一起出门,闻依像夏天一样凑近去闻他身上味道,果然刚洗过澡。
有人还在床上做着美梦,有人已经拥有充实美好的早晨,闻依鼓励他:“你要好好锻炼,不然等女儿十几岁时你揣着个肚子大腹便便。”
秦南山没多理会,把玄关上的包递给她,“我晚上不确定有没有事,到时候联系。”
闻依说:“不用联系,我晚上要请新同事吃饭,你自己解决。”
“好。”
下了楼,分道扬镳。
几天时间,闻依已经调整好,任何一次变动都不是跌入悬崖,而是往上攀登的新起点,她如果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就得不到继往开来的新局面。
这两天的学习让她不再看轻任何一个职能部门,只觉得自己身上压力重大,并且充满挑战。
人力资源部为她简单举行了个欢迎仪式,大大小小三十多号人。申城是纽安总部基地,亦是COE与SSC所在,其余研发生产基地以及各区域业务中心配置相应数量HRBP,闻依能力还不足,只统筹协调申城业务BP工作。
欢迎仪式后人事总监lily特意给她开会介绍人事总体工作,lily自然听说过市场部那边的得力干将,工作能力是职场人首先该具备的技能,闻依的能力早体现在每一年的绩效报告上,具有二十几年人事工作经验的她举双手欢迎闻依的加入。
这个会lily藏了私心,想要亲自带她进入到新工作岗位。
但她显然低估闻依。
闻依在纽安六年,是中层领导,不会不知道纽安人事架构,可当她能准确说出每一个简称含义、每个职能下的工作安排,以及自己接下来所要接手的工作内容,lily直觉,这个人放在她这里,亏了。
会议只开了半个小时,lily单独把人留下。
闻依坐在会客沙发,姿态端正优雅,面容精致,有着江南女孩独特优雅的韵味,身上丝制衬衫宽松,小腹已肉眼可见微微隆起。
之前私下聚会,业务部门那边的高层为她的结婚怀孕扼腕,lily做人事多年,反倒觉得生了孩子之后的女人才是事业上升的关键期。
医药外企中层,多的是猎头挖,李总与她商量调动时其实做好她离开的准备,但闻依没走,lily自此又对她高看一眼。
她得想办法留住这个人。斟酌片刻,lily和颜悦色问:“怀孕几周了?”
这是怀孕消息公布以来第一次有人问几周,闻依卸下心里一点防备,回应:“十七周。”
“那差不多稳定。”lily估算了会,“这么说预产期在七月?”
“是。”
lily笑:“真是巧了,我女儿也是七月出生。”
闻依欣喜:“真的呀,宝宝今年多大了?”
“刚上小学,闹腾得紧。”
“女孩好呀,我也想要个女孩。”
俩人热络开了个头,lily转入正题:“闻依,我明白你的处境,但是来到我们这才是你职业生涯的新开始。”
“近年来经济形式多变,不用我多说你应当深有体会,纽安在快速转型布局,包括已经推出的新部门以及接下来我们着手的组织架构调整,人力资本自然需要相应调整,特别是中高层领导,因此培养拥有不同背景和经验的领导人是当前重要工作。”
“闻依,你能听明白我的意思吗?”
lily是人事专家,这一番话是事实但也是画饼,闻依听一半,“lily姐,我明白。”她也会画饼:“我已经做好准备,在岗期间会认真完成工作,lily姐,我在人事是个新人,希望您不吝赐教。”
“那是自然。”
从办公室出来,蒋裕凑到她新办公桌前,“lily姐和你说什么说这么久噢?”
蒋裕和她差不多年纪,是招聘组负责人,平时年轻医药代表们复试他找不到中层,总爱找到她这里,闻依好说话,算是帮他不少忙,这次轮到他帮自己,一些内部学习资料全是他发的。
蒋裕性格直爽得像大男孩,闻依开玩笑,“想知道自己去问lily姐呀。”
“别得瑟,以后有你苦头吃,你以为BP好做?”
闻依以前做业务,跟HRBP有点像甲乙方,她是甲方,BP是乙方,现在换成她是乙方,一次性还要照顾全申城四个区的甲方,当然不好做。
她谦虚道:“请蒋经理可怜,多给我们几个区招些人才。”
“没问题,晚上请客。”
“请请请。”
得到允诺,蒋裕贱兮兮说:“对了,忘了告诉你,BP也要参与招聘工作,你等我安排哈。”
“今晚蒋经理单独坐一桌。”
“嗨呀,闻经理客气。”
“快滚吧你。”
蒋裕:“孕妇要保持心气平和,切忌暴躁易怒。”
闻依用文件夹做了个打人动作,蒋裕边躲边离开。
入职新岗位第一天,闻依水都没能喝几口,上午开大会,下午和她四个区域BP开小会,其中东区BP张小岚和她熟悉,帮她不少忙。
闻依深切感慨,无论社会还是职场,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要是没有蒋裕和张小岚,她一个人孤身闯人事,一定会被吞噬得骨肉不分。
晚上要请同事们吃饭,提前给秦南山说过,但他还是发了消息来,问下班没,去哪里聚餐,告诉他。
闻依看着这条信息,啧啧勾起唇角,秦教授改变可观啊,会关心人了。
她回:【准备下,去龙湾阁,不喝酒,我可以自己回去。】
又觉得俩人聊天太过干瘪,去搜了个“不用等我”的狗狗可爱表情包发过去。
可两条消息石沉大海,等下班往外走才收到一个字冷冰冰回复:【好。】
闻依看见消息的那一刻,把先前评价收回,扔进碎纸机,粉碎!改什么改,一点没变!
六点,夕阳怡人,大学校园鲜活热烈,篮球场上球鞋摩擦地板的刺耳声响动人。
数学系办公室渐空,王老师抬头活动筋骨,一瞥眼,最里还有个人,他问:“秦老师,你晚上有课吗?”
秦南山视线从屏幕上的狗狗表情包移开,温声回:“没有。”
“那怎么不回去?”王老师大着胆子和他开玩笑,“你这刚结婚,老婆孩子热炕头,下班待学校干嘛呀。”
“我太太加班。”向来面容平静的男人露出一闪而过的笑意,王钦以为自己看错,再定睛一看,果然没有。
虽然没有笑容,但王钦与他工作两年多,敏锐感觉这会的秦南山心情应当不错,他于是试探:“秦老师,这学期的‘名师大讲堂’名单下来了,我排这周五,可家里正好丈母娘生日,你那边方便吗?咱们换一换。”
“可以。”
果然心情很好,往常有类似需求秦南山一般不会拒绝,但会考虑几分钟,今天一秒都没有思考,直接答应了!
王钦道了谢,把刚刚吃饭给老婆买的一盒的小蛋糕拿过去给他,“女老师们都说这个蛋糕好吃,我买多了,给你一盒。”
秦南山礼貌推拒,王钦轻松笑:“不用客气,我知道你不吃,但女人都爱吃甜食,拿回去给你老婆呗。”
他犹豫片刻,接了,“谢谢。”
秦南山到家时九点,家里昏暗,闻依还没回,他看一眼手机,又放下,没催她。
喂好夏天洗完澡,进次卧坐了会,门口终于传来动静。
他出门看,闻依手扶着鞋柜,踮着一只脚去趿拖鞋,摇摇晃晃,鞋柜底下排列整齐的鞋也被她弄乱。
秦南山走过去,把人扶住,她身上酒味浓,熏得他皱起眉。
闻依撑着他手穿拖鞋,边说话:“现在的年轻人太可怕,我要是没怀孕,今晚还不知能不能回得来。”
秦南山:“行政也要应酬?”
“不用,只是没有领导在,大家高兴嘛。”闻依穿拖鞋,放下包往里去。
秦南山把鞋摆正,再把她的包挂到架子上,跟进去。
闻依已经在找衣服洗澡,他问:“你站都站不稳,能洗澡吗?”
闻依从小平衡性不好,但秦南山看起来像误会什么,她眉眼弯弯,“站不稳,你帮我洗?”
秦南山拧眉,十分没有情趣地无视她的提议,“浴室有杆子,你扶着点。”
闻依扭回头拿内衣,小声哼哼:“夫妻之间还害什么羞呀。”她还想再看看再摸摸他令人垂涎的小腹肌呢。
再回头,门口的人已不见,啧,跑得真快。
洗完澡出来,他又出现在床上了,示意她看床头柜,“你的快递,看着像衣服,我拿进来了。”
闻依买的快递太多,特别是过完年快递业务恢复过后,他之前还没上班,每天傍晚就被迫去遛狗,顺便帮她拿快递,一两个,两三个,有一次七个,他跟保安大叔借了小推车才拉完。
不过大部分是给宝宝买的东西,一个奶瓶她买了四个种类,她说孩子每一个阶段都要用不同的奶瓶,用完一段时间还得换。
这些都是她从各种妈妈群公众号学习来的经验,她晚上睡前就爱看这些东西,看到兴起还会拉着他讨论商量,商量哪个颜色材质好,所以说这些快递有他一半力。
闻依也不记得自己买的什么快递,可能是宝宝的衣服,她坐在床边拆,拆完,手拿着扬起来,惊喜转头:“你的睡衣到了!”
“???”
秦南山再去看那印满花花绿绿不知什么动物的衣服,眼尾收缩,说不出话。
“你不是喜欢狗狗吗?这是史努比,也是狗狗,多可爱呀。”她说着还往包装袋里掏了掏,掏出件等比例缩小的幼儿版,“我给宝宝也买了一套!父女装!”
“”
“你去试试。”
秦南山艰难拒绝:“闻依”
“哎呀,在家里只穿给我看的衣服,又不穿出去,穿什么不一样,材质很好的,两三百一套呢,你快试试。”
秦南山自然说不过闻依,认命拿过衣服去换,闻依灵光一闪,“就在这里换,换上衣就行。”
那色迷迷的眼神根本没想着藏,直勾勾盯着他,秦南山无奈叹气,立在床头,换上这件幼稚睡衣。
闻依这辈子眼睛没睁这么大过,可惜他动作太快,香喷喷的肉.体只出现三秒,她还来不及去数到底是八块还是六块就被史努比遮住。
她心底大为遗憾,心想下次给他买件透明的,让他当一回国王。
闻依可怜兮兮:“怎么换这么快”
秦南山戳穿她,“你到底是想看什么?”
闻依恨不得他戳穿她,咧嘴:“都想看。”
他却保守得如同封建时代的人,再次无情拿起原本的黑睡衣出门换,闻依恨恨朝他背影挥拳头,心里想,早晚把你吃干抹净!
可下一秒,想起正题,猛地喊:“啊啊秦南山!我还没看见你穿史努比呢!你回来!”
人已走远。
算了算了,衣服都买了,机会多的是。
秦南山再进来时手里多个盒子,递给她,闻依看清是什么,那来回波动的激素又上扬,甜蜜蜜笑:“你给我买的啊?”
他说:“不是,同事给的。”
“”
闻依笑容僵了两秒,脑子重复告诉自己,现在的秦南山能把同事给的蛋糕拿回来已经超越99%过去的秦南山,值得欣慰。
不过她还是教育:“你可以说就是你给我买的,我又不知道,善意的谎言能换来更多的快乐。”
“你很快乐?”
“还行吧。”她喜欢惊喜,这份蛋糕确实给了她一点点惊喜。
他盯着人,缓缓说:“那我下次给你买。”
第20章
纽安人事体系成熟, 闻依新手上任,难度不算大。
工作内容却与以往天差地别,以前来公司就是开会培训,其余时间都待在医院, 现在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 活动范围只有公司与公司附近餐厅,田佳发消息问新工作如何, 闻依回:【快憋死我了。】
一个星期, 闻依渐渐适应,并觉得这工作还挺有趣, 周五四个BP把区域内销售考勤与业绩发给她审,她审核通过SSC那边核算工资, 下午, 闻依登录自己账号后吓一跳,好家伙, 中层以下的工资她都能看见!
无论做哪行薪酬保密都是基本原则,他们销售更是,工资透明百害无利。
先看田佳严赋和她同级别的,田佳和她差不多,严赋就差得远了, 业绩一栏也就她们三分之一,闻依嗤了几声,就这要是李薇还给他升区域经理, 那纽安没救。
之前调动邮件发下来不到一个小时,气急败坏的严赋给她打电话, 问是不是她搞的鬼,闻依什么都没说, 让他拿出证据,严赋当然拿不出来,德不配位的人想搞他的人不要太多。
前两天上班也碰见魏元了,闻依懒得跟这种人交流,直接扭头就走,笑面人做多谁都以为你好欺负。
再去看宋清清几个徒弟,都还不错,不愧是她亲手带出来的人。
可惜没有更高层领导的权限,工资这事谁不好奇呀,闻依边遗憾边核对,核完再次点击确认。
三点半,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半小时,真漫长。
闻依看着电脑发呆,她的工作也就这样了,目前暂时没有培训安排,绩效管理已自成一体,暂且没有员工关系需要维护,即将到来的也就蒋裕那边的校园招聘,要是想摆烂,轻轻松松。
闻依没想摆烂,她杵着下巴思考,用六年销售经验反哺,寻求可以改进的工作内容与方法,由内向外突破。
思考了整整两个小时,桌面上笔记本被写满两页。
最后半个小时,闻依收了思绪准备下班,办公室里也一派周末即将到来的兴奋。
蒋裕过来,趴在她办公桌护栏上问:“闻经理,周末干什么去?”
“养胎。”
“”蒋裕翻了个白眼表示无语,“下周春招开始有得我忙,趁疯狂加班前我打算好好出去玩,要不要一起?”
闻依好笑:“那么多小姑娘不找你找我一个孕妇做什么?”
“人多好玩嘛。”
“真没空,你们玩。”闻依拒了,这周末不知道要不要回秦南山家吃饭,她也没心情多折腾,就想好好睡两天。
六点,闻依准时打卡下班。
路上车多,半个小时才到家,家里只有夏天,没有秦南山。
入目空旷,客厅干净整洁,春风吹拂着阳台白纱,轻轻扬起,室内寂静,只有外头热闹的小孩玩闹声放肆传入。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一时竟然有些不习惯。
闻依给饿了一天的狗狗投喂完食物,一摸肚子,自己也饿了,略一思考,给他发消息:【什么时候回?要不要我先去买菜?】
这一周俩人是晚上见面两三小时的夫妻关系。
他早上八点前上班,闻依醒来只看到桌面上早餐和餐桌底下朝她摇尾巴的夏天,晚上她下班时间不固定,这一周初来乍到社交应酬也多,到家已是八九点。
秦南山会从次卧出来看两眼,得到她已经吃过饭的信息再进屋,闻依工作累,又怀着孕嗜睡,上完直播课躺床上直接睡过去。
他要是回来得早俩人还能说上两句话,要是回得晚那真跟陌生人没区别,妊娠油都是她自己涂。
今天周五,她好不容易早回家,他居然不在?
闻依坐在沙发上,越想越生气,她推了同事的邀约,他自己反倒去潇洒了?
她愤愤给人打电话,直到响铃自动结束都没人接,闻依耐着性子打第二个,很好,第二个也没人接。
闻依压下胸口起伏跟女儿说话:“宝宝,以后找对象千万不要找不接老婆电话的男人,听见没?”
“不要信他跟你说在开会有事接不了这种屁话,接不了他会回你信息的。”
再耐心等了五分钟,没有消息。
她又摸肚子,“你看,他没回。”
闻依拿过手机劈里啪啦打字,打完字继续自言自语:“咱们不稀罕男人,妈妈带你跟乔恩阿姨去玩。”
闻依回卧室换了条漂亮裙子,再认认真真化了个淡妆,挑出她舍不得背的包包,高兴出门。
刚坐上车,某人电话来了,她等响铃过半才接,语气很冲:“干嘛?”
秦南山声线沉稳:“到家了?我今晚有个讲座,刚刚在准备课件,手机静音没看见,你吃过饭没有?”
“没吃。”闻依哼了哼,“什么讲座,我怎么不知道?”
电话那边愉悦笑一声,“你每天晚上睡得早,没机会跟你说。一个例行常规讲座而已,一个半小时结束。”
“噢。”
秦南山看一眼表,“我大概九点才能到家,冰箱里有菜,会做吗?不做等我回去,你先吃点东西,零食在次卧书桌抽屉。”
他这几句说得没了他自己活不下去一样,闻依嘟囔,“你好啰嗦啊,我和乔恩出去吃。”
“好。”
电话挂断,闻依在车上坐了两分钟,随后给乔恩发消息:【我去听秦南山讲座,咱们下次约。】
乔恩秒回:【闻依!我都准备出门了!你太见色忘义了!】
并且不断控诉:【你忘记是谁风里来雨里去陪你度过那么多春秋,现在结婚不到半年,心都跟人跑了!】
闻依:【跑什么,你这不是还没出门,行了我的错我的错,以后让我女儿喊你妈,这样行没?】
乔恩:【哼,算你识相。】
闻依收好手机,开车前往A大
学校不让外校车牌进,闻依停在外面,走进去。
路上随便找了个学生问今晚哪里有讲座,学生给她指小礼堂方向。A大校园不是一般大,闻依拐过一个弯就忘记路,不想给秦南山打电话,又找了个学生问。
学生说:“向左转,看见一个湖,再往右,走到第二个路口往左,一直到尽头。”
闻依听得头都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六点多的校园正热闹,满是青春活力,闻依慢慢走着,感染上一些年轻气息,倒也不烦了。
可没想迎面碰上意想不到的人,秦南山的堂妹,秦檀。
秦檀也认出她,小小惊讶后乖巧招呼:“堂嫂。”
秦檀不是钟岚所生,这十几年在秦家生活可想而知,小巧温婉的女孩子性格养得好听点是乖,实质上胆小了些,性格压抑太多。
闻依作为旁观者,心生怜惜,跟她说话声音放柔,“我来找你哥,你知道他在哪吗?”
秦檀点头,“知道,堂哥今晚有个讲座,在小礼堂。”
有了秦檀带路,闻依瞬间轻松很多,路上跟她说话:“你学什么专业?”
“汉语言文学。”
闻依不太了解,决定不逞强硬聊这个话题,转而问:“学习压力大吗?”
“还好。”
“平常喜欢做什么?”
等了好一会,闻依没听见回答,扭头去看,女孩一边走一边思考,过许久才说:“没什么喜欢做的。”
闻依明白了,这才是秦南山亲妹。
又觉得心疼,这个年纪的女孩就该青春活泼,放肆寻找快乐,像秦西那样。
闻依没让场面冷着,“你哥今天做什么演讲?”
秦檀:“是我们学校的‘名师大讲堂’,讲座主题老师自己定,我看海报上写的是数学与生活。”
闻依挑眉,想不到他还能讲这么接地气的题目。
“不过很多人抢,基本没有空位。”
“啊?那你抢到了吗?”
秦檀启唇笑,露出些小女孩的可爱狡黠,“我抢到了,还帮室友抢了一个。”
闻依夸她:“那你很厉害,下次请你帮我抢演唱会门票呀。”
“没问题!”
不过眼下还面临一个重要问题:“我怎么进去?”
秦檀下意识问:“堂哥不知道你来吗?他可以给你留位置的。”
“不知道,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秦檀悄悄看她,女人笑容明媚,小表情得意又幸福,她垂下眼眸,小声说:“我室友和男朋友约会去了,我一个人本来不想去的,现在堂嫂你可以和我一起,但,但就是比较靠后。”
“没关系。”闻依温和笑,“小檀,你可以像秦西一样叫我嫂嫂,不用这么客气。”
秦檀怔了半晌,点头:“好嫂嫂。”
说话间抵达小礼堂,快七点,入场学生很多,托秦檀的福,闻依顺利入座。
就是有那么一点尴尬,周围全是年轻大学生,她一个大龄孕妇显得突兀。
秦檀看出她的尴尬,贴心安慰:“嫂嫂你坐下来看不见肚子的,而且你很漂亮,像学姐。”
闻依一听,收回前几分钟想法,秦檀可比秦南山嘴甜多了。
她低头看自己,幸亏穿了裙子化了妆,不然这一声学姐都不好意思承受。
闻依满意扬唇,“那你就叫我学姐。”
“嗯嗯。”
七点,舞台上灯光上暗了暗,又亮起,主持人声音扩出:“各位同学,今天是我们本学期第一期‘名师大讲堂’,我们非常荣幸请到数学系秦南山副教授为我们讲授《数学与生活》,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秦教授。”
一个讲座,小礼堂内五六百人,掌声汇聚,震耳欲聋。
秦南山从后台走出,镁光灯跟随他移动。
俩人位置靠后,看不见他脸上表情,只看见他挺拔身姿,身上一件黑色休闲西装,领带墨蓝色,整个人气质斐然。
闻依一瞬恍惚她好像一个星期没好好看他了有些陌生。
脑子里迸出来种奇妙感觉,现在台上的人,是我丈夫啊,真神奇,谁能想到在某个本应放纵的周五晚她居然出现在这里听数学讲座呢。
秦南山出场后掌声愈响,学生们尖细的叫喊一阵一阵,热烈地如同追星现场,闻依低头问秦檀:“你们学校学生平时都这么热情吗?”
秦檀:“不是,是堂是南山哥的原因。”
“这么受欢迎?”
“恩,上学期南山哥开了门选修课,讲专业数学的,抢爆了,系统都瘫痪,不过后来挂科率高达60%。”
闻依失笑,抬头看舞台。
秦南山已经落座,舞台中央一张纯色PPT首页,一个学校logo,一个讲座题目,一个名字:秦南山,一如既往简洁。
礼堂音效上佳,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回荡耳边:“大家好,我是秦南山。”
“今天我分享的内容是数学与生活。如果让大家现在回想,生活中什么与数学有关?”
底下一堆买菜、买单的抢答声,台上男人微笑,“没错,事实上从你起床、洗漱、吃早餐到出门,你已经用了数学里对人类影响最大的六个等式”
听完几句,闻依忽然明白他受欢迎的原因。
长相只是加分点,此刻台上沉稳睿智的气质与信手拈来的知识才是吸引人的内在原因,他像一株随风轻摇的雪松,不自觉散发幽沉气息,他不为谁停留,但路过的人总会为他停留。
讲座过半,专业知识越多,这颗雪松气息弥漫整个小礼堂,人人为之屏息。
闻依身边靠边的位置不知何时换了人,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估计也是老师,她转头看,老教师恰巧也望来,视线对上。
陈老微微一笑,主动开口:“小姑娘看着不像我们学校学生啊。”
“对,我不是。”闻依总觉得他看自己眼神有些奇怪,但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您是?”
陈老往台上递去一眼,答非所问:“他是你?”
更奇怪了,闻依回答:“我先生。”
陈老了然笑,秦南山年前结婚,那会他家中有事无法参与婚礼,只在学生们分享的照片里看见新娘子,先前坐下来时觉得身边女孩熟悉,没想到果然是。
陈老指了指台上秦南山,骄傲说:“那是我学生。”
闻依惊讶,“您是陈教授?”
“这臭小子还跟你提起过我?”
其实说得不多,只是婚礼本来要请陈老做证婚人,秦南山当着她面打过两个电话,不过闻依嘴甜:“当然,您是他非常崇拜的人,他时常把您挂嘴边,婚礼您没能来他遗憾好久。”
陈老一听,心里笑不行,秦南山那性子会跟妻子说起自己才是吓人,陈老再细细看闻依,他这学生不咋地,娶的媳妇倒是不错。
陈老问:“你们是高中同学?”
闻依再次讶异,“您知道?”
陈老浅笑:“是,他说他很喜欢你,追了你半年。”
“”现在再听这个故事,闻依尴尬得脚趾扣地,只能装作害羞忽悠过去。
秦南山性格内敛,陈老一度担心他下辈子跟数学过,眼下结婚生子,出乎他意料,陈老再开口认真几分,“南山个性执拗,认准的事不会后悔,事情一做总要做出个结果,他现在选择与你成家,定是深思熟虑。”
“小姑娘,学数学的人感情都靠谱,因为他一生都在研究存在性和唯一性。”陈老说这么多只有一个目的,“他惹你不开心了你多体谅,这臭小子嘴笨人傻,不会哄人,但对你肯定是真。”
闻依被陈老一番话说愣,呆呆点头,“我明白。”
讲座逐渐到尾声,全场掌声再次热烈。
接下来是提问环节,主持人话语一结束,场面失控,男孩女孩们一个问题接一个,主持人好不容易才维持好秩序。
头先两个还算正经与学术相关,第三个问题开始偏航:“秦老师,听说您结婚了是吗?”
全场寂静。
片刻后音响传出镇定回答:“是。”
“能不能分享一下您的恋爱过程?”问话的女孩条理清晰、振振有词:“大学生恋爱容易走歪路,秦老师您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去谈好一场恋爱?”
秦檀与陈老一同望向闻依。
闻依内心复杂,无地自容,还有什么比在台下听自己塑料老公编爱情故事更尴尬!!
但秦南山非常人,他没有编,话筒里甚至传出低低沉沉的笑意,“正好我太太也在场,她是故事里最重要的角色,不如让她来跟大家说?”
闻依:“???”!!!这是什么操作!!!
场内一阵轰鸣,秦教授老婆居然在场!这是公开秀恩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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