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副本月老祠乱点姻缘谱
08
月老祠内堂一只秤砣精碗般倒扣在地面上,男孩眼也不眨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整座月老祠又被更大的秤砣扣得严丝合缝,跟着男人的活动变大变小,亲疏显而易见。
庄不识一到轮回渡口,带教官的消息不间断地传到庄不识面前,被秤砣精的金罩挡在月老祠外,密密麻麻地排着队,见机穿过界。
适时月老神君正紧张兮兮地看庄不识将姻缘线一根根盘成香袋上的绳结,庄不识端详片刻。
“哈哈哈,无妨,亲赠之物重在一心一意,通判大人不常出门,只他一人看。”
庄不识愤然将手中香袋砸在秤砣精的罩上,修长的手从界外探进月老祠,手指轻转,香袋落在他手掌里。
“你自己缠!”
“之前的被我缠了很多年,我常常担心它会崩断。”
顾舟应是在宅邸,时刻看着月老祠的动静。对面显出一道身影。
庄不识面朝秤砣精问:“你们月老祠的线是不是快上315了。”
月老神君犹如三岁孩童端坐在秤砣中,一见来人眸光大亮,垂着脑袋不敢回庄不识,问:“通判大人,可拿到了?”
顾舟径自走到庄不识身边,环顾四周乱七八糟的账簿,道:“相公算清楚了。”
“我自己的账都是系统管,通判大人拦着我做什么?”
庄不识幽怨地看着顾舟背后的门,他已经数日未曾离开月老祠。
顾舟手提一盒饭食,缓步近前:“秤砣精,我想看看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
秤砣精轰地胖了一圈,顾舟一手提秤砣精的脑袋,手背上的筋脉显见,一手扶腰抱起庄不识,两边掂了掂道:“相公还是瘦弱了些。上回副本空间人家看你孱弱觉得好欺负,这是我和哥哥的过错。”
庄不识恍然大悟,通判大人三时一抱是在称重。
“我减肥。”
顾舟蹙眉:“再减就要瘦成月老神君了,月老神君现在对减肥的痛苦深有同感。”
顾舟提着食盒送一日三餐,看得月老神君想上吊,虽然神君在副本空间的设定辟谷,可到了轮回渡口,又遭灵力反噬,他苦不堪言,贴着秤砣精的罩泣道:“庄店长你不知道,在你们离开轮回渡口这段时间,连白菜清水都没得吃,我快饿成一缕魂了。”
庄不识:“月老神君挺能扛啊。”
月老神君背靠秤砣精:“秤砣精兄弟可怜我,拿出了从通判府带来的糖。”
庄不识手一拂,秤砣精压根来不及设界,张着嘴,荤素齐全的食盒已然到月老神君面前。庄不识放下齿间筷子:“副本超市不虐待空间角色,神君请用。”
月老神君来回打量,一张脸皮比姻缘树更厚,他挽起袖口恭敬道:“多谢两位大人,小神就不客气了。”
“系统emno,你算好了?”
系统emno【笑眯眯】:顾通判可以进门了。
月老神君抚掌叫好:“待大婚之时,我为两位大人在庙前放几支红烛烟火。”
后颈一只大手将他拖到眼前,白馍塞嘴,月老神君眼巴巴瞅着顾舟。
通判大人的秤砣精牢牢地锁着月老神君,对庄不识尽量迁就,庄不识若是想到屋顶看看,秤砣精便壮大几寸。
顾舟指尖弹起一缕游丝,月老神君霎时间空悬的心落地:“用这根亲缘线取代孔臣虚心口那道姻缘线,这段感情将发生质的改变。”
“我发现一件怪事。”顾舟突然看着他,目光沉如寒潭,“孔臣虚没有轮回记录,如何出现在月老祠?”
姻缘线扎根无法斩断,它会不停延伸,唯一的办法便是将姻缘线转变。顾舟在轮回渡口收集人间的羁绊,凭灵力锁住亲情线,他追溯孔臣虚的亲缘,竟然跟他的姻缘一般不存在。
月老神君略一思索:“有可能,他原本便不存在。”
*
副本空间的孔臣虚早些年在国外,六年前突然回国。
“他之前的成长轨迹空白,好像空降到副本空间。”庄不识道。
顾舟:“对于越匀,的确属于从天而降。”
庄不识看着顾舟,在月老祠被月老神君一点,顾舟当场顿了顿,须臾面上有些哭笑不得。
“周引回来啦,我还说呢,你们俩有缘分。”
尚家别墅客厅里,坐着的年轻人正垂眸跟尚周引的母亲闲聊,黄昏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柔和至极,闻言他抬眸看过来。
尚周引看到眼前的情形怔住了,和记忆中的画面不期重合,隐约有人也是这般垂眸专注地做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对尚周引同等重要,他猝然想起,心中不免涌起期待和伤感。
“你好,周引哥,我是孔臣虚。”男人笑道。
尚周引:“你是孔家人?”
“周引哥记得我,我有点受宠若惊。”
因着两家关系,孔臣虚理应到尚家拜访长辈。
尚周引不知为何,看着孔臣虚的脸觉得分外亲近,被他不见外地喊又极其烦躁,两种莫名的情感撕扯,尚周引忍了忍道:“直呼其名就好。”
见状,孔臣虚眉眼一挑,丝毫看不出尴尬和恼怒:“好,周引。我们明明没有见过,总觉得已经熟知对方。”
尚周引也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相识惊奇:“可能长辈们经常提到。”
从旁观察的庄不识看着两人瞬间定局的神态:“他们一见钟情?”
背后的人嗤之以鼻,顾舟低声答道:“前人栽树后人纳凉。”
庄不识“啊?”着蹙眉转向顾舟,他蓦地瞳孔放大,顾舟迅速感知到空间里的变动,立在庄不识面前,当空劈了道界将他们遁形,这才顺着庄不识的视线看。
两人不远处,男人毫无察觉地站在尚家客厅,也无人察觉他的存在,他旁观者般注视前面谈笑的人,面无表情。
正是越匀。
六年前这天,尚周引和孔臣虚第一次见面,庄不识使用通行卡回溯。越匀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孔臣虚事业起步,逢事便借机询问尚周引,尚周引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两人更加了解,也让尚周引的惶惑愈加强烈。
“臣虚,你喜欢印章吗?”尚周引问。
“啊?”孔臣虚想了片刻,能用到印章的地方大都是签合同这种场合,笑着回:“喜欢啊,落上章就是我的了,多多益善。周引,你要送礼吗?”
尚周引:“有机会就送。”
之后尚周引和孔臣虚的婚事顺理成章地定下了,直到结婚当天,尚周引开车到结婚的酒店,途中遇到了点小摩擦。
等尚周引再睁开眼,上方一棵花团锦簇的大树随风响遍轮回渡口,仿佛暗夜海上鲛人唱起迷惑人航向的歌声,眼前一座庙宇正中写着:月老祠。
尚周引每逢经过月老庙,忍不住到里面烧柱香,也不求什么,就像很多年前的惯例。将要结婚的尚周引竟然梦到了月老祠,他自然到庙里供柱香,尽管他不信这些祈愿能真为他们带来什么实质地改变。
他一入庙门,便见庙里面对画像站着的人影,那人恍若被惊扰,猛地从眼前的画像抽离视线,躬身咳了口血,他缓缓地转过身,长身玉立,看不清相貌,可皂红袍袖下的香袋尤为显眼。尚周引立时恍了神,有某种坚固的物体崩裂的声音落在月老祠。
“先生,来求姻缘,还是看姻缘?”男人上下打量他这身装扮,狭长的眼眸收敛,居高临下地觑着人。
虽然看不清面容,庄不识从顾舟猝然升起的气势猜到对方当时心情不太美妙。
顾舟一拂袖,他正对的那幅画像应声合上了界。
不等尚周引回答,顾舟瞬间来至他面前,手指在他眸光里一弹,不曾入到方才的界内,蹙起的眉心堪堪松弛,不悦仍沉在眼角眉梢,目光落在尚周引腕上显露的一圈红线。
到月老祠的人,姻缘线红如冬夜的火光,此刻映在顾舟漆黑的眼底,顾舟瞧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从喉间不屑地笑了一声,右手抚到缠绕香袋的指骨。
“下回进门记得先迈左脚。”
顾舟恶劣地看着尚周引胸口的“新郎官”,又看了看月老祠的红绸卷轴,手掌上倏地出现一个香袋,他冷眸,惊道:“还真有人为你祈愿!”
灵力已然探进香袋里,不到半柱香,顾舟冷冽的眸子亮了亮,渐渐地凶悍之气陡然无存,他笑道:“你大喜之日入我地界,是你的缘分,我也不好置若罔闻,就将这香袋物归原主。”
人影顷刻出了庙门,行经姻缘树下,红绳倏地止了躁动。
“我今日帮你,他日是要讨回来。”
月老祠的烛火由静止猝然摇晃,仿佛融了冰层雪山,霎时间一道无形的墙如碎镜倾塌。
尚周引手里攥着香袋,不自觉颤抖着取出里面一枚印章,他记不清想不起的事情山呼海啸地涌入他的躯壳,压得他宛若溺水快要窒息的人,尚周引在手心一盖:越匀。
是那个垂着眸专心致志刻一枚桃木印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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