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一
甩脱那两只粘人虫后, 苏安恙拉拉一张死鱼脸,目光幽怨。
伽释被看的受不了了,只能问他, “怎么了?”
“你怎么对他们这么好。”安恙不看他,声音听着很轻松,“是想带他们离开荒星吗?”
伽释哑然,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只雄虫眼中到底是什么虫神形象, 但是……
他斟酌片刻, 还是摇头,“安恙,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他们不适合生活在伊里斯, 而且我不会无缘无故插手,以我的主观认定他们是否需要帮助, 然后就盲目同情。”他扭头看苏安恙,安恙却不看他了, 望天看地,好一会儿才轻飘飘地回了一个“哦”。
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们慢慢脱离了平民区, 走向主街道, 脱离了巷子七八百米,就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车辆时不时经过,慢慢走着, 苏安恙还看见了两辆飞行器停在专用停位, 不远处还有几只年轻虫蹲马路边看, 时不时拿着终端拍照。
走近了能听到他们的笑声与谈话:
“谢谢大哥送的陨石, 您放心,我今天就守在这儿了, 绝对能等到这飞行器的主人。”
“那可别了,我可不敢搭话,星际限量五十的随星N35款啊,就放在路边,这可真豪,哥你别害我,我可不敢拍牌号,我就想看看是哪位大佬。诶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伊木星怎么就落后了,虽然是七等星,但是哪颗星球都不缺有钱虫的好吧……”
居然是同行。
安恙和伽释经过时,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一共三只虫,一个拿着架子时不时调整角度,另外两个负责直播搞笑段子,头上的头发都是同款的五颜六色,发达的肌肉裸露在外,还纹着狰狞的纹身。
也不知道露肌肉是不是这星球的传统,不过这架势看着可比自己专业多了。
听清他们的话,安恙也看向刚刚看了一眼的飞行器,联合他们的话,这刚刚还觉得朴实无华的黑色飞行器顿时就变成了高级的五彩斑斓的黑。
“看什么呢你,臭虫,买得起吗你?”兴许是他多看了那几眼,让这几个主播觉得损害到自己的利益了,那几只虫直接将镜头调过来,语气嘲讽:“瞧瞧,又是两只异想天开的虫子,一副穷酸相,来这片地区做什么,回家挖地去吧你,这里你能买得起什么东西”
挖地就是种黑树的意思,黑树就是营养粉的主原料,意思是嘲讽他们只配吃营养粉。
而且看他们这熟练的架势,估计他和伽释不是第一批受害者,说不定这几个就是拿路人当段子播给他们直播间的水友,以此博关注。
事实也确实如此,直播间看到又有受害虫出现,热度瞬间高了起来,弹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看着热度与小礼物不断增加,那两只虫瞬间兴奋起来了,捏着拳头看向这两只虫,扛着架子慢慢走过来。
安恙瞥了他们一眼,看向旁边脸色平静的伽释,想了想,还是把气忍下去了,他们现在不好闹大情况。
伽释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只是冲他们笑了笑,语气轻松,“是的,你们买得起。”他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这几只虫,无声又骄矜的鄙夷谁都看得出来。
那几只虫都给看懵了,直到直播间的水友纷纷笑话,才黑着脸挽着本来就没有的袖子,“你们找死。”
苏安恙已经很默契了,一看伽释的眼神就知道要做什么,立刻一脚把他们直播的架子踢飞,上面的老式终端高高抛起,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刺目的光芒,然后被安恙一脚踢中,开启旅途飞向远方。
趁着他们疯狂接终端时,安恙直接扛起伽释就跑,身后是冲破云霄的骂街声,以及惨烈哀嚎声。
苏安恙不敢大笑,直到跑过几条街又穿进复杂的小巷才把伽释放下,脸有点红,汗都没有一滴,看着伽释呲牙笑。
雄虫眼睛亮亮的,哪怕黑眸颜色变了,伽释还是能想象的到面具下的苏安恙是一副什么傻样,两个对视一眼就忍不住破功,苏安恙笑得泪都出来了,“我看到了,那个大傻个捧着终端都快哭了。”
“他们肯定不止一次这么为难过路虫了,怪不得这条路没什么虫走。”伽释揉了揉有点疼的骨头,“而且估计是看目标下手,结伴多的,有钱的估计都不敢。”所以这下场是活该。
“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咱们现在是不是得低调。”
“我们要是太低调反而更容易出事,N834居民长期居住在感染值高的地方,脾气火爆是正常的,而且这里崇尚武力解决一切,如果我们唯唯诺诺兴许更容易被盯上。”
苏安恙真心实意夸赞,“你懂的真多呀。”
伽释看着一脸认真的雄虫,反而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只好转移话题,“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啊?”
伽释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想了想,“我其实是只军雌,”他瞟一眼,雄虫眼睛亮晶晶的,认真地看着自己,“这里和我猜测的不一样,我们得换个城市。”
苏安恙点点头,压低声音一脸肯定:“你是西军。”
伽释:……
他一脸诧异扭头看他,苏安恙笑得有点得意,“我就知道。”
他猜测星舰上的虫是北军,哪怕后来那些虫说他们是星盗也没有打消怀疑,而伽释出现得太巧合,他凭借直觉直接猜测,没想到真猜对了。
两只虫慢悠悠地找方向回去,这回小心了许多,都往没什么虫的方向走。
苏安恙慢吞吞地关注着周围,他们现在在N834星的一个五线城市,经济普通,平民区占据了城市的三分之二,富虫区占据十分之一,其余的就是贫困区。
这里的发展其实很像蓝星的小城镇,只是占地面积大很多,也混乱很多。
两个慢慢走回去时,天已经黑了,苏安恙还顺便花五十块买了五支劣质营养液,当作今天的晚餐,费力罗父子两支,他们三支。
夜色深深,因为性别问题,苏安恙一直是打地铺的,兴许是冬天真的来了,他感觉自己有点冷,想蜷进被子里,然而伸手扯了两下,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被子,也没有穿衣服。
这怎么回事?!
夜间漆黑地看不见一丝光亮,他试图呼喊伽释,但是张嘴喊了半天还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像喉咙无法发声一样。
情绪一激动,他就发现了自己浑身都在疼骨头疼,神经也在疼,而且周围都是黏糊糊奇怪液体。
他现在是一颗蛋!
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个认知,他吓了一跳,脑子里因为出现了这个想法,窒息感接踵而来,是了,他得破壳出去,不然会被闷死。
苏安恙顾不得别的念头,直接拿脑袋撞上方厚厚的蛋壳,明明看着很薄的一层壳,他撞得头晕脑胀都不见成效,终于,在快要撅过去时,他看见一只手顺着蛋壳敲击出一条裂缝,透过那条裂缝,他看见了一双漆黑温润的眼睛……
那个人朝他笑了笑,似乎在说话,开始苏安恙听不见他的声音,于是他只好朝那个人笑了笑,然而扭头一看,就发现老头子弯腰探着身子,低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乖孙孙,以后你就是我的孙子啦。”老爷子的眼睛永远都晕着笑意,但是笑意深处又有浅浅的悲伤,苏安恙下意识伸手要他抱,却扑了个空,大梦初醒。
窗边明亮清冷的月光照进来,苏安恙一时有些回不过神,直到寒冷的月光让他觉得凉意上涌,才下意识看旁边的床。
床上空无一虫。!
迅速脱离梦境,苏安恙猛地站起身,慌乱开门出去,刚好看见从院子里回来,带着一身寒意的伽释。
一开门,两个面面相觑,他有些惊讶,压低声音问,“怎么醒了?”
“你去哪儿了?”苏安恙侧身让他进来,关上了门,“我醒来发现你不见,吓了一跳,下次能不能别这样了。”
抱怨又自然的语气让屋子里的两只都瞬间沉默了。
安恙清醒过来后瞬间想抽自己,梦还没醒呢,他为什么会发出这么恶心的语气。
伽释解释,“我想看看能不能联系。”
“你还有终端?”苏安恙决定强行忘记刚刚的尴尬,有些惊讶,看着雌虫慢吞吞走回床上,还顺手开了床头的小台灯。
“不是终端。”伽释解释,“是另一种联系工具,但是现在被屏蔽了,如果用终端我们就处于被监视中,随时会被发现。”
他表面轻松,但是心情已经有些凝重了。星灵竟然被屏蔽了,这也证明,这里已经完全被北军控制了,只是他们现在还没有大张旗鼓地搜查而已。
N834星一直是西军主权,但是这次变动直接让那艘星舰迫降在这里,他们现在不能暴露,只能自己慢慢脱离,或者等待组织救援。
他不清楚为什么西军的军区,现在被北军掌控。
摸了摸还在发烫的胸口,伽释看着还在看着自己的雄虫,揉了揉眉头,“别担心,我们慢慢来。”
苏安恙觉得他在敷衍自己,干脆放飞自我,叨叨个不停,“你一只虫不要自己走,现在还是伤患呢,要是出什么问题怎么办,要是想干嘛叫上我不行吗?”顿了顿,他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烦,于是小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烦了?”
伽释看着他在昏黄灯光下有些黯淡是眼神,像是被欺负的小动物,竟然有点小小的愧疚,“不会,”顿了顿,他安慰他,“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
然而刚说完这句话,他就看到雄虫气呼呼倒头就睡,还扯了被子蒙头,一看就是还在生闷气。他难得有点无措,“怎么了?”他说错话了?
安恙不吭声,过了好一会,见那只雌虫真的没有再问自己,不由得一把甩开被子,刚想坐起来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担心他,然后就看到自己旁边蹲着一只虫,漂亮的眼睛好像盛了星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苏安恙一时之间都忘了自己为什么生气,只是愣愣看着他漂亮的眼睛,还有殷红的唇,半响磕磕巴巴,“你,我不是怕你丢下我。”
他不自在地坐起身往后挪,就看到伽释笑眯眯看着自己,顿时知道他是故意的,脸更加红了,“你干什么!”活像炸毛的猫。
过后心里还有点不舒服,因为他突然发现,伽释好像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弟弟,没有性别意识那种。这让他不高兴,可能因为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情绪作怪。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扭头不看他。
伽释拿过小凳子坐在他旁边,他没有苏安恙高,就这么坐着,两人刚好齐平。
“怎么了?”他看着雄虫有些翘起的头发,居然有点手痒,然后就真的这么做了,伸出手大胆地摸了摸正在生闷气的雄虫炸开的毛,像是给小猫顺毛,“告诉助理哥哥,哥哥给你道歉。”
苏安恙扭头幽幽看着他。
伽释忍笑,利落举手投降,“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一只虫自己行动,不会再让你担心的。”而且,他一只军雌,这只雄虫其实更应该担忧他自己……当然,他很聪明地把后面那段话嚼碎吃了,不然这只雄虫怕是要气的一晚上睡不着了。
安恙缓了脸色,看着他笑意盈盈的脸,眼神又有些飘忽,“不用,有的不能说的秘密我不会探究,但是如果可以,还是告诉我一声你要去哪里吧。”顿了顿,他声音平静,“哥哥,我现在是把你当搭档的。”
伽释一时都有些不知道作何反应了,但是看着现在一脸认真,此刻眼中只有自己的雄虫,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看着有点茫然的雌虫,苏安恙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表面故作不在意一派风轻云淡,“那你现在没事了吧,如果没事了还是快点睡觉吧,你现在熬夜不太好。”
伽释默默走回床上,睁眼半天才察觉,他居然被那声“哥哥”给迷住了,脸颊后知后觉开始发热。
居然被一只比自己小了七岁的雄虫给唬住了,伽释,你简直是……
他将被子蒙头,原本以为会尴尬地睡不着,事实上因为身体机能没有药物治疗,只能自主恢复,他现在每天都需要大量能量或者处于休眠状态,加快恢复速度。
兴许是觉得这只雄虫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又或许是雄虫熟悉的气息环绕在房间里,他居然在十分钟内就沉沉睡去。
苏安恙察觉到雌虫的呼吸平稳后,慢吞吞起身将他忘了关的台灯按灭,光亮消逝前,一眼掠过雌虫漂亮精致的脸,可能是因为刚刚的尴尬,伽释背对着自己侧躺着睡了,但是自己太高了,一眼就能看到他压着枕头,微微张开的嘴,以及瓷白看着就很软的腮肉。
有点可爱。
他慢吞吞回到自己的地铺,蒙头盖上被子,然后慢慢涨红了脸。
色狼!他暗骂自己,然后强迫自己闭眼睡觉。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一百零八个好汉,一百零九只伽释……
“喂,快醒醒,你要不要吃饭了!”粗中带着点尖锐的嗓子在耳边响起,苏安恙模模糊糊睁开眼,声音含糊不清,“伽释,你变成小羊了。”
然后对上了费力罗复杂的眼神,“虫神在上,你梦见什么了你。”
苏安恙:……
他一把推开蹲面前看猴似的看自己的费力罗,“蹲这么近干嘛,一股子馊味。”
“……”费力罗忍住脾气,缓和语气,“吃饭了,睡得跟噜噜噜一样。”
苏安恙边拿洗漱杯边回头看他,一脸惊悚,“你今天吃炸药了,脾气这么好。”
费力罗闭了闭眼,“吃屎的家伙,我问你你要不要吃早饭?!”
苏安恙安心了,“屎就给你吧,我要营养粉。”说完拿着被子牙刷拔腿就跑。
费力罗低吼,“老子今天就跟你拼了!”
苏安恙冲出院子就看到伽释和奈森在院子的树下下棋,那树就是黑树,一种很奇特的植物,枝叶很茂盛,主干内部镂空,里面有长长一根树芯,这就是营养粉的主原料,而且一棵树每年可以取两次,只要不把根部挖伤,一颗树产量高的时期长达十年,后面慢慢的里面的树芯产粉量就少了。
苏安恙接了水蹲他们旁边刷牙,费力罗气得跟只喷火狮一样,但是在他雌父面前还是收敛了脾气,黑着脸站到他雌父身后,只是不着痕迹踢了一脚这只死虫子的屁股。
看他差点脸朝下扑倒,才有些愉悦地指挥他爸下棋。
“爸,下这里,不然要被吃了。哎呦……”
苏安恙拿了一袋粉,看着伽释好脾气地面对对面父子俩的争吵,不由得挖苦,“费力罗,观棋不语真君子,你这只小虫懂不懂啊。”
奈森也难得不耐烦,挥手赶自己的虫崽,“又不会下,天天捣乱。”
他很爱下棋,但是这附近的虫都为了生计忙忙碌碌,平时也只有老头格雷特陪他玩两局,那家伙技术不怎么行,耍赖技术就很高明了,与他下棋乐趣大大减少。
现在难得遇到一只有礼貌,棋艺还好的虫,偏偏这个平时对棋不感兴趣的虫崽非要来插一脚,让他头疼极了。
还好这只年轻后辈脾气好。
费力罗瞅着站那边干嚼营养粉还一脸得意的雌虫,抽了抽嘴角,干脆扯过张凳子坐他爸旁边,拿出终端边玩边看。
苏安恙也拿凳子坐伽释旁边,伽释看他被噎得直翻白眼还不停往嘴里塞,不由得叹气,将手边的水杯递给他,“吃慢点不好吗?”
他就没见过这么好养的雄虫,糙得根本不像一只雄虫。
苏安恙接过水直接灌,没注意到费力罗诡异的眼神,看伽释一脸的不认同,于是很有经验地跟他解释,“这种东西就是要一鼓作气直接吃完,不然吃到一半你歇了,接着就会想吐,然后饿也吃不下,更难受。”
伽释:……
三只虫的表情都是一言难尽。
苏安恙将剩下的半袋粉就着那大杯水吃光了,将水杯放回伽释手边,嘀咕两声,“放糖了吗?好像有点甜。”他平时吃这玩意不爱喝水,因为吃这个本来就容易饱,他觉得混着水喝等于喝粥,都是吃完了才灌一大杯水。
伽释拿着棋子的手一顿,费力罗盯着他满脸复杂。
苏安恙摸了摸脸,看回去,“看我干什么?”
费力罗不理他,低头玩终端,默默敲下几个字:雌雌恋有结果吗?
终端回答:雌雌恋是正常的,只要双方雌虫都是低等级,是可以依靠抑制剂度过一生,如果是高级雌虫,建议慎重考虑,但是雌雌恋是正常心理,网上对此的变/态评价没有科学依据,大家应理性对待。
……
苏安恙靠着那剩下的几百星币,和伽释在费力罗家里蹭了半个月,他自认已经和费力罗成了好哥们,两只天天出门摆摊,他嗓门大长的帅,连带着让费力罗生意都好了不少。
当然,费力罗坚持这与他无关,只是再没有说过要让他们交租的话。
伽释已经和奈森隐隐有相处成忘年交的感觉,天天和他研究那些草药,然后灌进一星币买来的玻璃管中,苏安恙这才知道,原来费力罗卖的那些药,全都是三无产品,直接做直接卖。
当然,他很聪明地没有对此有任何疑问,反而对奈森伯伯的医术感到好奇。
费力罗对此很自豪,“我雌父可是古星第一医学院的学生。”
苏安恙听说过古星,也是高级一等星,看来这个学院很厉害。他没有多问,只是看见了奈森有些无奈又有些苦涩的笑,见费力罗这个傻大个还有继续叭叭的模样,赶紧换了个话题。
伽释似乎忘记了他说的要快点离开这里的话,反而一副打算长居的模样,安恙没有多问。
他知道伽释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不多事,只跟着他的节奏,而且他觉得,这样子还挺好的,虽然吃的很难吃,但是好像比在伊里斯还快乐一点,他每天出去摆摊,回来挨着伽释,都有点不想挪窝了。
然而意外总是猝不及防地来。
某天下午和费力罗因为卖得快提前回家时,看见了奈森有些担忧的模样,他心中一紧,赶紧上去问,“乔尼怎么了?”
奈森摇摇头,“不知道,他今天一天没出来,问他他也只是说没事,让我不用管。”
苏安恙几个箭步冲过去,来到门前时有察觉不对劲,但是心急之下根本来不及思考,凭本能直接推开门,然后就被浓郁的信息素冲击得有些头晕目眩。
心中简直晴天霹雳,他瞬间明白了:伽释发情期到了。
身后匆匆赶来的奈森父子也察觉了,奈森松了口气,隐隐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又没想明白,只好看着自己儿子,无奈摇摇头,示意他进去。
“……”
“什么?!”苏安恙扯着嗓子大喊,“不行,我不同意!”
费力罗懒得理他,继续苦口婆心劝趴床上紧闭双眼脸蛋潮红的乔尼,“黑区一城的白加纳最好看,当然,价格也贵一点,35星币,但是他热度很火爆的,平时都要预约,不过……”
他打量了一下乔尼这张还算清秀的脸,不太确定地说,“兴许你能让他看上,他不仅免费,也许还能直接标记了你。他现在就想要个雄子,离开这里,他现在已经有了五十只有血缘的虫崽了,但是没有一只雄子,你长得还不错,也许他可以直接免了预约说不定还能有只虫崽呢。”
苏安恙:“……”他气得鼻孔都在喷火。
费力罗不理他。
他说的是地下黑区,靠贩卖临时标记为生的低级雄虫,事实上,很多十八线星有很多这种雄虫,而且他们荤素不忌,甚至因为太渴望有一只雄子了,只要看上了的雌虫就可以春风一度。幸运的话那只雌虫因此有了虫蛋,如果孵化出来的是雄子,他们就可以借助雄子再获得一个雄虫名额福利,这两笔钱足够他们在五等星活下去,而且晚年无忧了。
但是低级雄虫能有雄子的几率极低,基本都是雌虫幼崽,这些幼崽都由他们的雌父带走。
很多雌虫甚至连有一只虫崽,都是靠用赚了大半辈子的钱,去兑换几次jing子,如果成功有了虫蛋后,再艰难拉扯大自己的幼崽,一代代轮回。因此对于这种能免费春风一度的机会,他们基本不会拒绝,而低级雌虫对于标记的束缚也比高级虫低,有的虫甚至一辈子可以有两三只雄虫。虫族本就开放,这些都是基操。
白加纳就是这片区域最红的一只黑区雄虫,据说他的等级差点就突破E达到D级了,所以他坚信自己能有一只雄子,当然,这也是他在周围最火爆的原因之一。
“如果不愿意,还有四只雄虫,我给你找找,”费力罗划拉着终端,在这里,这些并不是违法的事,因为没有违背雄虫意愿,而且,虫族推崇繁衍,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问题。
苏安恙黑着脸拎着他,就像提着小鸡仔一样丢出去,“我会给乔尼赚钱买抑制剂,至于那只有五十个崽的爹,他爱标记谁标记谁。”
“你傻啊!”费力罗气急败坏,“一支抑制剂几百星币,你哪里来的钱,而且那玩意还会反弹,还不如让雄虫咬一口,还舒服得多。”虽然雄虫咬的时效更短,但是至少对身体没有坏处。
终于勉强撑过一轮的伽释走出来,笑容有些虚弱,拒绝了他的好意,“没关系的,我会赚钱。”是他大意了,上次被旁边的雄虫咬了一口,之后一个多月没有来,在星舰又被搜走了所有东西,这些天居然忘记了这事。
苏安恙扭头看他,随后又被他身上的香味冲击得有些迷乱,伽释一看,这雄虫眼睛已经慢慢有了变色的趋势,干脆地也把他推出去,砰地甩上门。
苏安恙:……
他扭头,看见费力罗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莫名其妙中还是很生气,“出的什么馊主意,我真想揍你!”
费力罗:……
他看着这只雌虫的背影,喃喃,“该死的雌雌恋,这也要计较?那以后岂不是每个月要花上千的抑制剂钱,虫神在上,冲这个我也反对雌雌恋。”
第52章 五十二
雌虫发情期时, 会很渴望雄虫的信息素抚慰,如果一直使用抑制剂压制生理本能,高级雌虫有很大可能会反噬, 最后精神暴动,甚至精神海枯竭。
这些是雌虫基本的生理知识,费力罗并不知道伽释是高等雌虫, 也不清楚他推荐的几只雄虫根本无法抚慰这只雌虫, 当然, 他习惯了十八星的生活方式,也不会理解为什么会有雌虫要拒绝被一只雄虫标记,而且明明只是临时标记而已, 腺体会有痕迹,但是熬过发情期后几天就消失了, 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哪怕是七等星的保守雌虫,也不会在意这个。
他不理解伽释, 苏安恙也不理解费力罗这只虫的脑壳,但是他此刻黑着脸被关外面, 只能气得瞪了他几眼就想走。
他得想找办法赚钱或者先拿抑制剂, 但是看到费力罗站那儿还是一副贼心不死的模样,于是回头拎着他一起走了。
“你别想骚扰他。”他警告拎着的费力罗,“快走,他现在不舒服, 你别惹他。”
他可是见过发火的伽释的, 再说了, 现在伽释处于发/情/期, 本来就难受,更不能让这小子骚扰他。
费力罗被他扯着领子牵走, 彻底服气,“这样你以后倾家荡产也在N834活不下去。”
“不关你事。”
“那到时候你别问我借钱!”
“问你你会借?”
“你!”
房间里,听着那两只虫越来越远的声音,伽释揉了揉眉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惹得心烦意乱。
A级和以上的雌虫,精神海太强大,只有B级雄虫的信息素才能抚慰,但是此前伽释一直用抑制剂,精神海早就有崩溃现象,上个月还被苏安恙强势临时标记,那时候差点造成提前发/情,可是被标记了根本不能用抑制剂,不然可能会造成更大的反噬。
雌虫刚成年时一年有两次发情期,如果这时候有了雄主,那么发情期时间会基本固定,但是一直靠抑制剂的话,发/情/期间隔时间会越来越短,比如他,如今相隔差不多两个月就有一次暴动危险。这种情况只有嫁给一只雄虫,有了雄主的安抚后,发/情/期才会慢慢回到原本的正常期,一年两次。
这几天又有只临时标记过自己的雄虫一直睡旁边,周围都是雄虫的信息素,导致直接诱发了,现在他看见苏安恙,头脑都有些不清醒,生理本能让他忍不住地想凑过去,祈求他……
所以伽释在自己还算清醒前,直接把他推出去了。
听说上古时高等雄虫的信息素会不自觉地引诱自己心怡的雌虫,这种情况很难被雌虫察觉,最后达成目的。但是这种资料从来没有被证实过,因为B级雄虫的信息素一向狂烈。
伽释打断了自己无边的猜想,揉了揉胀痛的眉。得快点拿到抑制剂,但是现在联系不上军队……
……
地下黑区向来是十八星中最热闹的存在,费力罗带着两只虫行走在地下区复杂的小路中,只觉得自己脑子已经坏了,他居然……
苏安恙看出了他想反悔,黑着脸催促他,“快点,别碍事。”奈森伯伯的药就两个小时时效,能让伽释的腺体暂时封闭,信息素不会外溢,而且可以暂时压抑住他的情/潮,但是后遗症很严重,他们得抓紧时间。
费力罗板着一张麻子脸,看着这只雌虫,很无语,“你确定他能赚钱?”
“当然。”苏安恙一脸理所当然,“他才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伽释看了一眼这只雄虫,原本躁郁的心情忽然缓解了许多,嘴角噙着浅浅笑意,“走吧。”
说话间,三个已经走到了门口,两个模样清秀的雌虫穿着有些另类暴露的侍者服站在两边,脸上挂着讨好的笑,门上匾牌写着两个大字,简单粗暴:
赌//场。
这个城市最大的地下赌场。
光站在门外都能听见里面沸腾的喧嚣声,苏安恙站在伽释身边,不知怎么的也觉得心里有点虚。
费力罗看劝不住他们,黑着脸走了,他可不敢进去,但是如果让他雌父知道自己带这两个家伙来这里,估计他的腿也要废了。
该死的,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
看了一眼雄虫有些紧张的表情,伽释拍了拍他的肩,语气轻松安慰他,“没事的,我们赢够了那点钱就走,不会有事。”
苏安恙微侧脸低头看他,点了点头。
兴许是他们两个穿得太寒碜,连侍者都没有过来招呼他们,伽释带着雄虫走向换筹码的地方,拿着苏安恙一直攒着不舍得动的,仅剩的两百星币换出去,心里居然冒出了淡淡的……骗小朋友零花钱,带坏小朋友的负罪感。
两百星币,就换了四个筹码,兑换区的雌虫是个大汉,站在玻璃窗口内看着他们一脸嫌弃,扯过两张纸币后将那四个筹码丢出来,“毛都没长齐就来赌场,两只虫就带这点钱?”
苏安恙板着脸,懒得理他。
伽释捡回筹码,没有受到干扰,牵着苏安恙走向热闹的赌场。
赌场入口有简单介绍,分三个楼层,二楼的筹码至少要一千以上,三楼就更不用说了,据说还是会员制。苏安恙老老实实跟着伽释,眼睛扫过那四个筹码,有点像蓝星的金币巧克力造型,圆圆的小金币,上面有银灰色的虫族数字“5”,意思是价值五十星币。
一楼赌场有几种玩法,苏安恙全都看不懂,但还是认真看了一遍规则和几种暴富牌型,然后看到伽释一脸平静地走向了其中一种,于是心里越发有底气了,暗想:“没想到伽释还有这种研究。”
他几乎盲目地相信,伽释绝对会赢钱。
而事实上,确实如他所想,伽释带着他走到那种圆桌的空位等待,开始的第一局就将他们的全部筹码压下去了。
发牌庄家是只高瘦的雌虫,发现多了一个玩家也只是友好一笑,安恙不懂这种玩法,迷迷糊糊地看着伽释连赢三局,虽然都是小钱,但是直接将他们的本金赢了四倍。
这下心里也热血了起来,抓着伽释的手都有些紧,目不转睛看着牌。
第四局的时候,伽释迟疑了一下,将六颗筹码交给安恙,将剩下的十枚投下去。
庄家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们两眼,苏安恙有点小兴奋,这一局伽释还是赢了,而且直接翻了两倍,伽释拿着十枚筹码再递给安恙,微微蹙眉,再丢剩下的十枚进去。
再赢一局,再小输两局,就可以离开了。伽释暗想。
苏安恙已经有点明白这玩法了,就是将初始筹码放下去,可以拿三轮牌,此后如果要换牌,就要加筹码,最后摊牌谁的牌好,谁拿钱。他其实还不怎么清楚规则,但是明白了最好的牌有哪几种。
因为门口的牌子有这个玩法,他看一眼就记住了那极有特色的一副牌。
所以此刻,他眼睛都瞪大了,伽释想捂他嘴巴都来不及,苏安恙小声喊,“咱们是不是天牌了。”
这一桌瞬间寂静。
伽释闭了闭眼,将牌摊开。
一千零八十倍,他中途还跟了两只,六十四万八千星币。
庄家勉强笑着通知换筹码的虫过来,将五十只银光闪闪的筹码,在众赌徒眼冒绿光中,大大方方交给他们。
随后,他们就被请上二楼喝茶了。
……
苏安恙一脸气愤地瞪着这个一身西装,人模狗样的虫子。
正是这家赌场的小老板,他没有说名字,此刻坐在沙发上,还很客气地给他们两个倒了杯茶,作了个“请”的手势。
“两位不要多虑,我就是想认识认识,毕竟赌场十年不出一副天牌。”他长相不是很突出,带着一副眼镜,笑起来看着还有点书卷气,似乎脾气极好。只是身后两边站着两个壮汉,一脸冷漠地盯着他们。
伽释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微一笑,声音平静:“老板,我没有用任何手段破坏赌场的规矩。”
“我知道,不然我现在就不是请你喝茶了。”赌场老板好脾气地笑了笑,一眼略过这只雌虫的双手,“只是,我们赌场可没有虫是百分百的胜率。”
苏安恙:……
他抓紧了伽释的手,脸色有点难看和懊悔,他怎么就沉不住气。
伽释攥紧了他,微微蹙眉,“您想怎么样呢?”
老板吹了吹茶杯,“其实对于出千的虫,我们都是砍两只手警示的。”
“我们没有出千!”苏安恙脸色发青,抓紧了伽释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他安抚地笑了笑,拿空着的手还隔空往下压了压,安慰这个快要暴跳起来的雌虫,“所以你们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嘛,你看看你,你这体型看着也是个哥哥吧,怎么比你弟弟还沉不住气?我们这不是在商量解决方案吗。”
伽释:……
他揉了揉安恙的脑袋,声音客气,“抱歉,所以您想怎么做呢?”
……
一辆灰白色的车飞速驶出郊区,走向无虫居住的废区,到了臭气冲天的垃圾场后,直接将两只套着脑袋的虫丢下去,顺便放下一句话:“以后别进黑城,不然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核能车扬长而去,车后卷起满天灰尘。
苏安恙赶紧扒拉开自己头上的黑麻袋,顺便过去把还在扑腾的伽释头上的东西解开,两个站在废墟,看着天边的夕阳无言以对。
寒风刮过,吹起一块塑料在他们面前打卷,苏安恙吸了吸鼻子,愧疚道歉:“对不起,是我太蠢了。”
伽释看着沮丧得不行的雄虫,心里情绪有点复杂,更多的,竟然是自责。
是他太大意了。
摸了摸可怜小狗的脑袋,他叹气:“是我的问题,靠赌博本来就不可取,我把当军雌的规矩都忘了。这也算是一个警告了,没有不劳而获的利润。”
苏安恙看着他差点哭出来,愧疚排山倒海直接将他淹没了,“真的不怪我吗?是我太蠢了。”
“你才不蠢。”伽释掐了掐他的脸,感受着因为涂了药水雄虫有些僵硬的脸,居然笑了出来,“刚好,他把我们送出来了,本来我们还在为不能离开黑城烦恼呢。”
苏安恙看他这样,挠了挠头,心里的难受总算减轻了一点,“那我们现在先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早上出发。”
“好。”伽释松了松筋骨,“这里是废区,之前应该是战场,感染值可能会比较高,但是应该有倒塌房区,我们找个能挡风的住一晚,一晚的影响不会很大的。”
苏安恙自告奋勇,“我背你。”
伽释//欲言又止,但是看着一脸希翼,满脸写着“我要弥补”的雄虫,还是点了点头。
苏安恙松了口气,蹲下身,感受到一具温热的身体趴上来,耳朵瞬间红了,但是他还是若无其事,自顾自说话,“我以前在荒星的时候,在这方面很有经验,我猜废墟应该在那边,而且我会利用那里的东西做燃火器……”
伽释却无法说话,雄虫干净的后颈就在自己的鼻翼间,腺体时不时散发着若隐若现的信息素,他只觉得后颈的腺体已经在发热了,奈森的特制药已经过了时效……
感受到伽释的气息越来越热,最后干脆趴在自己肩上,苏安恙停下脚步努力回头,声音都有些僵硬了,“伽释,你怎么了?”
伽释蹭了蹭他的肩,闭着眼睛轻声道,声音沙哑,“我没事,我们快点吧。”
苏安恙一听,大步流星恨不得直接飞起来,“别急,我已经看到废墟了。”
他没有说谎,前方黑漆漆的那片区域就是废墟,不管哪颗星球都有流民,这片废墟也有几个没有生计的流浪虫,但是都是些老弱病残,此刻看见来了两只高个子虫,都缩在自己占的地方不敢吭声。
苏安恙直接走向深区,周围都是断壁残垣,他勉强找了个能四面挡风,只是没有屋顶的地方,将伽释放了下来。
伽释脸色通红地靠着墙,闭着眼睛皱眉压制了一会儿,才睁开眼,因为压制了太久,眼眸水润,眼尾通红。
苏安恙被他看了一眼,脸立刻热了,低头不敢对视,慌乱间有点像无头苍蝇。
他热得脑子不能思考,看着比伽释还热,手忙脚乱的,“我,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做个燃火器。”
“安恙。”他听到伽释喊,立刻顿住脚步,但是不敢回头。
然后听见伽释轻声说,“过来,咬我一口。”
……
莹白的肌肤似乎知道此刻正被一只雄虫注视着,不由得微微颤抖,苏安恙抱着乖乖缩在自己怀里的雌虫,不自知地磨了磨牙。
感受到雄虫信息素变得浓郁起来,伽释脸更红了,几乎是瘫软在雄虫怀里,动弹不得。
紧接着后颈传来微微刺痛,尖锐的牙齿穿透腺体,凭本能往雌虫腺体注射信息素。
苏安恙不知道自己的眼瞳已经变成了紫色,牙齿在触碰到雌虫的皮肉时,只会凭借本能行事。
动作标准而熟练,好像这种事已经经历了千百回,甚至知道伽释腺体的腺腔在哪个地方,信息素完全没有浪费。
直到雌虫发出吃痛的声音,才猛地清醒,但是松嘴了,手却犹豫着没撒手,最后抱着似乎还没有缓神的雌虫,安慰自己,这个时候怎么能松手,伽释这么弱,现在就是需要照顾。
雌虫乖乖地靠在他怀里,身体还有些颤抖,安恙低头就看到了还在冒血珠的后颈,微微皱眉,想了想,轻轻将伽释扶稳。
伽释终于回过神,一瞬间坐直了身体,靠着墙闭眼,就听到了锦帛撕裂的声音,他睁开眼,看见安恙将里面的衬衣下摆撕开了一条长布,然后示意他凑过来。
伽释有些迟疑地探过去,苏安恙将长布绕着他脖子裹了三圈,满意地打个结,然后说:“你太瘦了,脖子这么细,刚刚我背你都没一百斤吧。”
伽释:……
他揉了揉眉头,感受着精神海的翻涌,看着没有还是没有动作的雄虫,沉默片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声问:“你今晚去另一个地方睡吗?”
苏安恙一脸茫然。
苏安恙难以置信。
苏安恙伤心委屈。
看着雄虫一脸委屈,他想解释,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雌虫总是对这些生理知识难以讲解的,而且这些都是基本生理知识,他不知道这只雄虫是什么意思。
一只雄虫临时标记了一只雌虫,如果还不走,那么这时的临时标记就完全没什么作用,反而类似于xx前的小/情//趣,因为这只会激发雌虫的x欲,不会平息他们的精神海。
但是……
他没有想标记自己的念头,但是……
他也没有主动离开的意思。
伽释不清楚,但是绝不会自己问出口,所以他让他离开,看他的选择。
而且,如果安恙此刻真的想标记自己,伽释看着雄虫落寞离开的背影,沉吟片刻,觉得自己应该会在他标记自己后揍他一顿,然后在此事安全后将他送回伊里斯,打包自己和全副身家让他娶自己。
他不觉得苏安恙会不负责,婚后会对自己不好,会觉得自己在这种场合下被标记是不堪的。
他也不觉得被这只雄虫标记会落入另一个深渊,但是雌虫本来就需要矜持,浅浅揍他一顿就是自己最后的害羞了。
然而他没有标记自己的意思。
伽释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可能羞愤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不解。他明明感觉到雄虫也情动了。
当然,没有任何一只雌虫会想到,真的会有一只雄虫对虫族的生理知识一窍不通,甚至连标记都只是听说了个词语,对此完全不了解,当然,苏安恙从来都不会认为自己想了解。
所以在半夜,还有点生气的苏安恙拎着捡来的,刷了大半夜,消毒了四遍的水壶慢慢摸到伽释的小“房间”,觉得自己很“便宜”。
伽释都这么嫌弃自己了,他居然还想着临时标记如果不处理好伤口,很有可能会发炎!
这是第一次自己无意中标记了伽释,事后查的,但是那时候伽释没有给自己道歉的机会,第二天就出差了。
在黑暗中慢吞吞地将雌虫脖子上还缠着的长布解下来,可能是发情期真的让雌虫虚弱疲惫,又可能是因为今天遭遇了太多事,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手法温柔,直到他解开了长布,雌虫还是靠着墙熟睡。
安恙将长布放在水壶中浸泡,顺便拿今天搞了一个多小时才弄好的点火器,将收集的燃料堆在角落,点火后把水壶放上去,烧开后再把布条拿出来,这就是简单的消毒了。
他把自己的外套铺地上,慢慢将雌虫放上面睡去,不远处的篝火将寒冷的小屋照暖,苏安恙看着闭着眼熟睡的雌虫,又觉得自己的脸开始热了,但是还有点委屈。
他不明白为什么伽释会让自己走,明明在费力罗家里,他们也是住一个房间。
好吧,可能是今天的自己真的太蠢了,当时的伽释应该是不想要那副牌的,结果他一个大嘴巴就说出来了,害的两个都被丢出来,还要被自己咬一口。
篝火太燥热了,苏安恙自责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将目光放回伽释的脸上,他将脸易容成一张普通的脸,但是眼睛这个地方只能换眸色,眼睛弧度改不了。
火光有些黯淡,他看着雌虫微微上挑的眼尾和纤长的眼睫,在火光中长睫影子晃动,手有点痒痒的,感觉心里也被这睫毛刮了几下,有点难受。
于是又有些紧张地挪开视线,片刻后,又忍不住重复扭回去……
将布条烤干后,重新给雌虫裹回去,顺便给角落里的篝火添了点燃料,苏安恙溜溜达达走回隔壁四处透风的小地方,看着天空微微闪烁的星子,苏安恙第一次没有想到回蓝星。
哪怕此刻又陷入困境,但是那种一直如影随形的孤独感好像不知不觉散了大半。他觉得伽释不讨厌自己,而且,自己在他心里其实是有地位的。
苏安恙对自己难得有了点自信。
没有谁,会为兄弟这么胆肝相照,背他狂奔三里路,大半夜给他消毒还不求回报。
他会是伽释最好的朋友。
他会带伽释回伊里斯,如果遇到了危险,不,他不会再让伽释陷入危险了。
安恙握紧拳头,明天再给伽释道一次歉,然后商量着怎么离开这里,他这次绝不会误事。
自己会是个很好的苦力,哪怕背着伽释也能把他背到另一个城市。苏安恙松了口气,倒头闭上眼十分钟就沉沉睡去。
隔壁的伽释表情复杂,重新坐起身靠墙,看着地上铺着的休闲外套,无言。
他实在看不透这只雄虫,到底在做什么。
一个小时后,坐着沉思的伽释听到了动静,仔细辨认后重新躺下,睡得迷迷糊糊还有些神志不清的雄虫手探在他额头上,甚至都没注意到伽释是睁着眼睛,没发现有发热现象后,手就探向了雌虫的后颈,然后继续走回去睡觉。
伽释:……
一个晚上,他都没有睡着,看着这只雄虫准时每小时来一次,一共来了三次,第二天还生龙活虎地再次慎重向自己诚恳道歉,并保证:“接下来我绝对按你的指示做事,你不让我说话我就当个哑巴,背我也把你背到你要去的地方。”
苏安恙眼巴巴看着他的反应,果然,一脸疲惫的雌虫瞥了一眼自己,声音很轻地询问,“安恙,你,对我是什么想法?”
苏安恙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的机会了,拍着胸脯保证:“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这辈子都是!”
看着雌虫冷下来的脸,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补充,“比老黑瘦猴他们还重要。”
在他心中,除了爷爷,兄弟最重要,他不明白为什么伽释听了这话更生气了,只能亦步亦趋跟着他,“你还生气吗?”
伽释声音平静,“我没有生气,你不用做这些。”
苏安恙讨好地给他拿一杯水,“这杯子我刷了好久,拿开水煮了十分钟的,绝对干净。”
伽释接过水杯,看着雄虫一瞬间充满喜悦的眼睛,咬牙,还是问不出口。他从来没想过,他居然有一天会想问一只雄虫,你昨晚为什么不标记我?不标记为什么又不走?
这听着就太自卑了,不像他伽释,只是想一想,都让他有些心惊。
而且,昨天的标记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他请求这只雄虫的,他只是无奈之举。
安恙看着脸色瞬间难看,一声不吭就走开的雌虫,赶紧跟上去,“怎么了?我又惹你生气了?”
在朝阳中,一只虫围着一只虫不停地询问,慢慢离开了废墟,朝着未知方向走去……
第53章 五十三
木延城是离黑城最近的三线城市, 苏安恙跟着伽释往那个方向赶,沿途的风景除了废墟,还有农区。
种着大片大片的黑木林, 这是农区周围这些虫的生存根本,只是这些树的产量看着不高,树叶茂盛, 枝干却瘦高。
伽释看着他好奇, 解释了两句, “这些不发达的地区,一般是战后区,感染值较高, 比城市那边更难恢复,所以植物生长更艰难, 还有变异的可能。”
苏安恙点头,默默凑过去, 想说点什么,“伽释……”
伽释不看他, 低头拿着自制的地图, “我们大概还有两天能赶到木延城,”顿了顿,他有些迟疑,“安恙,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伊里斯星?”
苏安恙扭头看他, “你不回去吗?”他得去北安城, 而且估计瘦猴他们要担心死了, 得报平安。
但是很显然,现在伊里斯还不安全, 他回去了可能会被卷进去。
伽释摇摇头,见他没有闹着要直接回去,松了口气,“伊里斯现在不安全,大皇子新任虫帝,现在各方势力很混乱,那里就是个牢笼。”
安恙沉默。
伽释知道他的担忧,拍了拍他的肩,“没事的,不要小瞧虫帝为他的接班者留下的助力,而且艾力达他们不会被注意到。”最多关起来询问这只雄虫的下落。但是他们在星舰的行踪已经暴露,艾力达两只虫不会有什么危险。
现在局势很明显,亲王泰勒宁造反了,那一出刺杀本来就是掩饰,之前前往吊唁的贵族都被困在伊里斯,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赢家是谁。
现在失联半个月,他已经不知道情况了,但是最重要的,是要把旁边的雄虫送到安全的地方。
希望木延城,没有出事,而且首领应该推测了他在那艘星舰上,不应该还没有找来,除非又有变故……
他看着天边渐渐没落的夕阳,微微吐出一口气,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还在思索的雄虫,揉了揉眉头。
“伽释,你是不是认识老黑。”安恙突然想起来,扭头询问,“当初你帮他掩盖了身份?”
之前从荒星到伊里斯后,原本老黑的身份应该直接暴露的,但是伽释替他掩饰过去了。
伽释微微挑眉,为他突然跳脱的询问,但还是点了点头,“他是我学弟,”挺让他遗憾的一个优秀学弟。
苏安恙慢吞吞“哦”了一声,“当初我就说你是因为他才帮忙的,他居然还说什么你是冲我来的,哈哈,我就知道,怎么可能呢?”
伽释:……
这些天他已经听了几次,这只雄虫明里暗里的一些,似而非似的话了。
然而刚板下脸想和他认真谈一谈,苏安恙就像早有预感一样,一脸自然,脚下生风地跑了。
“哎呀这朵花长得真奇葩啊。”
“好饿啊,伽释今晚我给你‘借’点黑木芯,我现在熬生芯都有手感了。”
“伽释,我看到废墟了,我们今晚去那边吧。”
伽释:……
今晚很幸运,寒风弱了很多,N834星昼夜温差很大,尤其现在是初冬季节,夜晚风刮来,简直是刺骨的冷。
他们白天赶路,选的都是些荒路,白天温度已经是六摄氏度左右,而晚上直接降至零下,无法赶路。
安恙挑挑拣拣找了个好地方,三面有墙且背风,当然,头上永远是空的,不空的也轮不到他们来了。
燃起的篝火将寒意驱散,安恙拿出他的宝贝水壶架在上面,顺便把“借”来的黑木芯放进去熬煮,边搅动边嘟囔,“等我找回星卡就还钱。”
伽释在旁边烤火,看着对面一直嘀嘀咕咕的雄虫,突然有些想笑。
安恙一抬头就看到雌虫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在火光闪烁中,只觉得惊人的漂亮。
而且,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感受到他看过来疑惑的目光,安恙吓了一跳,回神看着已经凝固的木粉赶紧搅动。
“小心点!”伽释提醒得晚了,水壶是窄口型,原本拿着黑木枝搅动不会倾洒,但是如果黑木粉凝固了,很容易在加热搅动中爆裂——这时候只能加水。
安恙吓了一跳,随后只觉得脸上一痛,但是拿着枝条搅动的手还是稳稳的,还后挪几步,生怕自己打翻了晚餐。
伽释又气又急,过去捏着他的下巴,打量情况,“伤到眼睛没有?”
雄虫俊美的脸上多了几个红点,就在他过来这段时间,转瞬间就起了血红的泡,看着触目惊心,有一个血泡就在眼尾下方,差几毫就伤到了眼睛。
安恙看着伽释的绿眼睛,连疼痛都忘了,默默涨红了脸,赶紧挣脱背过身,闷声闷气,“我没事,你快回去,等会又炸了。”
伽释:……
他转身想把那水壶端下来,免得等会造成更大的伤害,然后就听到后面雄虫说,“你别动那个,等会伤到你了。”安恙终于反应过来,背着伽释疼得龇牙咧嘴疯狂抽气。
“等会我来弄,你快点回去,好了我叫你吃。”
伽释:……
他满脸沧桑地把水壶拿下来,安恙有点急了,转过身,一张脸看着已经有点惨不忍睹了,水泡迅速涨大,将他小半张脸都衬得面目可憎,很是吓虫。
看他还要过来,伽释冷下脸,“冕下,请坐好。”
安恙瞬间安静如鸡。
“从现在开始,坐在那里不要动,也不要碰这个东西,知道吗?”看着呆呆的雄虫,伽释拧眉。
安恙疯狂点头,牵扯伤口又是一阵呲牙,眼看伽释有要走的模样,赶紧问,“你去哪里?现在这么冷。”
“去找药,”看着雄虫可怜巴巴的模样,他缓和了语气,“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别怕,没事的。”
安恙一看他好说话了,立刻凑上去,“我跟你一起,这么晚了……”他慢慢噤声,然后将外套脱下给伽释披上,一脸委屈坐回去。
伽释不敢再多看,匆匆离开。
黑木粉未熬熟,是有少量毒性的,而且伤口距雄虫眼睛太近了,他怕会感染,现在找不到医院,他不敢多耽搁。
……
已经熬得半熟的黑木粉被倒在这几天他们吃饭的木碗中,安恙仰头让伽释给他上药,水壶里还熬着草药,他看着一脸认真的雌虫,小声说,“伽释,你懂的真多。”
“这些天奈森伯伯教的,”他将所有药汁都抹上去,看着满脸绿汁的雄虫,有点想笑,又有点生气,“还疼吗?”
安恙认真感受了一下,“凉凉的,没有那么疼了。”
那就是还疼。
伽释安慰他,“等会喝了那些药,就没那么疼了,明天水泡就可以消下去,别担心。”只是会不会留疤就不好说了,不过就算留疤,回到一等星,进个医疗舱就可以治愈,这个倒还好。
一说到这个,安恙就郁闷,“我现在是不是毁容了,是不是很吓虫,你别看我了,免得晚上做噩梦。”
伽释:……
他把前两天雄虫撕下的布条缠他脸上,直接把他大半张脸都裹了,就留下个独眼,哦,还留了个嘴巴用来吃饭,裹完拍拍手欣赏自己的杰作,很肯定地点点头,“这样梦到你我就不会怕了,估计还要笑出声。”
安恙:……
他眼神幽怨,活像被雄虫负了的小雌虫。
等再被灌完苦得跟胆汁一样的药,苏安恙精疲力尽躺下,躺了一会儿后就感受到脸上火烧火燎的痛,他忍不住龇牙,但是脸越有动作越痛,他甚至觉得自己脸上的骨头都在烧,然而在伽释察觉看过来时,立马好面子地恢复平静,实际上疼得后背冷汗都出来了。
这药药效也太猛了,苏安恙在伽释回身后喃喃,“我好像见到老爷子了。”
伽释又回头,“什么?”
“哦,我说我觉得好像好一点了。”安恙小声说,背过身觉得有点困,于是安详闭眼。
伽释拍了拍他,“先别睡,等会儿吃了黑木粉再睡。”
苏安恙费劲摆摆手,嘟哝了一声“困了”。
伽释皱眉,伸手探了一下雄虫的后颈和额头,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只好作罢,轻声道:“睡吧。”
苏安恙得到肯定,立刻“睡”得不省人事。
然而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好,半夜他只觉得忽冷忽热,本能地靠近了身旁坐着守护的雌虫,伽释摸到了他被汗打湿的额发,半梦半醒间直接清醒,“安恙,你怎么了?”
苏安恙眼瞳发紫,眼里都是痛楚,声音微不可闻,伽释想抱起他,转而被他压在身下,雄虫炙热的气息在耳边响起,他听到了他微弱的声音,“伽释,是你吗?”
我的雌君……
“嗯。”他侧过头,将自己的颈部毫无保留呈现,是要害,也是信任。
雄虫趴在他颈间,轻轻蹭了蹭,磨蹭了许久,最终四肢都缠紧了他,将脑袋搭在他肩膀沉沉睡去。
伽释松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再探他的后颈,原本发烫的腺体周围已经渐渐恢复正常温度。
想到了之前温克尔的猜测,伽释皱眉,看向了那堆还没用完的草药,眼里划过思索。
第二天清晨,苏安恙发现自己怀里是熟睡的雌虫,吓得连头发都立起来。
当然,伽释已经被他的动静吵醒了,顿了顿,脸色爆红,几结果雄虫比他还慌乱,手忙脚乱爬起来后,背着他窝在角落手指默默戳地画圈圈,一脸小媳妇模样。
伽释看他这模样,忍不住无言,明明这种事害羞的,应该是自己吧。
今天的早晨很清凉,雾气蒙蒙,这是N834的特色,但是等到阳光出现,雾气却又散得很快。
雌虫在认真地熬煮早饭,苏安恙时不时偷偷打量,然后就如自己所愿地听到了叫唤的声音。
“过来吃饭。”伽释将昨晚上给雄虫留下的木粉加水重新煮开,喊看着还在自闭的雄虫。
安恙扭扭捏捏走过来,眼神飘忽,最后还是忍不住打量伽释的表情,看着一脸平静的雌虫,不知怎么居然觉得有点复杂失落。
好像难为情的就他一个人,这只虫居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将糊糊分成两份,倒了一半在伽释的木碗,他看到雌虫要拒绝,赶紧抢答,“你昨晚吃了,今天就不吃吗?我吃的不多的,放心吧。”
伽释叹气,“你吃的不多?”
苏安恙脸又红了,随后愤愤不平:“我就知道,你肯定听信了费力罗那个家伙的鬼话。”
在伽释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他扒拉完自己的那份饭,然后仰头乖乖让伽释拆脸上的布条,布条撕下来时居然没有他想象的痛苦,他甚至对昨晚上的煎熬都忘了,好像痛苦到达一定的程度,大脑会刻意让人遗忘,所以印象中他只记得自己抱住了伽释……
看着雄虫又涨红的脸,伽释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将药汁滴在伤口,他把仅剩不多的易容药水滴在雄虫的两只眼睛中。
安恙感受到刺激眨了眨眼,看见雌虫蹲在自己面前把布条重新给自己缠上,还满意点点头,“刚好可以省点药水。”
清晨朦雾中,雌虫的脸有些美的似真似幻,眼里还有只对自己一个人的笑意,苏安恙眨了眨眼,吞下了想说的话,看着他揉捏自己的脸,慢慢变回了昨天那个普通的雌虫模样。
“还有两天,你的脸应该能在到达木延城之前好,放心吧。”摸了摸可怜巴巴的雄虫,伽释心情不知怎么居然好了一点,可能是因为刚刚这只雄虫看自己看得竟然呆了吧。
他好心情地过去收拾了东西,安恙赶紧过去一起捡,这两天他们流浪的路上,吃饭的家伙都快整齐了,一对木碗,一个锅(水壶),还有筷子,小型打火器,昨晚上因为自己要喝药,伽释还给他重新做了个碗。
苏安恙捧着那个碗美滋滋地,在伽释收拾完后直接抢过来背上,“我来我来,我是雄虫,怎么能让你做这些。”
伽释语气轻松,“可是这些只有雄主才能做吧。”
苏安恙表情僵硬,扭头看他,“我怎么没听说过?”
伽释微微一笑,“那你现在听说了。”
安恙缩了缩脖子,在他近乎威胁的眼神中,小声说,“可是你还没有雄主。”
伽释闭了闭眼,“哦”一声,转身离开。
安恙赶紧跟上去,围着他转却不知道怎么开口,阳光驱散浓雾,远处的小路渐渐清晰。
……
木延城是这颗星球的三线城市,居住民众数量达三百万,越靠近这所城市,周围的废墟渐渐减少,郊区的小镇小村也慢慢增多。
苏安恙跟着伽释一路走来,第二天夜晚时周围已经没有废墟了,伽释想了想,带着他走向了一座小镇,两个慢吞吞地走在街巷中,身后是渐渐变黑的夜空。
兴许是这里很少有外虫进入,路过的虫都在打量着这两只落魄的虫,苏安恙坦然接受打量,跟着伽释的步伐,直到他停在一座独栋小楼前,上前敲了敲门。
天色已晚,黑夜降临。
一只驼背的虫打开了门,这是苏安恙在虫族见过的最老的虫子,比之前老黑的扮相还老,脸上布满皱纹,看着甚至有点狰狞。
好在这只虫衰老了,眼睛却很明亮,在门口打量着他们,“你们是?”
伽释后退两步,稍稍鞠躬,苏安恙赶紧有样学样。
“老先生,我们是过路的虫,想借宿一晚,明天进城。”伽释轻声解释,“很抱歉打扰了您。”
老爷子沉默不语,片刻后还是侧身让他们进来了,安恙睁大眼睛,被伽释扯了扯后赶紧跟上,寒风瞬间被关在门外。
“饿了吧。”老爷子拄着拐杖走在前面,“你们等着,我去拿营养液。”
“多谢您。”伽释没有推辞。
时隔多日,苏安恙第一次吃饱了,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他第一次发现,这种低级营养液,和这个已经提炼出来、可以售卖的营养粉竟然这么香,这么的好吃。
老爷子在对面看着他们,经过岁月沉淀的眼睛里是温和的笑意,似乎带着无尽的包容,连面容看着都温和了许多,声音苍老平和,“孩子,你也是军校毕业的吧。”
苏安恙从碗里抬起头,旁边的伽释轻轻点了点头,老爷子轻叹一声,“我的孩子也是军/校/生,所以我一看你就知道。”他晃晃悠悠起身,“我再去给你们拿点,不用急,慢慢吃。”
“老先生,不用了,我们已经吃饱了。”苏安恙赶紧拒绝,“谢谢您的款待。”
“不用客气,我给你们带上明天的口粮吧。你们去休息吧,明天我再给你们拿上。”老爷子摆摆手,“洗漱间在那边,你们的房间就在隔壁,请随意。”
苏安恙看着老爷子慢慢上楼,莫名有点难受,他扭头看伽释,伽释安抚地朝他笑了笑。
这些天第一次把自己刷干净,苏安恙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向房间,伽释已经坐在床上靠窗坐着了,手中拿着那张图纸翻看,手边还放着一本不知道哪里拿的书。窗那边就是后院,有几颗灌木丛,虽然现在漆黑一片看不出什么。
听到了动静,他抬起头,看着干巴巴看向自己的雄虫,微微挑眉,“怎么了?”
这房子应该是老式那种,老爷子不会更换设施,房间的灯都是低能源型,灯光昏暗,雌虫漂亮的眼睛在闪着光。
苏安恙将毛巾盖他脑袋上,闷声闷气,“你怎么不擦头发,会感冒的。”
伽释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额前的碎发几乎要扎眼睛,但是就这么个没有造型的头发,在白皙漂亮的脸蛋衬托中,看着就是很有气质。他的眉眼又有很多虫都没有的坚毅和执着,所以整只虫看着不仅是漂亮,还带着一股子冷意。
但是这些冷淡在这只雄虫面前消融得一干二净,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
他估计是懒得动手,哪怕比苏安恙先洗好澡,这会头发还在浅浅滴水。
伽释任由他帮自己擦拭,继续低头琢磨明天怎么进城,“我们明天中午应该能到木延城,但是现在可能需要信息卡验证,我们俩现在是黑户,会有点麻烦。”
主要是他不知道,现在木延城到底还是不是西军,但是看着星灵依旧被屏蔽,他猜想是不好的方向。但是N834就是西军的星球,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攻占……
又或者,首领改变了想法。
苏安恙只是听他说,时不时应一声。
见他头发半干了,才拿着已经半湿的毛巾随意擦拭,“你为什么选择了这里借宿?你好像知道老先生会让我们进来。”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伽释放下了图纸,靠着墙看站自己旁边,个子几乎顶到了房间的天花板,将灯光都遮了大半的雄虫。
雄虫背对着光,自己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能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脸上,站在这里无形中居然有一些压迫。
他干脆抬头,与他对视,“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苏安恙擦头发的手一顿,低头看着他,很自然地说,“这里只有你一只虫啊。”
不看他还能看谁。
伽释被他噎住了,声音有些气恼,“那你就非要看虫?”
苏安恙难得聪明了一瞬间,知道雌虫生气的点,福至心灵:“我,我现在就想看你。”
伽释轻哼,不再问,怕会被气到。
反倒是安恙见这茬过去了,于是厚着脸皮继续问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你觉得他会收留我们?”而且是高达百分之九十的可能。
看今晚的互动,明明他们都不认识。
“因为他的门口有一个牌子,‘致敬军雌’。这是殉职或者在战场上牺牲的军雌——并且职位必须高到一定程度才会给家属的补偿。老先生的虫崽是一名军雌,而且校徽是我的学校,他的虫崽应该是我的学长。”因为他看了日期,这位学长死于三年前,而那时候职位就已经是中尉,作为一只平民军雌,他至少在军中打拼了五年。
苏安恙张大了嘴巴,有些难受,“那他一定很优秀。”
伽释看了他一眼,安恙小声说,“你的军校很难考的吧。”
伽释轻声应了一声,全星际第一的军校,这位学长肯定是他雌父的骄傲。
不再多想,他看着磨磨蹭蹭,准备打地铺的雄虫,没有吭声。
安恙铺好了床,关了灯,还是忍不住问,“伽释,如果回到伊里斯,你以后……”
“嗯?”
“没什么。”
黑暗中,雄虫坐在地上,声音闷闷的,“明天我们真的能进去吗?”
“可以的。”伽释轻声肯定。
“到时候你是不是要做自己的事了?”
雌虫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安恙咬了咬唇,没敢问那自己怎么办,于是转移了话题:
“你为什么要装成乔尼呢?”他终于问了这件事,“你是谁?真正的乔尼呢?”
伽释沉默片刻,轻声道,“乔尼死了,在拍摄塔纳战争时,他被星兽撕碎了。我为了不嫁给一只雄虫,选择偷了他的身份。”
安恙张着嘴巴,声音艰涩,“啊?”
“你觉得不应该吗?当然,这确实是欺骗了他的雌父和雄父,但是我当时没有其他办法了,我很抱歉,这件事过后我会坦白的,并祈求他们的谅解。”
伽释不了解雄虫的疑问是针对哪一条,但他向来喜欢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猜测,所以直接问出了这些也许会得到刺入心脏的问题。
主要是当时他只能拿乔尼的身份带这只雄虫回伊里斯,如果成功离开了伊里斯,那么他会变成一个全新的“伽释”。不过这些就暂时不用说了,因为解释可能一晚上都说不清。
安恙不知道自己的视力怎么变得这么好了,在黑暗中居然也能看清楚一切,他看见了伽释平静的面容,他没有躺下,在与自己对视。
苏安恙突然觉得有些心慌意乱,他扭头,脑子里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睛好像有点不对劲,最后在确定了伽释非常看重自己的想法后,轻声而认真地回答了他:“伽释,我绝对没有你认为的那个意思,如果你的雌父也像乔尼的雄父一样逼你,那你确实没有办法……”
“不一样,他们要让我嫁给一只残暴的雄虫做雌侍,而且那只雄虫比我父亲年纪还大。”伽释语气轻松,但是眼睛直勾勾看着雄虫的反应。
苏安恙一瞬间失声。
伽释笑了笑,看着雄虫的表情,声音平静了许多,“他的雌君死了,所以我父亲让我嫁给他,因为这样对家族有很大的帮助。那只雄虫是皇族贵戚,如果搭上了他,我们家族就是伊里斯一等贵族。”
伽释闭了闭眼,觉得有些难堪,不知道是想起了那段时间的挣扎与恶心,还是因为自己被一只老雄虫看上而难受,“但是那时候我才十六岁,连成年都没到,雄父改了我的年龄,不过在婚礼前一个月,我跑了,偷偷去报了军校。但是后来因为精神海问题被迫退役,那只雄虫已经有了雌君,我就只能当雌侍了。”
苏安恙满脸难过,声音沙哑,“他怎么能这样。”
尽管伽释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他能猜到这些年,那只还没有成年的雌虫一只虫经历了这么多,背后却没有任何支持,走得该有多艰难……
但是他成功之后,回来却没有得到迎接,而是继续被打压。
他说,“你的雄父真不是东西,你这么好,他却把你往火坑里推。”
雄虫眼里的悲伤与心疼都快溢出来了,伽释看着他漂亮的黑眸,突然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有风乎乎地往里灌。不知道是因为这种迟来的,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屑一顾的东西,突然降临在自己身边,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冷,也是很期待爱的。结果这只雄虫却不是那个意思。
他默默躺下,片刻后还是翻了个身,坐地上的雄虫还在看着自己,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突然的对视让他有些心慌意乱,赶紧抹了抹眼睛,却碰到了眼尾的伤口,不由自主地呲牙,还朝自己傻傻地笑了一下,想逗自己乐一下。
伽释还真忍不住笑了,忍不住轻声询问,“那你的雌父呢?为什么会让一只雄子流落荒星,你还为我难过……”明明这只雄虫本不应该流落荒星,他应该在爱里生活,被世界捧在掌心哄着长大……
“怎么能一样。”安恙嘟囔,“我很幸福啊,我虽然没有父母,但是我有爷爷,我爷爷很爱我。”他看着雌虫漂亮的眼睛,轻声很诚恳,却又有点言不由衷地说,“伽释,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很爱你的虫的,你这么好。”
但是说完了心里又有点闷闷的,只是伽释却没有再看他的反应,听到这话后……
他翻了个身,暂时不想看见这只雄虫了。
第54章 五十四
第二天天灰蒙蒙亮时, 苏安恙感觉有只冰凉手在拍自己的脸,他抓着那只手翻了个身,把脸埋被子里, 嘟囔两声,“怎么了?”
“起来了,我们可以进城了。”伽释无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进城再睡, 可以吗?”
安恙睁开眼睛, 慢慢撒开抓着的爪子,坐起身。伽释将不在状态外的雄虫带到洗手间,老先生已经在客厅等着了, 看着他们两个,眼神温和。
苏安恙手碰到冷水就清醒了, 接过伽释递过来的洗漱用品,边刷牙边看着还是黑漆漆的天, 两眼无神,“肿么……起介么早。”
伽释绞干毛巾, 在雄虫洗漱完后直接糊他脸上, 苏安恙被冷得打了个哆嗦,默默自己接过擦脸,就听到伽释的声音,“我的星灵恢复通讯了, 上面指示我十点到, 我们今天得快点进城, 好像政策有变。”
苏安恙拿开毛巾看他, 伽释语气平静,“快些吧, 别让老先生久等了。”
安恙缩了缩脖子,默默加快速度,他感觉伽释好像在生气,而且生气的对象好像是自己。
他脑子飞速转动,没发现自己有什么问题,而且昨晚上还因为这只虫的悲惨失眠了到大半夜呢。
不敢耽搁,他匆匆拿冷水冲洗毛巾再擦一遍,整个人瞬间都被冻得麻木了。
天气在一夜之间变得更冷,他没有终端,不知道外面温度多少,但是昨晚上好像听到了刮风的动静。
伽释已经在和那位老先生沟通,在老爷子板着脸中,他接过了两件外套,和为他们备好的营养液。
“我知道你们有事,去吧。”老头佝偻着站在门口,朝他们摆摆手,再看了一眼伽释,关上了门。
今天风很大,吹得安恙脑门都疼,他穿上了自己的薄外套,外面套着刚刚老先生给的浅绒黑色外套,鼻子红红的,扭头看伽释,“冷吗?”
伽释的外套是浅灰色大衣,他本来想把更厚的大衣给雄虫的,但是安恙死活不愿意,此刻穿上了衬得雌虫本就清瘦修长的身形更出尘,看得安恙眼睛都亮了。
领口处还有一圈绒毛,在风中软软地飘动,显得雌虫的脸更加雪白,哪怕一张脸只有眉眼出色,也让人觉得气质矜贵。他手痒痒的,想上手摸两下。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看着好好玩,我能摸两下吗?”
伽释扭头看他,长而卷的睫毛微颤,说不出的好看,但是回答很冷酷,“不能。”
然后扭头就走,军靴踩在薄雪上,大衣衣角纷飞,修长的身影看着是说不出的风流快意。
安恙低头看了看裹了两件衣服的自己,莫名觉得有些臃肿,再抬头,伽释已经走远了,于是迈开长腿赶紧跟了上去,老父亲一样喊:“你把扣子扣上。”
是的,昨夜下了小雪,冬季正式降临在这个星球。
这里距木延城不算远了,加快速度大约走两个小时就到,但是如今风雪交加,赶路速度根本快不了。
天光渐明,他们终于离开了弯曲的小路,走上了进城的主路,这也意味着路程过半。
路上也有不少进城的居民,基本是几个一起,结伴而行,冒着风雪交流靠喊,还要吃一嘴冷风。
安恙凭口才和伽释搭上了一个“小队”,进城卖黑木粉的一家四口,雄父是低级虫,雌父是退役军雌,两只虫崽大的六岁,小的四岁,小的那个被雌父抱着,眼睛像雌父,是漂亮的红眼睛,大的跟在雄父身边,漂亮的绿眼睛此刻冷得有些瑟缩。这两兄弟模样不像,但是此刻一大一小都好奇的看着他们。
一家四口穿得还算严实。
兴许是同性相吸,那只雄虫和苏安恙聊了一会儿后,就恨不得称兄道弟了,嘴里一直在抱怨这混账天气,早不下雪晚不下,他们的黑木粉昨天才烘干做成。
安恙询问,为什么一定要今天来。
“因为今天我雌君生日。”那只雄虫扯着嗓子喊,小眼神不住地瞅那边和伽释聊天的雌君,似乎在提醒他,“他答应了给我买我想要的那款终端。”
“你雌君生日,为什么是给你买。”安恙也扯着嗓子喊,“不是应该给他买吗?”
雄虫一脸不理解,“他说给我买的。”
安恙冷得缩起脖子,低头就看到小虫崽碧绿的眼睛,这颜色让他很熟悉,与伽释的很像,但是伽释的眼睛是绿中又有点墨的……
“那你怎么不给他买?”于是他继续喊,被灌风后嗓子都哑了。
不远处伽释侧头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身旁的雌虫忍不住笑了,他背后还背着一个大框,里面是一堆已经包好的黑木粉,盖得严严实实的。这些还没有经过检验的东西,可以低价卖到黑区,有专门的虫收。
“他们两个还挺像,”他掂了掂抱着的虫崽,“真希望雪早点停。”
“他们不像。”伽释摇头,在雌虫眼神询问中笑了笑,雌虫清秀又普通的脸很容易获得好感,让虫放下戒心,“我帮你抱着吧。”
虫崽有些害羞地缩在他怀里,伽释似乎有些不经意地询问,“现在入城还要信息卡吗?”
“不需要了,上周发布了入冬政策,现在入城买卖手续费减少百分之二十,我们这批……”
旁边的雌虫絮絮叨叨说着生活,伽释若有所思,怀里的虫崽仰头看着他,在他注意到后又害羞地缩回脑袋。
雌父点了点他的额头,“叫哥哥呀。”
怀里的虫崽不吭声,但是两只手都抓紧了自己领口上的绒毛,伽释在雌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里摇摇头,摸了摸虫崽细软的头发,继续往雌虫想倾诉的话题中聊……
另一边,苏安恙有些鄙夷地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雄虫,雄虫不乐意,“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只娶艾迪康一个,还不够好吗?村里多少雌虫想当我的雌侍,我都不乐意呢,我只是想要一个终端,这有什么不对,而且艾迪康就喜欢给我买。”
“雄虫就该养家,你靠雌君养,还这么理直气壮。”
“哪只雄虫不是这样啊。”
安恙语塞,急中生智:“顾辞冕下哪里是这样?他养活了一个家族,而且就娶了一个雌君。”
“那我就是只D级雄虫,能一样吗。”班纳心想,他看错虫了,刚开始还觉得这只长相普通的雌虫说话很对自己口味呢,没想到啊,居然是只古板虫。
听他这意思,居然是想要雄虫养家……班纳鄙夷地看了一眼他,教导,“你是不是刚成年,没进过城吧,就你这想法,长得也不怎么样,你要是不改改,以后肯定没虫要。”
“我乐意。”苏安恙也鄙夷地看着他,“你这样的雄虫,要了有什么用,天天只知道问雌君要这要那,你看看你,虫崽都走这么久了,也不抱抱。”
班纳语塞,低头看虫崽,“迪西,你累了吗?要不要雄父抱?”他是这么说的,但是两手都紧紧揣兜里,根本没有拿出来的意思。
虫崽仰头看他,懂事地摇摇头。
他一脸得意地看着苏安恙,好像再说,哪有虫这么弱。
安恙翻了个白眼,伸开手朝虫崽,“过来,哥哥抱你,这么冷。”
虫崽迟疑地看着他,最后仰头看了看雄父,在雄父呆滞的眼神中,默默张开手。
班纳无法理解,“你累了吗迪西?”
“虫崽又不是成虫,怎么不会累,就算是成虫也会累的好吗?”
“是他自己要来的。”雄虫扯着嗓子说,“我都说了让他们待在家,难道我有什么问题吗?”
安恙不理他了,抱着虫崽溜溜达达走到也抱着另一只虫崽的伽释身边,献宝地看着他。
伽释瞟了他一眼,伸手捏了捏虫崽的脸蛋,继续扭头和雌虫说话。
安恙只好认真听,那只雌虫继续抱怨,“现在已经够苦了,我们这些东西原本就卖不出去,但是收摊费就算了,还要交百分之二十的税,而且我们价格也不稳定,所以现在我们都直接到黑市卖了,好歹价格稳定,而且也不用一直守着摊子……”
那只雄虫也走了过来,拉拉着一张脸站在雌君身边,雌虫停止了抱怨,一脸担忧地询问雄主是不是不舒服。
班纳不说话,好半响才问,“会给我买终端吗?”
艾迪康失笑,替他理了理衣领,“会啊,我们已经攒够钱了,昨晚上我们就说好了呀。”
班纳得意地看向苏安恙,但是看见他一脸的无语,心里更不舒服了,然后就看到了雌君红肿的手,这是昨晚熬了一晚上,做黑木粉的收尾工作的。
他当然不会愧疚,所以别开视线,拧眉询问,“你养我觉得很辛苦吗?”
雌君表情有些僵硬,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雄主,声音艰涩,“雄主,您是什么意思呢?”
班纳冷哼,“如果你觉得养我很辛苦,那我就娶亚伦当雌侍,他养得起我,他前两天还问我了,说已经准备了一笔丰厚的嫁妆,我说我再考虑考虑,问问雌君的意思……”他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雌君冷下来的脸。
艾迪康声音平静,红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打断了他的话,“雄主,您想娶雌侍吗?”
伽释和苏安恙面面相觑,默默停下了脚步,两只虫崽都吓住了,不敢吭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安恙心里后悔得很,想上前说什么,但是被伽释不着痕迹拉住了,他扭头看去,伽释微微摇头,示意先看看再说。
那边。
班纳有点下不来台,扯着嗓子嚷嚷,“我不是正问你吗?你甩什么脸色给我看!”
艾迪康点点头,“我只是想知道您的想法,如果您想娶雌侍,那么今天我们就不买终端了,因为您已经有了雌君,到时候宴请宾客的酒席是要雌君出钱的。您知道,我没什么本事,赚不了多少钱,只能维持基本支出和缴纳贡献值。”
班纳涨红了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说要娶雌侍吗?”
“是的,刚刚您是这么说的。”
“我没有这么说!”
“您是这么说的。”
“……”
沉默了一会,雄虫气得鼻孔都要歪了,“我没有这么说,我说的是,你觉得养我难吗?”
“我从来没有抱怨过这个问题,您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呢?是在责怪我不能给您好的生活吗?”
“我也没有这个意思!”班纳气得话都说不清了,只好说,“我没有要娶雌侍,艾迪康,你给我道歉,快点道歉!”
艾迪康从善如流,“我很抱歉,雄主,我不该这么揣测您的想法。”
班纳冷哼一声,盯着雌虫瞪了半天,才问:“那还买终端吗?”
“您想要当然买。”雌虫终于笑了,低头看着他,“只要是您想要的。”
“你心里会不舒服吗?辛辛苦苦的钱全花我身上了。”
“怎么会呢,这是我当初对您的承诺,我心甘情愿。”雌虫轻叹一声,“雄主,您刚刚吓到我了。”
班纳得意地抱着雌君,想了想,难得大方地说,“那我不要那款了吧,我要便宜一点那款,你和迪西两只虫崽再买件衣服和手膏吧。”
“下次我问你什么,你就直接回答我就好了,我就没见过那只雌虫敢这么和雄主说话的!”
“我知道了,雄主。”
苏安恙:……
如果是刚来的他,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但是现在,他只是和伽释默默走在后面,看着这两只瞬间如胶似漆的虫,一脸一言难尽。倒是伽释,脸色有些复杂,但是看着还算淡然,甚至有些若有所思。
雪渐渐大了,风越来越冷冽,两边的树都被吹得枝叶狂舞,苏安恙躲着时不时飞来的雪滴,抱紧了好像已经被那两只父母遗忘的虫崽,和伽释吐槽,“为什么冬天了,这树叶还这么多?”
一点都不科学。
伽释伸出手给他理了理衣领,“快到了,还有半小时。”
安恙点点头,挨紧了他。
伽释侧头看了一眼雄虫,看着他红红的鼻尖,忍不住抹了抹,碰到一手的冰凉。
苏安恙看到了他眼里的心疼,一下子就高兴了,甚至恨不得脱了外套扑雪里赶紧感冒,这样子伽释的眼神肯定会一直在自己身上。
他露出两排晃眼的白牙,也碰了碰伽释的长睫,这是他早上就想做的事情。
那两只虫终于想起来了他们的虫崽,有些尴尬地抱回去,虫崽已经睡着了,脸蛋都有点红红的。
艾迪康有些为难地看着苏安恙怀里的长子,然后就看到雄主一脸不乐意地接过迪西,忍不住露出笑容,冲他们小声说,“谢谢你们。”
苏安恙大方摆摆手,“回见。”
他和伽释默契加快步伐,与这一家四口拉开了距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风雪中。
艾迪康看着渐渐变成影子的两只虫,若有所思,然后扭头在雌君微微蹙眉看着自己时,脱口而出,“那也是只雄虫。”他刚刚有一瞬间,闻到了属于雄虫的信息素。
“什么?”
班纳抱着虫崽,在风雪中露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
在变成一只雪人前,苏安恙终于和伽释看到了远处高高的城墙,有点像古代的城池,高高的围墙上站在守卫,下面两侧的两个小门开着,进城的虫已经拍了队。
应该是因为这里地处西部,容易有星兽攻击,所以这里与其他地区建造得不一样。
看见目标,伽释松了口气,和雄虫对视一眼,默契地再次加快速度赶过去。
城墙下面的门已经有一条长队排着了,守卫站在门口,像是在检测什么,安恙有点紧张,“不是说不需要检查信息卡吗?”
伽释摇摇头,“没事的,过去吧。”
队伍挪动得很慢,因为无法运动,血液都要被冻住了一样,排着队的虫都在瑟缩发抖,时不时抖着身上的积雪,嘴里低声咒骂。
这些虫基本都是来卖东西或者购买过冬的储粮,经过这一次后,这个冬季都很少再进城。
城里对于流民有补助政策,可以进城售卖零散的农作物,基本都由政府收购,价格相对稳定,是流民生活的基本保障。但是这是三年前的情况,在艾迪康口中,这些补贴好像已经过了时效。
流民甚至只能把货物低价卖给黑市,因为不需要交税,而且若是不卖给他们,兴许还会被盯上,毒打一顿还是小事,说不定以后进城都难。
长队缓慢挪动,到他们两个时,安恙只觉得自己脑子都僵住了,手紧紧抓着伽释的手揣兜里,眼睫都是雪,整个人已经成了冰雕。
守卫询问:“有信息卡吗?”
伽释摇摇头,声音平静:“我是军烈高索的侄子,这是他给我们的推荐信,我们两个没有达到政府的要求,无法办理信息卡。”
守卫盯着他,接过那张盖了章的信,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冷漠,“一年前,所有的流民都可以办理信息卡了,你们为什么不办。”
苏安恙脸色紧张,“但是,我们没有钱。”
“不需要星币。”他拆开的信件看了两眼,皱眉头,“今天是休息日,你们明天再来吧,可以直接去办理信息卡。”
“长官,我们走了四个多小时,再回去会死的。”苏安恙抹了把脸上的雪沫,诚恳请求:“麻烦您了,我们只想进去吃碗热的营养粉,很快就走。”
看清信件后,守卫抬头打量他们,皱眉询问,“你是高索的侄子?我怎么没见过你。”
“您是加西大哥吧,昨晚高索大伯已经和我说了,多谢您这些年对我大伯的照顾。”伽释好像弄明白了,说话间一脸愧意,但是细看还能看出了拙劣的演技,似乎在偷偷得意:“我是今年偷渡过来的,因为赌博输钱了,我雌父告诉我还有个亲戚在这边,我就找过来了,但是没想到堂哥牺牲了,大伯也换了地址,找了好久才找到他。”
安恙:……
加西不止皱紧眉头,连僵硬的脸都有些皱起来了:“赌博?”
“您放心,大伯的晚年我会好好给他养老的,”这只雌虫脸上露出讨好又有点掩藏不住的得意,“大伯已经答应把家产都过继给我了。”
加西:……
他额头青筋直跳,语气森冷,“你如果敢在这里赌博,我认识赌场的老板,被我知道了,你的腿就别想要了。”
他瞪了一眼这两只虫,放行,“两个小时后来这里找我,我带你们去办理信息卡,”顿了顿,又指着一脸不在状态的苏安恙问,“他是谁,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雌虫被他威胁后看着还有些难以置信和萎靡,但是在他问了后又不敢不回答,只能小声说,“赌钱赢来的,我是雌雌恋,家里破产后我就带着他一起偷渡过来了。”
苏安恙:……
加西:……
他压低声音骂了句什么,看着这两只虫,脸看着比身上穿着的铠甲还冷,说了一个字:“滚!”
伽释扯着苏安恙麻溜滚进城了。
安恙神情恍惚,直到被带到了街上,才小声问,“伽释,你哪里学的?”这要是现编的话,脑子太灵活了。
伽释瞅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苏安恙脑子还是浆糊,看着他呆呆的,伽释忍不住笑了,踮起脚拍了拍他头上的雪,“完了,脑子真被冻坏了。”
然后还真的带他去吃了一碗炒得热腾腾的黑木营养粉,就在巷子街头,坐在布棚里。
香热的粉在嘴里慢慢化开,苏安恙扭头看旁边慢慢吃东西的伽释,小声问,“你怎么会有钱?”
“大伯给的。”伽释面不改色,角色扮演熟悉得很快。
苏安恙:……
他又塞了一口,这里的粉比之前费力罗那里的好吃很多,价格也贵了近两倍,都快赶上劣质营养液的价格了。
苏安恙看着店里木板标出来的价格,心疼地一抽一抽的,“下次我一定要取纸币,天天带两万在身上。”
伽释一边吃一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不会有下次了,吃吧。”
苏安恙于是低头安心吃饭,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安心。
这里是巷子的接口,有点像平民区和富虫区的对接处,对面是宽敞的马路,更远处还有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店,而这摊子身后却是矮小的巷子,里面是平民居住区。
苏安恙听到了呵斥声,抬起头,看见一支军队在巡查,视线越过军队,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一艘停在酒店门口的小型飞行器,以及走下来的虫。
这得有个几千米了吧,他的眼睛进化了吗?他好像看见了那只虫的长相……
伽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慢慢坐直了身。
那只雄虫相貌很熟悉,此刻将大衣脱了,交给门童,与旁边的虫交谈甚欢。
西泽尔。
二皇子的未婚夫。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安恙和伽释对视一眼,眼里是同款的疑虑。
……
“与他谈话的是奥利弗。”走在街巷中,伽释轻声说,“亲王泰勒宁的副官。”
苏安恙不解,“他……”
伽释揉了揉眉头,“现在不清楚。”
想到了星灵的信息,他拧着眉思索片刻,还是带着安恙走向了原本约定好的地方。
无论怎么样,他们昨晚已经暴露了,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们现在是安全的,而无论如何,对方都不会对一只A级雄虫下手。
“走吧。”他轻声说。
“去哪里?”
“不知道。”
苏安恙:……
他欲言又止,但是看着雌虫一脸平静,但是又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模样,还是闭嘴乖乖跟上了。
巷子的路况比在黑城还复杂,苏安恙跟着雌虫走得两眼冒圈,最后停在了一座矮屋前,看着很像费力罗的小院子,但是外面看着窄了很多,门口黑沉沉的。
伽释敲了敲门,里面过了几分钟,有了动静,“谁?”
“是我,乔尼。”
门过了一会儿,嘎吱一声开了,苏安恙看见两只高高瘦瘦的军雌,套着大衣臊眉耷眼看着他们,“老大,好久不见。”
另一只讨好地说:“我就知道,老大肯定有办法进来的。”
伽释打量他们一眼,松了口气,拉着身后的雄虫走进去,边走边问,“怎么回事?”
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两只虫渐渐诡异的眼神,或者说注意到了也不在意。
进了大门才发现和他想的不一样,有点像蓝星老式的院子,进去就是露天院厅,里面是堂屋,两旁边还有几间房。
堂屋里坐着一只虫,很清冷的一张脸,正倒茶,听到了动静扭头笑意浅浅看着他们。
一双凌厉又清冷的丹凤眼,整张脸看着就透露出一股厌世,很清俊的一张脸,但是看着他们时眼里又有明朗的笑意,苏安恙觉得有点眼熟,但是注意到伽释投过来的眼神,立刻眼观鼻鼻观心不打量了。
这只虫没有站起身,只是做了个手势,“伽释阁下,好久不见。”
嚯,原来是认识的。安恙在伽释身边坐下,接过伽释递给他的茶,终于发现,对面那只虫好像是腿出了毛病,刚刚盖着毛毯他没看出来,现在坐下来了,就发现被固定了板子。
伽释点点头,“好久不见。”
那只虫又笑眯眯看过来,“安恙,好久不见。”
“?”
他抬起头,看着那双眼睛,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响起来,磕磕巴巴,“老,老黑?!”
“瑞西法,谢谢。”那只虫礼貌一笑,但是细听还能听出点除了笑还有咬牙的意味。
“……”
安恙猛掐人中,最后靠在伽释肩头,奄奄一息:“虫神在上……”
他居然真的……艺术来源于现实了。
第55章 五十五
门口的两只虫也关门回来了, 苦着脸和他们说了几句,然后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情况:
“N834已经停运了,私人星舰也无法离开, 而且他们现在使用的也是星灵,所以我们只能屏蔽了仪器。”说话的这只虫抹了把脸上的雪,露出个牙疼的表情, “这群虫子跟疯了一样, 知道的是泰勒宁登位,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北军全是虫帝了呢。”
安恙:……
他听不懂,但是听得很认真。
伽释皱眉,“我们现在没办法离开吗?”他得快点见到首领, 因为样本之一还在他身上。
“我们现在已经和队伍失联了。”另一只虫苦着脸,“因为他。”
他指的是一脸无辜的老黑。
苏安恙瞅了一眼还在喝茶的虫, 默默挨近了一点伽释,他总觉得这家伙的眼神很想刀了自己。
见目光都放自己身上, 瑞西法放下茶杯,看着伽释目光诚恳, “学长, 你走的时候也请带上我吧,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大皇子的虫疯狂追着砍,都躲到十八星了, 谁知道这里是北军的老窝啊。”顿了顿, 他语气沧桑, “我明明记得这里是西军的地盘。”
伽释:……
他揉了揉眉头, “你的腿怎么回事?”
“还说呢,要不是我们, 他头都被砍了,何止腿啊。”那两只虫七嘴八舌,疯狂吐槽。
苏安恙缩着脖子努力减少存在感。
瑞西法幽幽瞟了一眼这只雄虫,又看向这位学长,想到了刚刚他们进来时的姿态,眸光微闪,“也许,我知道哪里有缺口,可以离开。”
几只虫都目光如炬看过来,伽释看着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荒无人烟,风雪交加的泥路,两边的树都结满了冰,一辆四处漏风的能源车狂野地驶出城,在风雪中时不时发出嘎吱一声响。
苏安恙穿着大袄子,窝在车厢,感受着冷风呼号地往身上灌,看着坐在对面侃侃而谈的虫子,一脸麻木:
“我上周刚好偷渡过来的,N834星有非常完美的一套偷渡体系,只要这个够,”他做了个钱的手势,一脸冷酷,“什么都好说。”
伽释询问,“不是说禁飞了吗?”
瑞西法“嗤”一声,“这里没什么大虫物,也就这星球的帝都和这木延城及一线城市严格一点,冬季来临,如果真的禁了,那么死的虫数不胜数,早乱起来了。”
“那你不早说?”副驾上的一位回头怒瞪。
“你们连城市都出不去,说了有什么用?”瑞西法很讲道理,“而且那时候我瘫着,你们还能扛我上黑舰?”
“为什么这个城市这么严?”苏安恙弱弱问一句。
“因为这里是研究室。”瑞西法靠着车身,思索,“就是不知道他们在研究什么东西。”
伽释看了一眼雄虫,抿了抿唇,研究的是精神剂。
首领似乎和北军合作了,但是应该不可能……
“那我们去哪个星球?”前面的虫喊,脸上全是灌进来的风雪,冻得声音都不利索了,“我的不记名星卡就四万星币,这还是我的雄主本,上……哥,能报销吗?”他可怜兮兮看着伽释,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扭头盯瑞西法。
“别急,我和那个头领都熟悉了,他说我一个月之内再偷渡的话,打八折,而且什么叫偷渡,意思就是便宜跑路啊。”老黑很淡定,看样子已经对这个产业链完全熟悉了。
开车那个也扯着嗓子喊,“我有七万星币,够了吗?”
“好你个费克,你刚刚怎么不说?”
“这不是看看报不报销嘛。”
瑞西法拿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地图,摊在三只虫中间,“我们绕路,从这条路一直往北走,走一天就可以离开这里的监视区,然后再绕路三天到库里城,这里的地下星舰比较有保障。”
“我们去疏木星,然后转到克罗萨。”
听到熟悉的星球名字,苏安恙抬起头,他穿着厚重的大衣袄子——不止他,车上的其余四只虫都是这个打扮,低着头远远看着就像个长土豆,原本看着应该是十分土气的模样,然而脸一露出来,出色的五官瞬间将老式土衣服都衬得高级了起来。
“疏木星?”
“嗯,然后去克罗萨,一等星。”伽释看着他这模样,没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眼里忍不住有浅浅笑意。
瑞西法瞅了两眼这两只虫,牙有点疼。
他就说,当初一准没看错,苏安恙就是对这只虫有意思,伽释就是冲着这只雄虫来的。
苏安恙对雌虫的动作已经习以为常,小眼神打量对面的老黑,“瘸子现在是不是还在疏木星啊……”
瑞西法闻言冷笑一声,“西泽尔还在这里呢。”
苏安恙立刻缩脖子不吭声了,好一会儿才说,“原来你知道啊。”
他原本还纠结要不要和老黑说呢。
瑞西法翻了个白眼,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白雪皑皑的世界,眼神闪过片刻复杂,但是很快又恢复正常。
“克罗萨不是西军大本营吗,疏木星现在能转去那里?”他看着伽释。
伽释点点头,“疏木星也差不多。”只不过这事没有这么出名,甚至连名都没出过。
如果说克罗萨是西军明面上的帝星,那么疏木星就是西军隐藏的军事基地,再怎么样,北军的手都不可能伸进去,除非西军已经易主。
瑞西法沉默。
苏安恙小心翼翼打量他,想了想,询问,“安格呢?”
“我送他到瘦猴身边了。”顿了顿,他目光幽怨,“你这也太坑虫了。”
苏安恙心虚,又有点委屈,“我也不知道啊,就随便编了个故事,平时联系你你又不搭理我。”
“我刚刚打通关系安居下来,”瑞西法无奈,“安格才上了两天的学,你这脑壳装的是什么,怎么想的出来这些玩意的。”顿了顿,他直起身,“难道真的还有乔洛安这只虫?你真的是??”
诡异的目光扫描自己,苏安恙恼火,“你看什么呢?没有这只虫,我瞎编的。”
“那正常虫谁会说这些啊?有理有据,而且你还是只稀少雄虫,对了,你等级多高?”
“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呗,我好像听说你还在这里的帝星关着呢,怎么跑出来的,能被当虫质要挟,你至少也是个C级吧。”
苏安恙:……
他扭头看伽释,伽释安慰他,“估计是虚晃一枪,他们猜到你还在这星球,放出的消息就是你还在他们手上呢,不过现在泰勒宁上位,他估计来不及管这些了。”
说不定那些虫根本没有上报安恙已经跑了,只是选择私下追查,不过现在西泽尔和奥利弗都在N834,这消息估计已经传回去了。
但是泰勒宁已经达到目标,现在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泰勒宁上位?”苏安恙之前走神了,此刻一脸惊悚,“虫帝不是默溪森吗?”
“大皇子失踪了,”瑞西法嘴角噙着笑,意味不明,“二皇子也失踪了。”
“泰勒宁上个月已经自己称帝,嘴里说什么等着大皇子归来换位,但是现在那些反对的大臣贵族都被拘在伊里斯帝星呢。”
安恙哑然,扭头看伽释。
伽释沉着脸,揉了揉眉头,“瑞西法,你到底怎么想的。”
瑞西法无言,半响才问,“我能怎么想呢?”
他都放手了,但是这些虫依旧没有放过他。
“你还想进西军吗?”
“我已经废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的腺体废了,没有精神海的雌虫,翅翼都难以展开,还怎么入军。”
“士兵的作用不只是战斗,你的指挥能力还在,当初我邀请你到西军的信因意外没有到你手上,现在我站在你面前,还是在等你的答案。”
瑞西法安静地看着他,半响弯了弯眼睛,“谢谢学长,要不是我知道首领没有雄主,我都以为你是他的虫崽了。”
伽释笑了笑,“差不多,我本来已经记入首领的名下了,但是又在荒星遇到了你们,被打回原形了。希望此事过后,你们能给我挣回足够军功,我还想预约一位阁下呢。”
苏安恙:……
他扭头看伽释,然而伽释却没有看他,只是笑意浅浅地靠着车壁,最后似乎受不了了,干脆抱胸闭目养神。
他期期艾艾,欲言又止,然而看着伽释一脸不想说话的模样,最后只能目光幽怨地盯着对面,小声嘀嘀咕咕,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早婚不好,婚姻是坟墓,结婚要慎重……”
“学长已经二十六了吧。”瑞西法笑眯眯的,语气轻松,“不算早婚了,这次过后,我们又搭上了从龙之功,虫帝绝对给学长封爵,别说预约了,直接赐婚都有可能。”
苏安恙:……
他盯着这只雌虫微微一笑,“是啊,你也差不多了,你不就比伽释小一岁嘛,我看你也该找只虫了,别管是雌是雄,有个伴才好。”
瑞西法举手示意投降,“行行行,我不掺和。”
为了节省能源,车厢没有开暖气功能,窝在这里能把虫冻僵,哪怕他们个个都穿成一只胖虫。
黑夜降临后,车灯打开,已经到了崎岖的山路,伽释睁开眼,喊住了前面开车的虫,示意换他来开。
安恙被惊醒,看他下车赶紧跟了上去,伽释摇头不赞同,“这里更冷,车厢能挤的下四只虫,你别过来。”
安恙才不管他,直接爬上副驾室,这里确实更冷,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烂,车身四处都是口子,风从破口的窗呼呼地灌进来,还夹杂着雪沫。
他用背堵住最大的口子,正好可以转身看着伽释,看着伽释无奈看着自己,“嘿嘿”笑了两声,继续嘀咕,“伽释,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可得慎重,先让我们帮你观察观察……”
“安静一点,”伽释手持方向盘,点击能源开始按键,叹了口气,“冕下,这还是没有影子的事情,这时候就不要说了。”
苏安恙于是闭麦,专心看着伽释开车,伽释被他盯得难受,忍了许久,见他还没有转身的想法,忍无可忍,“别看我了。”
车厢偷听的三只虫:哦~
苏安恙有点委屈,“不能说话,还不能看吗?”
三只:芜湖~
“转回去。”
他默默挪动屁股,抬手用胳膊挡着口子,小声嘀咕,“你怎么变了这么多?”以前多温柔一只虫啊。
伽释扯了扯嘴角,眼神不善,“再说话,您就回后面去吧。”
苏安恙于是专心看路,外面是漆黑的夜色,连路灯都没有,只有车灯照明前方。他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里是山区,左边就是山崖,路况还崎岖,经常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弯,看了一会儿安恙脸都绿了。
这要是冲下去,不得这一块那一块的。
他默默抓紧了副驾上面的抓杆,就听到车子不知哪里嘎吱一声响,在安静的夜色任何动静都被放大,在耳边尤为清晰。
车子依旧安然无恙继续开,还隐隐有加速的趋势,苏安恙心里泪流满面。
这破车,太吓人了。
这辆车是那两只虫找出来的,据说车龄五十年,比在场所有虫的年纪都大。
但是质量非常好,还是节能车,值得信赖,他们烂了车都不会烂。以上是那两只虫的保证语录,苏安恙不知道可不可信,但是现在他选择麻痹自己。
“要,要开这么快吗?”他哆哆嗦嗦询问。
旁边的虫“嗯”了一声,“冷了吗?要不要回车厢。”
雌虫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他的药水已经过了时效,为了节省剩下的药水留着在星舰上用,他此刻没有再变,碧绿的眼眸看着比雪还冷,脸上沾了风雪,稍稍看过来一眼,眼睛好像化了一些。
苏安恙摇摇头,“我和你一起。”
“嗯。”顿了顿,伽释轻声解释,“我们要在今晚离开木延城,黑夜比较方便,放心,我车技很好的。”
苏安恙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拿掉沾上的雪粒,小声“哦”了一声,语气认真:“我相信你。”
雌虫的耳朵渐渐变红,但是坐回去的雄虫并没有注意,只是安静地坐在副驾。
直至半夜,后车厢的虫来换位,苏安恙扶着他下车,还是提起勇气问,“能不能晚点找雄虫。”
伽释:……
他看着雄虫一脸认真的模样,似笑非笑,“你不是说,我肯定会找到一只对我好的雄虫的,这不是你的祝福吗?”
苏安恙:……
他欲言又止,最后一脸小媳妇相跟着上了车。
他们携卷上来的风雪将半睡半醒的瑞西法冻醒,迷迷糊糊询问,“到哪儿了?”
“早上可以离开木延城区,开始向库里城出发,三天后到库里。”伽释靠着车身闭目养神,虽然军雌体质不错,但是吹半夜的寒风还是会不舒服的。
苏安恙赶紧把大衣披他身上,讨好地说,“躺我腿上睡吧,这样舒服点。”
伽释看了他一眼,安静躺下了。
安恙眉眼带笑,裹紧了身上的袄子,然后对上了老黑一脸复杂的表情,他也闭目养神,不理他。
就是他先挑拨自己和伽释的!
这三天的路程,苏安恙在旁边听,终于大致了解了这一个多月发生了什么。
默溪森登位后参加驻军交接仪式,然后遭到叛军袭击,被挟持带走生死不明。二皇子也失踪,老虫帝的嫡系血脉就这两只王虫,伊里斯乱成一团,最后在“万民”推荐中,泰勒宁表示,自己只好暂时接替职位,替大哥打理国事,等待新虫帝回归。
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因为虫帝换虫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星际,所以他们才知道的。
此刻,他们已经抵达黑船,不,黑舰。
五只裹得严严实实,统一黑大袄子破军帽的,站在候室厅。周围不少虫都是这副打扮,所以他们五个也不稀奇,稀奇的是坐在轮椅上那只虫。
领事虫眼睛眯起盯着他们,最后把视线放在坐轮椅上的老黑身上,“老黑,你咋又来了?还整成这副模样。”
“别说了。”瑞西法干笑两声,“您快点给我们整走吧,这里简直不是虫待的地方。我没钱花了,看上了只雄虫,他雌君有钱啊,我寻思着能养养我,没想到给我打成这样了。”
“你可拉倒吧。”领事虫是个胖子,大冷天穿着一身皮衣,脸又黑又圆,一双眯眯眼透着奸诈,当然,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奸商本质:“你们也知道,现在情况紧急,进来容易那是出去难,我也不多要你们,三万星币一只虫,行程有保障。”
“得了,得了,”老黑无语,话都不想多说,扭头看伽释,“再开一天车吧,到漠里城,那里我也认识……”
“行了行了,不逗你们了,最低两万,这是最低的价了,整个水木星我保证你们找不出来比这还低的价格。”
瑞西法咬牙:“一万!”
“一万就一万,但是你们那车得送我了。”
瑞西法沉思。
“别想了,半个小时后走,要不要的?”
“行!”
“得嘞,十天后下星舰,不包饭。”
最后五只成功打包进一艘老化星舰。
昏暗的小包间,沙发坐两只虫,一张单虫床坐三只虫,因为不隔音,挤满了虫的过道时不时传来呼噜声、旁边的包间打牌吵骂的声音都清晰入耳。
这就是黑星舰,原来他们的票价已经算高了,过道上躺着的虫,一只虫五千星币,比他们便宜了一半。
苏安恙坐在沙发上,再次叹息。
这么会这么惨。
伽释拿着星灵在看些什么,听到雄虫特意放大的声音,还是看了过去,“怎么了?”
苏安恙心里一喜,终于问了。
他矜持地咳了两声,瞟他,“好像有点渴了。”
伽释给他倒了杯茶。
苏安恙默默喝了两口,见他又有低头的趋势,重重咳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叹息,雌虫已经看过来了,只是眼神不算友好。
苏安恙放下杯子,终于老实了,“到了克罗萨,你是不是要走了。”
“还不清楚。”
“那我呢?”
“你先在克罗萨……”注意到雄虫变得幽怨的目光,他解释,“那里更安全,等事情过去了,我们会接你回伊里斯的。”
苏安恙不吭声,好一会儿才说,“饿了。”
伽释给他拆了营养液,顿了顿,头一回拿星灵点击游戏,“无聊了吗?”
床上的三只虫幽幽盯着已经开始玩双虫游戏的两只虫,面面相觑后窃窃私语:
“老大还真勾搭上了这只雄虫。”
“我就说,没虫能拒绝老大的魅力。”
“首领居然预言成真了。”
“预言什么?”老黑试图插入话题。
两只虫瞟了他一眼,想了想,反正他已经加入了西军,那么就是自己虫,于是压低声音说八卦:“当初首领已经拿到了这位冕下的信息素检测报告,他就想,一只A级雄虫,影响力那是大大的有,反正老大已经用了那个身份,干脆就留在伊里斯算了,刚好可以接近这位冕下,说不定还能拿下他解决精神海问题呢。”
老黑眯起眼睛,“我就说,他肯定是冲苏安恙来的!”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冕下确实是老大救的嘛。”
“话说瑞西法,你为什么找上西泽尔,我看他对你那是痴心一片。”
这两只虫对他们说的这个瓜早就吃腻了,现在更想吃另一个瓜,毕竟当初轰动星际的主虫公之一就在他们面前。
老黑脸一拉,“滚滚滚。”
“哎呀说说嘛,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呵!”
苏安恙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好像厉害了很多,以前他玩这些游戏的时候,其实挺难掌控的,但是现在水平居然算中游了。
现在玩这游戏就叫打击星盗,射击类游戏,可以单虫游戏,也可以双虫一起,可以用手操控,也可以全息玩。
因为房间没暖气,他们两个默契觉得用精神玩。
玩了几局后他发现连伽释都比不过自己,当即得意洋洋,“等回到伊里斯,我带你玩游戏,说不定还能直播,打那些虫的脸!”
伽释眼神复杂,看着兴致勃勃继续开始下一局的雄虫,竟然第一次觉得有点棘手。
温克尔的话又在脑海里回放:
进化,S级雄虫……
星际的游戏很多都是依靠精神力玩的,像他们这种没有手法,纯靠精神力的,安恙却和自己不相上下,甚至碾压自己……
他闭了闭眼,轻声问,“安恙,上次我给你涂药,你是不是又过敏了。”
他说的是问句,然而语气却没有疑问。
安恙扭头看他,一脸惊讶,原本还想笑两句的,但是看雌虫一脸严肃,只好点头,“好像是的。”
脑壳又晕又疼,症状相似。
“那你怎么不说。”他难得气急,还有浓浓的后怕,“你知不知道,这是基因问题,一不小心,你就没命了!”
又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愧疚,“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苏安恙有点手无足措,“当时,情况有点急,怎么能怪你。”他不好意思说,当时有点好面子,不想让雌虫觉得自己一直惹麻烦,而且他冥冥中感知到了,不会有性命危险,但是此刻看着雌虫脸色难看,还是老实道歉:“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伽释吐出一口气,轻声说,“你可能是S级雄虫,你真的在进化,我想,你的基因对可食用蔬菜有强烈排斥性,所以你一旦摄入未加工,或者含有基础原料的可食蔬菜,会有强烈的反应。”
苏安恙:?
伽释想了想,说,“上次你做出来的汤,第一次那个,让我快崩溃的精神海缓和了一点点。”虽然微不足道,但是当时直接让他懵了。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这也许代表着,雌虫精神暴动的问题,找到了突破口。
苏安恙睁大眼睛,“啊?”
“不过那回你应该没喝,所以没有过敏反应,后来我拿那些汤去研究,没有发现原因,但是我们找到了突破口,就是可食用的蔬菜。”
伽释笑了笑,“如果真的发现了,你会被载入史册。”
“而且,是千年来,唯一的一位S级雄虫。”他看着这只一脸没有回神的雄虫,还在震惊中的雄虫,轻声说,“我想,无论是哪只雌虫,都会倾慕你的。”
“未来您会娶多少个雌侍呢?您的雌君又会是谁呢?”
安恙磕磕巴巴,脑子一片浆糊,下意识说:“你猜错了,”顿了顿,他看着这只漂亮的雌虫,语气沉重:“伽释,我不是虫。”
伽释:……
他默默起身走开,顺便收回自己的星灵。
安恙赶紧追上去,语气紧张兮兮:“没骗你,我真不是!!”
……
第56章 五十六
伽释停下脚步, 回头看他,语气意味不明,“哦, 那您是什么呢?”
安恙一下止住了声音,看着他漂亮的眼睛,无言以对。
伽释敛了眼睫, 两个沉默片刻后, 他默默走到角落坐下。只不过这里房间的空间实在窄小, 他再避也躲不到哪里去。
安恙有点泄气,这件事无论怎样也说不清,他不能说自己是个人, 穿越时空过来,这太荒诞了, 而且,他不知道伽释会不会相信自己, 又或者说,他不知道伽释会怎么看待这事。
他没有跟过去, 自己回到沙发上坐着发呆。
时隔一个多月, 他终于想起来了,他原本一直想着的,都是想找到回家、回蓝星的路。但是这一个多月,和伽释一起在奈森伯伯家, 他都要忘了……
角落里的雌虫等待片刻, 看到没有跟过来的雄虫, 低头静静地看着手中微微发光的终端, 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在星舰的时间被拉得漫长而煎熬,除了前三天一直被拦截搜查, 此后一路通畅,他们从N834到疏木星,途经三颗星球,落站三次,历经十天。
期间安恙试图向伽释求和,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他生气了,最多没说清楚自己的来历,但是他觉得伽释不像是会因为这种事生气的虫。
但是无论他怎么做,伽释都一副冷淡的模样,但说不理自己,好像也没有,因为他对自己一直都是有求必应。
比如现在,他撑着笑脸问伽释要星灵,伽释也只是瞟他一眼,就递过来了。然而对他询问的能不能一起玩游戏,却是直截了当拒绝,然后抬脚就要走。
苏安恙试图拦住要走的伽释,但是雌虫伸出纤长食指抵着自己的肩膀,语气平静到没有任何波澜,“冕下,麻烦让让,我想出去。”
他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安恙只能侧身让路,手握着星灵看连背影都透露出一股冷意的雌虫,不由得有点沮丧。
因为知道他回来也不会理会自己,
“安恙,过来!”瑞西法偷偷摸摸喊他,就是这房间实在太小,哪怕再怎么狗狗祟祟,旁边那两只虫还是竖起耳朵,默默靠拢。
苏安恙瞥他一眼,“干嘛?”
这几天老黑没少搅和他们之间的事,要不是他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他早就和伽释和好了,所以他对他没好脸色。
瑞西法“哎呀”一声,继续招手:“你不想知道伽释为什么生气吗?”
他的表情就像只干坏事的老鼠,看着就不怀好意,但是……
“你怎么知道?”上星舰都四天了,伽释还不怎么搭理自己呢。
“咱们雌虫肯定知道雌虫的想法啊,”他看向偷听的两只虫,“是不是,是不是?”
“对对对!”费克和德克斯立刻狂点头,“你一只雄虫,不懂雌虫的想法是正常的。”
苏安恙犹犹豫豫坐过去。
“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伽释生气了。”瑞西法煞有其事,“但是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苏安恙点头。
“他以前跟你很要好,对你还很温柔,但是现在是不是变了态度,看着凶巴巴的。”瑞西法压抑着兴奋,脸上努力一派风轻云淡,“是不是?”
苏安恙有点迟疑,“好像也不是很凶……”
“你就说变没变。”老黑有点不耐烦。
“变了。”
“他有没有经常看你发呆?”他乘胜追击,两位两只雌虫目光灼灼。
“没有吧……”苏安恙有点后背冒冷汗,开始有点后悔走过来了。
“那你有没有看他发呆?!”瑞西法脸上的兴奋已经有些压不住了,但是还是勉强压下去,咳了一声,义正言辞:“别说谎,我可是观察了你们几天了的。”
两只背景板虫疯狂点头。
苏安恙:……
“我看他是因为……”他试图挣扎。
“你就说看没看!”老黑再次打断。
“……是有这么件事。”他一脸沮丧。
“伽释不理你,你还拦着他不让走,有没有?”老黑露出真实嘴脸,旁边两只虫两眼放光。
“我是想解释……”他再次挣扎。
“就说有没有。”老黑再次打断。
“……”苏安恙不吭声了,小眼神瞅他,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瑞西法也不在意,眉一挑,薄唇轻启,开始总结:“你一直盯着伽释,伽释一直躲你,而你不顾他的意愿,一直纠缠……”
安恙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经过这几天我们观察的结果,安恙,”他叹息一声,语气很是“沉重”,表情却是掩饰不住地兴奋:“哪怕我是你好友,也不得不说,你太过分了!”
“?”安恙站起身后退两步,表情僵硬,还没来得及跑,就听到老黑语气严肃:
“你涉嫌骚扰良家雌虫。”瑞西法下拍手论断,直接成立罪名,要不是腿折了,看他这架势,他甚至想站起来宣布,“你真是只可怕的雄虫!”
这一席话犹如晴天霹雳。
苏安恙目瞪口呆,旁边两只虫目光如炬。
“……”
他转身就走。
瑞西法和旁边两只虫大声嘀咕,“看看,看看,被说中了吧,心虚了,跑了。”
“唉,我就说,上校平时那么好说话的一只虫,现在天天冷着个脸。”
“上校好说话?”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完美又可怜的上校啊!”
“毕竟是伊里斯玫瑰,冕下心动也是情有可原,但是……”
“强虫所难不是君子之风。”
三只虫,说出了七嘴八舌的架势。
苏安恙额头青筋直崩,转身梗着脖子压低嗓门冲他们吼,“我没有!”
“那你喜欢他。”瑞西法越说越兴奋,“这不就是爱而不得,A级冕下强/制爱,妥妥的《我与雄主那三百件不得不说的事》,接下来那不就是……”
“嘿嘿嘿……”三只虫齐齐发出上不得台面的声音。
安恙闭了闭眼,转身离开,只不过背影冷漠中透露着沧桑,还有点可怕的虚弱。
苏安恙开始反思。
越想越觉得,他这行为好像是有点不对劲,再联想一下,自己现在身份是雄虫,伽释是只无助不能反抗的小雌虫,这不就是妥妥的……
他满脸纠结,然后就看到伽释从自己面前走过,还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
苏安恙下意识缩起长腿,整个人恨不得只占一小块地,蜷缩在沙发上。
伽释在沙发另一端坐下,他立刻默默挪开距离。
伽释:……
他面无表情,起身离开。
苏安恙一看似乎大事不妙,立马追了上去,“伽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身后三只虫默默吃瓜,其中一只还拿出一大袋从木延城拿来的黑木粉,时不时抓一把塞嘴里。
他们位于星舰最底层,但是这里也有类似大厅的存在,因为位置空旷,温度太低,平时没什么虫会选择在这里躺着。
苏安恙跟上了伽释,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默默跟在他身边。
两只于是绕了大堂两圈,在安恙将地板有几块砖都数清楚后,还是伽释停下来,黑着脸问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他比安恙矮一些,在苏安恙这视角,能看到他的长睫微颤,鬼使神差,他轻声说,“伽释,你的睫毛好好看啊。”
顿了顿,补充,“眼睛也很漂亮,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虫子。”
伽释:……
他心里的气莫名其妙地瞬间消散,微抬下巴盯着这只雄虫,抱臂询问,“刚刚为什么躲我?”
这是这几天,伽释头一次语气这么温和地主动向自己问话,苏安恙瞬间笑了,把那三只虫说了个遍,最后恨不得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这么想,我发誓,他们,他们……是那种虫,才会看谁都这样。”
看着雌虫漂亮的眼睛,和紧抿的唇,他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不由得闭上眼睛暗骂自己猥琐,他刚刚居然……有点想亲上去。
难不成……瑞西法那家伙真的看透他可怕的本质了?!不可能!
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他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伽释怒气冲冲的背影,看着似乎怒火滔天。
“……”
苏安恙沉默地站在空旷的大厅,脚动了动,却没有追上去。不远处的角落还有三两只虫或靠或躺着,他难以言说此刻是什么情绪。
他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瑞西法三只虫猖狂的笑声止于表情冷漠的伽释进门,他端正坐好,就看到自己的高岭之花学长站在床前,面无表情:“瑞西法,你很无聊吗。”
瑞西法缩了缩脖子,小声“啊”了一声,还想装无辜,但是旁边那两只虫子一看不对,直接把他这临时战友抛下了,唯唯诺诺站远处观战。
丝毫不念刚刚还许下的战友情。
他只好轻咳一声,并且表明主语,“我们仨也没说什么,就是看这几天他魂不守舍的……”他渐渐消音,在伽释挑眉的动作中,默默说完,“想逗逗他。”
“逗了他什么?拿我开涮?”余光瞥见那只雄虫偷偷摸摸走回来,伽释似笑非笑,“放心,那位冕下不是虫,更不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苏安恙:……
看戏的三只虫:……
此后几天,包间都在诡异的氛围中度过,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苏安恙越来越焦虑,最后简直心急如焚,但是他一靠近伽释,伽释就躲着他。
最后干脆把星灵丢自己手里了。
他挎着一张脸,在伽释离开包间后,忍不住看着瑞西法磨牙,“老黑你怎么这样……”
老黑指了指自己还没好的腿,愧疚一起,苏安恙又没话说了,只能拉长了一张脸,唉声叹气。
“明明在N834,我们还好好的,现在都要回去了,怎么反而生气了。”
瑞西法慢慢喝茶,不搭腔。旁边两只虫也不敢参与吃瓜了,苏安恙看见他拿出一袋黑木粉,于是也默默抓过一把塞嘴里,狠狠嚼了几下。
艰难咽下去后,他扭头看老黑,语气严肃,“瑞西法,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变/态。”
“噗!”老黑扭头一口粉喷出去,将旁边看戏的虫喷了个满头满脸。
“……”
一把推开咬牙切齿的虫,他盯着苏安恙,表情看着很严肃,但是不能细看,“怎么说,你告诉我,我来给你分析分析。”
另一只虫也默默凑过来,顺便接手了那袋黑木粉,眼神放光。
关键时刻,这只雄虫反而扭扭捏捏了,“我,我好像……”
瑞西法磨牙,“好像什么?”
连站一旁准备去洗头的费克都停了下来,竖起耳朵。
“我好像对兄弟有不轨之心。”安恙说完,脸都黑了,“都怪你,原本我是没有这种想法的!”
三只虫表情诡异,最后各自望天,谁也不说话,苏安恙想揪着老黑的肩膀晃,要他回答,然后就听到身后传来伽释冷淡的声音,“什么想法?”
苏安恙猛地站起身,一瞬间血色从脖子蔓延到头顶,浑身冒热气,千回百转间他指着老黑,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有点哆嗦,“他兄弟对他有不轨的想法!”
老黑:……
另外两只虫眼神继续保持诡异,但是鉴于前车之鉴,此刻都选择了保持沉默。
看着伽释一脸狐疑地离开,苏安恙松了口气,用眼神威胁了一番三只虫,赶紧追上去,“伽释,我们明天是不是就要到了,我想问问……”
原地的三只虫面面相觑,被喷的那只抹了一把脸上的粉,喃喃,“完了,真搞上了,上校不愧是上校……”
瑞西法若有所思,半响靠着床头,忍不住勾起唇角。
和他坐一起的那只虫看见他的坏笑,赶紧远离这小虫,他这几天可见识到了这只虫的小心眼。
星舰在第二天深夜降落在疏木星,一下星舰,寒风就席卷而来,苏安恙挨着伽释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接机的一队军士已经在等候了,一看见他们就围了上来,把旁边的虫吓了一跳,还以为遇上查偷渡的了,哆哆嗦嗦要躲。
“冕下,日安。”这位军官先对他行礼,许久不见的见面礼,安恙看了都有点回不过神,“你好,日安。”
“上校。”军官又向伽释行了个军礼,寒风凛冽中穿着薄薄的军队制服,面容严肃,但是不难看出他的激动。
伽释抬手回礼,“加德里,好久不见。”哪怕伽释此刻穿着臃肿难看的黑袍,整只虫也显得冷酷挺拔,甚至让虫忽略他的着装。
苏安恙站他身边,下意识挺直了腰。
几只虫都被送上了高级星舰,从逼兀的小包间换到豪华的单人间,苏安恙还有点不适应,可怜巴巴地看着伽释的背影。
换上了黑色制服的雌虫身形修长,宛如一根青竹,周围环绕着一群军雌,低声讨论着什么。他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停下脚步稍稍回头,旁边的几只军雌都跟着停下。
伽释顿了顿,不再停留。
安恙沉默地看着他被簇拥远去的背影,关上门慢吞吞地走向浴室,看镜子中的人。
他在来到虫族这半年中,个子从来时的一米七蹿到了一米九,现在穿着一身米色休闲服,镜子中的脸,他看着都觉得有点陌生。
不像记忆中的自己。
鞠一捧水泼脸上,他抬眸与镜子中的眼睛对视,黑色瞳孔透着幽幽紫光,剑眉星目,眉眼深邃。
水珠顺着光滑的镜面滑落,苏安恙眨了眨眼,几天烦躁的情绪再次上涌,兴许是终于到了安全的环境,他一直紧绷的心放下来,反而有了空闲想别的……
虽然他在黑舰也不见得不想,但是刚刚看着伽释离开的模样,那一刻复杂的情绪瞬间达到巅峰。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伽释是不一样的……”他嘀咕,把自己甩在柔软的床上,老黑戏弄自己的话又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得快点到北安城……
他闭眼喃喃,在那里,他会找到答案,也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
“苏安恙,过来!”苍老的声音透着气急败坏,一只大手将自己扯出来,“我是不是说过,玩沙子可以,但不能把头钻沙子里?”
小孩屁股挨了不轻不重的几下,感觉到了委屈,扭动着四肢开始放声嚎叫,但是黑亮的眼睛不见半点泪痕,边嚎还边偷瞄拎着他的老人的神色,见他看过来,顿时嚎得更起劲了。
老爷子无奈,实在忍不住,又揍了他两下,“你是不是把人家小胖落下了,你们不是约好了去公园的吗?”
小孩顿时安静了,表情心虚,嚅嗫着,想了半天也找不出借口后,干脆理不直气也壮地说:“我,我没让他等……”
“安恙,做错了事情,你不能想着推卸责任,而是应该道歉和解决问题。”老人蹲下来与他对视,温和又包容的眼睛看着他满是无奈,试图讲道理:“你和小胖约好了,你没有去,这是你失约了,你要去道歉,而不是……”
小孩不吭声,眼眶含泪,“可是我不想道歉,他不配我道歉,他们应该哄着我才对!我可是,我可是……”
他话还没说完,噼里啪啦的巴掌已经落下,小孩的凄厉嚎叫瞬间飘远,这下是真情实感地哭了,哭得那是涕泪交加,四肢挣扎。
老头冷哼:“知道错了没有?”他就知道,不能用正常态度教育小孙子。
拎着抽噎的小孩走到还在生闷气的孩子旁边,老人踢了踢孙子小屁股,“去吧。”
苏安恙抹了把泪,瞪着小胖子,恶声恶气:“小胖,你以后不跟我玩了吗?”
小胖子怒瞪他,显然很生气:“苏安恙,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
“我又没让你等我!是你自己笨蛋!”
在爷爷的巴掌落下前,苏安恙扯着小胖就跑,小孩稚嫩的声音传遍小村落,“小胖,你不可以生气,因为我是苏安恙!”
“以后你不让我等我就不生气。”
身后的老爷子看着小孙子奔跑的身影,无奈地摇头,被岁月染花的眉毛带着笑,也带着化不开的愁绪。
老人温暖又瘦削的脊梁背着他走过童年,带他看过海,因为他怕水就背着他绕了一遍,轻声细语劝他,大海很温柔,只要自己乖乖的,海神会保佑他……直至最后,一道闪电落下,耳边都是哀泣,爷爷躺在床上,哑着声音说,“明真,别放弃,你弟弟……”
大伯哭着点头,却没有应下后一句话:
“看着安恙长大,他是我们家的孩子,他是我的……小孙儿。”
痛哭瞬间占满世界,小孩跪在厅堂,麻木又绝望地看着这一切,好像看见了可怕的海啸将他的童年席卷,将那个临海小镇吞没,将老人带走,最后将他丢在孤儿院前。
……
老爷子坐在村口的树下,摇着蒲扇冲他笑,声音悠远平和:“安恙,平安无恙,快快长大……”
苏安恙猛地惊醒,靠着床头喘着气,满头大汗。
不知过了多久,他扭头看去,这间房有窗,窗外是漫天星河。
他站在窗前,安静地看着这奇异绚丽,从未见过的风光,神色终于平静了下来,心也安静了下来。
好像这几天思索的,心烦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玻璃窗反照出站着的人的身影,挺拔而俊朗,刚毅。
这么看,其实他也在按着老爷子的期待,平安成长。
安恙闭上酸涩的眼,额头抵着窗,终于轻笑出声。
这糟老头,这么久才来看一次。
正在开会的伽释微微蹙眉,捂住了肋骨处,全息投仪的古奇暂停讨论,微微挑眉,“伽释,我忘了你身体刚取出样本,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好好休息,反正明天我们就见面了,到时再谈也是一样的。”
与周围的队友一起站起身,伽释捂着隐隐作痛的心脏,想了想,竟然没有推辞和解释。
古奇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他,笑意带着玩味,直截了当关了通讯。
加德里带着下属离开,伽释站着沉思了片刻,慢吞吞走出去,上楼走向主室,最后停留在房间前。
迟疑了两秒,抬起手,还没敲门,门已经开了。
然后看见站面前呆了一秒的雄虫,惊喜又无措地看着自己,“伽释,我刚想找你。”
两只虫躺在观景台,看着漫天星辰,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苏安恙躺在躺椅上,手枕着后颈,脑子里千回百转,最后语气轻松地询问,“伽释,如果我消失了,你会想我吗?”
伽释侧头看他一眼,声音也很平静,“会吧,但是我希望我的婚礼有你。”
苏安恙被噎住了,半响才说,“大好时光,你怎么说这种煞风景的话,浪费了这绝世风景。”
伽释嗤笑,“是您先煞风景的。”
苏安恙投降,“好吧,我道歉。”
“我只是,今晚上梦到了一个很久没见的亲人,我很想他。”
人?这是伽释第二次从这只雄虫嘴里听到这个词了,但此刻他没有多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知道,现在这只雄虫只是想有一只虫能听他说话,而他选择找自己。
“他对我很好,是我唯一的亲……虫,”察觉过来,安恙忍不住笑出声,“他是我的祖父,不过我是他捡来的,我没有雄父,也没有雌父,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丢下我,好像就丢在路边,我祖父捡到我的时候,我哭都哭不出来了。”
伽释怔怔看着他,难言的涩意涌上心头。
“那天好像是什么日子,祖父最终决定收养我,哪怕他的儿子不同意。我不吃奶粉,也不喝母乳,最后他边骂边喂我米糊,一勺一勺把我养大,他是个脾气暴躁的老头,但是因为我,愣是改了很多,因为我嚎的声音比他骂人的声音还大。”苏安恙说着,忍不住笑出声,“他追着我揍,我满村地跑,这是我的童年,后来他不骂我了,变得唠叨,而我也居然开始听话了。”
伽释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好像恍惚间也看见了那个肉嘟嘟的小孩边跑边哭的模样。
“真可惜,不能带你见见他。”安恙侧头看他,语气有些遗憾,但是眼里笑意浅浅,“我其实从小到大很少朋友,现在亲人就剩我妹妹一个,不过她和我不一样,她家庭美满,少了我可能会哭两天……”
顿了顿,他没敢看伽释,语气镇定又轻松:“我们俩认识了这么久,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到老了还能见面。”
星子闪耀,看着触手可及,然而此刻无风,安静地好像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听清。
两个都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看着星野。
伽释不明白雄虫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不想问清楚,因为他在这一瞬间,居然胆怯了,害怕得到另一种答案,而错过了片刻,就再也问不出口了。
第57章 五十七
星星渐渐隐藏在天明之后。
安恙不知道睡了多久, 睁开眼就看到房间的窗帘半开,他安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光大亮, 星舰即将降落在克罗萨的帝都,房间的门被敲响,苏安恙靠着床头, 摩挲着手里的终端。
这是昨晚上伽释给自己的。
他查了一下星网, 关于伊里斯政/变, 外传的消息不多,目前星网知道的东西,基本就是这些天他们讨论的, 泰勒宁登位,无数星际有名的大家族、贵族都在伊里斯, 而且纷纷发出了赞同泰勒宁登位的信息,其中, 就有伽释的雄父。
霍克斯·瑞法。
他在瑞法家族的官网上公开声明支持亲王,并表示自己的雄子西斯文已经接受虫帝泰勒宁的赐婚, 与泰勒宁的王虫, 默溪斯订婚。
泰勒宁膝下有两只王虫,默溪斯和默溪赫兹,前者在社交活动中露面较多,后者不擅交际, 据说精神等级也属于王室低等阶, 只达到了A级。
星网上关于此次政变众说纷纭, 这一个多月被封号和拘留的虫数不胜数。安恙认真看了一会, 发现奈特家族没有卷入其中后,松了口气。
网民讨论得最多的, 还是大皇子,星网的虫都纷纷猜测默溪森已经死亡,但是敢揣测凶手的,不是进去了就是封号了。
而二皇子默溪屿的失踪更加离奇,他是在伊里斯帝都的商场中,在休息室消失。此后他的未婚夫西泽尔也不曾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敲门声已经响了许久,安恙不知怎么,坐在床上没有动静。
“冕下,”伽释平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们即将到克罗萨了。”
他打开门,看着比自己矮一些,没有与自己对视的雌虫,“嗯”了一声,又陷入沉默中。
这是昨晚上看景的后遗症,两个似乎都感觉到了什么,然而谁也不敢戳破。
安恙跟着雌虫走出去,边走还边开了一支营养液,一路上看着那些军士和伽释打招呼,很平静地喝完了一支营养液。
几个士官已经站在甲板上了,看见他们来了后纷纷行礼,“冕下,日安。”
苏安恙敛了眼睫,眉眼温和地与他们对视,“日安,各位先生。”
瑞西法坐在轮椅上,身后是费克和劳克斯推着,他眯起眼睛打量这两只虫,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尤其是苏安恙。
在这两只虫站自己身边时,他站起身,迎着苏安恙有些惊讶的神色,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笑着解释:“两天前就好了,但是不想走路,就骗他们推我。”
费克:……
他和劳克斯对视两眼,决定忍气吞声在心里记下这一笔。
苏安恙夹在他和伽释中间,莫名觉得有点不对,想和伽释换个位置,但是被老黑叫住了,他眼神透着打量:“你们终于在一起了?”
苏安恙:……
伽释:……
“你胡说什么呢。”安恙拧眉,注意到伽释瞥过来的眼神,语气平静到有些诡异,“我们现在是朋友关系。”
一切的尘埃落定,要等到自己探索清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止。
万一十八岁来到这里,二十岁又莫名回去呢?
他现在不能做什么承诺,不对,他在想什么?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想给伽释承诺?
伽释放在栏杆的双手微微握紧,脸色平静。
老黑这下真想走了,挨他们两个中间,简直像有两把刀子一直在凌迟自己。
但是晚了,他刚有动作,就听到雄虫平静中还带着温和的声音,“老黑,这几天,你耍我耍得挺开心的嘛。”
“……”
他扭头看这只好像一夜之间变异了的雄虫,默默打了个哆嗦,“你,你这是昨晚见虫神了?”怎么一夜之间跟换了只虫似的。
聪明了不止一星半点。
苏安恙轻笑一声,“你想见虫神?我不介意送你去看看。”
星舰已经选定好位置,开始降落,他握着栏杆,看着星舰距离地面越来越近,视线越来越清晰,神经突然紧绷起来,凄厉的痛楚仿佛划破一切,他的世界瞬间扭曲。
雄虫表情扭曲了一瞬间,但是又很快恢复,没有一只虫注意到。
克罗萨,克罗萨。
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他扭头看神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伽释,轻声问:“伽释,你以前,见过我吗?”
在伽释投来疑惑的目光后,他说,“在N796以前。”
伽释皱眉,看着脸色有些不对劲的雄虫,以及他紫黑色的眼眸,缓缓摇头。
苏安恙沉默,两个对视片刻后,伽释声音很轻地询问,“怎么了?”
星舰缓缓抖动,安恙下意识靠近了他,以免有意外发生,好第一时间护着。
雄虫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声音清越中带了点疲惫的沙哑,“做梦了,感觉这次的旅途格外的漫长。”
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在缓缓靠近克罗萨的这一夜。
仿佛这近乎两个月间,他好像被什么情感束缚了,但是在一夜之间,又强行脱离。
他无法描述现在的情感。
好像对伽释,是朋友,又是另一种……很信任,很密切,但是很不对劲的情绪。
不同于老黑瘦猴他们,但是这种情感什么时候变的,就在……
伽释对他坦白那天,他看见了伽释的脸。
他扭头看,雌虫一直担忧地看着他,碧绿的眼睛是明显的担忧。
他轻声说,“伽释,我好像被骗了。”
“什么?”
“也许不算是骗,他只是迷惑了我而已,他告诉我……”
伽释很好,伽释值得信赖,他完全可以跟着这只雌虫,这只雌虫……属于自己。
他应该属于自己。
额头青筋直跳,苏安恙后退两步,与一脸茫然的雌虫对视。
“我们见过,也许不是这里。”甚至不是这个世界。
而你,和我有绝对的关系。
偷听的瑞西法简直觉得毛骨悚然,虫神在上,他以后再也不吃瓜了。
星舰剧烈抖动两秒后,安全降落克罗萨,能源缓缓熄灭,他们位于三楼,旁边的楼梯开关打开。
两只虫都没有再说话,老黑一看星舰动静停息,飞快跑了。
伽释朝他走来,苏安恙下意识再退后一步,察觉到后神色都有些惶恐,他想解释,然而伽释只是摇摇头,还在试图安抚他,“您是不是,又做梦了。”
“萨菲尔院士现在也在克罗萨,他现在应该也在下面,您先别着急。”
苏安恙静静看着他,发现雌虫表情和语气都是对自己的担忧后,表情也缓和了下来,“伽释,我没疯。”
他喃喃,神情又渐渐开始躁郁,盯着他说,“我很清楚,这个月我和你的经历是真的。”
伽释“嗯”了一声,终于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但是,但是……”我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不是真的,会不会,一直都是被引导的……
雄虫莫名说不下去了,脸上有些惶然,最后咬牙,选择逃避转身离开。
雌虫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最后扯了扯嘴角,阳光驱散云雾,将他脸上的皮肤照得有些透明,一双碧绿的眼睛此刻有些茫然,似乎还有些回不过神。
西军首领古奇亲自来降落场迎接,身后站着他的几个亲信,旁边是苏安恙熟悉的两个医生,温克尔和那位老院士,也就是温克尔的老师,萨菲尔院士,当初他过敏查出基因问题后,这位老院士匆匆赶来医院,查询和治疗他的基因问题。
古奇是个高壮的军雌,脸上有几道小疤,麦色的肌肤,此刻没有穿军装,一身黑色便衣服,军靴踩着雪,见到他独自一人下来,微微挑眉,站在原地笑着说:“安恙冕下,好久不见。”
他身后的几只军雌和温克尔都行了个半礼,苏安恙也稍弯腰行了个半礼,“古奇首领,好久不见。”
几只虫寒暄了几句。
看见伽释终于姗姗来迟,古奇忍不住笑了,“伽释,你怎么这么慢,竟然让冕下独自过来。”
伽释声音平静,行了个军礼,“首领,幸不辱命。”
古奇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总算回来了。”
萨菲尔老院士赶紧上前询问,“你说的那对父子接过来了没有?样本呢?”
伽释将几支小得几乎看不见的东西放到面前的托盘中,这是昨晚从他的肋骨里取出来的,此刻那里又在隐隐作痛。
按他的恢复能力,加上特效药,早应该没事了才对。
萨菲尔捧着宝贵的东西,又凑到那位冕下的跟前去了,“安恙冕下啊,我想问你些事。”
“博士,您喊我安恙将可以了。”让这么一位比老爷子年纪还大的虫对他用尊称,哪怕此刻苏安恙神色恍惚,还是点头表示,“您说。”
“回去再说,回去再说。”老院士看他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再看伽释也有点不对劲,和养子对视两眼,拥簇着离开这里。
“你们也累了大半个月了。”
回到房间后,苏安恙慢吞吞跟着军雌来到房间里,心里慢慢念着这个名字:
克罗萨,克罗萨,克罗萨……
伽释。
他头痛欲裂。
怎么会呢,一夜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又或者对他附体的东西突然抽出去。
他现在回看这一个月,和伽释在N834的时光,好像就隔了一层膜。
是真的,但是又好像有东西在欺骗了自己。
他脑子里有一只虫,那只虫在骗自己!
……
敲门声响起。
苏安恙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惊疑不定,然后捂着头发出一声痛苦呻//吟。
头痛欲裂。
伽释在门外轻声说:“冕下,我们即将到克罗萨了。”
苏安恙动作一顿,脸色瞬间惨白一片,他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地过去开门,门口的雌虫看着自己的衣领,没有与自己对视。
“伽释,还没有到克罗萨吗?”他听见自己询问的声音,然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是的,预计还有半小时降落,您可以洗漱了。”
他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只雌虫。
伽释蹙起眉头,终于抬头看着他的脸。
雄虫再次发出询问,但是表情明显不对劲,“萨菲尔院士也在这里吗?还有温克尔。”
“是的,他们一周前来到了这里,因为您的到来。”停顿一秒,他语气迟疑,“安恙,你怎么了?是做梦了吗?”
“你是不是,有样本,带着身上。”安恙声音都有些滞涩,“一直藏在你的肋骨里。”
伽释安静下来,与他对视两秒后,干脆利落伸出一只手,直接推开他进房间,脚抵着门关闭,再单手将他抵着门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最后伽释将手熟练地探向他的后颈,感受到腺体周围在发热后,就对上了雄虫紫幽的眼眸。
房间瞬间爆发出浓郁的信息素。
苏安恙:……
晕头转向间,安恙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个念头:好像此刻事情的发展走向也不太对劲。
他自暴自弃地低头,与这只雌虫头抵着额头,心想,如果要是看见伽释真的因为自己,像梦里那样难过,那么他也会想抽自己的。
就算被骗,也是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要丢下伽释呢。
但是,他现在确实确定了,他真的被什么东西在影响着,从看见伽释的脸那一刻起。
于是他故技重施,询问,“伽释,我们真的没见过面吗?”刚好,这里没有老黑,也没有其他看客。
“在N796之前。”他重申一遍。
伽释却松开了他,语气平静答非所问,“冕下,您的发情期到了,我想,现在不是探讨这个的时候。”
他说着,一张冰凉的东西贴在了雄虫的额头和后颈,在雄虫茫然又有些难受的神情中解释:“为了防止您的信息素引起星舰上其他雌虫的慌乱,请您先忍耐一下。”
然后退后两步,干脆利落给自己的脖子扎了一针,打开门,他背对着自己,因为光线,安恙只能看见他侧头看了自己一眼,声音沙哑,“冕下,请您坚持住,因为我不确定您是不是在进化,所以现在不能给您乱用抑制剂。半个小时内,星舰会降落克罗萨,您再忍耐片刻。”
雌虫步履有些不稳离开,门毫不留情关上。
苏安恙:……
果然,梦都是相反的:梦里他丢下了伽释,现实中他被伽释丢下。就是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坐回椅子上,摸了摸额头冰凉的贴纸,开始用混沌的脑子思考,为什么会有这么真实的一个梦,甚至,他到现在,都不觉得那是一个梦……
而萨菲尔院士和温克尔医生也确实来到了克罗萨,也许,西军首领古奇也在。
还有一点,他是一个人,为什么会有只有虫才有的,发/情/期。
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握紧,他眼神复杂,敲门声又响起,是老黑的声音:“安恙?”
“什么事?”他哑着声音问,随后门就被打开了,瑞西法看着昏暗的房间就开了一盏台灯,皱着眉头抬手按下墙上的开关,房间光线瞬间亮到刺目。
苏安恙闭了闭眼,忍不住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声音平静:“你怎么来了?”
“伽释不放心我,让我来看着你。”毕竟是全星际唯一一只A级雄虫,星舰上肯定有动心的虫,说不定真的来了个胆子大的……
他坐在雄虫对面,看着他潮红的脸,“啧啧”称奇,“这就是A级的感染力吗?刚刚伽释信息素都不稳定了,他应该已经打了抑制剂了吧,按我说,你刚刚直接咬他一口,哪里还用这么麻烦。”
顿了顿,他“嘿嘿”笑,“就算彻底标记也没问题嘛,我相信首领很乐意将这艘星舰清空几天,任你发挥。”
苏安恙:……
他觑他一眼,扯着破锣嗓警告他,“别这么……说伽释,我和他没什么。”清清白白一只虫呢。
瑞西法:……
他一脸牙酸的表情,“难道你不喜欢他?”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避而不谈。
“……”老黑无语。
再瞥一眼这只虫,安恙不想多说话,他现在口干舌燥、心烦意乱,很想见伽释,并且多说一句都费劲。
但是又想到老黑这个大嘴巴,也许会在伽释面前嘀咕些什么,还是用他那含糊不清的脑子和嘴巴说了几句,“我现在也不能确定,我还能在这里多久。也许我下一刻就回家了呢,伽释……到时候怎么找雄虫。”
顿了顿,雄虫勃然大怒:“我去他丫的雄虫!”
房间陷入片刻寂静,瑞西法寒毛直竖,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站起身。
房间一声巨响。
看着瞬间被踢飞的桌子,老黑一脸惊悚,再看捏着拳头四处走动,眼眶紫中透着腥红的雄虫,刚刚能站起来的腿开始隐隐作痛。
大事不妙啊,他起身就想走,然而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衣领,在他背后阴沉沉询问,“你刚刚说要给他找雄虫?”
瑞西法:……
我真是去你个大爷的王八犊子雄虫。
他举起双手,想转身面对这只雄虫,因为每个上过战场的军雌都知道,背部交给敌人,是找死的行为。
他现在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恶兽盯上了,一只没有思维,只知道撕扯一切的恶兽。
雄虫似乎有些清醒了,松开扯着他衣领的手,再次晃了晃脑袋,身影有些站不稳后退两步。
瑞西法趁机转身面对着他,慢慢向门的方向后退,同时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在接受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哪怕他的腺体已经被摧毁,此刻还是被刺激得头晕目眩到恶心想呕吐。
此情此景,他甚至冒出个荒诞的念头:
这只雄虫的信息素这么恐怖,如果被彻底标记,也不知道伽释受不受得住……
然而短暂的清醒过后,雄虫的眼睛此刻彻底退化了黑色,紫色瞳孔外是猩红的狂暴之色,眼神冷冷地盯着这个入侵自己地盘的虫子。
瑞西法毫不怀疑,这只雄虫现在就是只野兽,他举着手不敢轻举妄动,军雌可怕的直觉告诉他:
这只雄虫可能会杀了自己,而自己在他的精神压制中,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这绝对是只S级雄虫,因为自己那原本就残破的精神海,此刻都快碎成渣了。
脸上冷汗低落,他压低声音试图唤醒这家伙,因为怕声音太大,反而刺激到他:
“苏安恙,你看清楚,我是老黑,瑞西法啊!”
“xx”
雄虫嘴里嘀咕了什么他听不清楚,但是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站着与他对峙,僵持在这里,心里暗暗祈祷,“快点来虫啊!”
虫屎的,他以后再也不吃瓜了!
“xx!”雄虫再次发出不耐烦的声音,这次音量大了很多,听着像是在催促他什么。
瑞西法声音沙哑,“你说什么?”
他发誓,他没有听过这两个音节。
雄虫不耐烦了,露出尖锐的牙齿,这是野兽进攻的前兆。
老黑转身就跑向门,但还是晚了一步,直接从背后被扑倒,一只手掐着他的颈部,扭曲恐怖的力度瞬间增加,按这趋势,三秒内他的颈骨就会被折断。
门口传来一声暴喝:
“安恙,住手!”
华丽的两扇门被踢开,摁着他的雄虫一瞬间僵硬了,此刻就像只死虫,一动不动。
瑞西法不知道后背上雄虫的反应,他被摁在地上,脸贴着毯子。
伽释扑了过来,将雄虫的手掰开,刚刚还狂躁不安的雄虫又冲伽释喊了一声,试图扑倒他,但是显然,他用的力度没有刚刚对瑞西法的三分之一,看着更像是想和伽释玩闹,所以很轻易地被制服了。
此刻安静地靠着墙,盯着他的雌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黑还沉浸在死亡的阴影中,只觉得自己四肢浑身都麻木了,直到被扶起来,才四肢发软地靠在费克身上,才看着伽释语气微弱:“学长,我差点被他弄死,这家伙疯了!”
雄虫冰凉的目光又扫过来,老黑安静了。
伽释看了他们一眼,发现跟过来的几只军雌已经被雄虫的信息素刺激得眼神迷乱,神智有不清的模样了,赶紧喝退他们,并看向一直看着自己,神情还有点委屈的雄虫身上。
“回去。”伽释轻声说,“冕下,别害怕,我们退回去。”
雄虫并没有害怕,在发现门关上,那些让他烦躁的虫子都走了之后,就走过去,下巴抵在雌虫肩膀上,像只大型的、可怜兮兮的挂件。
“伽释。”他自以为小声地喊,觉得很委屈,他刚刚居然凶自己。然而实际上听在雌虫耳朵里,就像是他在冲自己喊叫,在发泄他的不满。
伽释听不懂这只雄虫刚刚发出的音节是什么意思,但他听清楚了,这只雄虫发出的音节是有特殊意义的,不仅仅是无意义的叫喊。
更像是一种,他不知道的语言。
他默默扶着这只雄虫走到床边,让他躺下后,盯着这只明显不对劲的雄虫,表情冷静。
“安恙,你刚刚为什么想杀了瑞西法。”
雄虫顿了顿,冲他喊了一声,听着像是不满意,他为什么因为一只虫子凶自己。
伽释脸色平静,“我知道,你现在还是苏安恙,你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但是你只是因为不高兴,就想杀了他。”
雄虫眼眶更红了,双拳紧握,最后看这只雌虫还是不说话,干脆直接将他扑倒在地毯上。
伽释今天穿了一身黑色制服,刚刚制止雄虫的时候衣领拉开了些许,露出精致的锁骨,此刻雄虫埋在他的颈间,炽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动脉处,似乎在打量,这里能不能咬。
伽释扭过头闭眼,感受到尖锐的牙齿在血管处磨动,最后肩膀传来刺痛。
他睁开眼,对上了雄虫恶狠狠的眼神,他竟然还在生气,气自己因为一只虫凶他……
伽释奇异地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蹙起眉头,闭了闭眼,声音沙哑,“安恙,我很疼。”
雄虫动作顿住了,最后松口,伤口传来柔软中似乎又带着些许刺激的湿热触感,雄虫在舔舐他咬出来的伤口,最后靠在自己的胸口上,闭着眼睛不再说话,呼吸有些重,眉头紧皱。
像只不舒服的小兽,就是体型大了一点。
伽释脸上有些白,但是头脑冷静,一个难以置信,又可怕的东西浮现在他脑子里。
基因不融,返古退化。
这是史料记载的例子。
曾有只雄虫经历二次分化,由一只低等级雄虫直接突破到A级,甚至往上,这本来算是堪称奇迹的进化,但是那只雄虫进化后,似乎回到了婴幼儿时期,而且六亲不认,天性残暴,野性嗜血,无法教化。
似乎变成了还未开化时的虫族时代的虫。
经检测,那只雄虫的血脉有上古遗木虫的基因,而关于那只虫的记载,并没有讲他的结局。
亿万年的虫族历史,这种类似的返古虫,只有三例。
伽释缓缓摸着雄虫的头发,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变凉。
他低着头,与不知何时又睁眼一直看着自己的雄虫对视,他平复情绪,轻声问,“安恙,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雄虫嘟囔两声,抓着雌虫的手,耳边是雌虫的心跳声,安心闭上眼。
伽释稍稍稳定了心神,刚刚是他太慌乱了,现在雄虫明显认得出自己,刚刚自己也成功制止了他。
并不是全都符合。
星舰终于成功降落,早已经准备好的医生冲上来,伽释接过镇定剂,安抚好一直冲着门口医生龇牙威胁的雄虫,将镇定剂缓缓打入他的血管里。
雄虫捂着伤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伽释看着他等了片刻,见雄虫没有睡过去的模样,于是换了个地方再扎了一针。
雄虫:……
闭上眼之前,他还瞪着这只雌虫,显然,很生气,也很委屈。
第58章 五十八
星兽是虫族最痛恨的存在, 生长于星际最西部的无处不在的虫洞中,一旦诞生,就会疯狂繁衍, 然后争夺星球资源。它们没有智慧,却力大无穷,吞噬遇见的一切可以吃的东西。
西部之所以更容易受星兽袭击, 是因为这里的气候只有冬季和夏季交替, 感染值比帝星环绕的一线星、北部的富庶都不一样, 不适宜虫族生长,却更容易吸引星兽。因为这里是天然的狂暴场所,感染值比星际平均值高了百分之五。
星兽与西部, 更像是捆绑在一起的名称。这里的文明,都是以狂野为代表, 据传古期,西部低等星就属于虫族的流放地区, 所以北部与贵族都看不起西区,认为他们连血脉都带了低劣的传统。
但是西部是星兽的第一道防线, 所以西军在星际上声誉极高, 以帝星为主的北军,和西军其实隐隐有针锋相对的趋势。
而克罗萨,是不同于西部恶劣环境的一个特殊存在,甚至一度被无数老式贵族追捧, 吹嘘自己家族的发源地是克罗萨, 以此抬高自己的身份。
仿佛克罗萨是剥离西部的存在, 与这里的贫贱、低等族分离。
如同伊里斯是星际的主星球一样, 克罗萨属于西部的主星,位于最凶煞的西部, 在周围都充斥着狂暴感染的星球、野蛮的文明中,它却有着独一无二的水世界。
不同于西部大部分星球的干旱狂暴,这里的水域和海洋占了百分之六十,并且四季分明,星际上无数稀有植物只能在这里存活。
上古时期,虫族初开化时,克罗萨就是大祭司认定的主星。克罗萨才是虫族文明的发源地,这是无数历史资料流传下来的说法,尽管后世对此产生了无数质疑,也不能剥夺这颗星球悠长又古朴的历史。
而且,它是唯一一颗,历经三次兽潮大袭击,三只兽王死在了克罗萨,仍旧存在的文明星球,且经过漫长恢复,这颗星球的感染值最终保持在百分之五,低于星际平均感染值百分之五点三。
后来虫族发展速度过快,克罗萨周围的星球环境过于恶劣,实在不利于虫族发展,两千年前,虫帝萨领决定将主星迁移至伊里斯星。
这是历史上有名的萨领事件。
连虫帝的称号都被剥去,可见此事到现在,仍旧存在无数不理解的声音。
而克罗萨也渐渐变成,西部里的唯一的一线星。但是它在星际中的地位就如同西军一样,有无数虫推崇。
不一样的是,推崇克罗萨的虫中,还有无数贵族,他们以自己祖上在克罗萨生活为豪,标榜自己家族是贵族中真正的贵族,血脉正统。
据说,这曾是虫神降临过的星球,虫族文明由此衍生。所以还是有无数虫认为,克罗萨才是虫族真正的帝星。
不过这些话也被很多新虫派认定在封建保守派那一边,而且更多的虫觉得,西部的虫就像未开化的远古虫一样,不懂理教,太过野蛮。
这是刻板印象,就像他们觉得从克罗萨出去的虫都是优雅贵族,在西部长大的虫就无礼粗俗一样。
就如同西军的首领古奇,一个西部小星球走出来的平民,至今还有很多虫不满意他坐上了那个位置。虽然有贵族在星网上煽动情绪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与生俱来的偏见:他德不配位,血脉低贱,仅仅因为他是一个西部虫。
尽管他战功无数。
室内光线明亮,高级医疗舱正在运行,雄虫闭目浮站在充满修复液的透明容器中。他身上穿着特制的黑色贴身防护服,两只手上戴着银色手链,长长的细链连接顶部——这是因为雄虫在昏迷中,已经破坏了三台医疗舱。
力量太惊虫,最后不得已,他们临时改造了一台医疗舱,在里面添加了缚力链,这个可以使虫脱力,并且越挣扎,能量越强。
这种链子用途很广,比如,雄虫婚后很喜欢将这种改装后的链子,套在雌君的脖子上。比如之前安德里找上门时,妄想对付苏安恙的戒鞭,也是由缚力链改编,并且还增加了电击功能。
医疗舱投放的光屏不断更新数据,密密麻麻列出了这只雄虫的生命体征数据。
伽释站在医疗舱前,安静地看着舱内的雄虫,隔着透明的玻璃。
“真是奇怪。”萨菲尔院士悄无声息出现在他旁边,摸着下巴,“我还没见过这种例子,等这位冕下醒来,希望他能同意,在这种病症上面,能加上我的名字,这样以后虫族的疾病史上,就出现我的名字了。”
“院士,您的名字早出现在上面了。”
“这怎么一样,这位冕下出现的是独一无二的第一例,以后杂病史上,他就是第一例子。”
伽释:……
他无奈,“您到底想说什么?”
萨菲尔看着这只小雌虫,轻咳一声,表情严肃了下来,“我想说的是,伽释,这只雄虫醒来后会出现的情况有很多,但是谁也无法预料会出现什么个情况。当初那位返古退化的虫出现时,所有虫都以为,虫神将奇迹倾洒,雄虫的基因很有可能会停止退化。”
是的,现在基本全星际的雄虫,基因都在退化。所以高级雄虫越来越少,从传说中的S级,到如今最高级只有B级——在苏安恙出现以前。故而每一位进化成功的雄虫,都会被列为重点保护者。
比如之前的西泽尔,也只有星网上那群虫子,才会相信虫帝是感叹于他们的爱情,其实是西泽尔再次进化成功,基因可以保证不退化,甚至有可能会再进一步,这有利于后代王虫的基因发展。
而如今面对这只S级雄虫。
他们也像曾经那位返古退化的雄虫刚出现时一样,也曾为此疯狂,但是如今,这位冕下出现了和两千年前一样的症状,区别是他在A级时,还是只正常的虫,然后又进化了,目前看数值,他进化得很成功,但是谁也不知道,他醒来后,会不会是第四个退化返古的例子。并且,在沉睡前,他已经失控了。
萨菲尔不希望伽释太沦陷,不然接受结果时,他怕这只雌虫会遭受不住打击。
“他还没有彻底标记你,这也许是件……”
“院士,”他打断了这位老院士的话,看着他,表情平静,“他还有理智,他记得我。”
萨菲尔无言,半响才说,“那又怎样呢?”
你要把未来交给一只野兽吗?
还是一只S级野兽,你护得住吗?
他不再多说,慢慢踱步走向光屏前,查阅昨晚上的数据。
这只雄虫已经躺了三天了。
伽释站在舱前沉默片刻,终端提示音响起,是他拜托在伊里斯的莱伊找的数据。
属于雄虫的罕见基因病种问题。那边莱伊一直追问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被当成虫质的安恙冕下找到了……
伽释不可能把苏安恙的踪迹透露,正想着该怎么说呢,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抬起头,然后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脑子里的杂念瞬间清空,一时之间只能呆呆地与之对视。
苏安恙伸手划着浓稠的液体,敲了敲玻璃,看着伽释呆愣愣的模样,忍不住露出八颗白牙,然后一瞬间被医疗舱里的液体刺激得翻白眼。
伽释慌忙走向医疗舱前,“院士!”
“嗯?”
“打开舱门,冕下醒了。”
萨菲尔惊讶回头,看到了皱着眉,在舱内已经开始蜷缩的雄虫,于是在光屏上输入了密码和验证瞳膜。
舱内的修复液缓缓下降,雄虫可怜兮兮地站在狭小的容器里,有些难受地甩头发,还时不时抬手,郁闷地看着手上的链子。
伽释看着就有些难过。
如果……
他不愿意想,如果自己没有保护好他,如果有另一个可能,这只雄虫的未来,很有可能是一直在这么狭小的仪器里度过,可能不止是手,脚也会缠上链子,并且,功能不止是缚力……
修复液终于彻底退却,苏安恙踩在薄薄一层液体上,看着锁着自己的玻璃缓缓打开,再看没有动静的伽释,忍不住喊了一声,“xx。”
萨菲尔:……
伽释脸色有些难看,轻声说,“安恙,你在说什么?”
苏安恙反应过来了,麻溜换了语种,“伽释,为什么锁着我?”
萨菲尔松了口气,听着连声音都沧桑了不少,“吓死老头子了。”
再一看伽释,果然年轻就是好,定力足足的。
他再去关另一个开关,录入了指纹和特令,两只手链“咔哒”一声,松开后垂在舱内。
苏安恙光着脚走出去,浑身粘腻让他难受极了,他站在伽释面前,发现伽释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挑眉,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醒醒!”
雌虫猛地抱住了他。
雄虫又高了一点,光着脚站在他面前,几乎还比他高了一个头,他耳朵贴在雄虫的心脏处,听着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闭了闭眼,瓮声瓮气,“冕下,您的心跳很快。”
苏安恙:……
他默默回抱,顶着隔壁老先生看热闹的眼神,拍了拍伽释的后背,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但是这种被关心的感觉……
他歪头,脸蹭了蹭雌虫的头发,抱了一会儿后才有点不好意思地松开,看着面前两眼发红,耳朵也红红的伽释,轻咳一声,别别扭扭,“让你担心了。”
觉得自己语气像极了蓝星远归丈夫对妻子的歉疚。
伽释带着他去换衣服清洗,身后是萨菲尔老头揶揄的声音,“别忘记带回来检测,别太过火了。”
“啧,年轻就是好啊。”老头在后面摇头感叹,心里也总算松了口气,如果一只A级雄虫在这里出了意外,哪怕现在局势动荡,也会场面失控啊。
他慢悠悠联系了古奇,发了通讯,“已醒,暂无异常。”
苏安恙跟着伽释走了一会儿,两个谁都没有先开口,直到走进一个房间,进浴室前他才干巴巴问,“过了多久了?”
“三天。”站在门口的雌虫没有看他。
苏安恙“哦”一声,没话找话,“我还以为你去伊里斯了。”
“嗯,过两天去。”
苏安恙顿住,看着雌虫,过了一会儿说,“我也要去。”
“您先清洗吧。”伽释没有应下,转身去给他拿换洗衣物,他刚刚抱了雄虫,现在身上也沾了修复液,需要换洗。
苏安恙等他回来,接过衣服才小声问,“又不高兴了?”
说得他脾气很不好一样。
伽释终于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这事等会儿聊,你清洗完后我还没有回来,你可以在那里休息等我一下,我带你去重新检测。”
苏安恙点头,后知后觉,“这是你的房间。”
“嗯。”
看着离开的雌虫,苏安恙摸了一下身上的粘液,表情有些嫌弃,他最恨身上湿答答的了,而且还是黏糊糊的,简直酷刑。
不过好在这些东西遇水即溶,清洗很方便,苏安恙站在淋浴器下,抓着又长了一点的头发,手指手动梳到脑后。
洗干净后换了衣服,站在镜子前,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
镜子中的人五官无可挑剔,个子都快上到天花板了,一身黑色衬衫和西裤……
怎么说呢,是苏安恙小时候觉得自己会长这么帅的帅气模样。
但是眼睛时不时泛着不正常的紫光,安恙扒拉一下滴水的头发,大背头挨近镜子,眉毛抽动了两下,确认自己确实没有看错。
他眼睛变色了!
毛巾搭在肩膀上,他脸色有些沉郁,开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雌虫。
听到动静,伽释看了过来,站起身。
苏安恙走过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看着雌虫干燥柔软的头发,慢吞吞询问,“你剪头发了?”
在N834的时候,伽释的头发已经长到后颈了,现在又变成了利落的短发,清俊的脸蛋像是反应了过来,现在看着自己表情很平静。
不复刚刚的激动。
苏安恙有点不满意,伸手扯了扯他的头发,果然如自己所想的一样,手感还是很好。
满意地看到雌虫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注意力也放回自己身上,苏安恙笑着说,“你长发好看,短发也很帅,像一个……”
“矜贵的少爷。”
伽释有一头漂亮的浅金色头发,他能想到如果伽释留了长发,肯定很惊艳,但是短发也是说不出的俊美。
苏安恙手还是有点痒,于是又摸了两下,感叹,“我刚见到你的时候,比你还矮,你那时候还当众抱起我和格瑞德,当时气死我了。”
“现在,我比你高这么多了。”他比划了一下,笑容有些得意。
伽释抬头看他,表情有些迟疑,关注点却在另一处,“你喜欢长发?”
苏安恙声音戛然而止,“啊?”
“我可以留长发。”
这是傻子也听得出来的话。
雄虫怔怔看着他,然后摇头,语气肯定,“但是你短发也很好看,伽释,无论别的虫怎么说,要你自己喜欢才行。”
“但是我……”
“走吧。”他牵起雌虫有些冰凉的手,伽释的话瞬间消散,几乎是有些失神地亦步亦趋跟着雄虫,无法再思考。
……
萨菲尔坐在实验室里,慢吞吞地整理资料,小弟子温克尔站在一旁帮忙,两只虫听到了动静,就看到了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两只虫。
目光有默契地同时放在了那两只手上,师徒俩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苏安恙看见他们就自然松开了手,表情淡然得几乎把所有虫都骗了。
温克尔看着雄虫通红的耳朵,再看站一边,难得情绪外露,看着有些失神的伽释,眉毛微挑。
“冕下,您站进去吧。”他指了指已经开了门的仪器。
这个有点像刚刚苏安恙躺的医疗舱,但是比那个还狭窄,人高马大的雄虫躺进去,连伸展都做不到。
被禁锢的感觉很不舒服,苏安恙看着合上的舱门,最后一眼看的是伽释看过来的担忧神色。
平复了情绪,他又忍不住脸热,刚刚好像,有点唐突。
雄虫躺在仪器上,舱门缓缓打开,可以看到真丝衬衣贴身,勾勒出雄虫劲瘦流畅的腰线。
伽释稍稍挪开视线,两个对视一眼,又默契转移了,氛围有点胶着。
胶着氛围外的温克尔清咳一声,“你们俩过来。”
苏安恙瞬间清醒,赶紧起身,伽释看过去,温克尔耸了耸肩,“是的,你也过来。”
两个都慢吞吞地走过去,萨菲尔站在光屏前,看到动静后笑着摇摇头。
温克尔让苏安恙坐下,然后递给伽释一小瓶东西,“涂冕下的腺体处。”
伽释皱眉,“他的数据不是……”
温克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像再说,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苏安恙扯了扯旁边雌虫的衣角,似乎在说,听医生的吧。
伽释戴上医用手套,掌心上一坨透明的粘稠液,温克尔站在数据台前,轻声催促,“快点。”
伽释似乎很清楚他要做什么,将雄虫的衣领向后扯,苏安恙被勒了几下,默默解开两个扣子。
冰凉的液体涂在后颈,他微微皱眉,身体有些不自然地绷紧。他的后颈敏感了许多,现在仅仅是简单的触碰,都让他很不自在。
但是想到后面的虫是伽释,他的不自在又消散了一些。
看涂完后,温克尔拿仪器放到雄虫的腺体周围,慢慢移动,雄虫腺体的发育情况在显示屏上展现出来。
伽释看过去,影像里雄虫的腺体和雌虫的腺体并不相同,根据他浅薄的生理知识,他感觉,这只雄虫的腺体和教科书上雄虫的腺体也不相同。
温克尔收回仪器,看出来了他的疑惑,说了点官方医嘱:“冕下的腺体发育已经趋于成熟,在这一个月内,建议放平心态,尽量不要有焦虑等负面情绪。”
顿了顿,他语气还是很官方很温和,“而深度标记等动作,也是建议在一个月后,因为现在腺体仍在缓慢恢复中,暂时不建议有太过刺激的行为。”
安恙:……
伽释:……
已经了解了什么是深度标记的苏安恙有些尴尬地站起身,脸热得要充血,他心想,这只医生怎么这样说,他觉得自己是那种……对雌虫不负责、还如此猴急的虫吗?
事情没有解决,表白还没有开始,求婚也没有准备,他怎么可能,这么做!
瞟一眼伽释,又收回视线,再瞟一眼,好,对视上了。
苏安恙头冒热气。
温克尔收到老师的确认,知道检查没有遗漏,催促这两只虫快点走,他还没有脱单呢,看不得这些。
苏安恙和伽释肩并肩走出实验室,两个走在长廊只,雄虫手抓紧又松开,松开又收紧,一点一点挨近身边的雌虫,在把伽释逼到栏杆边后,终于大着胆子伸出手,想牵他们已经触碰到几次的手。
“苏安恙!”身后传来老黑粗噶的声音。
安恙猛地缩回手,一脸自然地抬头望天,然后回看过去,“干,什,么?”
伽释:……
他叹气,嘴角却忍不住勾起弧度,回头看去。
瑞西法匆匆走过来,听到他这语气,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声音像个扁嘴兽:“还干什么!你看看我这脖子?!”
他仰起头,纤细坚韧的颈项一个紫黑色的手印横在上面,老黑脸色发青,“差一点,老子就步瘦猴的后尘,变成植物虫了!”
苏安恙看着他,脑子刺痛了一瞬间,醒来后一直被大脑屏蔽的记忆瞬间涌上来。
他怔怔看着老黑,脸色惨白。
瑞西法嘀咕,“看在你事出有因的份上,我原谅你,你现在怎么样了……”他慢慢噤声,看着雄虫难看的脸色,默默退了一步。
苏安恙扭头轻声问,“我是不是疯了?”
老黑:……
他不敢说话。
伽释轻声安慰他,“安恙,你只是生病了,但是现在好了。”
苏安恙扭头看老黑,扯了个很难看的笑,“对不起。”
他刚刚想起来的时候,其实也回忆起了那时候自己狂暴的情绪,他没有想杀了老黑,但是他很烦躁,就想摁着他威胁,让他赶紧找伽释过来。
但是现在解释,听着就很像推卸和狡辩。
“没事,”老黑看着他默默摆手,想了想,安慰他,“我们是兄弟,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现在也没事,就是脖子痛了点。”
顿了顿,他很诚恳,“我就想问问,那时候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样下次吃瓜也许能有点保障。
伽释微微一怔,想到了雄虫苏醒后说的,就是那天他喊出来的声音。
他不是在发泄情绪。
他在找自己,他喊得是自己。
看着老黑的背影,苏安恙默默跟着伽释走回房间,等到周围没虫后,才小声说,“伽释,那时我没想杀了他。”
按他的力道,在一瞬间他就可以把老黑的脖子拧断。
伽释看着一脸愧疚和雄虫,摸了摸他的脑袋,“嗯。”
“我不知道怎么办?”
他差点杀了一个生命,如果在蓝星,他现在只能抓着铁窗看着伽释哭了,但是现在他还站在这里。
愧疚与不知所措淹没了他,他无地自容。
“你们会是一辈子的兄弟。”伽释明白他的痛苦,轻声安慰他,“我们可以用一辈子补偿,安恙,瑞西法是真的原谅了你,他把你当兄弟,他不希望你为此痛苦,他的本意不是这个。”
“你没看到吗?他看见你的第一时间是抱怨,真正的恐惧和怨恨,是不会把这种情绪如此表现的,而且他还担忧你的身体,当然,他现在可能更加担忧你的脑子了。”
苏安恙:……
他吸了吸鼻子,默默抱紧了雌虫,心想,最后一句话听着怪怪的。
不过,他瓮声瓮气,“我也把他当兄弟了,但是和你是不一样的兄弟。”
伽释:……
他很平静地点了点头,声音也很平静,“如果你还要说什么,我是你重要的亲虫之类的话,我想,您可能真的要担忧您的脑子了,因为我不想手软了。”
苏安恙:……
他默默撒开爪子,看着伽释//欲言又止,最后说,“我们什么时候回伊里斯,伽释,等我去了北安城,再跟你说个事。”
伽释:……
他努力平复心情,扯了扯嘴角,“您是在扯开话题吗?”
安恙有点扭捏,“不是,就是觉得……还没到时候。”
“什么还没到时候?”
看着雌虫碧绿的眼睛,安恙脑子突然短路了一下,原本想说的委婉一点,自己还无法完全保证,可以负责你的未来,不能怎么这么样……
然而他说出来的却是,刚刚温克尔一说出来,就记在心里的话:
“还没到可以深度标记的时候。”
伽释:……
第59章 五十九
场面一度陷入寂静。
伽释在听到这句话时, 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只雄虫说了什么。
直到看到脸都要滴出血的雄虫,有些呆滞地看着自己时, 才默默后腿半步,血气慢慢上涌。
苏安恙:……
他欲言又止,陷入沉默, 最后声音扭捏, 忸怩作态:“我不是那个意思。”
两个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对方红通通的脸,以及对方眼中的自己。
安恙看到了伽释眼中的笑意,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心里的情绪彻底化解。
他想:完了,被拿捏了。
而且彻底弯了。
两个都没有再说话, 他陪着伽释走进书房,坐在一边看他用光脑, 想了想,打开终端, 用他的信息登录华海直播。
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 这期间又经历太多事,关于“蓝星世界首富”闹出来的热度已经渐渐下降,现在在他的直播间后台挂着的虫只有几万个,看着都是挂机的。
华海的管理层也给他留言, 后台私信都被挤//爆了, 苏安恙摸着下巴, 还是选择先不回复。
因为A级雄虫现在还是个虫质, 星网上闹得轰轰烈烈,无数虫都在谩骂, 为什么还不解救那位冕下,甚至还有游行抗议的。
并且规模还不小。
苏安恙自己都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而且,关于A级雄虫的基本资料还没有流露出去,那些虫仅仅因为他是只A级虫,连他是什么样的虫都不知道,就如此疯狂了。
苏安恙神情复杂。
伽释注意到了,很自然地看过来,安恙将手上拟态成掌上电脑的终端放他面前。
伽释看了两眼,解释,“你的行踪首领瞒住了,为了保证安全,兴许还要隐藏一段时间。”
苏安恙才不在意这个,他很是不解,“他们都没见过我,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伽释发现他是真的在意这些,想了想,“因为你是目前星际唯一的冕下,你可能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这代表着,您很可能会有A级的雄子,代表着雄虫的基因不再衰弱退化,也许,虫神真的降临。”
苏安恙:……
他涨红了脸,“现在就说到虫崽,是不是不太好啊。”
伽释:?
他沉默。
苏安恙立刻扭回话题,立刻声明:“基因不基因的,不关我的事,可不能道德绑架我。”
他小眼神瞅伽释,声音很轻,也很认真,“我以后,只有一个雌君,不会有什么雌侍雌奴。”
伽释瞬间失声,怔怔地看着他。
苏安恙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戳了戳终端,清咳一声说,“你怎么不说话了?”
伽释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轻轻“嗯”一声。
他不知道该不该信这些话,但是想了想,能让雄虫此刻许下这种诺言,也是能证明他这时候,确实是对自己动心的。
而且,是很喜欢那种。那么如果还要因为未来、未知的事而烦恼,就等于得不偿失了。
这么一想,他就安然接受了,然后看到雄虫不悦地看着自己。
安恙:“你不信我。”
“没有。”
“管你信不信呢。”苏安恙嘀咕,“时间会证明一切。”
他只是一瞬间有点小情绪,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世界雌虫和雄虫的差异。
瞧瞧,他当初是“雌虫”的时候,无数虫仅仅因为自己被一只雄虫看上了,就恨不得自己死在N796星,现在呢,因为自己有了个雄虫身份,竟然能为一只陌生的虫,做到游行抗议。
而且上面还有雄虫保护协会的推动,那个组织也在逼问军队,为什么不消灭加海星盗种种。因为这个组织的推动,无数虫在星网上肆意宣泄情绪,疯狂谩骂星际军方不作为——北军和西军首领都被艾特了个遍。
安恙已经无法评价这些东西了。
伽释笑了笑,见他已经不再纠结这个,继续处理光脑上的东西。
苏安恙看着他工作也不觉得无聊,倒是伽释,实在没办法忽视他,又或者说,刚刚雄虫那几句话,对他还是产生了影响。
他叹息一声,“冕下,您想要做什么吗?”
他一旦用这个称呼,安恙就觉得大事不好,一级警告。
他打量了一下这只雌虫,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不高兴了,“我陪着你挺好的啊,”他看着伽释,想了想,说,“看着你我就挺高兴的,我这样不觉得无聊。”
他说的是真话,坐在伽释身边,他就算没事干,也不会觉得烦躁。
伽释还是关了光脑,在他疑问的眼神中,语气平静,“我先带您逛逛这里吧,这里的风景很美,被誉为克罗萨最美庄园。”
……
雄虫一身大衣,穿着特制军靴,伽释给他围上围巾,看着雄虫低头任自己摆弄的模样,不知怎么,刚刚烦躁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
他吐出一口气,拿过另一条围巾自己戴上,安恙看他一眼,雌虫低着头,大半张脸都裹住了,只露出清俊的眉眼。
脸陷在米色的围巾中,莫名看着很乖。
他不知道伽释为什么不高兴,不过他对这只雌虫的情绪感知很明显,比如现在,他察觉到了伽释心情有所好转,就得寸进尺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眼睛弯弯,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伽释。”
“嗯?”
“嗯……我就是想说,如果你不开心,可以和我说说,如果是因为我不开心,就更应该跟我说了,这样我才能知道,我哪里要改。”
“……不是因为你,你没有问题。”
“那就更应该和我说了,我开解能力很强的。”
两只虫渐渐离开长廊。
克罗萨的冬季是雪的世界,苏安恙现在才知道自己一直住在什么地方,他们在克罗萨的帝都中心,上任虫帝赐给古奇的罗纳森庄园中。
说是庄园,看着就像是宫殿了。
苏安恙手动合上下巴,扭头看伽释,突然下定决心,“我要赚钱。”
“嗯?”
“买房。”给他们两个一个家。
“嗯。”伽释笑了笑,竟然下意识想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星币,也许,足够满足这只雄虫的想法了。因为他觉得安恙不会是那种乐于享受攀比的虫,而他攒下的钱也确实算丰厚。
感谢虫神,感谢他父亲,让他此前不愿意花费军功贡献点和大量星币放在预约雄虫身上。
两个都没有目的,就慢吞吞地走在没什么虫的后院中,毕竟这占地面积,他们就是跑上两小时,也看不完景。
“你后天去伊里斯?”安恙再次说了这个话题。
伽释摇头,“还不确定。”
他要等首领的指示。
“古奇首领不在克罗萨了吗?”
“他已经去了伊里斯了。”
“那里,情况怎么样了?”
“挺乱的。”现在泰勒宁正清除上一任虫帝的旧党,逼迫那些大臣妥协,而原先还誓死不从的贵族,在看到默溪森一直不出现后,已经慢慢软化了态度。
事情似乎已成定局。
他不知道首领的想法,但他觉得,首领不可能支持泰勒宁上位。
“我知道你需要保密,”他看着雌虫,语气慢吞吞地询问,“你去伊里斯的时候,能带上我吗?”
“我无法保证。”伽释摇头,绿色眼睛看着他,“我不能拿你的安全做赌注。”
“你把我扔在这里,我一定安全吗?而且我无法得知你们的情况,我会疯的。”
苏安恙叹气,终于再次发现,自己真的没什么用。
他不能帮助伽释,也无法做任何事情,他在这件事中,唯一出现的地方,就是那个炮灰虫质身份。
他跟着伽释只会添乱。
看着浑身冒着阴郁气息的雄虫,伽释难得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再次解释,“回到伊里斯,我无法保证您的安全,而且我也不清楚……”
他看着雄虫漆黑的眼睛,再也说不出话了,但是承诺是不可能的,他只能沉默。
安恙有些失望,但是没有纠缠,只是说:“我需要去一趟北安城,我不去帝都不行吗?”
伽释摇头,“伊里斯现在戒备森严,您不能卷进去。”
“那你卷进去了。”他咬牙,说不出那些话。
万一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雌虫看懂了他的担忧,眼睛一下子就多了笑意,他想了想,张开手抱着雄虫,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我保证,我会回来的。”
……
二楼廊景处,瑞西法看着远处在风雪中的两个傻冒,露出一脸牙酸的表情,和旁边的劳克斯吐槽:
“果然,恋爱中的虫都是没脑子的。”
大冷的天,非要往外边跑。
苏安恙开始关注伊里斯的动态,在星网上能看到,地区显示在伊里斯的网民已经很少发言。
不知道古伊怎么样了,他的雌父和雄父现在应该也在伊里斯的帝都,但是目前奈特家族的官网上,没有任何动态更新。
他询问伽释,可以联系古伊吗?
伽释想了想,将自己的星灵拟态成指环的模样,放在他手上,“用这个吧。”
“那你怎么办?”
“我再配置一个。”伽释笑了笑。
苏安恙于是低头看这个黑色指环,开关设置在内环,功能比终端少一点,只有联系和特定求助板块。还有之前伽释下载的两款单机游戏。
安恙抬头保证:“古伊不会泄露信息的。”
伽释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安恙打量他,顿了顿,挪挪屁股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过来。”
伽释坐在他身边,安恙揽着他的肩,让他看着他们的聊天记录。
他刚刚发了短讯过去两分钟,那边就回消息了,不过第一条信息只有一个问号。
紧接着就是第二条长讯:
“你是谁,冒充安恙冕下有什么目的,我没什么可告知的。”
苏安恙轻“啧”一声,懒洋洋靠着伽释,他太高个了,脑袋放伽释肩上看着不伦不类,个子伸展不开看着还有点难受。不过他喜欢。
伽释长睫低垂,看着雄虫一脸坦然的模样,顿时知道他猜出来了自己的小心思,耳朵有点热。
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雄虫打字,时不时抬头和自己对视一眼,又安心缩回去聊。
无法言说的氛围在房间流动,伽释不知道怎么言明:
这是他从小到大,从未在他的家庭中感受过的感觉,心里就像滴了一滴甘果汁,很甜,但是又带着无法忽视的涩意。
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听雄虫轻声嘀咕古伊的直性子,然后说:“你问问他方不方便投影。”
“?”
安恙看他,有些迟疑,“会不会泄露信息。”
毕竟影像可比文字容易发现。
伽释摇头,“我可以攻破他的终端,然后控制。”
安恙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照做了,那边迟疑了两秒,同意了。
伽释拿回星灵,输入数据手法熟练得很,三分钟后,古伊呆滞的影像就出现在房间。
他一脸惊悚地看着挨着坐的两只虫,半响才磕磕巴巴地开口:“安恙冕下,真的是您?”顿了顿,看向另一只虫,声音更加艰涩了,“您是,伽释上将吗?”
“好久不见,古伊。”伽释坐直了身,顺便把雄虫的脑袋拨正,“吓到了吗?”
古伊:……
他涨红了脸,眼神不住地在这两只虫间打量,一脸难以置信,最后回归寂静,“好久不见。”
苏安恙等他们俩说完,才问,“古伊,您的雌父现在在帝星吗?”
古伊点了点头,表情终于正经,皱紧眉头,“冕下,您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现在和伽释在一起,没什么问题。”安恙有些不好意思,“你的雌父有留下什么话吗?”
“是的,他对我说,如果找到了您,一定要尽快接您回来。”古伊的表情严肃,“但是现在伊里斯情况多变,暂时不建议您回来。”
苏安恙点头,思索片刻后,问,“我能看看顾辞冕下的相片吗?”
古伊有些惊讶,但是还是摇头,“我的终端没有高祖父的具体资料,他的资料被封锁了,只有我父亲才有权限打开。但是他说,如果您到北安城,他会带您去查阅您想知道的。”
苏安恙心口一悸,那边古伊似乎发现了什么,站起身,伽释适时切断了联络。
“就在北安城。”安恙抿了抿唇,看向伽释,“我要回去一趟。”
“但是不是现在,而且奈特的两位执掌虫都被困在了伊里斯帝星,你回去了也不能立刻找到您想要的东西。”
苏安恙沉默了,心里有些难受。
伽释正想安慰他,就见这只雄虫突然一副想到了什么的表情,坐直了身定定看着他。
伽释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的终端。”安恙眯起眼睛,此刻他的大脑宛如天才:“那个从N796星带回来的终端,是不是你弄烂了的。”
伽释:……
他有些回不过神,半响才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雄虫,最后承认了,“是的。”
苏安恙轻轻“啧”一声,“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的信息素检测已经出来了,我没有其他理由约你,而且,不能让其他虫先行一步,干脆弄坏那个玩意,再约你出来。”伽释老实解释,“我很抱歉。”
苏安恙有点失望,“所以那时候你没看上我,老黑说的是错的。他怎么这样啊。”
伽释:……
雄虫说的是老黑,但是看向的是自己,恍惚间伽释竟然真的觉得,自己遇见这只雄虫却没动心,好像真的有问题了……
……
苏安恙原以为时间会这么慢慢地过去,然而在第二天的凌晨,他就听到了动静,几乎是睁开眼,他就下床开门,隔壁已经整顿好一切的伽释刚拉开门,就看见了目光如炬的雄虫。
他一瞬间哑然。
苏安恙脑门青筋直跳,“你准备直接走。”
伽释摇头,星灵已经在催促,他歉意地过去想抱雄虫,苏安恙赌气后退躲开了,低声说,“我也想一起,伽释。”
耳边的星灵微微亮了一瞬间,伽释表情有些僵硬,半响后答了一声“是”,抬头看着雄虫,轻声道:“我该走了,安恙。”
苏安恙咬牙,“什么时候回来。”
“我会回来的。”伽释转身离开,渐渐没入漆黑夜色中。
安恙捏着掌心的指环,脸色有些苍白,靠着门不知所措,最后无力垂下脑袋。
他第一次这么清楚地认识到,他没有任何作用,对伽释。
时间在伽释走后的半个月,老黑找上门了,他看着苏安恙,脸色有些惨白,“安恙,我得走了。”
多么熟悉的对话。
苏安恙微微后退半步,看着他皱眉询问,“你怎么了?”
老黑精神看着有些恍惚,现在站在门口又不说话了,眼神痛苦挣扎,苏安恙把他拉进房间,拍了拍他的肩,一副哥俩好模样,“怎么了?跟哥说说。”
他说,“默溪森出现了。”
“嗯?”他惊讶。
“首领一直没有和北军合作,”瑞西法压低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眶充满血丝,“他一直站在虫帝那边,军队已经抵达伊里斯了,他把所有虫都骗了。”
苏安恙:……
他试图安抚他,“你先别急,你到底想做什么?”
北军现在的首领是泰勒宁,虫帝也是他。安恙脑子里一条信息渐渐形成,然后就听到老黑冲自己说:
“我们去伊里斯吧,”他神色忽然平静了下来,看着像是已经下了决心:“安恙,帮帮我。”
安恙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帮?”
一把锋利的匕首架他脖子上。
苏安恙:……
“你冷静点。”他试图唤起兄弟情,“咱们可以走,但是不用这么大场面吧。”
老黑摇头,听声音已经冷静了下来,说话还有理有据:“不这么做,我们走不掉的,安恙,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就帮我一次吧。现在伽释也在伊里斯,你不担心吗。”
苏安恙沉默了,但还是说,“我相信他。”
“但我不相信。”他摇头,匕首贴紧他颈间皮肉,瞬间血流如注。
安恙忍不住嚎了一声,“你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呢,”疼得龇牙咧嘴,“我真服了,你划到我了!”
“不好意思,手有点抖。”老黑诚恳道歉,“,我尽量温柔一点,走吧。”
“你真的不是在报复吗?我再道歉好吧,上次我真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没想杀你,”苏安恙絮絮叨叨,看着周围围过来的虫越来越多,瞬间安静了。
瑞西法凌厉的眼睛扫过去,语气平静,“加德里长官,麻烦您为我准备一艘N347型星舰,能源充满,我只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
他把苏安恙的手铐在自己左手上,语气甚至还很温和,“如果这里强行打开,或者我点击开关,那么我们两只虫会在0.3秒内被电成碳。”
苏安恙:……
他痛心疾首:“我真是看错你了!”
为首的军官苏安恙很眼熟,是伽释身边的亲信,此刻正黑着脸劝诫:“瑞西法,你这是在践踏上将的信任,你先放开冕下……”
他的声音止于雄虫颈部瞬间涌出的血液,最后下令,“快去准备。”
苏安恙疼得厉害,但是语气平静了下来,“瑞西法,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去伊里斯。”
“你会死的。”他说,“你现在放手,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当和上次抵消了,伽释会听我的。”
老黑摇头,扯着他慢慢走向起飞场,最后顺利上了星舰,坐在驾驶室。
苏安恙心都凉了,趴在窗口看着星舰下的军队,欲哭无泪。
瑞西法在成功起飞后,就解开了手铐,看着他这模样甚至还笑了笑,“怕什么,这是骗虫的,就算强拆了,最多我俩手折而已。”
“你到底想做什么!”安恙捂着脖子,痛得直抽气。
三秒后,他惊讶地发现伤口已经止住血了。
老黑丢一瓶药过来,看了一眼星舰后跟着的几艘军舰,温馨提醒:“坐好了。”
苏安恙:……
他默默绑上安全带。
星舰在空中似乎凝滞了一秒钟,随后能源迅速消耗,划破空气飞射入云层。
苏安恙边吐边听那个疯子说,“我军校最出色的课程就是飞行课,好久没开了,手有点生疏,你见谅。”
我#¥%&……
苏安恙真想破口大骂,然而他只能在昏头转向中想:完了,真糟了。
伽释可以回来,他可能回不去了。
老黑这疯子!
伊里斯星。
听到汇报,伽释脸色瞬间惨白,他站起身,却被首领喊住了。
“现在不能动,伽释。”古奇脸色憔悴坐在首位,他的身旁正是失踪已久的默溪森。比起从前的天之骄子,此刻他终于沉淀了下来,碧青眼睛带着不自然的沉静与冷意。
此刻他看向伽释,唇角不自然地微微抽动。
伽释咬牙,“瑞西法……”
“你要相信安恙,而且你现在去了,能怎么样?他的星舰技术那些虫追不上的。”古奇古朴的眼神带着冷静与宽慰,“伽释,他不会伤害那位冕下的。”
第60章 六十
星舰从白日到黑夜, 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在苏安恙睡了又醒,醒了又准备睡后,瑞西法终于打破了沉默, 扭头看他,“安恙,你要去伊里斯吗?”
“你在征求我的意见吗?”
瑞西法被刺了一下, 也没有在意, 只是看着好脾气地笑了笑, “这艘星舰已经被标记了,我现在只能暂时摆脱那些追上来的虫子,如果你不愿意去伊里斯, 我可以让你在别的星球降落。”
“你想干什么,瑞西法。”
“我不知道。”
“西泽尔?”安恙试探。
老黑沉默了, 好一会才扯了扯嘴角,“我不知道。”
“他是雄虫。”安恙想了想, “应该会……”
“他已经疯了,”雌虫揉了揉眉头, 清俊的脸上很快恢复冷静, 看着控制板,扭头看他,“即将经过一颗三等星,你如果要离开, 我就放你下去。”
安恙把那句“我看你也差不多疯了”吞回去, 沉默了片刻, 咬牙, “我也要去伊里斯。”
瑞西法勾了勾唇角,指尖点击控制面板, 星舰再次加速。
“你知道西军的计划?你想要告密吗?”安恙表情镇定,还想再问些什么,老黑摇头打断了他:
“我想带走他,”
“你可以和首领他们……”
“默溪屿死了。”
“……”安恙震惊地睁大眼睛,再说不出什么了。
瑞西法沉默,看着星舰穿透云层,半响才扯了扯嘴角,“安恙,我很抱歉。”
苏安恙没有吭声,因为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来一句,“扯平了。”
“……”
星舰划过黑夜,在黎明前进入伊里斯星球的范围。
瑞西法开启了自动模式,竟然把苏安恙丢进驾驶室,自己跑机厢折腾了。
安恙欲哭无泪,“你踏马疯了!我不会这个啊!!!”
“你只要注意不撞上一艘同样开启自动驾驶,而且也设置了屏蔽仪、不怕死的星舰就行。”那只虫子也高声回答。
苏安恙大骂,“我真的是艹了,你这个疯子!”
他甚至想临时抱佛脚,拿出终端查询星舰怎么开,然而终端显示被屏蔽,无法查询。
……
他一脸冷漠地盯着花花绿绿的控制板,还有那一堆控制仪器,绝望地闭了闭眼,脑子里挤出一点之前在伊里斯学过的知识——当时还是乔尼的伽释建议他考证后,他看了两眼。
脑门都挤出了汗水,才把那少有的知识想出来一点。
星舰外的世界慢慢脱离黑夜,朝阳升起,火云蔓延天边。
苏安恙眯起眼睛,盯着显示屏半天才找到切换舱内白天模式,光线渐渐调节,然后就看到显示屏上一个红点慢慢靠近。
他心里升起了不详的预感,大喊,“老黑!有个红点在对面!!”
后舱窸窸窣窣的动静瞬间安静,接着老黑丢开手里的东西,七手八脚拉开舱门扑过来,“靠”了一声,动作快中带稳,变化操控仪器。
苏安恙被挤在一边,贴着窗看去,五分钟后,看到一艘巨大的黑色星舰从自己这艘小星舰旁边慢吞吞驶过——
看着速度慢是因为,自己这艘星舰体型不到旁边那艘的百分之一,而且他们的距离不超过十米,他甚至隔着窗户,都看到了对面那艘星舰窗边的乘客,显然,对方一闪而过的表情,是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惊悚。
如果再晚一点,他们就会被这艘星舰碾压得灰尘都留不下,连血液都会被瞬间蒸发,因为星舰能源爆炸,他们连救生舱都来不及进去。
“……”
他无言,盯着摊在驾驶座上的雌虫,表情不善。
瑞西法讪讪,也很难相信,“两艘偷渡星舰,还撞上了,而且还是在伊里斯区域,现在伊里斯这么森严……”
顿了顿,他感叹:“安恙,咱俩这运气确实好,这万分之一的概率都能出现。”
苏安恙默默走回副驾驶,心神俱疲。
老黑不敢撒手了,刚好他准备的东西已经差不多了,干脆就选择降落点:
“我们在伊里斯的塔纳城落地,因为那里有原始林。”
苏安恙抱臂靠墙,闭目养神,不想理会他。
老黑自知理亏,不再多话,利用星舰上的反侦技术搜查了一遍,确认下面没有军队和大型野兽后,慢慢将星舰降落在深山中。
高耸的树木被压垮,星舰稳稳降落,苏安恙跳下去,看着周围看不见尽头的林子,再看拖着机械下来的雌虫,皱眉。
瑞西法已经在组装了,看样子刚刚在星舰上就是在拼这个,安恙默默上前,瑞西法指了指星舰,“东西还在上面呢。”
吸气吐气,他爬上星舰,走到后机厢,果然,还有许多机械部件摆了一地,扛了两件,差点被压垮。
来回跑了十几趟,苏安恙靠着星舰门,累的脸都白了,盯着全神贯注坐那儿的瑞西法,咬牙切齿:“你怎么好意思让我当苦工的。”
瑞西法很坦然,“因为车是我们一起坐的。”他面前已经有了一辆野地摩托的模型框架了,紫色的能源石放在车头,顺着车子的骨架,能量布满全身框架都在散发着幽幽光芒。
看样子,只只要把表层安装好,直接就能跑。
苏安恙有点怀疑,“三无产品,能行吗?”
他现在已经对这个昔日兄弟产生了浓重的不信任,能让一个没学过的人直接开星舰……
他眼里的怀疑愈发浓重。
瑞西法“嘿”一声,语气自信,“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我的机械组装课本来是年纪第一,伽释学长当时是我的学长导师,你不信我,总得信学长吧。”
安恙抱臂,“那你最后多少名?”
瑞西法头也不抬,“第一的对立。”
“什么?”
“倒数第一。”
“……”
大概是雄虫的视线太过幽怨,瑞西法将最后一块零件安上去,帅气的车型安静地立在野地里,他看着表情有惊叹也有无语的雄虫,拍了拍手,“放下,质量绝对没问题。”
安恙坐在后座询问,“那怎么倒数第一。”
“因为撞残了只虫。”
“……”他语气艰涩,“刹车有问题?”
“不是,”瑞西法笑了笑,点击能源开关,“因为看他不爽。”
车子飞驰在繁杂密林,苏安恙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恨不得再掐一次他脖子,“开这么快做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车子猛然刹车,雄虫鼻子猛地磕上瑞西法的后脑勺……
苏安恙闭上眼睛,试图将眼泪憋回去,然后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安恙,过来。”
他猛地睁开眼,看见那个一声军装的熟悉雌虫,剧痛中眼泪猝不及防就掉了。
“伽释?!”
伽释一身黑色军装制服,这似乎是西军最偏爱的颜色,此刻倚着身后的黑色小型战车,显得整只虫都清瘦修长,长腿下铮亮的军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腐地上的枯叶,看着瑞西法表情冷漠。
安恙毫不犹豫地下车,三步并两步走过去,看着这只漂亮的雌虫,长臂展开,将他抱在怀里。
伽释也回抱了他,三秒后,苏安恙自觉松开了手,伽释将他脸上的泪抹去,看着他脸上的黑色机油,看着老实坐在车上不敢动的瑞西法,轻轻扯了一下嘴角,“怎么不继续跑了。”
瑞西法眼神划过哀求,“学长,我很抱歉。”
苏安恙揽着伽释的肩,想了想,没有作声。
伽释表情平静,“我知道你会从这里过来,军队在另一个出口,你确定吗,瑞西法。”
“我确定。”
“他不在伊里斯。”
“默溪屿……”
“真的死了。”
瑞西法的脸上瞬间呈现灰败之色,伽释静静地看着他,瑞西法苦笑一声,“谢谢学长。”
车子疾行离去。
苏安恙看着瑞西法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渐渐有点不安,他低头看半个多月没见的伽释,长臂一伸,再次将他揽在怀里,低声咕哝,“我很想你。”
伽释闭上眼睛,靠在他胸口,轻轻“嗯”了一声,抱上雄虫精瘦的腰。
……
回去的路上,苏安恙询问情况,伽释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伊里斯已经沦陷了,默溪森带着虫帝留下的军队,和首领一起打了回去,泰勒宁昨天死在皇宫里。”
安恙震惊,“所以首领一直……”
伽释点头,操控着仪器,“老虫帝在死之前,和首领谈过话,你应该也知道。”
“?”
“就是二皇子的订婚宴那晚。老虫帝最防备的虫是首领,最信任的也是他。”
苏安恙听得两眼无光,“你们虫族说话真有意思。”
“所以现在默溪森重新登位?”
伽释笑了笑,“他只是回归,泰勒宁将本来的位置还给他而已,怎么是重新登位呢。”
安恙:……
车子驶出森林,一对精英队伍站在空地上,车子稳稳刹住,为首的军官上前行礼,“上将,”顿了顿,看向抱着军雌的雄虫,语气迟疑,“冕下,您好。”
他没见过这只虫,但是上将和那位传说中的冕下的事,已经在西军传的沸沸扬扬了。
安恙扭头,被吹得发红的眼睛看向那只军雌,“你好。”
军雌压下情绪,表情严肃地汇报,“检测到西北林口……”
“让他走吧,”伽释表情平静,“就当没看见他。”
“是!”那位军官没有迟疑,将手中的记录删除抹去,确认没有留下痕迹后,再行一次礼。
伽释回了个礼,发动车子疾速行驶,安恙抱紧了手中细韧的腰,不敢吭声。
他后知后觉,雌虫好像在不开心。
车子离开初步防线后,就是平缓的坡地,远远地就能看到一艘星舰停在那边。
安恙松了口气,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在车停下后拉住了伽释的手,在他投来疑惑的视线时,轻声问,“到底怎么了?”
伽释语气平静,“先上星舰。”
安恙慢吞吞爬上这艘小星舰,发现型号与他和瑞西法来时的星舰是一样的。
伽释找了药剂喷雾,安恙自觉凑过去闭上眼睛,清凉的喷雾洒在酸痛的鼻子上,瞬间缓解了他的难受。
他伸手想揉一揉,但是被拦住了,睁开眼就看到伽释拿出了一个白色类似创可贴的东西贴他鼻梁上,他还想摸,就被伽释伸手拍了一下,语气平静,“乖一点。”
安恙“哦”一声,脸有点热,跟着他挤进驾驶室,驾驶室是有两个座位的,想到今天在空中的事,他心有余悸,“我要考星舰执照。”
伽释“嗯”了一声,没有多问,“到时间我教你。”
安恙坐好,看着他,轻声问,“怎么不开心了,我来到这里让你很困扰吗?”
伽释手上动作顿了顿,扭头看他,眼神认真,“没有,安恙,我很开心。”
苏安恙:……
他小声说,“但是你现在看着不是很开心。”
伽释将绑了一半的安全带松开,探过身,俯身直接吻住了雄虫。
苏安恙:!
他震惊地睁大眼睛,感受到冰凉的吻……
过了两秒,他无师自通,长臂一展,将雌虫抱过来坐自己腿上,闭眼加深了(唉……别想了,不能写了)
在这个吻里,他感受到了雌虫压抑的不安,还有深深的愧疚与痛苦,他在麻痹自己的感情。
苏安恙抱着他,手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脊背安抚,雌虫安静地贴在他的胸口,脸上红晕很是动人。
他小声说,“我很抱歉,是我一意孤行了,将你留在克罗萨,却没有保护好你。”
安恙下巴抵着雌虫,在伽释看不见的视觉,脸红得都要滴出血了,但是声音还是很镇定,“你要相信我,我可是从荒星里走出来的雄虫,而且瑞西法不会真的伤害我的。”
伽释听着雄虫快要蹦出来的心跳声,微微勾唇,闭上眼再沉溺片刻,还是走向驾驶座。
苏安恙感受了一下瞬间空荡荡的怀抱,有些不乐意地看过去,伽释不看他,只是伸手过来掐了掐他的脸,“乖一点,首领在等我们。”
行吧。
回去的路程显然氛围与相见时截然相反,苏安恙脸靠着座椅,想到刚刚自己的超常发挥,越想越得意,然后就听到雌虫微微沙哑的声音,“冕下,”
“嗯?”
“别再散发信息素了。”
安恙扭头,雌虫脸上刚消下去的红晕又回去了,此刻绿眸含着水意,微微蹙眉看着他。
苏安恙不敢再看,扭过头望天,“我,我尽量。”
他也不知道什么是信息素啊,他怎么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散发了那些东西。
越想就越焦灼,伽释漂亮的眼睛,还有红红的嘴巴,之前看见的漂亮的锁骨,骨肉都透着极致的香,刚刚抱着的腰真的很纤韧,如果……
伽释轻轻“嘶”了一声,拆了一支抑制剂扎进血管,闭了闭眼,“安恙,把你脑子里的东西先清空一下。”
苏安恙:……
他板着脸,开始念自制清心咒:苏安恙你真是个混账色狼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无耻之徒你下流但是伽释真的好好看呀救命不能再想了好吧怎么能怪他他们现在不是情侣关系吗……
十分钟后,他一脸平静地看向伽释,“还有吗?我也想扎抑制剂。”
……
星舰停落在伊里斯帝都的军区总部的外围,伽释带着雄虫一下星舰,就有侍卫走上前来,对他行礼。
将星舰设置了短暂交接权给侍卫,他带着安恙向大门走去。
接受了层层检测关卡后,终于到了军事大楼,苏安恙看着这拔地而起的几栋高楼,询问,“你以后在这里工作吗?”
“还不确定。”伽释带着他走向中心那栋,在路上,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默溪森,以及身后跟着的几位将领。
这是苏安恙时隔半年再次见到他,他穿着一身白色制服,比半年前看着瘦削了不少,眼里也多了许多苏安恙看不清的东西。
看见了他们,他停下脚步,伽释对着他稍稍鞠躬,没有说话。
苏安恙跟着行了半礼,默溪森对着他们回礼,“许久不见,安恙冕下。”
安恙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于是笑了笑,“好久不见。”
“您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我们都很担心您,瑞西法那个叛徒竟然劫持了您。”顿了顿,他语气意味不明,“不过竟然让他跑了,还好,伽释小首领救下了您,我相信以伽释阁下的手段,不会让他跑了的。”
安恙沉默了一秒,摇头,“瑞西法不是叛军,他也没有伤害我。”
默溪森似笑非笑,没有再多说,看了一眼自始至终沉默的伽释,平静道别,“回见,安恙冕下,希望您今晚好梦。”
苏安恙颔首算是招呼。
苏安恙跟着伽释上楼,直到走进电梯,伽释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安恙默默挨着他,然后望天看地,电梯门开了后,古奇的副官弗兰德微微挑眉,看着牵着手走出来的两只虫,表情饶有兴趣。
伽释脸颊微红,礼貌挣扎一下,然后打招呼,“弗兰德长官,日安。”
苏安恙跟着问好,“弗兰德长官,日安。”但是牵着雌虫的手没有放。
他知道如果伽释真的想挣扎,自己是牵不住的(得意)。
弗兰德语气温和,“这位就是安恙冕下吧,您好,快进去吧,首领在等你们。”
伽释点了点头,脚步稍稍放慢,让雄虫走自己前面。
弗兰德走进电梯,看着伽释站在高大的雄虫身边,竟然还矮了一个头……
不由得感叹,这位传说中的冕下,确实很俊美,哪怕鼻子上贴着好笑的玩意,都无损他的俊朗。
和伽释站一块儿,看着确实赏心悦目。
苏安恙站在办公室门口,低头看了一眼伽释,在他的示意中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回应:
“进来。”
伽释推开门,西军的首领古奇背对着他们,站在桌前看着什么。
这是苏安恙第二次,在现实中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西军首领,第一次是在皇宫的宴会中,他第一次见虫帝的时候。
“首领,我们回来了。”
伽释的声音落下,古奇就回过身了,苏安恙只觉得一道视线轻轻扫过自己,他不由得紧绷了神经,站在伽释身边,“首领,您好。”
“冕下,您也好,受惊了吧。”
他摇摇头,古奇摆摆手,作了个手势,率先走向内室。
安恙跟着伽释走过去,这回在伽释的眼神示意下,真撒手了。
然后老老实实坐在伽释旁边。
茶几上是一套有些古朴的茶具,古奇拒绝了伽释,自己慢慢斟茶,第一杯竟然放在了苏安恙面前。
他有些惊慌,但还是接住了,“谢谢您。”
“冕下,无需多想。”他笑容自觉平和,又递了一杯给伽释,才慢悠悠地倒了一杯给自己,“伽释这一次立了大功,相信虫帝会封爵,就看你们是想在伊里斯还是在克罗萨生活了。”
这话听着,有种长辈在嘱托的感觉。
苏安恙默默涨红了脸,说话声音倒是冷静清晰,“这些我都听伽释的。”
古奇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默不作声,但是耳朵通红的伽释,微微笑着摇头,“听说你一直想去北安城,是想找谁?”
“我想拜访一下奈特家族的家主。”安恙瞬间清醒了,他好像,还没有解决自己的事。
“这样吗?”古奇放下茶杯,“是拜访维利斯·奈特吧,他和他的雄主刚刚离开伊里斯,不过这些时日遭受了惊吓,还在休养中,暂时不接待来客,如果你想见见,我可以询问。”
苏安恙迟疑,“不用了,我已经和古伊说好了,届时我们会去北安城拜访他,谢谢您。”
古奇也不在意,扭头看向伽释,“你放跑了瑞西法。”
苏安恙瞬间僵硬了脊背。
伽释点头回答,“是的。”
“为什么?”
“因为是我求伽释的。”安恙默默插话,“对不起。”
古奇看着他们,微微挑眉,“他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
“看来是N834。”
苏安恙:……
他们在说什么。
古奇沉默了一下,难得有些头疼,“你们两个快点解决你们的事吧,瑞西法我不会再管,但是大皇子如果逮住了他,我也不会出手。”
伽释没有吱声。
“那是他唯一的亲弟弟。”古奇微微低头,看着茶杯上冒出来的白烟,“他是因为那两只而死的。”
苏安恙:……
他暗自嘀咕,不是默溪屿强求的吗?如果老虫帝不直接赐婚,逼得老黑下落不明,现在这个结果,谁也不能说谁的问题更加大。
因为老黑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一切的源头,明明是他们皇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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