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
[chapter21]
上午在单位练功时, 舒云念还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理智告诉大脑,得背《白蛇》弹词了。
大脑接受指令:好,背!
七里山塘景物新, 秋高气爽净无尘……
下一秒又就变成——
昨晚那个梦里,傅司衍长鱼尾的样子还挺仙?
早上那碗面他吃了吗?如果吃了的话, 他觉得味道怎么样?
思绪正混乱, 肩头忽的被拍了下。
舒云念怔怔抬起眼, 就见行政部的王姐一手拿笔一手拿着写字板, 正挑眉看她,“小舒你在想什么呢, 这么入迷?”
“没什么, 在背词呢。”舒云念轻笑:“王姐,你找我什么事吗?”
王姐道:“这不是下月初的团建,初步订了两条路线, 一条是去渝城吃火锅, 一条是去瓷都观光,都是三天两晚,领导让大家投票, 哪个票数多就去哪条。”
这大半个月来接二连三的事, 舒云念愣了一秒,才记起团建这回事。
“小舒,团建一共也就三天, 你应该能去吧?”
王姐温和看向舒云念,轻叹口气:“你妈妈的情况我也听说了, 这都在监护室这么久了……唉, 我是想说,家人生病是要记挂, 但你也不能整个生活都围着病人转,该放松的时候也得放松一下,别把自己的身体给压垮了。要我说,如果最后选了瓷都,离苏城不算太远,还是可以去一去的。”
舒云念也知道王姐的好意。
从妈妈出车祸那天算起,她已经在ICU躺了近一个月。最初的焦心如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也成了麻木的平静。
现在除了等待奇迹发生,她什么也做不了。
“王姐,那我投瓷都一票。”舒云念勉强扯出一抹笑:“瓷都的话,我应该能去。渝城的话我就不去了,那边天气热,吃的也辣,我肠胃怕不习惯。”
“行。”王姐在写字板上唰唰记下:“明天投票结果出来,我就发工作群里。”
舒云念颔首:“辛苦你了。”
“嗐,说这些干嘛,都是工作。”王姐摆摆手:“不打扰你练功了,我去问下一个。”
王姐这边离开,舒云念拿起弹词本,继续背词。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舒云念忽又想起傅司衍,不知道他中饭怎么解决?
拿起手机,那个枯叶头像始终没回消息。
她正斟酌着要不要再发条消息,便见林文轩端着餐盘走了过来:“云念,我可以坐吗?”
“林师兄。”舒云念微怔,收起手机:“可以的。”
林文轩在她对面坐下,扫过她的餐盘:“吃这么少,下午演出不会饿吗?”
舒云念:“还好,我一顿吃不了太多,包里放了点小零食,饿了就吃。”
林文轩轻轻哦了声,又聊到团建的事:“你选得哪条线路?”
舒云念如实说了。
林文轩听到她选的瓷都,点点头:“我去那边演出过,那边有家炒米粉味道不错。”
舒云念没去过,也没吃过,只客气笑了笑:“如果这次能去,正好尝尝。”
林文轩笑道:“好,到时候我请你。”
接下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直到一顿饭吃完,舒云念才端着餐饭和他分开,回去准备下午的演出-
结束一天的工作,夜色渐暗。
从医院回去的地铁上,舒云念看着那个迟迟没有回复的枯叶头像,柳眉轻皱。
难道,他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一个大男人,不至于吧。
遇事不决,她点开宋滢的头像。
云卷云舒:「[叹气]」
大概才忙完一篇论文,宋滢还比较空闲,很快就回复消息。
小宋同学:「猫猫疑惑.jpg」
小宋同学:「咋啦?」
云卷云舒:「我可能好心办坏事了。」
小宋同学:「竖起八卦的小耳朵.jpg」
舒云念把昨晚的事言简意赅说了,又发了个托腮叹气的表情包。
云卷云舒:「他一整天没回我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气。」
云卷云舒:「待会儿回去还得和他独处,想想都尴尬。」
小宋同学:「你有什么错,是那狗男人心胸太狭隘。」
小宋同学:「他不理你,你也别理他好了,男人不能惯着的。」
云卷云舒:「啊?我也不理他?」
小宋同学:「换我我就不理,反正摔了疼的也不是我。」
云卷云舒:「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真看到有人在面前摔倒,很难袖手旁观的吧。」
小宋同学:「唉,你就是心太软了,难怪被欺负。摊手.jpg」
接下来宋滢恨铁不成钢地在微信里教育了舒云念一大堆,大意是不能惯着男人的臭脾气。
舒云念听完,也觉得有些道理,既然他爱答不理,那她回去也避开他好了。
没想到回到御湖华府,推开门,客厅的灯光亮着。
身着浅灰色衬衫的男人坐在轮椅上看书,听到脚步声,缓缓朝玄关看去:“回来了。”
舒云念站在原地,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竟然主动和她打招呼?
而且,他这是特地留着灯,等她下班?
“嗯,我回来了……”
舒云念压下心底的诧异,一脸淡然走过去:“你怎么没在书房看书?”
傅司衍将书合上,“书房待久了闷,来客厅透透气。”
“这样。”舒云念把包放下,本想在沙发坐着,忽又想到如果坐下了,是不是要和他尬聊了?
脚步停住,她干巴巴道:“我去倒水,你要喝么?”
傅司衍淡淡看了她一眼:“好。”
舒云念转过身,经过餐桌时,发现桌上没有面碗,眼波微动。
见傅司衍并未往她这边看,她忙去洗碗池瞟了眼,并没有空碗。
他是直接连面带碗吃了?还是连面带碗一起丢了?
揣着疑惑,她端着两杯水回到客厅,递给傅司衍时,装作无意地问:“傅先生,早上的面你吃了吗?”
傅司衍接过水杯:“吃了。”
稍顿,“味道不错。”
舒云念眼睫轻动了动。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座大冰山不但会主动搭话,还会夸人了。
“我还怕你吃不惯,你觉得不错就行。”
她端着水杯在一旁坐下,浅啜两口,又觑着男人清俊的侧颜:“我刚才在厨房没看到面碗?”
厨房洗碗台的台面做得很深,舒云念目测了一下,他坐着轮椅想洗碗,有点难度。
“上午家庭医生来过,他顺便洗了。”傅司衍淡淡道。
“家庭医生?”舒云念微诧:“是哪里不舒服吗?”
问是这样问,视线却是下意识看向男人黑色长裤下的双腿。
傅司衍搭在书册上的长指微动,嗓音沉静:“定期探访而已。”
舒云念稍稍松口气:“那就好。”
她还以为是他昨晚摔伤了。
半杯水喝完,两人坐在客厅都没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舒云念并不擅长找话题,见气氛尬了,握着玻璃杯地手悄悄握紧。
刚想找个借口回房间,轮椅上的男人先开口:“我要洗澡了。”
总算有事可做,舒云念忙放下玻璃杯:“好,我推你过去。”
她将傅司衍推到主卧,又取了换洗衣物叠放在浴室篮边。
很快,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想到昨晚的情况,舒云念去厨房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
像之前一样,在傅司衍洗完澡出门前,她先一步离开。
“傅先生,你早点休息。”
轻软的女声消失在门外,随后是一下很轻的关门声。
傅司衍转着轮椅出了浴室,视线触及床头柜上那盛满水的玻璃杯,沾染些许水雾的黑色眼睫轻动,旋即蝶翼般垂下,遮住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晦色-
翌日清晨,闹钟响起,舒云念又起了个大早。
她想着昨天做了青菜肉丝面,今天就做个西红柿鸡蛋面好了。
没想到一到客厅,就见到一道忙忙碌碌的身影,空气中还飘散着食物的香味。
见舒云念愣怔站在过道,那个干活利索的中年女人忙站直身子,毕恭毕敬打着招呼:“您应该是太太吧?太太您好,我是新来的保姆陈兰,您喊我阿兰就成。”
舒云念知道保姆今天会到岗,本来以为会是上午九、十点钟,没想到这么早就到了。
“你比我年长不少,我喊你兰姐吧。”她弯眸笑了笑。
“好的好的,太太您怎么顺口怎么来。”
兰姐连连点头,又有些局促道:“方秘书说您是每天9点上班,8点前得将早餐做好。我没想到太太您起得这么早,锅上蒸的包子和水晶米糕还得二十分钟,您现在饿吗?饿的话,我去给您做点别的垫垫肚子。”
舒云念见她诚惶诚恐的模样,放柔了嗓音:“我不是很饿,待会儿吃就行。我平时不起这么早,今天是以为你会晚些来,这才早起准备做早饭。”
兰姐也在不少有钱人家做过活,倒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年轻漂亮、又温柔和气的女主人,心里一时多了不少好感,笑道:“那太太您先歇着,等早饭做好,我喊您。”
舒云念应了声好:“我去花园坐坐。”
“好的。”
兰姐点头,目送着那抹纤娜的身影离开,心道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太太,这气质可真好。
不过听方秘书说,这家的男主人是个坐轮椅的残疾人,性情比较冷淡,爱好清净,还有些洁癖。
虽然还没见到男主人的真容,但见到女主人这样漂亮温柔,兰姐心里不由替她惋惜,长得这么好,怎么就跟了个残疾男人?
二十分钟后。
舒云念从空中花园回屋,正好碰上傅司衍从主卧出来。
俩人在廊上碰了个正着,目光相撞,还是舒云念先打了招呼:“傅先生,早上好。”
傅司衍淡淡颔首:“嗯。”
“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多睡一会儿。”她走上前,自然而然推着他往饭厅:“新来的保姆到了,早饭应该也做好了。”
傅司衍坐在轮椅上,静静听着身后糯笃笃的女声,忽然发现他似乎并不再排斥她推他这件事。
这个发现,让他眉头拧起,随后又缓缓松开。
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未来还要相处三年,适当接受她的亲近,也很正常。
“太太,您来得正好……”
兰姐在餐桌摆盘,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当看到一起过来的是两道身影,脸上笑意顿了下:“这位是…是傅先生吧?先生您好,我是新来的保姆陈兰。”
傅司衍撩起眼皮看了眼:“嗯。”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言语。
兰姐站在餐桌旁,心里一时有些惴惴。
舒云念看出她的窘迫,朝她轻轻笑了下:“兰姐,我先生一向话少,你别往心里去。”
兰姐:“不会不会。”
舒云念将傅司衍推到餐桌边,见早餐都已经摆得漂漂亮亮,夸了兰姐一句,又道:“你忙你的,我们这边自便。”
“好,我去看衣服洗好了没?”兰姐朝女主人投去感激一眼,赶紧离开饭厅。
等走到阳台,隔着玻璃窗,她悄悄往里瞟了眼。
只见餐桌旁,那对外表出众的年轻夫妻,正坐在餐桌旁,各自吃着早饭。
虽是坐在一张桌上,却像是两个拼桌的陌生人般,安安静静,没什么交流,一点都不像是新婚的俩口子。
真的奇怪。
转念想到那位男主人的冷淡,兰姐撇了撇嘴,低低咕哝:“也就是家里有钱,不然就这条件,上哪娶到这么漂亮温柔的媳妇。”-
一顿安静的早饭吃得差不多,舒云念搁下筷子:“傅先生,我吃好了,你慢用。”
刚站起身,傅司衍也不紧不慢放下筷子:“我和你一起出门。”
舒云念一怔,乌眸轻眨了眨,疑惑看他:“又要复查?”
傅司衍:“……”
长指扯过餐巾,他语气淡淡:“说对一半。”
舒云念一头雾水。
傅司衍下颌微抬,眉眼沉静地望向她:“复健。”
复查,复健。
一字之差,却叫舒云念惊讶得睁大了眼,“你要去复健了?”
娇柔的嗓音带着惊讶,也有几分掩不住的惊喜。
傅司衍见她这副模样,嘴角微不可察往上勾了下,语气却是一贯的平静:“有这么惊讶?”
当然惊讶了,毕竟前天晚上她才给他鼓励他复健,他今天就要说复健——
这很难不让她自作多情,觉得也许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不过这些舒云念也只在心里想想,面上可不敢邀功,只朝他弯眸笑道:“这是件好事,傅先生,我替你高兴。”
看着面前这双宛若溪水洗过的笑眸,傅司衍眼神稍停。
须臾,他偏过脸:“你去收拾吧。”
舒云念欣然答应:“嗯,我很快就好。”
大概傅司衍愿意重新复健也算得上喜事一桩,去单位的一路上,俩人虽然依旧没多少交流,氛围倒还算融洽。
舒云念其实挺想和他聊聊复健计划那些,但又怕说多了,他嫌她聒噪,干脆自个儿上网搜着相关的知识。
没想到看完几个帖子,接着往下滑,却跳出个视频贴。
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机外音就放出:“小腿萎缩的5个康复动作,在家就能练,快跟我一起学吧!”
舒云念:“……!”
她急忙划出软件,余光往身边悄悄看去,正好对上男人平静投来的目光。
车厢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舒云念轻咳一声:“我…不小心点到的。”
傅司衍看着她,默了两秒,道:“医院会有专业的康复训练计划,你不用学这些。”
直接被拆穿,舒云念面颊发烫,假装看向窗外:“我就随便看看。”
身旁的人也没再出声。
不多时,轿车驶入评弹团前一条街,舒云念依旧在这下车。
只是这一回她临走前,一脸认真地对傅司衍说了句:“傅先生,复健加油。”
也不等他回答,她就关上车门,匆匆忙忙走了。
傅司衍:“……”
“先生,现在是去医院吗?”前排司机恭敬询问。
傅司衍没答,只看着窗外那道朝着人行道走去的娇小身影,薄唇轻抿:“她似乎…很怕我?”
这突然的问话让司机愣了下,等反应过来,讪讪答道:“怕应该算不上,大概是先生您比较威严,再加上和太太新婚不久,还不算太熟。太太又是年轻小姑娘,脸皮也比较薄的……”
年轻的小姑娘。
比他小六岁,的确是个小姑娘。
傅司衍若有所思,冷不丁眼角余光被什么闪了一下。
他偏过脸,就见她刚坐的位置上,一枚水滴形水晶耳环静静挤在座椅缝里,也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
两根长指拿起那枚小巧耳钉,傅司衍放在掌心看了看,道:“太太的东西落车上了,跟过去。”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很快应着:“是。”
等了一个红绿灯,黑色劳斯莱斯很快转到主街道,那道清丽的身影也映入眼帘。
不过不等他们开过去,就见那抹淡色身影上了路边一辆车。
看清车标后,司机头皮都发麻,这不是上次那辆白色林肯吗!
如果他没记错,这林肯的车主好像是太太的男同事?
所以太太每次提前下车,是因为和这个林肯车主约好了,还是……
司机不敢再细想,脖颈僵硬地看着后视镜里那道清冷的黑色身影,嗓子都有些发干:“先生,还要跟上去吗?”
后座一片沉沉的静寂。
眼见那辆白色林肯缓缓驶离,傅司衍搭在膝上的长指不动声色地拢紧。
耳环的细钩陷入掌心肉里,隐隐的刺痛让他回神。
他面无表情收回目光,平淡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回去。”
第22章 chapter22
[chapter22]
舒云念也没想到会在路上碰见林文轩。
尽管说了走两步就到, 林文轩仍道:“走路也得好一会儿,顺路的事,上车吧。”
的确是顺路的事, 再加上这片不让停车,舒云念只好上了车。
“地铁好像不是这个方向, 你怎么走这来了?”林文轩握着方向盘, 随口问道。
舒云念眼波轻闪:“我邻居正好来这片, 就载了我一程, 到前面那个路口就下车了。”
林文轩哦了声,也没多问, 只道:“还是有辆车比较方便, 挤地铁人太多了。”
舒云念扯了扯嘴角:“是,之前是打算买辆车的,这不是家里出了这事, 就没预算。”
虽然搬到御湖华府的第一天, 傅司衍就和她说过,车库的车她可以随便取用。
但那些轿车,最便宜的都是一百万起步, 她要是开去单位, 恐怕不用半小时整个单位都知道她开百万豪车。
“坐地铁也挺方便的,起码不会堵车,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停车位。”舒云念笑笑:“低碳出行, 从我做起嘛。”
林文轩侧眸,看着女孩儿乐观含笑的白皙侧脸, 神情也不禁柔了三分。
忽然, 他注意到她的耳朵:“你这只耳朵没戴耳环?”
“啊?”舒云念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耳朵,柳眉轻蹙:“大概是落在哪里了。”
出门前她照了镜子, 耳环还在耳朵上。难道是落在傅司衍的车上了?
不多时,白色林肯缓缓驶入评弹团。
舒云念和林文轩一起下车,路上碰到同事打招呼,朝他们投来的目光都有些不可言说的暧昧。
舒云念有些尴尬,低着头没怎么出声。
一下电梯,和林文轩道了谢,就匆匆回了办公室。
去饮水机接了杯温水,待心绪平静一些,她给傅司衍发了条消息。
云卷云舒:「傅先生,我的耳环可能掉在你车上了,你有空的话,麻烦帮看看。」
云卷云舒:「猫猫鞠躬.jpg」
消息发送好一会儿,却没人回复。
舒云念寻思着他可能已经到医院正忙着复健,便没多想,开始忙着今日的工作。
临近中午,桌上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
舒云念拿起一看,却是宋滢发来的消息。
小宋同学:「昨晚的后续呢?那狗男人不会真生气了吧?」
小宋同学:「他要是对你甩脸色了,你记得瞪回去啊!别让他以为你好欺负!」
云卷云舒:「放心,他没生气,也没对我甩脸色。」
云卷云舒:「我感觉他的态度没那么冷漠了,今早还送我来上班。」
小宋同学:「算这狗男人识相。[左哼哼]」
云卷云舒:「其实他人不坏的,就是性子比较孤僻,你也别一口一个狗男人叫他了。」
小宋同学:「那我怎么叫他?你老公?」
云卷云舒:「[冷汗][冷汗]」
小宋同学:「是吧,你也觉得奇怪吧?」
小宋同学:「算了,叫他老傅好了,毕竟他比你大六岁,都快三十了,啧啧老牛吃嫩草。」
舒云念失笑,倒也没反对这个称呼。
她轻敲屏幕,又把傅司衍重新复健的事和宋滢说了。
宋滢对此只是淡淡哦了声,不过见舒云念这溢出文字的开心,不禁疑惑:「他复不复健,和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三年后都要离婚的。」
舒云念抿了抿红唇,长睫轻垂。
云卷云舒:「怎么说他愿意振作起来,也是好事一桩。」
云卷云舒:「我觉得他其实挺惨的,原本前途无量的一个人,突然变成这样。」
小宋同学:「的确是挺倒霉。不过你适当同情可以,也别太同情了。」
云卷云舒:「啊?」
小宋同学:「同情男人,可是女人倒霉的开始!尤其你们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的,我真怕你同情心泛滥,一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了。」
舒云念怔了怔,凝眉回复:「那不会,我只是单纯同情他,不会喜欢他的。」
指尖停顿两秒,又补了句:「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样冷淡、严肃,还有些凶巴巴,和她理想中温柔体贴的男人完全不同。
小宋同学:「那就最好了。」
小宋同学:「乖,咱就当打工,等三年工期一满,恢复自由身,大把身强体健的好男人等着你呢。[勾手指]」-
这日直到日暮西沉,舒云念都没收到傅司衍的回复。
她想发消息问,又怕显得打扰,到底忍住没发。
夜里回到御湖华府,客厅灯光是亮的,却不见昨夜那道修长身影,只有收拾杂物的兰姐。
“太太,您回来了。”
兰姐热情打着招呼,上前接过她的挎包,又替她倒上红枣枸杞茶:“工作一天也辛苦了,坐下喝杯茶。”
舒云念端着茶在沙发坐下,视线往廊里寻去:“先生在家么?”
“在呢。”兰姐应着:“先生比您早一个小时回来,一回来就进卧室,说他要休息,任何人不要打扰……”
说到这,她顿了顿,看向舒云念的目光多了几分迟疑:“包括太太您。”
舒云念微怔。
虽然她知道傅司衍性情冷淡,也知道他今天复健或许是累了,但听到兰姐说出包括她时,心头还是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稍定心神,她朝兰姐挤出一抹浅笑:“嗯,我知道了。”
兰姐看着沙发上温温柔柔的年轻女孩儿,又想起早上收拾房间时,这小俩口是分房睡的,眼底惋惜不由更深。
不过她也只是个佣人,主家的事不好多说,只得压下喉中的安慰,继续整理杂物。
喝过一杯红枣枸杞茶,舒云念也要回房休息。
兰姐忽的想到什么,急忙拿出一个小盒子:“对了,夫人,先生说这个给你。”
舒云念停住脚步,接过那小盒子一看,里面赫然是她落下的那只耳环。
看来的确是落在他车上了。
她收起盒子,和兰姐道了声谢。
走到次卧门口,还是忍不住朝主卧门前投去一眼。
门缝下黑漆漆,没有一丝光透出。
9点还没到,这么早就睡了?
看来真的是复健太累了。
她握了握手中那个小盒子,也不再多想,自顾自回房间休息-
翌日清晨,舒云念醒来,到了客厅,却被兰姐告知,半个小时前傅司衍就出了门。
“先生用过早饭就出门了,他要去哪,我也没敢多问。”
兰姐觑着舒云念的脸色,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问了句:“太太,您和先生是闹不愉快了么?”
她活了快四十年,还是头一次见俩口子过日子,过得像合租的陌生人一样。
舒云念也不知道傅司衍这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忙于复健,需要提前出门,还是……刻意避开她?
如果是后者,那前天晚上他对她态度好转,难道只是她的错觉?
“太太,有句话本不该我说,但您是个好人。这夫妻过日子,要是有矛盾,还是得找个机会说开,不然互不搭理,一直冷战,只会伤了彼此的情分。”兰姐温声劝着。
情分?
舒云念眼皮轻动,心说她和傅司衍之间本来就没什么情分可言,甚至连正经夫妻也算不上。
新婚之夜的约法三章,她得刻在脑门上,时刻谨记才是。
“兰姐,我和他没闹矛盾,只是他最近忙着复健而已。”
轻轻解释了一句,舒云念走到餐桌,不紧不慢吃起早饭。
既然他不冷不淡,有意避开她,那她也会遵循规则,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接下来的日子,舒云念按照她之前的生活规律,每天早上8点出门,晚上8点半到家。
而傅司衍早上8点前出门,晚上8点前回,完美和她的时间错开。
两个人各忙各的,以至于同住一个屋檐下,十天下来就碰上两次。
而那为数不多的两次,还是兰姐有意撮合,切了水果、炖了甜品,请他们出来吃。
俩人碰面,也只是淡淡打了声招呼,再无其他。
气氛之尴尬,就连兰姐都受不住,暗下决定以后再也不撮合了,就这小俩口的性子,月老下凡拿红绳捆在一起也不一定能成。
就在舒云念渐渐习惯这样平静且规律的“同居生活”时,一天夜里,门铃响了。
也得亏舒云念这晚回来的比较早,门铃响起时,她正坐在客厅看工作群里的通知。
兰姐放下手中的活去开门,从可视门铃里看到外面的来客,还有些诧异。
“太太,是两位女士。”兰姐道。
舒云念闻言,也有些疑惑,都晚上八点了,会有谁来这?
她起身走到门边,当看到门铃里傅老太太和傅大姑姑的脸时,心里咯噔一下。
“太太,要开门吗?”兰姐问。
“等等!”
舒云念连忙止住:“等一会儿再开!”
撂下这话,她也顾不上其他,急急走到主卧。
“傅先生,奶奶和大姑姑来了。”
舒云念仓促敲门:“我可以进去吗?”
屋内一片安静,迟迟没有回复。
耳听那边门铃声不断,舒云念心焦如焚,一时也顾不上太多:“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她拧下门把手,推门而入。
偌大的卧室里灯光清冷,空空荡荡,并没有看到那道身影。
舒云念愣了下,刚要出声,就听右侧传来一道推门声。
循声看去,便见浴室门边,身形清瘦的男人正转着轮椅出来。
黑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男人赤着的上半身还沾着水汽,浴室白雾氤氲间,有一滴水珠从他的锁骨往下,沿着胸腹间的坚实线条滑落,最后洇灭于腰间白色浴巾紧系的结。
舒云念心头咚得一声,面颊迅速升温,结结巴巴解释:“对不起,我我是”
视线对上那双幽深黑眸,又像一瞬间被卡住喉咙,她脑子都一片空白。
怎么就这么巧,刚好碰在他在洗澡!
傅司衍看着门边面色绯红的女孩儿,眸色微暗,沉默将轮椅往浴室里退去。
待身形完全被掩住,他沉声道,“什么事?”
平静嗓音如夏日一捧冰水,顿时叫舒云念也冷静下来。
她捏紧手指,道:“奶奶和大姑姑突然来了,现在人就在门外。我现在是把我房间的东西都搬过来,还是怎么办?”
浴室里静了一静,而后男人声音响起:“现在搬也来不及,把你房间门反锁,再去开门。”
稍顿,他又补了一句:“要是奶奶问起怎么这么久才开门,你就说……在帮我洗澡。”
舒云念愣了下,讷讷应着:“好。”
按照傅司衍说的,她先把次卧的房间反锁,而后稍整衣裙,快步走到大门边。
兰姐已经满脸焦急,见着舒云念来了,如同看到救星:“太太。”
舒云念:“兰姐,你去厨房泡茶,切点水果,这边我来。”
兰姐欸了声,忙去厨房忙活。
舒云念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开了门。
“奶奶,大姑姑,你们怎么来了?”她装出一脸惊喜,连忙让着身:“快请进。”
傅大姑姑这边都要拿出手机打电话了,见门开了,不由埋怨一声:“怎么才开门?我和老太太都按了半天门铃了。”
舒云念垂了垂眼:“不好意思,阿衍在洗澡,我刚才在浴室里帮他,一时没听见。”
听到她刚才是在帮傅司衍洗澡,傅老太太和傅大姑姑都怔了下。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脸上那点不悦也都消失,尤其是傅老太太,连眼角的皱纹都透着笑意:“洗澡啊?洗澡没听见很正常,不怪你。也怪我们突然来访,也没跟你们提前打声招呼。”
“奶奶您客气了。”舒云念从鞋柜拿出脱鞋给她们换上,又迎着她们入内。
傅老太太和傅大姑姑往里走,边打量着这套房子,边问着:“那阿衍洗完了吗?”
想到自己刚才撞见的场面,舒云念面庞还有些热,尴尬道:“洗完了,他在里面换衣服,让我先出来。”
傅老太太施施然在沙发坐下,瞥见茶几上的手机,眉头不动声色挑了下:“云念啊,你手机怎么放在这?”
舒云念心头一紧,乌眸轻动:“阿衍喊我帮他洗澡的时候,我正好在客厅玩手机,就随手放在这了。”
傅老太太看她一眼,慢悠悠垂下眼皮:“原来是这样。”
傅大姑姑没立刻坐下,而是在客厅四周逛了逛:“这套房子布局还不错,就是装修风格有些冷清了,不够温馨……”
见兰姐那边端着茶水过来,她眯了眯眼:“这不是有保姆吗?你和阿衍在浴室里听不见,保姆在外面也没听到门铃响?”
舒云念嘴角笑意微微僵凝,见兰姐一脸无措,忙道:“兰姐开始在花园浇花呢,我开门的时候才把她叫回来泡茶。”
傅大姑姑将信将疑瞥了眼舒云念和兰姐,倒也没再深问,只淡淡道:“那还真是巧了。”
“奶奶,大姑姑,你们先喝杯茶吧。”
舒云念勉强挤出一抹笑,眼睛忍不住偷偷往长廊那边瞟去。
他怎么还没出来?
她一个人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傅老太太捧着茶杯浅啜一口,见她眼神飘忽的模样,和蔼笑了笑:“你是在担心阿衍?”
舒云念噎了下,对上傅老太太的笑脸,只得顺着这话:“嗯,我在想他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
傅老太太道:“既然担心,那就去看看吧。”
舒云念啊了声。
傅老太太弯眸看她:“阿衍穿裤子可能要费些时间,你去搭把手,应该能快点。”
舒云念面露难色:“可是,我还得招待您和大姑姑……”
“又不是什么外头的客人,一家人哪有那么多规矩。”傅老太太摆摆手:“去吧去吧,我和你姑姑在这坐着喝喝茶,等会儿也没事。”
傅大姑姑也附和:“去吧,照顾好阿衍,比什么都重要。”
话说到这个份上,舒云念也只能起身去卧室。
刚想敲门,余光瞥见大姑姑那边似乎往她这边看。
于是她闭上眼,直接推门进去。
“傅先生,你…穿好衣服了吗?”
直到进入内,舒云念也是闭着眼睛,生怕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屋内静了好一会儿,才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好了。”
舒云念暗暗松口气,睁开眼,就见轮椅上的男人一身黑色丝质睡衣,长袖长裤,脚上还穿了长袜,踩在深灰色薄棉拖鞋,没露出半片腿部皮肤。
他的头发显然也来不及吹,湿漉漉的搭在额前,遮住些许眉眼,无端添了几分慵懒。
“奶奶和姑姑都在客厅坐着了,她们让我过来看看你好了没有。”
隔了数十天没怎么交流,乍一下要齐心协力应对这种情况,舒云念还有些怪不适应。
迟疑片刻,她走向傅司衍:“那我现在推你出去?”
她缓步靠近,傅司衍隐约可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兰清香,搭在扶手上的长指轻动了动,嗓音微低:“好。”
再次握住轮椅的推手,舒云念还有些恍惚。
待心神稍定,她推着男人往门口:“也不知道奶奶和姑姑怎么突然来了,傅先生,待会儿我们怎么办?”
傅司衍稍稍侧脸,卧室昏暗的灯光笼着他深邃的眉骨,长睫在眼睑投下一片浅影:“我来应付。”
平淡的语气,却无端令人安心。
舒云念低低嗯了声。
然而走出卧室门,看到站在次卧门前拧着门把手的傅大姑姑时,那颗才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傅大姑姑见着他们,好奇地问:“你们来的正好,这间客房怎么锁上了?”
第23章 chapter23
[chapter23]
推着轮椅的手指遽然捏紧, 舒云念下意识看向轮椅上的傅司衍。
相比于她的紧张,傅司衍神态自若,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这是杂物间, 放了些公司资料,所以上了锁。”
傅大姑姑打量着小俩口截然不同的神色, 将信将疑:“是吗?”
傅司衍眉梢轻抬:“不然我开门, 让姑姑进去参观?”
冷淡的嗓音, 透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讽意。
傅大姑姑脸色微变, 讪讪松开门把手:“那倒不用,我只是觉得你这套房子布局挺不错, 想看看客房里装修怎么样。要是合适的话, 我也在这买一套投资。”
傅司衍嘴角轻扯了扯:“先去客厅吧,待会儿姑姑如果还有雅兴,我和云念陪你参观。”
话说到这, 傅大姑姑也不再多说。
她虽然是傅司衍的长辈, 但对于这位侄子,心里多少存了几分畏惧。
傅司衍自小就由老爷子和老太太亲自抚养,是老俩口的心尖肉, 更是整个傅家的小祖宗。
不夸张的说, 傅家其他人,无论男女,都比不过他在家中的地位。
等他长大后, 又是年轻一代中最为出众的一个,成年后不但继承三房在傅氏全部的股份, 傅老爷子临死前, 还把手中持有的大部分股份都给了傅司衍,并钦点他为傅家下一代的继承人。
老俩口偏心偏得明目张胆, 傅家人难免不忿,但傅司衍的确天赋异禀,精明强干,因此便是心中不忿,也毫无办法。
现在傅司衍虽然残废了,但余威尚在。
只是这份威风能持续多久,那就有待商榷了。
三人各怀心思地回到客厅。
傅司衍看着沙发上的傅老太太,轻唤:“奶奶。”
“阿衍,你来了。”傅老太太一见着傅司衍,眼睛里的慈爱都多了三分。
等傅司衍近了,她皱了皱眉,“头发怎么还是湿的?如今入了秋,湿着头发容易着凉。”
她扭头看向兰姐:“去拿条干毛巾来。”
舒云念接过话:“奶奶,我去拿吧。”
傅老太太看她一眼,并没拦着。
舒云念见状,心里暗道一声好险,还好听出傅老太太这是在点她。
将傅司衍推到沙发边,她赶紧回主卧去拿干毛巾。
看着那道快步离去的身影,傅老太太垂眸捻了捻腕间的佛珠,缓声道:“人是机灵,可惜不够细心。”
傅司衍眼波轻动,道:“她本来要给我吹头发,您和姑姑突然登门,一时也顾不上了。”
傅老太太闻言,意味深长看他一眼:“你这意思,是怪我和你姑姑来得不凑巧了?”
傅司衍瞥了眼墙上的时钟:“快九点了。”
言下之意,的确不凑巧。
傅大姑姑脸色讪讪,“阿衍,你别介意,我和老太太刚从孙家老太太的寿宴回来。孙家别墅也在这片区域,老太太就说来都来了,顺道过来看看你们。”
傅老太太搁下杯盏,轻哼一声:“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你这娶了媳妇忘了奶奶的,搬到这御湖华府快半个月了,也没想着带云念回老宅吃顿饭,陪我说说话。”
傅司衍:“最近我和她都比较忙。”
“忙什么?忙到回家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傅老太太撇嘴,闷闷嘟哝:“除非你们是忙着给我抱孙子,不然其他的我可不在意。”
拿着玻璃杯的手指稍顿,傅司衍眉头轻皱:“奶奶。”
“我怎么了?那孙家老太太今天过八十大寿,曾孙曾孙女排成一排,挨个给她磕头,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了。”
傅老太太满脸羡慕,又扫了眼这偌大清冷的屋子,长叹口气:“还是得有个孩子才像家,不然都没半点人气儿。云念你来的正好,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刚拿着毛巾出来的舒云念:“……?”
“老太太在盼你和阿衍的好事呢。”傅大姑姑解释一句。
舒云念将毛巾递给傅司衍:“我们什么好事?”
傅司衍抬头,触及她迷茫的双眼,薄唇轻启:“孩子。”
舒云念:“……?”
愣了一秒,她反应过来,这么快就聊到催生话题了!
反正傅司衍刚才说了一切由他应付,她便低着头,装作一副羞赧内敛小媳妇模样,在沙发坐下:“这些,我都听阿衍的。”
她有心装哑巴,傅老太太却直接点名:“云念,阿衍说你们最近很忙,你们都忙什么呢?”
舒云念看了眼傅司衍,轻声道:“我…就是每天忙工作,至于阿衍,他每天要去医院复健,的确是忙。”
听到傅司衍去复健了,傅老太太双眼唰得亮了:“你又开始复健了?真的?”
傅司衍:“嗯。”
“好好好,你愿意复健是好事。”
傅老太太连连点头,又笑着对傅大姑姑道:“这娶了媳妇成了家到底是不一样,又多了一份动力。”
傅大姑姑也笑:“是啊。”
是因为她的缘故?
舒云念眼神轻动,悄悄往身旁男人看去。
却见他面色是一贯的清冷,看不出丝毫的情绪,甚至因为她看向他,薄唇似乎抿得更紧。
舒云念默默敛起眸光,心想,还是别自作多情,往自己身上揽功劳了。
她就一个假结婚工具人,哪有那么大的能量影响到他?
又不尴不尬聊了一阵,眼见一杯茶快要见底,傅司衍提醒傅老太太:“从这回老宅得半个小时车程,奶奶您还是早点歇息,改天我和云念回老宅吃饭。”
“瞧我,一聊高兴就忘了时间。”傅老太太放下茶杯,看向傅大姑姑:“是该走了,不打扰他们小俩口休息。”
傅大姑姑应了声是,从沙发站起,忽又问舒云念:“云念,洗手间在哪?”
舒云念:“我带您去。”
她引着傅大姑姑往客卫走去,傅大姑姑漫不经心和她聊起来:“你和阿衍一般几点睡的啊?”
舒云念:“我们一般……十二点前就睡了。”
傅大姑姑哦了声,又道:“阿衍现在半夜睡觉,还会痉挛吗?”
“还好,偶尔会。”
“唉,那得辛苦你了,多给他按摩按摩。”
“不辛苦,我和他是夫妻,本就该互相照顾。”舒云念柔声道,到了客卫门前:“姑姑,到了。”
等傅大姑姑进了客卫,舒云念轻轻松口气。
只希望她上完洗手间,快点和傅老太太离开吧。
这一晚上的,答句话都得在心里斟酌一遍才开口,实在有点心累。
忽然,卫生间的门打开,傅大姑姑一脸为难:“云念,我那个来了,你给我拿片卫生巾?”
舒云念一怔,没想到这么不凑巧,忙答应:“好的,姑姑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拿。”
傅大姑姑轻笑:“麻烦你了。”
舒云念说了句不麻烦,转身就往次卧走去。
握着门把手拧了下,发现没拧开,她才恍然记起门反锁了——
而她的日常用品包括姨妈巾都在次卧的浴室里。
就在她犹豫着是拿钥匙开门还是怎么办,前头传来傅大姑姑的声音:“云念,你站在杂物间做什么?”
舒云念表情微僵,见傅大姑姑走过来,嗓子都发干:“没…没什么。”
她尬笑着:“就是刚才路过,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应该是我听错了。卫生巾在主卧浴室,我这就去拿。”
傅大姑姑点头:“那快去吧。”
舒云念:“……”
主卧是傅司衍的地盘,怎么会有卫生巾这些女性私人用品。
装模作样进去转了一圈,她硬着头皮走出来:“姑姑,不好意思,我的卫生巾上次用完了。我让兰姐去楼下超市给你买吧。”
看着眼前窘迫的侄媳妇,傅大姑姑眼眸轻眯:“用完了?那真是不巧了。算了,不用买,我回去换。”
说着,她转身朝客厅走去。
傅老太太皱眉嗔她:“上个洗手间怎么这么久?”
傅大姑姑没答,只上前挽住老太太的手,凑过身子耳语两句。
等舒云念满怀懊恼走出来,立刻感受到两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上下扫过,似要将她看穿。
少倾,傅老太太扶着额头,哎哟一声:“不行,可能是今晚喝了两杯酒,有些头晕……”
舒云念和傅司衍皆是一怔。
下一刻,又见傅老太太仰起脸,望着他俩道:“头晕得实在厉害,我也懒得折腾了,反正你家客房多,今晚我就住在这好了!”-
晚上九点半,夜色静谧。
送走傅大姑姑,将傅老太太安顿在客房后,舒云念揉着笑僵的脸,回到主卧。
一转身,看到床边坐着的傅司衍,她目光闪烁两下,声音也低下来:“估计是大姑姑和奶奶说了什么,奶奶才怀疑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谨防严守一晚上,最后却在一片小小姨妈巾上露了馅。
傅家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吧?
傅司衍掀起眼帘,看着门口的舒云念捏着手指,一副做错事的小学生模样,眉梢轻抬了抬。
并不生气。
见她这样,反而有点好笑。
“大姑姑是长辈里心眼最多的一个。”
傅司衍淡淡道:“别说是你,两位伯母这么多年,也不敢小瞧她。”
这还是舒云念第一次听他提起傅家的情况,还想多听两耳朵,就见傅司衍略抬下颌:“去洗漱吧,早点休息。”
见他已经坦然接受今晚又要睡在一起的现实,舒云念也不再忸怩。
只是才要洗澡,就发现麻烦。
她的洗漱用品及换洗衣服都搬去了次卧。
傅老太太今天留下,摆明是要盯梢。万一她出去拿,被抓了个正着,那真是人赃并获,彻底露馅了。
傅司衍见她满脸难色,也猜到什么,默了两秒,淡淡道:“先穿我的,将就一晚。”
舒云念:“……”
除此之外,也没得选了。
她走到衣柜,傅司衍有好几套睡袍,每套拿下来,都像被单将她完全罩住。
挑挑拣拣,她最后拿了套没那么长的,心底轻叹,有的穿不错了,将就吧。
至于内衣裤,只能照新婚夜的老办法,内衣挂着晒一晚,内裤洗了用吹风机吹干。
半个小时后,舒云念系着宽大的墨黑色丝质睡袍,满脸绯红地走出来。
傅司衍本来在看手机,听到动静,轻轻撩起眼皮。
当看到那仿佛偷穿大人衣服的女孩儿时,他视线稍停。
他知道她身形娇小,但穿上他的睡衣后,更显得小小一只。
尤其是她怕睡袍松开,腰带系得格外紧,更显得纤腰盈盈,曲线婀娜。
舒云念也感受到男人投来的注视目光,长睫轻颤了颤,挽着两只长长的袖子,没话找话:“你的衣服实在太大了……”
白皙手腕在墨色丝绸的映衬下,宛若珍珠般细腻莹白。
傅司衍喉头微滚,偏过视线:“下次买条短的。”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空气中无端弥漫着一种微妙暧昧。
舒云念压根不敢细想刚才那句话,低着头爬上床。
虽然知道他并不会对她做什么,还是扯过被子盖在胸前。
时间还早,她躺在床上玩手机,傅司衍坐在一旁看书。
两个人同躺一张床,各忙各的,都没说话,格外安静。
当舒云念无聊到第五次打开朋友圈时,终是有些受不了这份静谧开了口:“傅先生,我想睡觉了。”
与其尴尬坐着,不如关灯睡觉来得自在。
傅司衍侧眸,视线在她拘谨的眉眼间停了一停:“好。”
舒云念松口气,见他合上书转身要关灯,忽又想到什么:“等等。”
傅司衍:“……?”
“我去倒杯水,省得你晚上起来。”
不等傅司衍开口,舒云念就掀被子下床,往外头走去。
看着那道踩着拖鞋缓缓出门的纤细背影,傅司衍眼神轻晃。
原来,她还记得。
“嗡嗡嗡……”
枕边传来的消息震动声,打断他的思绪。
傅司衍循声看去,便见舒云念随意丢在枕边的手机亮起。
三条未读微信,前两条被折叠,最新的一条——
林师兄:「那明天见了,你早点休息,晚安。[月亮]」
傅司衍:“……”
虽然不知道这林师兄是谁,脑中却莫名想起那个林肯车主。
第一回遇上,他只隔着远远的距离看了眼,是个白净斯文的男人。
林师兄。
傅司衍眸色稍暗,师兄师妹,明天见?还加了表情的晚安?
男人最是了解男人。
换做是他,绝不会给普通异性发这种消息。
不多时,舒云念端着水回来,放在傅司衍那边的床头柜。
重新躺上床,她刚要拿起手机,身旁的男人忽然道:“睡前少玩手机。”
舒云念微怔:“……?”
傅司衍侧身把灯关了,语气不冷不淡:“影响睡眠。”
“我不玩手机,我调个闹钟。”
“明早我叫你起来。”
“啊?不用麻烦你,调个闹钟就两秒钟的事。”
“……”
短暂沉默后,身侧男人躺下,嗓音略沉:“随便你。”
舒云念:“……?”
倒个水的功夫而已,怎么又变得奇奇怪怪了。
摇了摇头,她还是点开手机调了闹钟,又看到几条新微信。
林师兄:「云念,晚上省台中秋晚会的导演找到我,想邀请我录个节目。」
林师兄:「我把我们原打算合作的《白蛇·贺中秋》报了过去,对方挺感兴趣,希望我们能试录一段。」
林师兄:「那明天见了,你早点休息,晚安。[月亮]」
舒云念面露诧色,上省台表演?
如果真的能去,自然是件好事!
傅司衍稍稍侧眸,便看到一片黑暗里,手机屏幕的光淡淡投到女孩儿的脸庞。
她双眸轻弯,嘴角翘起,笑得甜蜜又欢欣。
和那个林师兄聊天,就这么高兴?
不知为何,胸间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烦闷。
少倾,他开口:“傅太太。”
突然的唤声让舒云念怔忪,她错愕看向身侧。
晦暗不明的光线里,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依稀可见他深邃的眉眼轮廓,他语气淡漠:“约法三章第一条。”
舒云念下意识接道:“三年后离婚”
不是,他大晚上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如你所说,离婚是三年后的事,所以在这三年之内,请你时刻谨记你傅太太的身份,不要做出任何有损这桩婚姻的行为。”
舒云念眉头拧起,她刚要再问,便见男人翻了个身:“睡觉。”
舒云念:“……?”
谁惹他了么,阴一阵晴一阵的。
暗暗腹诽两句,她将手机放在枕边,也躺了下来。
室内归于静谧,舒云念忙了一天,很快入睡。
听着耳侧均匀响起的轻柔呼吸,傅司衍转过身,盯着黑暗中那道朦胧柔和的轮廓许久,才缓缓闭上眼。
第24章 chapter24
清晨六点, 天色是一片淡淡蟹壳青灰色。
傅司衍看了眼床上那道安静熟睡的身影,抬手,轻轻关上主卧的门。
刚转过轮椅, 就见侧对的客房门也打开了。
傅老太太从里面走出,见到门廊的孙子, 眼底也闪过一抹诧色:“怎么起的这么早?”
傅司衍和她打了声招呼, 转着轮椅过去:“习惯了。”
傅老太太上下打量他一遍:“我上了年纪, 觉少正常。你这个年纪正是贪睡的时候, 像你那几个哥哥嫂子,只要休息在家, 都是睡到大中午才起。”
她说着走上前, 要推轮椅。
傅司衍轻声拒了:“奶奶,我自己可以。”
傅老太太抬起的手稍顿,见他清冷眉眼间的明显抗拒, 叹了口气:“好吧。”
又看了眼关上的卧室门:“云念还在睡?”
傅司衍淡淡嗯了声。
须臾, 补上一句:“她每天也辛苦。”
闻言,傅老太太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扬:“我又没怪她, 就这么急着帮她说话?”
傅司衍:“……”
见他又成锯嘴葫芦, 傅老太太也不逗他:“走吧,陪我去花园转转。”
清晨的风还有些微微凉意,盆栽里的各色花草在微风中摇曳, 花瓣枝叶上未消的露珠轻轻颤抖,晶莹剔透。
祖孙俩来到空中花园, 傅老太太晃悠悠四处转着, 傅司衍则是拿起花洒,要给花浇水。
“昨晚云念说了, 那个保姆已经浇过水,你还浇做什么?”
瞥见傅司衍停在半空的手,傅老太太没忍住哼道:“你们俩个真当我老糊涂,可以随意糊弄?”
傅司衍将花洒放下:“我哪糊弄您了?”
“现在没外人,你少跟我装模作样!”
傅老太太皱眉:“云念哪儿不好了?要长相有长相,有身段有身段,性情温柔乖巧,人又孝顺。非要说哪儿不足,就是身世缺了点,可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放在以前,奶奶当然也希望你娶个家世显赫的千金小姐,强强联合。但你现在这个样子,女方再好的身世、再优秀的学历,那都是虚的,远不如一个知冷知热、细心体贴的身边人强。”
她絮絮说了一堆,傅司衍静听不语。
等到老太太说完,他才开口:“她没有不好。”
相反,她做得很好。
正如最初承诺的那样,规矩听话,十分省心,没给他添半点麻烦。
“既然没有不好,你为什么和她分房睡?”傅老太太脸上疑惑更深:“阿衍,你到底怎么想的?”
昨天傅大姑姑提起次卧反锁,以及舒云念拿不出卫生巾,两个女人就猜出小俩口分房睡的情况。
现在老太太直接挑明,傅司衍也无从辩驳。
他垂下眼,沉静视线落在黑色长裤下那两条毫无知觉的腿。
这些日子,高压氧、针灸、电疗、神经针、气压腿、中医艾灸……从早到晚几乎没有一刻停下治疗、训练,然而双腿依旧和第一次复健训练一样,始终没有半点知觉。
医生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什么方式会有效果,只能说“再试试吧”、“再坚持坚持”。
如果说手术恢复过程是一场煎熬,那康复训练,仿佛一场看不到终点的酷刑。
再试下去,有意义吗?
再坚持下去,有用吗?
没人能给一个确切的答案。
“阿衍……”
老太太苍老的嗓音在静谧花园再次响起,傅司衍抬起眼,就见她语重心长望着他:“日子是自己过的,我们这些外人说再多也没用。但你得明白,这世上最难得的是真心。要是你不好好珍惜,寒了人心,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她也不再多说,拿出手机放起了八段锦。
照孙子这不开窍的样子,她可得强身健体,多活几年才是-
舒云念起床时,傅老太太和傅司衍正坐在客厅,优哉游哉地喝茶。
见她出来,傅老太太和蔼笑道:“云念起来了。”
看着早已起床的祖孙俩,舒云念有些不好意思:“奶奶,您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年纪大了就睡不着。”傅老太太轻声道:“快去吃早饭吧,吃完和阿衍一起出门。”
舒云念微诧,看向轮椅上从容喝茶的男人。
傅司衍掀眸:“送你去上班。”
舒云念恍然,是了,得继续在奶奶面前装亲密。
于是她也配合地露出浅笑:“好,我先去吃饭,阿衍你陪奶奶坐会儿。”
她弯起的笑眸盈盈如星,傅司衍眼神轻晃。
余光瞥向一旁的老太太,老人家眼观鼻鼻观心,低头添着茶水。
舒云念毫不知情已经露馅,吃过早饭后,还亲亲热热推着傅司衍出门,一口一个“阿衍”叫得格外甜。
傅老太太也不拆穿,在车库分别时,还拍了拍舒云念的手:“云念,阿衍的脾气不好,这些日子难为你包容他了。”
舒云念诚惶诚恐:“您别这样说,我和他是夫妻,本就该互相包容。”
傅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你这样贴心,阿衍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这话说得舒云念都有些不好意思。
又聊了两句,两拨人各自上了车。
望着那辆先行驶出的黑色豪车,舒云念暗暗松口气。
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她犹豫问:“傅先生,这关算是过了吧?”
傅司衍对上她清澈的眸光,默了一瞬,才道:“奶奶知道我们分房睡的事了。”
舒云念乌眸陡然睁大,果然瞒不住嘛。
“那现在该怎么办?奶奶不会生气了吧?”
可是刚才老太太的态度还挺好的,一点瞧不出生气。
“不用紧张。”
傅司衍道,“她知道是我的原因,与你无关。”
“这样……”舒云念心绪稍定,但一想到自己刚才装模作样扮演恩爱夫妻的模样,顿时又有些尴尬起来:“她既然知道了,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句?”
傅司衍瞥过她窘迫绯红的脸:“提醒你了,你当着她的面更尴尬,倒不如演到底。”
舒云念想想,倒也是这么个理:“那我今晚可以搬回次卧睡了?”
话音落下,宽敞车厢里静了一阵。
良久,男人那双形状好看的黑眸看向她,神情难辨:“你很想搬回去?”
舒云念微怔,而后眉头轻蹙。
他这话问的奇怪,明明一开始是他提出分房睡。
不过一个人睡,的确更加自在。房门一关,无拘无束。
“我在次卧住的挺好的,而且我的衣服和日用品那些都摆过去了。”
舒云念轻声道,又觑着男人的脸色,迟疑两秒,试探地问:“是奶奶说什么了吗?如果要搬回去,也不是不行……”
傅司衍:“你觉得次卧好就住着,不用搬。”
舒云念到喉咙的其他话噎住,再看他清冷的神情,也淡淡哦了声。
不搬就不搬,她也乐得清闲。
接下来的一路,俩人都没说话。
舒云念百无聊赖,给宋滢发消息吐槽昨晚的事。
小宋同学:「吓得我瓜子都掉了.jpg」
小宋同学:「绝了啊,还搞突击检查。」
云卷云舒:「谁说不是,昨晚我真的吓一跳。」
云卷云舒:「虽然还是露馅了QAQ」
小宋同学:「不过你和老傅也真够能瞒的,我还以为你们分房睡的事,傅家人都知道呢。」
小宋同学:「所以昨晚,你们睡一张床?」
云卷云舒:「嗯……」
小宋同学:「感觉咋样?[坏笑]」
云卷云舒:「各睡各的,能有什么感觉?」
小宋同学:「这不科学啊,一男一女同床共枕,竟能无事发生?」
小宋同学:「他不会连那个都伤了吧?[震惊]」
猝不及防跳到这个话题,且当事人还在身边坐着,舒云念脸颊一阵发热。
飞快瞄了眼身侧,见傅司衍并没往这边看,她才稍稍松口气,连忙回复宋滢。
云卷云舒:「新婚夜他奶奶说了,他只是腿伤了,那个……没问题。」
小宋同学:「噢噢那还行。」
本以为这个话题揭过去,没想到过一会儿,手机又震一下。
小宋同学:「不过他腿不能动,真要实战起来,岂不是只能女上位?」
舒云念:“……”
耳根“唰”一下红了,她咬着唇,下意识把手机都朝窗边偏了些。
这细微的动作恰好落在傅司衍的眼中。
看着她莹白脸庞忽然染上绯红,还将手机戒备地朝里扣,他浓眉轻拧。
和谁聊天,需要这样躲躲藏藏?
难道,还是那个林师兄?
不多时,黑色劳斯莱斯停靠在路边。
舒云念拉开车门,刚要下车,傅司衍看着她:“傍晚我来接你。”
舒云念惊讶看他。
傅司衍抿唇:“有事。”
他也不说有什么事,只说了一句准时下班,就让舒云念在路边下了车。
舒云念一头雾水,也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
不过他既然说有事,她就听他的,老实等着他来接就是-
舒云念这边刚到单位没多久,就被团长叫去了办公室。
一同叫去的还有林文轩,正是为了昨晚提到的省台演出一事。
“省台的晚会也是现场直播,你如果接了省台,央视那边怕是赶不及,这两个你只能二选一。”
团长看向林文轩:“你真的打算退出央台那个节目?”
林文轩应该是早已思虑过,回答很是干脆:“是,我打算接省台这个邀请。”
见一旁的舒云念诧异目光,他不紧不慢解释:“《莺莺拜月》是个群体表演,主角是几位女演员,我在旁边可有可无。省台的《赏中秋》,如果我和云念双档,效果肯定更出彩。”
稍顿,他看向团长:“咱们省台虽说比不上央视的分量,但也是国内排名前三的大台,影响力摆在这,再加上现在是流量时代,在哪个平台演出不是唯一因素,只要节目效果好,一样能有关注度。”
这话有理有据,团长一时沉默下来。
过了几秒,他看向舒云念:“云念怎么想的?”
舒云念本来听到林文轩放弃央视而选省台,还有些担心是自己的缘故,但听到林文轩的理由,也觉得从参与度来说,的确是省台的节目更容易出彩。
“如果林师兄愿意和我一起合作,我这边没问题。”舒云念道。
“行,既然你们俩都觉得可以,那就这样定。”
团长道:“央台那边我去沟通,文轩在那个节目的确显不出什么优势。倒是《赏中秋》这个节目,我个人也是十分期待的。现在是看脸的时代,你们俩俊男美女往台上那么一站,不怕没人看。”
说到这,他端起茶杯喝了口,吐了口茶叶沫子:“不过你们毕竟是第一次合作,在上电视前,还得多磨合磨合。这样吧,在中秋晚会之前,我给你们找个书场试演个两三场,看看效果?”
团长愿意帮忙安排书场,舒云念和林文轩自然没有异议:“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我还盼着你们俩好好配合,演出名声来,以后成为我们团里一块金字招牌呢。”团长和气笑着,又交代一番,便让他们去忙。
一走出办公室,舒云念便和林文轩道谢。
她心里清楚,如果不是林文轩有意提携,这个节目找团里其他女演员也不是不行——本来省台导演最开始就是冲着林文轩去的。
“你又跟我客气了,你喊我一声师兄,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林文轩知道她一向公私分明,不爱欠人情,又温声补了句:“而且你的实力摆在这,我要上节目,当然也希望拥有一个出色的搭档,互相成就,让表演更加完满。”
舒云念听到这话,也定了心绪,诚恳点头:“那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准备,绝不拖你后腿。”-
团长在曲艺界将近四十年,人脉也广,当天下午就给舒云念他们找了个演出地方。
“是我朋友老陈在山塘街开的一家茶馆,明月江南。他一听你们俩搭双档唱白蛇,欢喜的弗得了,让你们俩商量好时间了就和他讲,他随时把书台安排出来。不过最好早点告诉,他也好提前做准备。”
这事定下后,舒云念和林文轩一合计,决定暂订这周五晚上7点,演一场试试水。
临下班前,舒云念想到傅司衍早上的话,给他发了条消息。
云卷云舒:「傅先生,我还有十分钟下班,待会儿在哪里碰面?」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就有了回复。
F:「你想在哪见?」
舒云念:“……?”
想了想,她回复:「早上下车的地方吧。」
F:「可以。」
F:「待会儿见。」
第25章 chapter25
[chapter25]
一到点, 舒云念收拾东西下班。
到了白天下车的地方,果然见到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路边。
拉开车门,轮椅上的男人和早上一样, 坐在靠窗那边,见她白皙脸颊透着浅浅绯红, 他问:“外面很热?”
“啊, 不是。”舒云念弯腰入座:“怕你等太久, 就走快了些。”
傅司衍默了两秒, 道:“下次不用这么赶。”
舒云念见他语气比平时温和了些,猜他今天的心情应该不错 ?
“傅先生,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傅司衍:“去医院。”
舒云念乌眸透着疑惑:“康复医院?”
傅司衍看向她:“你妈妈住的医院。”
这下舒云念更惊讶了。
“约了京市神经外科专家罗广涛和沪城的曹金炜, 7点联合会诊。”
傅司衍语气平淡,就好似这不过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总不能让她一直在icu躺下去。”
沪城曹主任的名号,舒云念是听过的, 国内顶尖神经外科医生, 只是他一号难求,排队挂号的人都排到半年后。
至于京市罗广涛,虽然没听过, 但是能和沪城曹主任相提并论, 一定也是业内顶级专家。
没想到傅司衍竟然一次约了两位脑科大佬给养母会诊!
再没比这更叫舒云念惊喜的事了:“傅先生,真是太谢谢你了!”
要不是坐在车里,她高低要给他三鞠躬。
虽然并未想过她的感激, 但看到女孩儿清婉眉眼间的欢喜,傅司衍眸光稍柔。
在她抬眼的瞬间, 嘴角的弧度又往下压了压:“小事而已, 不用客气。”
“对你来说是小事,但对我来说, 真的帮了大忙了。”舒云念道:“之前我也想过给妈妈转院,但曹主任的号想都不敢想,根本排不到。”
傅司衍:“待会儿只是会诊,具体能否治疗,还得看情况。”
舒云念明白他的意思:“多了一丝希望总比没有好。”
如果京市沪城两位顶尖专家都束手无策,那她……恐怕只能接受现实。
一想到那个可能,刚才还激动的心霎时又沉重下来。
见她陡然安静,傅司衍也猜到什么,沉默片刻,道:“乐观点。”
舒云念:“……?”
她抬起眼,一脸惊诧盯着身侧的男人。
傅司衍凝眸:“这样看我做什么?”
舒云念眨了眨眼:“没什么。”
大概他这么一个平日里一副半死不活状态的人,竟然反过来安慰她乐观点?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半个小时后,黑色劳斯莱斯停在苏城人民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傅司衍并未下车,修长手指轻搭在膝头,“方樑在五楼,他会协助你和医生沟通。”
舒云念知道他腿脚不便,而且医院人多嘴杂,他不想上去也正常。
可看到他独自留在车里,心里也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她拿着挎包下车,想了想,望着他道:“我会尽快下来。”
傅司衍颔首:“去吧。”
舒云念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往电梯口走去。
方秘书早已在五楼等候,两位专家也和沈丽蓉的主治医生沟通过病人情况。
待进入icu现场观察过沈丽蓉的情况,几人又回到办公室讨论治疗方案。
涉及医学专业部分,舒云念其实听不太懂,但听两位业内大佬的意思,可以尝试某种国外引进的新技术进行手术——
手术不保证沈丽蓉一定会清醒,但有50%-60%增大她苏醒的概率。
手术费用昂贵,后续治疗药物价格也都不菲,且不在医保范围内,所以国内做此类手术的人少之又少。
京市的罗医生只做过三场这样的手术,而沪城的曹主任并未做过此类手术,但建议舒云念可以考虑一下。
毕竟沈丽蓉当前的情况,说句不好听的,手术失败的结果也不过就是继续躺着,倒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
至于治疗费用,两位医生都知道眼前这位年轻女士的背景不简单,钱对于她而言,应该不算问题。
会诊结束,方秘书将舒云念送到电梯口:“太太,您是沈夫人的直系亲属,所以是否进行手术,需要您做最终决定。您要是考虑好了,就告诉先生。”
舒云念轻嗯了声,又问方秘书:“这个钱……我是说,请两位专家来苏城面诊以及后续治疗的费用,你们会找程家报销吗?”
方秘书愣了下:“就目前来看,请专家来苏城的全部费用都是走先生的私人账户,他也并未提及找程家报销。但依我对先生的了解,他应当不会去找程家。而且……”
稍顿,他看向舒云念:“太太,您和先生是夫妻,他找医生给您的母亲看病,应当不会与您计较这些,您大可放心。”
见方秘书误会她的意思,舒云念面色微窘。
不过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是个上门借钱的穷亲戚,后来又靠顶包成了傅太太,他对自己印象不好也正常。
她也懒得去解释,只道:“我会和傅先生商量的。”
电梯门开,方秘书垂首退到一旁:“太太慢走。”-
再次回到轿车,车门拉开,轮椅上的男人单手撑着额头,正闭目养神。
听到开门声,他眼皮轻动,而后缓缓朝门边睇来。
“傅先生。”舒云念上车:“让你久等了。”
“还好。”
傅司衍淡淡应了声,幽静视线落在她脸上:“怎么样了?”
舒云念将医生面诊的情况说了:“那个手术,我是想试试的。”
“好,我来安排。”
见她坐好,傅司衍又问:“想吃什么?”
舒云念怔了下:“我都可以。”
傅司衍:“粤菜?川菜?西餐?”
舒云念脑子里还在想手术费用的事,随口道:“你决定吧,我都不挑。”
之前的晚饭,她都是沙县、黄焖鸡、麻辣烫轮着来,随便对付两口就行,对吃实在没什么要求。
见她这样说,傅司衍便和司机报了个餐厅名。
一直到吃完晚饭回到御湖华府,各自回房前,舒云念到底没忍住,和傅司衍说起治疗费的事。
她的意思是,让傅司衍将支出单据都给她,她去找舒正霆报销。
本来按照她和程家的约定,这笔钱就该程家出,她已经欠了傅司衍的人情,就不想再欠他钱。
没想到这话说完,傅司衍神情难辨地看了她许久。
舒云念都有些不大自在,他才沉沉开口:“没多少钱,你就当我日行一善。”
不等她再说,他转着轮椅离开。
看着关上的主卧门,舒云念:“……”
日行一善?
好吧,也许上百万的费用对他们这种有钱人而言,真的就三瓜两枣,不值一提。
但他今天帮了她这样大的忙,她好像也没什么可回报的……
不然,以后对他更好些?-
既已决定手术,傅司衍很快着手安排。
手术时间约在本月最后一天,京市的罗主任来苏城主刀。
在这期间,舒云念和林文轩也在江南明月茶馆进行了第一次合作。
江南明月位于山塘街附近,来的大多是年轻游客,抱着打卡的心态,对评弹并没多少了解。
所以当舒云念和林文轩出现在书台上,第一吸引他们的是颜值,然后才是酥媚入骨的吴侬软语。
正如林文轩所说,这个颜值当道、流量为王的时代,这场《白蛇·赏中秋》试演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不少年轻观众拍照片、录视频,分享到网络上,tag打上#江南美人#、#苏城评弹#、#江南明月#,很快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年轻观众。
茶馆老板接咨询电话接到手软,有意加场,但舒云念和林文轩各自都有工作任务,临时加场虽然有钱赚,但的确没那么多精力。
双方商定一番,最后决定下周六和周日,再演两场。
大概应了那句多事之秋,舒云念这边才安排好一周忙碌的工作,傅老太太就给她打电话,这周末是傅家大伯的生日,让大家都回老宅聚餐。
舒云念自是答应下来,挂了电话,不禁松口气,还好是这周日,换做下周日,她还不一定有空-
眨眼到了周日,舒云念和傅司衍一起回傅家老宅。
他们俩算是来的比较早,到的时候除了两位伯父家本来就住老宅,两位姑姑家的人都还没到。
饶是这样,两家亲戚聚在一块儿聊着家长里短,舒云念这位新媳妇夹在中间,陌生又拘谨。
傅老太太大概也看出她的紧张,让两位堂嫂带着她去厨房,一起跟着面点师学着做蛋糕。
舒云念还有些犹豫,见傅司衍朝她点了下头,一颗心这才稍定,跟着两位堂嫂去了。
等她们稍稍走远,傅家大伯母笑着打趣傅司衍:“只听说过妻管严的,没想到这新媳妇是个夫管严。老太太叫她去,她还不肯,你一点头,她就听了。”
一旁的大堂兄也感慨:“弟妹的脾气真是好,不像我家那个作骨头,一天不作浑身不得劲。”
“我记得你和大嫂刚结婚那会儿,大嫂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二堂兄拍拍自家老哥的肩,摇头晃脑叹口气:“女人都是这样的,刚开始都温温柔柔,时间久了,就暴露本性了,我家那位不也是这样?恋爱的时候叫我好哥哥,现在叫我傅老二。”
两个“妻管严”的男人抱团哭泣,一旁的傅司衍:“……”
思及“夫管严”这个词,他黑眸微动。
所以,他对她还是太严厉,以至于她怕他?
他默不作声,旁人只当他不愿被打趣,面面相觑,连忙换了个话题。
不多时,傅二姑姑一家也来了。
在沪城上大学的苏灵灵也趁着周末赶回来,给自家大舅舅过生日。
一阵寒暄后,苏灵灵挨着傅老太太坐下,见到傅司衍,顺口问了句:“阿衍哥哥,小嫂子呢?”
傅司衍:“她去厨房做蛋糕了。”
苏灵灵哦了声:“那等她回来,我再问她。”
傅司衍抬眸:“你找她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这不是看她朋友圈发的那个演出链接么,想问问她能不能弄到票。”
见表哥皱眉,苏灵灵连忙解释:“我可不是要白嫖。我本来是想买票的,可是点进链接,显示票已经售罄了!”
傅大伯母好奇:“什么演出,票这么抢手?”
“就是小嫂子的评弹演出呀!”苏灵灵道:“妈,你不知道,小嫂子的演出在网上还挺有名的。现在小x书上一搜苏城,就能跳出江南明月茶馆的安利帖!前几天上课,我们班两个女同学都在说,下周来苏城玩,一定要来江南明月听评弹呢。”
说着,她还拿出手机,找到舒云念那条朋友圈给亲戚们看——
那是一条苏城评弹讯息的文章分享。
舒云念转发并配文:「欢迎大家来捧场[可爱][可爱][可爱]」」
由于并没有加多少傅家人,所以链接下就苏灵灵一个点赞。
看到那个点赞,苏灵灵还特地问了傅司衍一句:“阿衍哥哥,怎么小嫂子发朋友圈,你都不给她点赞啊?”
傅司衍:“………”
从加好友开始,她的朋友圈就没对他开放。
之前并未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连苏灵灵都能看到她朋友圈。
黑睫低垂,男人嗓音冷淡:“我不怎么刷朋友圈。”
苏灵灵倒也没多想,毕竟自家这位表哥的确不像经常刷朋友圈的人。
“那待会儿小嫂子出来,我再问她票的事好了。”
傅司衍只粗略瞥见个标题,林文轩、白蛇之类的,苏灵灵便将手机收起。
林文轩?
傅司衍狭眸轻眯,那种莫名闷意又一次涌上胸口-
暮色沉沉,华灯初上,傅家饭厅热闹非凡。
舒云念吃着自己裱了两朵小草莓的蛋糕,也是格外的心满意足。
等到一顿其乐融融的生日宴吃完,小孩子们在客厅里你追我赶地玩,大人们凑桌子搓麻将、打台球、或是去二楼的影音室看电影、唱K……总之,各有各的消遣。
舒云念婉拒了两位堂嫂的麻将邀请,和傅司衍一起陪着傅老太太聊天。
聊到茶馆演出的事,舒云念解释:“原本只是在茶馆试演看看效果,没想到观众比预期的捧场。茶馆老板又是我们团长的朋友,他说想加两场,我和同事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就答应加两场。”
见苏灵灵问票,她莞尔浅笑:“陈老板手中应该留了些票,我待会儿给他发个消息问问。”
“好耶!谢谢嫂子!”苏灵灵笑道:“要是有票的话,我要两张行不?”
舒云念点头:“我尽量。”
说着,她又看向傅老太太她们:“奶奶,你们要来看吗?”
“下回吧。”傅老太太看向她,嗓音温和:“茶馆老板也要赚钱的,票既然卖光了,他手里留的能匀给你两三张就不错了,你要多了,别人心里怕是也不高兴。而且你不是说,这个节目是要上电视吗?到时候我电视上看也一样。”
老太太这样说了,其他人再感兴趣,也不好意思开口要票了。
舒云念见老太太这样体贴,心下也一阵暖意,轻笑了笑:“那等下次演出,我多弄些票请大家看。”
“好好好。”
“那我就等下次了。”
沙发上坐着的一干人纷纷应下。
气氛一时间十分融洽和乐。
舒云念自小孤苦,还是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一大家子在一起的热闹。
她沉浸其中,全然没注意到轮椅上的男人今夜格外的沉默。
晚上十点,各家纷纷从老宅散去。
舒云念坐上车,也收到了陈老板的回信,可以给她四张票。
两张票给了苏灵灵,还剩两张票。
有好事,舒云念第一时间想到宋滢。
她当即给宋滢打了个电话。
宋滢一算时间,正好有空,表示一定来捧场。
“那就下周六见了,拜拜。”
放下手机,舒云念的脸上还有淡淡的笑意。
察觉到身旁投来的目光,她怔怔看过去,就见傅司衍偏脸朝向车窗外。
就仿佛刚才不过是漫不经心瞥一眼。
舒云念这时才后知后觉发现,他今晚好像格外话少——
难道,还是不大适应人多的场合?
如果真是这样,剩下的这张票,到底要不要邀请他呢?
望着男人清冷深邃的侧脸,舒云念心头纠结。
许是注视的时间太久,傅司衍终是转过脸,淡淡看她:“有事?”
舒云念讪笑一声:“也没什么。这不是还剩一张票么?如果你有空的话,就来听听。当然,没空也没关系……”
话未说完,男人磁沉的嗓音响起:“我有空。”
第26章 chapter26
[chapter26]
舒云念也没想到傅司衍会答应。
最后一张票虽然给了他, 但她其实不太确定他是否会真的来。
转眼到了周六夜晚,江南明月。
古色古香的茶馆门前亮起长长的红灯笼,买到票的观众们排队入场, 有和同伴兴奋讨论的,有拿着手机拍照的, 还有低头玩手机的……
“你看到那牌子上写的舒云念么?舒云念就是我小嫂子!”
苏灵灵也在队伍里, 和好友叶雨萌兴奋炫耀:“她真人长得比网上的照片还漂亮, 网上发的那些照片都不上像, 她属于现实比照片还要好看的那种。”
能和苏灵灵玩在一块儿,叶雨萌家境自然也不错, 她也听说过傅家继承人出车祸的消息, 只是没想到短短半年之内他结婚了,结婚对象还是个评弹演员。
不是看不起评弹演员,可这个条件, 实在和名门傅家挂不上钩。
“灵灵, 你这嫂子和你哥,是自由恋爱?”叶雨萌好奇八卦。
苏灵灵知道内情,但家丑不可外扬, 她总不能说自家表哥是被程家千金逃婚了, 退而求其次才娶了现在这个,于是就顺着这话应道:“对,他们俩是一见钟情, 迅速闪婚。”
叶雨萌:“那我相信她一定很漂亮了,毕竟一见钟情, 看的可是脸。”
苏灵灵也不想解释太多, 只道:“进去就知道了。”
另一边,茶馆后台。
舒云念收到宋滢的微信。
小宋同学:「我到啦我到啦!」
小宋同学:「照片.jpg」
照片发的是她在现场的自拍, 比了个剪刀手。
舒云念看着这照片,不禁莞尔。
云卷云舒:「还有十分钟就演出了。」
云卷云舒:「结束了你等等我,先别走。」
小宋同学:「不走不走,结束了我们去吃烧烤吧?!」
舒云念迟疑片刻:「应该没问题,不过我得和傅先生说一句。」
小宋同学:「哈????」
小宋同学:「你们不是约定互不干扰吗,怎么现在出来吃烧烤还要报备?」
云卷云舒:「今天比较特殊,他也来看我的演出。」
消息发过去,那边安静了两秒。
小宋同学:「!!!!!!!!」
小宋同学:「老傅也来?你怎么不早说!」
小宋同学:「我去,待会儿我可得看看,是什么品种的癞疙宝吃了我家的白天鹅!」
云卷云舒:「………[冷汗][冷汗][冷汗]」
怪不得有人戏称闺蜜是“小丈母娘”,现在看来,此言不虚。
不过,傅司衍他这会儿到了吗?
迟疑片刻,舒云念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
云卷云舒:「傅先生,你找到位置了吗?」
知道他不喜欢热闹,舒云念特地向陈老板要了张位置比较偏的票,而且还问了残疾人通道的事。
确保他坐轮椅并不妨碍入内,她才稍微放心。
可临到这会儿,心里又不禁担忧,他顺利到达座位了吗?身边有没有人陪着?他坐着轮椅出门,会不会很多人注目?
种种忧虑涌上心头,舒云念忽然生出一丝后悔,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邀请他来。
当下的环境设施,残疾人出门,实在太多不便了。
“云念?”
一道温和唤声响起,舒云念怔怔抬眼,便见一袭浅灰色长袍的林文轩站在面前,白净斯文的脸庞透着几分忧色:“是哪儿不舒服吗?”
舒云念放下手机:“没有,只是想到一些家里的事。”
林文轩以为她说的是她妈妈,语气放得更轻缓:“我上次听说,你妈妈月底要做手术了?”
舒云念点头:“嗯。”
林文轩:“放心,有你惦记着,阿姨一定会否极泰来。”
舒云念笑笑:“希望吧。”
“两位老师,观众已经坐满了,你们可以准备出场了。”
工作人员走了过来,笑容客气:“今天的人比上回还多,外面还有不少观众围着呢。”
舒云念缓缓从桌边起身,抬手理了理身上的淡绿色旗袍,腕间的白玉手镯衬得肌肤愈发莹白如雪。
林文轩站在一旁看着她,见她整理妥当,绅士地抬起手:“舒老师,请。”
舒云念逗笑:“林师兄,你别打趣。”
林文轩轻笑说了声好,又道:“小师妹,请。”-
茶馆现场,宾客满座,热闹非凡。
自打知道闺蜜家那个喜怒无常的万恶资本家也来了,宋滢的脑袋左看看右盼盼,几乎将现场都扫了个遍,也没瞧见符合的人选。
难道那个老傅放了云念鸽子?
宋滢皱着眉,心里对傅司衍本就不好的印象,更是雪上加霜。
忽然,一道西装革履的高大身影映入眼帘。
男人生着一张没多少表情的方块脸,浓眉大眼,长得还算端正,气质沉冷,和这一屋子的年轻游客里,显得格格不入。
要不是他两条腿是健全行走的,宋滢觉得这人肯定就是老傅了——毕竟那股商务精英的味儿简直不要太明显!
思绪缥缈间,台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宋滢怔怔扭过脸,就见那古色古香的书台之上,一袭浅灰色长袍的斯文男人掀起绣花帘子,眉目含笑地看着那缓步而出的清婉美人。
今日的舒云念穿着一身淡绿湖绉旗袍,身段纤纤,如云乌发用白玉簪子挽在脑后,淡妆轻抹,乌眸盈盈,顾盼生辉,举手投足间,尽显温雅气质。
俩人一出场,台下就一片惊艳感叹。
“舒老师真的好漂亮!”
“好有气质,比视频里还美!”
“林老师也长得好帅啊,他们俩站在一起,完全符合我对才子佳人的想象!”
“听说评弹演员很多都是夫妻档,他们俩是不是情侣呀?”
“这个不知道,但他们真的好配,我狠狠磕了!”
听着身边这些议论,再看台上那对男才女貌的搭档,宋滢心下感叹。
的确是挺配的。
可惜这么好的云念嫁给了一个残疾,不然她肯定也磕了-
书台之上,舒云念和林文轩并排站着,先朝观众们鞠了个躬,便各自坐到书桌两侧。
她抱着琵琶,低头试了两个音,再次抬眼,视线不禁在台下扫过。
四张票的位置在哪,她心里大致有个数。
视线扫过前排的宋滢,宋滢正一副竖着耳朵听八卦的模样。
再看右手边,苏灵灵和她的朋友坐在一起,对上她的视线,苏灵灵很是兴奋地露出个灿烂笑脸。
舒云念也朝她浅浅一笑,眼波流转,又瞥向最后排的那个位置。
却看到一张未曾料到的熟悉面孔。
她眼底闪过一抹诧色,怎么是方秘书?
傅司衍人呢。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如秋日细雨密密落在心头,舒云念垂下眼帘,是在忙?还是临时改了主意?
“云念?”林文轩抱着三弦儿,朝她递去个眼神。
舒云念回神,朝他弯眸笑了下:“我好了。”
林文轩点头,三弦儿声逶逶响起,随后琵琶声跟上。
《白蛇传·赏中秋》这段,起腔是许仙,只听林文轩嗓音清朗而悠扬:“七里山塘景物新,秋高气爽净无尘,今日里我欣逢,佳节同游赏,半日偷闲酒一樽,娘子呀,我是不知几世来修到,方能够缔结丝萝,攀了你这女千金……”
评弹以苏城话唱白,为防游客们听不懂,书台两侧有屏幕滚动着字幕。
林文轩唱完一段,紧接着便是舒云念,半抱琵琶,单脚轻翘,娇声呖呖:“官人言太重,为妻心不宁,夫妻原一体,何分奴与君,哪有夫妇之间论什么恩,官人啊……”
一句“官人”喊得娇糯入骨,林文轩和应着:“娘子。”
舒云念轻笑,纤纤玉指轻拨琵琶,继续唱:“如水流年须珍惜,莫教误了少年身……官人哪,一年几见当头月,但愿得是花常好……”
书台上许仙白娘子你唱我和,情意绵绵。
书台下观众们或举着手机录视频,或陶醉倾听,皆沉浸其中,心驰神往。
二楼临窗包厢旁,一道修长的黑色身影宛若鬼魅,静静坐在轮椅上。
茶香氤氲间,傅司衍看着台上俩人,清冷侧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和他想象的一样,林文轩的确是个秀气白净的男人,一身儒雅书卷气。
一看就是女生喜欢的类型。
或者说,是舒云念会喜欢的类型。
不可否认,他们俩这样坐在一起,无论是样貌、气质,或是爱好、职业,都宛若天造地设的一对。
若不是阴差阳错嫁给了自己,她或许会和这个林文轩成为一对。
思绪缥缈间,台下俩人四目相对,正合唱着:“但愿千秋百岁长相亲,地久天长永不分。”
长相亲,永不分?
搭在茶盏的长指不禁拢紧,傅司衍眼底闪过一抹晦色。
般配又怎样。
现在,她是他的妻子-
一曲《赏中秋》唱罢,台下掌声雷动,一片叫好。
“呜呜呜磕死我了,太短了,根本听不够!”
“忽然就get到了评弹的魅力,有谁知道在哪可以听全篇吗?”
有胆大的直接朝台上问:“林老师,舒老师,在哪可以听你们唱全篇啊?”
“对,完全不够听,再唱一会儿吧!”
舒云念和林文轩也没想到观众这么热情,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林文轩回应:“《赏中秋》是我和舒老师第一次合作,能得到你们的喜欢,我们深感荣幸。至于全篇的《白蛇传》,我们得回去商量商量,要是有机会搭档全篇,苏城评弹团的官方公众号应该会发布相关消息,大家可以持续关注,谢谢大家!”
“林老师正常说话的语气也好温柔啊!”
“林老师,舒老师,你们再唱两首吧,我们好不容易抢到票,都没听过瘾。”
“就是,我们是从东北过来的,老远啦!”
观众们催着再唱,主持人出来控场,笑道:“大家放心,接下来林老师和舒老师会按照节目单,各唱两支曲,再合唱一首《声声慢》,保管让大家不虚此行。”
有主持人控场,林文轩先行下场,书台由舒云念唱两支小曲,一首《太湖美》、一首《茉莉花》。
“太湖美呀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水上有白帆哪,啊水下有红菱哪,啊水边芦苇青……”
那百转春莺般的嗓音甫一在场上响起,刚才还有些喧闹的现场顿时静了下来。
众人都沉浸在这一开口就酥媚入骨的女声里,醉心荡魄,魂儿都飞了一半。
一曲罢,叶雨萌都不禁搓着手臂,和苏灵灵感叹:“妈耶,你小嫂子一开口,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嗓子真是绝了!”
苏灵灵也听得一脸陶醉:“突然有些嫉妒我哥了,呜呜呜想娶嫂子回家当老婆,天天给我唱。”
叶雨萌:“……?”
什么危险发言!
最后一首《声声慢》唱完,舒云念和林文轩一起起身,和观众鞠躬谢幕:“谢谢大家。”
台下叫好声不断,舒云念直起身,又不禁往最后排的位置投去一眼。
只见方秘书正打着电话起身,视线直直看着二楼的方向。
舒云念微怔,也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包厢的雕花木窗半敞,抬眼间,只瞧见一只虚虚搭着杯盏的手。
修长,白净,指骨分明。
哪怕隔着一定的距离,看不真切。
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是他。
傅司衍来了。
就在二楼包厢。
这个认知宛若一阵柔风,轻轻拂过心头那点黯淡,她眉眼也松泛开来。
待退到后台,舒云念连忙收拾琵琶。
林文轩给她倒了杯温水:“润润喉。”
“谢谢师兄。”舒云念接过,两口喝了,又搁下杯子,继续收拾东西。
林文轩看她这急忙动作,疑惑:“你很赶时间?”
舒云念头也没抬:“对,我朋友来了,我得去找他。”
盒子拉链拉好,她提着琵琶,又从储物柜里取出挎包:“林师兄,那我就先走了。”
也不等他回答,她撂下一句“再会”,便匆匆往外走去。
林文轩:“……”
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才八点,本来还想请她一起吃夜宵。
还是下次吧-
夜色朦胧,茶馆内灯火通明。
没等舒云念走到二楼,倒是遇到找过来的宋滢。
“云念,我正要去后台找你呢。”宋滢看着她两手提的东西,面露诧色:“你怎么收拾的这么快?”
“傅先生来了。”
舒云念道:“我去找他。”
宋滢更加惊愕了:“老傅真的来了?在哪?”
“应该在二楼。”舒云念怕傅司衍悄悄走了,也来不及多解释,提着包就往楼上去。
宋滢见状,连忙跟上:“等等我!”
她倒要看看这传说中的狗男人到底什么模样!
第27章 chapter27
[chapter27]
然而, 舒云念还是晚了一步。
等她赶到二楼,包厢内早已不见那道黑色身影,只有服务员大姐收拾着茶盏。
见到两个年轻小姑娘突然冲进来, 大姐还吓了一跳:“哎哟你们俩这是……咦,你不是刚才唱评弹的老师吗?”
“大姐, 这包厢里的客人呢?”舒云念急急上台阶, 这会儿说话还有些微喘。
大姐道:“走了啊, 就刚走没两分钟吧。”
她说着, 又往朝街侧开的窗口瞥了眼:“你瞧,陈老板亲自送出门。”
闻言, 舒云念和宋滢也都往那扇窗走去。
外面夜色沉沉, 相比于正街的灯火通明,侧巷只亮着一盏淡黄色灯笼,而那辆黑色劳斯莱斯正静静停在灯火阑珊处。
陈老板弯着腰, 毕恭毕敬陪在那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身边, 虽听不清说什么,但猜也能猜到是些客套奉承的说辞。
舒云念站在窗边,只瞧见一个背影, 大部分还被方秘书给遮住了, 依稀可见个后脑勺。
的确是傅司衍无疑。
可是他为什么来去悄悄,连打声招呼都不肯。
难道就这么不想和她扯上关系?
也是,堂堂傅氏继承人的妻子是个小小的评弹演员, 确实是门不当户不对。
她思绪万千,身旁的宋滢突然扬声, 朝楼下喊:“喂, 老傅!”
这一嗓门,别说是楼下的傅司衍他们了, 就连舒云念也吓了一跳。
她忙拉住宋滢,慌慌张张压低声音:“你喊什么呀?”
“让他等你一起啊!”
说着,宋滢又朝窗外望去:“云念,他朝咱们这边看了!”
“老傅,云念在——唔!”
舒云念忙捂住宋滢的嘴巴,将人拖到窗户旁躲起来。
视线慌乱地瞥过楼下,隐约瞧见轮椅上的男人似是回头往她这看了一眼。
不过,也就一眼。
他便收回目光,轮椅并未停下,继续朝黑色轿车去。
宋滢“唔唔”挣了两下,舒云念放开她:“滢滢,不好意思。”
再看窗外,男人已被推上车。
倒是方秘书往楼上看了看,而后也走到副驾驶上车。
“我去,他这是搞什么?腿不能走,耳朵也听不见?”
看着那辆驶出侧街的轿车,宋滢皱眉:“我喊那么大声,他不可能听不见,而且他明明回头看了!”
舒云念窘迫得双颊发热,讪讪道:“之前我和你说过,我们约法三章”
“我知道你们约法三章了,可他来都来了,打声招呼也不算违背约定吧?就算是普通朋友,打招呼也是基本礼貌。”
宋滢撇撇嘴,哼道:“有钱了不起啊,傲气什么?”
舒云念一时无言,沉默下来。
一旁的服务员大姐见她们这情况,一脸吃瓜表情:“你们认识刚才那个大老板呀?”
宋滢还在为舒云念忿忿不平,立刻否认:“不认识,我们哪能认识那种大老板呢。”
服务员大姐想想也是,啧声道:“那人来头可不小,陈老板亲自接送,还拿出他珍藏的好茶泡了送来,据说那茶叶要上万块一两呢。”
宋滢本不想再提那个万恶资本家,不过想到刚才瞥见的那个侧脸,又有些好奇:“大姐,你瞧见他长什么样吗?”
提到这个,大姐眼睛都亮了:“瞧见了瞧见了!长得可俊,和明星一样,鼻子又高又直,特别帅!”
果然不论哪个年龄段的女人提起帅哥,都是一样的兴奋。
“可惜长得这么帅,却是个坐轮椅的。也不知道他的腿是怎么了?”服务员大姐感慨。
“大概脾气太差,老天爷给他的惩罚吧。”宋滢哼道。
舒云念扯了下宋滢的衣袖,朝她轻轻摇头:“别这样说。”
宋滢也知道这话有点刻薄,但想到那姓傅的在外面对云念都这样冷淡无视,回到家里,还不知道要给自家姐妹多少气受。
她向来是帮亲不帮理的,闷闷嘟哝:“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才会被他这样欺负。”
舒云念纤长眼睫垂了垂:“这也不算欺负吧?”
“这还不叫欺负?”宋滢皱眉:“都刻意无视了,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对,冷暴力!这就是冷暴力。”
舒云念哑然,缓了两秒,才道:“没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和他私下相处的蛮好。”
就冲着他找来两位专家医生给妈妈看病,舒云念打心眼觉得傅司衍是个好人。
“我知道你是为我不平,不过我和他有我们自己的相处模式……”
见服务员大姐一副竖着耳朵听八卦的模样,舒云念及时噤声,拉着宋滢的手:“我们走吧,别妨碍别人打扫卫生。”
宋滢看她一眼:“好吧。”
俩人刚走出包厢,舒云念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
拿起一看,是苏灵灵发来的微信。
妖妖灵:「小嫂子,我和我朋友先走了。」
妖妖灵:「你今晚的演出真的超级棒,我和我朋友都爱死了!」
妖妖灵:「狗头叼玫瑰.jpg」
看到这几条消息,舒云念嘴角微微染笑。
一旁帮忙提着琵琶盒的宋滢看到,挑眉:“怎么,难道是老傅良心发现,发消息来和你道歉了?”
提到傅司衍,舒云念嘴角笑意淡了些。
“不是他,是他表妹发的消息。”舒云念收起手机,将苏灵灵要票的事说了。
宋滢恍然:“看来也不是所有有钱人都那么傲气,他这妹妹不就很懂礼貌嘛,所以还是男人的问题。”
见好友对傅司衍意见这么大,舒云念无奈失笑,刚解释两句,宋滢就打断:“你别替他说好话了,眼见为实,我就是觉得他配不上你。”
就算长得像大明星,脾气这么狗,也不行。
舒云念见她不愿再听,也放弃解释,转移话题:“走吧,去吃烧烤,我请客。”-
这天夜里,直到十点,舒云念才回到御湖华府。
兰姐已经下班,但客厅留了灯。
看着空荡荡的偌大客厅,舒云念耳边又响起宋滢喝醉酒的惋惜——
“那狗男人根本就配不上你。”
“他不理你,你也别理他。”
“我觉得你那位林师兄挺不错的,人长得清秀斯文,看你的眼神也很温柔,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唉,还得三年后才离婚,要是你现在离婚,现在就能享受甜甜的恋爱了。”
甜甜的恋爱,和林师兄?
舒云念摇了摇头,光是想想就觉得挺奇怪。
换好拖鞋,她轻手轻脚走到次卧。
进屋前,脚步停下,她看着主卧门底投出的淡淡微光,有些迟疑。
要不要问问他?
算了。
真的问了,恐怕也是自取其辱,更加尴尬。
纤细手指搭上门把手,她刚拧开房门,隔壁忽的传来一阵轻微声响。
就在她以为是错觉时,主卧门打开,那道高大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一袭墨灰色丝质睡袍,黑发蓬松散在额前,略显凌乱慵懒,而额发下那双幽深的狭眸,正静静看着她。
“回来了。”他道。
舒云念怔了怔,点头:“嗯。”
许是一个字显得有些冷淡,她补了一句:“我演出结束,和朋友吃夜宵去了,所以回来的晚了些。”
这话说出口,她又有些后悔,他压根不关心这些,自己怎么做什么多此一举又报备?
但说出口的话,再收回也来不及,她默默垂下眼:“傅先生,我先进屋了。”
“舒云念。”
男人平静的嗓音响起,止住她离去的脚步。
舒云念单手扶着门,疑惑看他:“还有事吗?”
傅司衍望着她,薄唇抿了抿,道:“可以帮我从冰箱拿瓶水吗?”
原来是拿水,她还以为他要解释今晚的事。
浓密长睫轻轻敛去眼底那点小小失落,她扯出一抹浅笑:“好,你稍等。”
将手中的包放在门边,她转身往厨房走去。
打开冰箱时,她还纳闷,都这么晚了,他还喝冰水?不怕拉肚子吗。
不等她想明白,冰箱门拉开。
下一秒,满满一箱的鲜花映入眼帘,冰箱冷白灯光下,朵朵玫红色的弗洛伊德和粉嫩仙气的荔枝玫瑰修剪精致,盛满冰箱的每个角落,宛若一场旖旎梦幻的小小花朵世界。
舒云念怔住,一瞬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一定是她打开的方式不对。
她关上冰箱门,闭了闭眼,再次打开,仍旧是满满一冰箱的灿烂花朵。
这些是……傅司衍准备的?
不可能吧,他怎么会准备这个。
也许是兰姐弄的,想给她一个惊喜?
就在舒云念站在冰箱门前,又惊喜又疑惑时,一道轮椅转动声窸窣响起。
回过头,就见傅司衍隔着不远的距离,静静看着她。
厨房略显昏暗的光线下,男人脸上的神情看不大分明,嗓音是一贯的清冷:“水呢?”
舒云念:“……”
好吧,这些花就是他准备的。
霎时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意在心头晕开。
她关上冰箱门,转身朝直饮水龙头走去:“晚上喝冰水对肠胃不好,还是喝常温水吧。”
接了满满一玻璃杯的水,舒云念走到傅司衍面前,将水递给他。
傅司衍接过:“谢谢。”
舒云念看着他喝了两口水,却只字不提冰箱花的事,终是没忍住,试探问了句:“冰箱里的花……”
男人握着玻璃杯的长指不觉轻动。
须臾,他缓缓抬眸,幽深黑眸望着她:“你请我看演出的谢礼。”
捕捉到女孩儿眸中闪过的错愕,他下颌微绷,不大自在地偏过脸:“今晚的演出很不错。”
除了那个林文轩有些碍眼。
听着男人肯定的夸奖,舒云念有些恍惚。
他竟然夸她了,还给她送了花。
晚上那点笼在心头的黯淡,拨云见月般,悄然散去。
“你太客气了,你能来捧场,我就很高兴了。”
她莹白脸庞浮上些许赧色,又睁着清凌凌乌眸望着他:“你认识陈老板吗?他竟然能腾出一个单独包厢给你。灵灵和她朋友也来了,早知道有包厢,就让她们去楼上了,省得在楼下挤。”
傅司衍:“之前不认识,联系之后就认识了。”
舒云念:“……”
也对,以他的背景别说搞个包厢了,就算买下整座茶楼包场也不稀奇。
“我开始在楼下没看到你,还以为你没来。”
迟疑两秒,舒云念还是问了出来:“演出结束后,我和我朋友去二楼包厢找你,我朋友还喊了你……你是没听见吗?”
她给他找了个借口。
只要他说没听见,她也会选择信。
然而,轮椅上的男人却道:“听见了。”
那么大一声老傅,很难听不见。
只是没想到她和她朋友私底下,是这样称呼他。
舒云念没想到他答得这样干脆,刚才还舒展的眉眼不禁僵凝。
所以,他真的是在故意避开她。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厨房里一阵静谧的尴尬。
良久,傅司衍开了口:“推我回房?”
舒云念唇瓣轻抿:“好。”
她推着轮椅,心里有些发闷,尽管她也不知道这闷气从何而起。
他来看她演出了,还夸了她,给她送了花。
只不过就是在没和她打招呼而已,对于他们的婚姻情况来说,这也合情合理。
她没道理生这个气,但就是……郁闷。
沉默地推着傅司衍回了主卧,舒云念低低说了句“你早点休息”,就转身离开。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傅司衍眸光轻动,抬手将玻璃杯放上床头柜,那道脚步声去而折返。
他偏过脸,就见舒云念手指捏紧,两道黛色柳眉轻蹙,乌眸定定盯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听见了,要装作听不见。
为什么看见她了,却要避开。
为什么。
傅司衍搭在扶手上的长指轻拢,默了两秒,淡淡开口:“难道,你想让别人知道你嫁了个残废?”
他的语气很平静,然而每个字都重重敲在舒云念的耳膜。
方才那点质问的气势瞬间没了,她面色微变,讷讷开口:“傅先生,你别这样说你自己……”
傅司衍:“不说,就不存在么?”
舒云念唇瓣翕动:“我……”
“而且,我们的关系,本就没有对外公开的必要,不是吗?”
男人看来的视线,沉静又凌厉,一剑封喉,让舒云念哑口无言。
是,本来就没必要。
冷暴力一词,并不适用她和傅司衍的情况,他们并不是关系亲密的伴侣,他们只是各取所需的合作者。
“我知道了。”
舒云念轻声道,她觉得她肯定是被宋滢的话给影响到了,才会贸贸然非得来问个清楚。
不过问清楚了也好,起码她更知道分寸感。
“谢谢你送我的花,傅先生。”
她朝他牵出个浅笑:“早点休息吧。”
她转身离开。
这一回,门是真的关上。
傅司衍静静坐在轮椅上,床头灯光悄然打在他骨相立体的侧脸,长睫在眼底投下一片昏暗的浅影。
许久,他敛起眸光,双臂撑着轮椅,沉默地、费力不堪地朝床上爬去-
转过天去,舒云念再次见到傅司衍,就如同昨晚并未追问那句“为什么”一般,见面也是客客气气打招呼。
倒是兰姐看到那一冰箱的花,以为这对小夫妻关系好转了,笑眯眯对舒云念道:“昨晚先生和方秘书带那一堆花回来,布置了好久呢。太太,您喜欢吗?”
舒云念余光瞥了眼傅司衍,见他不紧不慢吃着早餐,并没往她这边看,才轻声应了句:“挺漂亮的。”
“太太,那您是想继续放在冰箱里,还是拿出来插瓶?”兰姐热情道:“我之前学过一段时间花艺,还能给您修剪一束,带去您办公室放着。”
听到这话,餐桌上的男人似乎抬了抬眼,舒云念则是摇头:“你就插瓶摆在家里好了,我不带去单位。”
兰姐应了声好,转身便去忙活。
当天晚上,舒云念下班回来,那一冰箱的花被分散到五个大花瓶里,分别摆在玄关入口、客厅茶几、饭厅餐桌、主卧一束、次卧一束。
几乎走到哪,都能看到那些娇艳美丽的花儿。
撇去那天夜里有点不愉快的对话,舒云念还是很喜欢这些花的,尤其一回家看到鲜花环绕,心情都愉悦不少。
不过鲜花终有枯萎的日子,一周过后,花瓣渐渐有些蔫了。
早上出门前,兰姐还和舒云念打招呼:“太太,这些花得扔了,不然根茎腐烂有异味。”
舒云念虽有些遗憾,还是点头:“你处理就好。”
没想到当天晚上,花瓶里又装满了新的花束,这回是紫蓝色系的玫瑰和绣球,还有些舒云念叫不出名字的花材,但一看那搭配便知价格不菲。
“是先生订的花,说是以后每周会送一大束。”兰姐弯眸与舒云念道:“先生知道您喜欢花,留心了呢。”
舒云念不置可否,敷衍笑了两下。
睡前给傅司衍倒水时,她随口问了句订花的事。
傅司衍道:“房子有些冷清,摆些花热闹点。”
舒云念听到这个回答,心想,果然是这样,还好她没信了兰姐的,自作多情。
“你不喜欢花?”傅司衍冷不丁问。
舒云念回过神:“不是,我喜欢。”
触及男人好看的黑眸,她垂下眼:“我只是随口问问……家里摆些鲜花,的确更加温馨一些。”
话音落下,卧室里又静下来。
这段时间的相处里,舒云念也习惯俩人之间常有的沉默,从前还会想着找找话题,现在如果沉默了,就意味着对话结束,走开就好了。
她刚想说晚安离开,傅司衍看着她:“后天上午9点,你妈妈的手术……”
“我知道的。”舒云念朝他笑笑:“谢谢你。”
傅司衍:“”
默了默,他道:“如果你担心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
陪她一起守在手术室外?
舒云念怔忪片刻,转而想到那天去医院,他宁愿在车里等半小时,也不愿上楼。
到时候手术那天,时间长,人来人往的,那种场合他肯定会很不适,于是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守着就行。”
她拒绝得很认真,没有一丝忸怩。
明明这样的分寸感,是他所期望的。
可真的见到她这般客气疏离,心头又无端觉得沉闷。
傅司衍黑眸轻动,余下的话堵在了喉咙间,最后只淡淡嗯了声。
“那如果没其他事,我先回屋休息了。”
“好。”
卧室门合上。
舒云念回到她自己的房间,看着窗前那个精致的浮雕水晶花瓶里灿烂盛放的花束,眼神轻晃。
或许正如宋滢说的,一男一女同住一个屋檐下,很容易产生一些不一样的感情。
而这份不一样的感情,对她和傅司衍来说,并不合适。
她想,或许等到年后,找个借口分居,这种不合时宜的感觉也会随着时间和距离的拉长而渐渐消失吧。
又胡思乱想一阵,她躺回床上关了灯,不再自寻烦恼-
手术当天,苏城飘起了小雨。
天色阴沉灰暗,让舒云念本就忐忑紧张的心,越发的惴惴不安。
从早上9点到下午5点,已经过去了整整八个小时,手术室的大门依旧没有打开。
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无限度拉长,一分一秒,都格外难熬。
舒云念一直觉得她算是个比较耐心能沉得住气的人,可随着时间推移,心里也不禁焦躁起来。
怎么都八个小时了,还没出来。
什么手术做这么久?是妈妈的情况很糟糕吗?
万一手术失败,妈妈以后只能继续躺在icu当个植物人
越往深处想,她心头越是沉重。
中午的时候宋滢一直开着视频,陪她聊天,安慰她。
不过下午宋滢要去开组会,俩人就挂了视频。
舒云念也知道,朋友不能时时刻刻陪在身边,如果这个时候,她有个兄弟姐妹就好了。
像傅家那样,亲戚众多,如果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是傅家的长辈,估计能有一堆小辈守在外面,共同承担,互相安慰。
不像自己,只能独自面对这一切
眼见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到了6点,手术室的灯光依旧亮着,舒云念深吸一口气。
不行,她得到楼梯口透透气,不然真要焦虑疯了。
从过道的长椅起身,她刚要往楼梯走去,对面的电梯“叮咚”一声响。
她漫不经心回过头,视线却是一顿。
只见缓缓打开的电梯门里,一身笔挺黑色西装的男人端坐在轮椅上,从容矜贵。
似是察觉到她惊愕的目光,他朝她看来,狭长眼尾轻挑,嗓音低沉:“早上才见过,就不认识了?”
第28章 chapter28
[chapter28]
舒云念回过神, 脸上的诧异并未消退半分:“你怎么会在这?”
傅司衍看着她:“路过。”
舒云念:“……?”
从御湖华府路过人民医院?
傅司衍薄唇轻抿,语气仍是平淡从容:“刚做完康复,听说你这边还没结束, 顺便过来看看。”
舒云念也不太清楚他是在哪家医院做康复,但听他这样说了, 她也没去深究。
不论他是真的路过, 还是特地赶来, 总之他能过来, 她就很感谢了。
“手术还在继续。”舒云念轻声道:“已经九个小时了,我正打算去楼道透透气。”
傅司衍瞥过她略显疲惫的脸庞:“你在手术室门口守了一整天?”
舒云念:“嗯。”
除了去自助贩卖机买了两瓶水, 上了两趟厕所, 她基本就没离开手术室门前。
毕竟她是唯一的亲属,她担心自己离开的那么一会儿功夫,手术结束, 医生出来找不到家属。
不是没想过联系舒正霆, 不过那念头也就在脑中一闪而过——
前妻做手术,前夫来陪伴,也实在不像话。
“中饭吃了么?”傅司衍问。
舒云念:“冲了个泡面。”
傅司衍眉头轻折:“怎么不给兰姐打电话, 让她送午饭?”
舒云念:“……”
完全没想到还能这样。
大概她一向独立, 再加上兰姐是傅司衍付钱请来的佣人,她潜意识就觉得兰姐的服务范围在御湖华府。
在御湖华府,她是傅太太, 可以使唤佣人。
出了御湖华府,就如走出保护圈的唐僧, 她自动失去傅太太这层光环, 又变成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
傅司衍也从舒云念短暂的愣怔里明白了什么,沉默片刻, 他吩咐方秘书:“去附近餐厅订两份晚餐。”
舒云念反应过来,忙道:“不用了。”
见男人蹙眉看来,她解释:“我的意思是晚点再看吧,现在还在做手术,也许过会儿就出来了。而且我现在也没什么胃口。”
焦虑都快把她逼疯了,她压根就吃不下任何东西。
傅司衍沉吟片刻,做了妥协,看向方秘书:“你去订位,等这边结束,我通知你。”
方秘书应下,视线落在舒云念身上:“太太,麻烦您推先生。”
“不麻烦。”舒云念很是自然地上前和方秘书换了位置,双手握住轮椅的推柄。
电梯门再次打开,方秘书先行离开。
傅司衍微偏着脸:“还想去楼道透气吗?”
舒云念看了眼楼道口那个小小的门槛,摇头:“不去了。我就是一个人在门口守得有些焦虑,现在你来了,有人陪着说话,好了很多。”
说到这,她低头看着轮椅上的男人,乌眸盈着柔色:“傅先生,谢谢你。”
从她这个角度,看不到男人的表情,只听到他淡然的嗓音:“不客气。”
傍晚时分,绯红的晚霞映着玻璃窗,窗外青翠的梧桐树叶子也有好些染上枯黄。
舒云念和傅司衍在手术室前并排坐着,一个坐长椅,一个坐轮椅。
俩人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之前不是没有单独相处过,但大部分时候,她都有事可做,就算坐在车上一起出门,还可以玩手机,掩饰尴尬。
可现在玩手机并不合适,但不玩手机的话……就只能和身侧的男人大眼瞪小眼。
原来有人陪伴的代价,是要承受这种尴尬……
舒云念的心情一时有点复杂。
“你妈妈苏醒后,你有什么打算?”
冷不丁响起的磁沉男声,让舒云念微愣。
她偏过脸,就对上男人沉静的黑眸,神情认真。
“如果她醒了……”舒云念也认真思考起来:“首先得好好养病,等出院了,就让她在家休养,不用急着出去工作。我工资虽然不高,但省点花,也足够家用。唔,等明年春暖花开,我想带她去旅游,我妈妈一直想去草原骑马。”
提到这些,她语气都变得轻松,眉眼间也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傅司衍看着她恬静的脸庞,默了片刻,道:“结婚的事,你打算怎么解释?”
舒云念抿唇,这个她倒是从没考虑过。
思忖一阵,她道:“她心脏不太好,等她醒来,我想先瞒她一阵。等差不多能出院了,再告诉她事实。”
“她知道事实,还会同意你我的约定?”
“那肯定是不同意的。”
对上男人眯起的狭眸,舒云念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问这个,是怕她在妈妈好转后,过河拆桥,违背约定?
“傅先生,你放心,虽然我妈妈会不同意,但我有把握说服她。”
她回望着他,眸光诚恳,语气坚定:“我既然和你约定了三年,就会老老实实履行这三年的责任,不会中途变卦,让你为难。”
傅司衍:“……”
她这样子,和初次见面时,她蹲在面前请求他答应替嫁的神态,一模一样。
都诚恳得让人无法拒绝。
然而,他的心境与上一回,似乎有了些微妙不同。
短暂静谧后,门前的“手术中”灯光总算暗下。
舒云念倏地起身,快步迎上前去。
激动、忐忑、不安,仿佛即将迎来宣判的刑徒。
手术室门打开,罗医生摘下口罩出来,眼睛因高度集中工作而微微充血。
“罗主任。”舒云念快步上前:“我妈妈情况怎么样了?”
“傅太太放心,手术成功。”
罗医生温声答道,抬眼见到一旁坐轮椅的男人,虽然并未见过傅司衍本人,但看那出众不凡的外貌和气度,也猜出一二:“那位是你先生?”
舒云念沉浸在手术成功的喜悦里,听到罗医生问起傅司衍,笑着点头:“对,他是我先生。”
罗医生上前打了个招呼:“傅先生您好,久仰大名。”
傅司衍略略颔首:“辛苦了,罗主任。”
简单聊了两句,罗医生先行离开。
“傅先生,你听到没?”舒云念在轮椅前蹲下,激动握住男人的手臂,弯起的眼眸里满是笑意:“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我妈妈醒来的几率很大!”
傅司衍淡淡瞥过那只搭在臂弯的手,眼睫轻动。
待对上那双笑意潋滟的明眸,薄唇也掀起一抹弧度:“嗯,听到了。”
平静的语气,好似透着一丝温和宠溺。
舒云念怔了怔,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皙白脸颊闪过一抹绯红,她收回手,避开和他的对视:“护…护士怎么还没出来?我去看看。”
她匆匆起身,走回手术室前。
傅司衍扫过小臂,明明隔着西装面料,却好似还残留她手指的温度。
轻柔,温暖,并不排斥。
甚至还想要更多-
手术虽然成功,但沈丽蓉目前的状态,依旧要留在重症病房里观察。
是以当护士将沈丽蓉从手术室推出来,舒云念只被允许短暂陪伴了一会儿,就从医院离开。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悬在心上一整天的巨石落了地,晚上吃饭时,她饭量都比平时大了许多。
傅司衍见她胃口好,另外又加了两个菜,一道甜品。
直把舒云念吃到扶腰,再看男人好整以暇投来的目光,她脸颊微微发烫,小声道:“中午的泡面就吃了半碗,所以有些饿了……”
傅司衍扫过她眼前解决大半的餐盘:“现在还饿?”
舒云念:“现在不饿了。”
傅司衍眉梢轻挑:“还饿的话,不用不好意思。”
“真的吃饱了。”舒云念道,要不是不合适,她都想让他看看她的肚子,都吃得有些鼓了。
倒是傅司衍面前的食物,好像还没她吃得多。
大概是有了下午陪伴的交情,她对他也多了几分亲近,轻声道:“傅先生,你吃的好像不多。上回奶奶见你,都说你瘦了。”
傅司衍看她:“你也觉得瘦?”
舒云念:“……”
视线下意识落在男人的身躯上。
明明他这会儿穿着西装,可脑中自动冒出前两次在浴室门前撞见的场景——
他皮肤很白,肩宽腰窄,卧床半年没锻炼,腹肌剩薄薄一层,但胸肌还是清晰可见。
因为骨架大,整体精壮,并不细狗。
对于经历多次手术的人而言,能保持现在这个状态,实属不易。
但舒云念还是忍不住去幻想他健全的模样,想象他身形挺拔,两条大腿结实有力地直立,平平稳稳站在她面前的模样。
眼神轻晃了晃,再次定神看向对座的男人:“现在的确是有些清瘦。我看网上说,康复训练特别辛苦,你还是得多吃些,才能有足够的体力应对那些训练。”
她嗓音轻柔,春风细雨般。
傅司衍深深看了她一眼。
头一回觉得这些话,并没那么难以接受。
长指重新拿起刀叉,他将盘中剩下的三分之一牛排切了,送入口中。
对上女孩儿惊喜的目光,他薄唇抿了抿,淡声道:“不想浪费。”
舒云念莞尔:“嗯!浪费可耻,节约光荣,我给你点赞。”
傅司衍:“……”
幼稚-
无论怎样,一顿饭吃得精光。
舒云念私心觉得,这是她和傅司衍认识以来,吃过最融洽最愉悦的一顿饭了。
夜里洗完澡躺在床上,她还和宋滢聊起这事。
云卷云舒:「今天多亏了有他陪着,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熬。」
小宋同学:「他竟然会去医院?还会安慰你?」
小宋同学:「你说的这个老傅,真的是我们上次看到的那个?难道他被魂穿了?」
云卷云舒:「……[冷汗][冷汗]」
云卷云舒:「他这个人,怎么说呢,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小宋同学:「哦,懂了,闷骚呗。」
小宋同学:「这把年纪了还闷骚,他是摩羯座?」
云卷云舒:「???」
舒云念对星座并不了解,但听宋滢这样说了,还是去搜了下。
搜出来的第一条《最闷骚的星座盘点》,第一名就是摩羯座。
下面还有一段注解:摩羯男外表看起来就很沉默,话也不多,其实心里想得可多可远,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会很贴心,但是只要说出的想法他就会尽力去满足。如果想要获得摩羯男的心,需要主动出击,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相关搜索还有——
「和摩羯男做过之后,他更粘我了。」
「摩羯男馋你身子的具体表现。」
「怎么判断摩羯男动心了。」
舒云念:“………”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刚想退出,忽然想起傅司衍好像真的是1月份的生日。
具体日期她记不住,但结婚证上有出生年月,舒云念撂下手机,从床头柜取出那个红色小本本。
翻开一看,1月18,摩羯座。
这么准?!
这一晚,舒云念嘴上说着不信,手却很诚实的点开相关词条,浏览到凌晨两点。
翌日起床,她眼下泛起淡淡青色。
同坐一桌用早饭时,傅司衍瞥了眼:“昨晚没睡好?”
舒云念面色微僵,自然不好意思说她昨晚像十三四岁的青春期女生一般,研究星座到深夜。
低头喝了口牛奶,她轻声道,“想到妈妈手术成功,太兴奋了。”
傅司衍嗯了声,也没多问。
倒是一旁的兰姐听到,笑着道贺:“太太,您现在也能松口气了。刚做完手术的人身体虚弱,我炖些补汤给您母亲送去?”
舒云念:“这次手术只是增加她苏醒的概率,现在她还在icu,估计还需要恢复一阵时间。”
兰姐对沈丽蓉的情况并不了解,听舒云念这样说了,点头:“那您需要的时候,随时吩咐。”
舒云念:“好。”
兰姐继续收拾碗碟,又随口问了句:“您去瓷都的时间定下了吗?我好替您收拾行李。”
听到这话,傅司衍执筷的手微顿,看向舒云念:“你要去瓷都?”
舒云念:“……”
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心虚。
“是单位团建,订了去瓷都三天两晚的行程。”她轻声解释,拿起手机看了眼日历:“下周五早上出发,周日晚上回。”
本来是打算去的,可现在妈妈刚做完手术。
舒云念神情微凝,迟疑道:“不然我还是不去了。”
傅司衍:“……?”
“现在也不能确定妈妈什么时候醒来,万一我在外地,她醒了,身边也没人照应。”舒云念摇头:“还是不去了。”
傅司衍:“我在。”
舒云念一怔:“啊?”
傅司衍放下筷子,那双古井无波的狭眸睇着她:“你去瓷都,医院那边我会照应。”
他主动提出帮忙,舒云念诧异,“不…不用了,不用麻烦你。”
“不麻烦。”
傅司衍抽过餐巾,慢条斯理擦着修长手指,语气淡淡:“我们是夫妻,照应你妈妈,理所应当。”
这下舒云念更是愕然,心头也泛起一阵涟漪,悠悠滉漾。
她迟迟没作声,倒是一旁的兰姐暧昧笑道:“太太,既然瓷都的行程都已经订好了,您就去吧。有先生在苏城,您还有什么不放心?”
舒云念:“……”
如果傅司衍愿意帮忙,她自然是放心的。
只是他这份主动好意……
疑惑的视线悄悄扫过男人无波无澜的侧脸,她眉头轻蹙,又看了眼旁边的兰姐。
难道他是在兰姐面前扮演恩爱夫妻?
可兰姐又不是老宅那边的人,应该没有演戏的必要吧?
“就这样定了。”
男人修长双手握住轮椅,离开桌前,嗓音沉缓:“好好放松,玩得开心。”
看着那道清冷的背影,舒云念讷讷:“好…好的。”
心里却仍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真的像宋滢说的,他被魂穿了?
第29章 chapter29
[chapter29]
转眼到了出发前夕, 兰姐替舒云念收拾行李箱。
“太太,我看了天气预报,明天小雨, 不过周末都是晴天,不冷不热, 最是适合出游。”
“嗯, 前两天有些热, 正好下雨降降温。”
舒云念坐在床边, 看着兰姐叠衣服的身影,恍惚想到从前她每次出远门, 沈丽蓉也会替她将行李箱收拾得妥妥当当。
距离手术过去了好几天, 沈丽蓉术后伤口恢复得不错,各项体征也正常,但还是未曾醒来。
尽管舒云念早就有心理准备, 但看到仍死气沉沉的养母, 难免有些失落。
“太太,您这些旗袍可真漂亮。”兰姐夸道:“瓷都那边好像有个古镇,你穿旗袍在那拍照, 一定好看。”
舒云念思绪回笼, 淡淡笑道:“我唱评弹的,旗袍相当于工作服,穿着舒服就行。”
三天两晚不用带多少东西, 兰姐很快收拾妥当,将行李箱靠墙边放时, 她余光瞥见隔壁主卧的门, 不由轻叹:“要是先生能走,你们就能一块儿出去玩了。”
舒云念眼神轻晃了晃。
如果傅司衍能走, 也不必再限于那把轮椅方寸之间,可以去看更加辽阔的天地。
只是不知道那一天真正来临时,陪在他身边的,是否还是自己-
翌日,清晨,苏城果然如天气预报说的那样,飘起濛濛小雨。
上午10点28的高铁票,需要先到单位集合,再统一坐大巴去高铁站。
傅司衍照常送舒云念出门。
临下车前,舒云念忍不住叮嘱:“傅先生,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打扰,但是晚上洗澡的时候,卧室门还是打开比较好,这样有什么动静,兰姐也能及时注意到。还有,我和兰姐交代了,她晚上走之前会给你装一杯水。最近气温忽冷忽热,你还是少喝冰水……”
傅司衍静静等她说完,才抬眼:“还有吗?”
“差不多没了……”舒云念讪讪笑了下,手指搭上门把手,又想到什么:“我不在的这几天,医院的事就麻烦你了,我周日晚上就回来。”
傅司衍嗯了声,又看她一眼:“一路顺风。”
舒云念:“好的。”
或许是雨天光线昏暗的缘故,关上车门前,她看着那道坐在轮椅上的清瘦身影,莫名觉得有几分寂寥。
嫣色唇瓣轻抿了抿,她忽的开口:“要是看到有好吃的好玩的,我给你带些回来。”
傅司衍眼睫微动了动,再次看向车窗外,她已经低头往车后走去,只留下一抹匆匆的侧影。
带好吃的好玩的?
她当他是三岁小孩?
直到那道纤细的身影穿过人行横道,在蒙蒙雨雾间越走越远,傅司衍才收回视线,淡声吩咐:“走吧。”-
苏城没有直达瓷都的高铁票,得在杭城中转,从早上10点半出发,经过五个小时,将近下午四点,一行人才到达瓷都。
瓷都也下着雨,天色灰蒙蒙。
一下车,同事们拍照的拍照,聊天的聊天,更多是打电话和家人报备。
舒云念看着那绵绵细雨,也拍了张照片。
打开微信列表,想发给宋滢,视线扫过那个灰色枯叶的头像时,停了一停。
要和他说一声么?
毕竟他帮她照看医院那边,她发个“到了”,应该不算打扰?
脑子还没想明白,手指就点进了对话框,她选了那张照片——
只是在点击“发送”时,又有些犹豫。
忽然,肩上被拍了下,一道难掩雀跃的女声传来:“云念你看,今天这天气不就和那歌唱的一样,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舒云念一个激灵。
再看和她关系不错的女同事梁乐佳,也朝那云烟袅袅的灰青色天空看了眼,浅笑莞尔:“这天气是蛮惬意的。”
梁乐佳点头:“我听说想要烧出漂亮的瓷器,湿度和温度都得刚刚好,所以才有天青色等烟雨这句词。正好咱们行程有个烧瓷活动,看看明天能不能借这好天气烧出个漂亮的瓷器。”
她说着,见舒云念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疑惑:“你怎么了?”
舒云念摇头:“没事。”
梁乐佳忽的压低声音,表情暧昧:“诶,林帅哥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舒云念微怔,果然看到林文轩左手拉着个银灰色行李箱,右手拎着一小袋橘子朝她们这边走来。
梁乐佳忍不住八卦:“我听说林帅哥最开始是选渝城那条线路的,后来知道你要去瓷都,专门去行政部改了。”
评弹团就那么大点地方,有点风吹草动,不用半天就传得人尽皆知。
这个谣言,舒云念也听说过,但行政部王姐都辟谣了,改主意可以直接发微信,哪需要专门跑去行政部。
可这年头,辟谣好像没什么效果,人们还是选择他们想听的。
“我和林师兄就是同事。”舒云念看向梁乐佳:“你可别开玩笑,免得尴尬。”
梁乐佳:“好好好。”
不一会儿,林文轩走了过来,和俩人打了招呼,又提起那袋橘子:“这橘子很甜,你们尝尝?”
梁乐佳笑着伸手:“林帅哥,那我就不客气了。”
舒云念也拿了一个橘子:“谢谢林师兄。”
她没立刻剥,顺手放在挎包里。
林文轩看着她的包和行李箱:“我帮你拿吧。”
舒云念摇头:“不用了,很轻的。”
林文轩还想再说,见梁乐佳一脸吃瓜的表情,也有些难为情般,轻咳一声,转而聊起其他话题。
旅游大巴早已在停车场等候,团员们放好行李,依次上车入座。
舒云念和梁乐佳坐在一排,按照计划他们先去下榻酒店休息,然后出发吃晚饭。
据说是本地人都特别喜欢的正宗赣菜,提前两天才订好了两个大包厢。
大巴启动,舒云念才再次拿起手机。
当看到对话框里的消息时,大脑懵了一瞬。
那张雨天的照片,显示8分钟前已经发送。
大概是梁乐佳拍了下,她一时手抖误发了。
相较于误发,更让她诧异的是傅司衍的回复。
F:「到了?」
F:「照片.jpg」
他也发了张天空的照片,苏城的雨天。
看着对话框里,两张不同城市的天空照片,舒云念心头忽的泛起一阵柔软,如细雨沾湿青苔。
云卷云舒:「到了。」
云卷云舒:「已经在去酒店的大巴上了。」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对方回复。
F:「好。」
舒云念:“……”
就一个好字么。
不过他能回应,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拿着手机朝窗外发了会儿呆,她忽然想到什么。
云卷云舒:「你晚上多吃点饭哦。」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的话他听进去了,这些时日,她感觉他比平时多吃了些。
手机一震,F:「好。」
舒云念:“……”
行吧。
她也放弃继续找话题,切出对话框,转而和宋滢聊起来-
瓷都是座小城,单位安排的酒店是双床房,舒云念和梁乐佳拼一间。
放好行李,稍作休息,众人重新坐车去饭店。
等待上菜的时候,舒云念忽然收到一条新消息。
F:「照片.jpg」
一张晚饭的照片,牛排、奶油培根意面、还有半盘蔬菜。
健康营养,分量也足。
舒云念看着这张照片,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傅司衍竟然会给她发晚餐照片?
这算是主动报备,还是她傍晚提醒了一句,他想以事实防止她再唠叨?
想了想,她回了三个大拇指。
屏幕那头显示了一会儿“正在输入中”,又很快归于平静。
舒云念:“……”
他看到消息了,为什么不回?难道三个大拇指不够表达她的赞赏?
思忖间,桌上的菜肴也都上齐,一片红艳艳的辣椒,光是看着就让人冒汗,但辣椒的香味又格外诱人。
“不是说放得微辣吗,怎么还这么多辣椒,炫炫红的?”
“哎呀,这是什么菜,青辣椒炒红辣椒?这不得辣脱哉!”
“早听说赣菜辣,百闻不如一见啊。”
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尤其那道青辣椒炒红辣椒,不少人拿手机拍着。
舒云念见状,也拿手机拍了张,发给傅司衍。
云卷云舒:「我的晚饭。[得意]」
F:「你能吃这么辣?」
云卷云舒:「应该能吧。[托腮]」
云卷云舒:「听说这边炒菜的锅都是辣的,就是不知道赣菜和渝城火锅哪个更辣。」
消息发过去,几秒后。
F:「注意肠胃。」
“小舒啊,你在和谁聊天呢,笑眯眯的。”
同事大姐笑着提醒:“先别玩手机了,快点拿筷子,这道草扎肘子味道不错的!”
舒云念有些不好意思,放下手机:“和朋友随便聊聊。”
拿起筷子时,又不由去想,她和他发消息,有笑眯眯吗?
大概是出来玩,心情也变好了吧-
一桌子的菜辣归辣,却格外美味,有一道烧鸡爪做的软糯入味,不少同事宁愿拿水涮涮再吃,也不舍得撂筷子。
吃完饭是自由活动时间,同事们三三两两,有约着去棋牌室的,有约着去唱K的,还有四处闲逛的。
舒云念和梁乐佳打车去了陶瓷集市,去之前俩人都抱着“只是看看,不买”的心态,还约定互相监督。
可一圈逛下来,看着那些在聚光灯下琳琅满目、可爱精巧的陶瓷工艺品,瞬间忘了来之前的决心,口头禅也变成“来都来了,要是不买些回去做纪念,岂不是可惜?”。
逛到快两个小时,俩人买了陶瓷手链、项链、耳饰、小茶杯、小摆件、小盆栽一堆东西,收获满满。
不过舒云念挑花了眼,也挑不出一样适合送给傅司衍的。
她寻思着,如果实在想不到更好的礼物,回程前找个高档的陶瓷店,买一套茶具当做礼物送他好了。
回到酒店已将近十点。
路过酒店前台,舒云念忽的被前台小姐叫住:“你好,请问您是舒小姐吗?”
舒云念怔了怔:“我是。”
“您稍等,这有您的外卖。”前台小姐拎着个纸袋给她。
“我没有点外卖呀。”舒云念疑惑,接过那个纸袋。
订单上的确白纸黑字写着,地址xxx酒店前台,苏城评弹团舒云念收。
“云念,你身体不舒服吗?”梁乐佳看着那纸袋上写的xx买药。
“没有。”
舒云念也一头雾水,当着前台的面拆了纸袋,里面是一盒肠胃药。
梁乐佳哇了声:“谁送的啊,知道我们今晚吃辣了,这么贴心?”
舒云念:“我不知道。”
梁乐佳:“难道是林帅哥?肯定是他了,我看他今晚也被辣得不行。”
舒云念不置可否。
俩人一起坐电梯上楼,路上梁乐佳还赞不绝口:“林帅哥真的不错,人长得俊,心思也细腻。云念,这么好的男生,你真的不动心?”
舒云念垂下眼,轻声道:“我和他不可能的。”
梁乐佳:“为什么?”
“我……”结婚了。
这个理由暂时没办法用,她转而开口:“我家里条件不好,妈妈住院欠了一堆的债。林师兄是独生子,家里有房又有车,爸妈都是体制内的,这样条件的家庭,肯定看不上我的。”
“这……”梁乐佳一噎。
没想到她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些,不过这么一比较,舒云念的条件的确和林文轩差了一大截。
尤其林文轩爸妈都是体制内,对儿媳妇肯定更挑剔。
男人再怎么好,婆家难搞,那婚姻也不会长久。
“你也别灰心。”梁乐佳温声安慰着。
舒云念不愿再聊这些,只道:“你快去洗澡吧,洗完我洗。”
梁乐佳:“好。”
等梁乐佳拿着衣物进了浴室,舒云念看着床头柜上那盒胃药,给林文轩发了条微信。
云卷云舒:「林师兄,谢谢你,不用这个药我用不上,你房号多少,我还给你。」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
林师兄:「什么药?[疑问]」
林师兄:「你生病了吗?」
舒云念:“……?”
这药不是林师兄送的?
想了想,她拍了张胃药的照片,发了过去。
云卷云舒:「就这个药。」
林师兄:「不是我送的。」
林师兄:「你肚子不舒服了?」
云卷云舒:「那倒没有。」
云卷云舒:「应该是我朋友送的,我去问问。」
切出对话框,舒云念盯着那盒药皱眉。
如果不是林文轩送的,那会是谁?
宋滢?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酒店在哪,而且按照宋滢的作风,一定会提前和她发消息说一声。
这种一声不吭的操作……
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张清冷寡言的英俊脸庞。
舒云念眼睫轻颤了颤。
难道是他?
第30章 chapter30
[chapter30]
手机时间显示快10点, 按照舒云念对傅司衍的了解,他应该还没睡。
要问一问吗?
可万一不是他,会不会显得她自作多情?
纠结再三, 她给宋滢打了个语音。
宋滢一听怎么回事,在语音里乐了:“赌一杯奶茶, 绝对是老傅。”
舒云念诧异:“你这么肯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呀。”宋滢道:“而且默默送药这种事, 你已经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 不就只剩老傅了吗?难不成你身边还有别的桃花?”
舒云念:“……”
宋滢:“哎呀, 你信我,老男人是这样的, 闷骚又傲娇。”
舒云念微汗:“好吧, 信你。”
“不过这老傅可以嘛,竟然会主动送温暖,总算有点人样了。”宋滢半夸半损的感慨了几句, 就挂了语音, 继续看论文。
有了宋滢的保证,舒云念也多了几分底气,打开和傅司衍的对话框。
云卷云舒:「照片.jpg」
先发了个肠胃药的照片, 试探一下。
过了两分钟, 对方回复。
F:「嗯。」
舒云念眼睫轻动,他这是认了?
云卷云舒:「谢谢大佬.jpg」
云卷云舒:「不过我的肠胃还不错,目前看来, 应该用不上。」
F:「以备无患。」
静了几秒,手机又一震。
F:「才回酒店?」
云卷云舒:「对, 晚上吃完饭就去逛夜市了, 还买了很多小玩意。」
云卷云舒:「你上床休息了么?」
F:「嗯。」
看着他简短的回复,舒云念微微纠结, 是就此结束对话,还是再找其他话题?
没等她纠结出个结果,梁乐佳洗完澡出来,贴着面膜道:“云念,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好。”舒云念应着,又发了条微信:「傅先生,我先去洗漱了,你早点休息。」
F:「好。」
F:「晚安。[月亮]」-
第二天,果然是个雨过天晴的好天气。
团建行程安排的比较紧密,早上8点半大部队就在酒店大堂集合吃早饭,9点坐上大巴,便开启一天的行程。
来瓷都旅行,自然绕不过瓷文化。
一上午逛了两个陶瓷博物馆,下午一队人便到了民俗体验基地,在这里可以体验做油纸伞、吹玻璃、手工制陶等等活动。
舒云念逛了一圈,最后决定亲手做个瓷杯,送给傅司衍。
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她系好围裙,坐在捏陶的机器前,拿了捧陶土,开始转动着塑形。
同样一块陶土,在工作人员的手中,眨眼功夫就能捏出个漂亮形状,或是杯子、碟子、或是碗、花盆、花瓶……看着轻松无比。
可真到了自己上手,脑子和手各有各的想法,不是形状歪了,就是薄厚不一。
舒云念辛苦抟了半天,最后好不容易捏出个杯状,还请工作人员帮忙“修修形”,才勉强合格。
“小姐姐,杯体差不多了,接下来就看你发挥创意,给杯子添些点缀了。”工作人员指着身后那一整面摆着各种瓷器的展示墙:“你可以参考墙上这些图案,像是郁金香、四叶草、小老虎、小兔子造型,都挺可爱的。”
舒云念扭头看着那些作品,有些还是晾干状态,有些已经上色施了釉,有些已经成品,各有创意,独一无二。
不过花朵、兔子这些,怎么想都和傅司衍不搭。
她看向工作人员:“我再想想。”
工作人员微笑:“不着急,你慢慢想,我先去帮帮其他顾客。”
“好。”舒云念轻轻点头,对着面前的瓷杯思索起来。
“云念,你对着杯子发什么呆呀?”
梁乐佳从隔壁吹玻璃的摊位回来,兴奋地展示着两只玻璃吹成的小锦鲤:“看,这个漂亮吧!”
玻璃制成的小鱼儿,晶莹剔透,色彩鲜艳,栩栩如生。
“好看。”舒云念夸了句,忽然有了主意。
不然做个锦鲤杯?
希望锦鲤能给他带来好运,双腿快快康复。
“佳佳,你这两条锦鲤再给我看一眼。”舒云念道:“我想捏个锦鲤杯。”
“好呀。”
梁乐佳欣然应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干脆在一旁坐下,掌心托着那两只小鱼儿。
见舒云念做得认真,她问:“你这杯子是要拿去送人吗?”
“嗯,想送给一位朋友。”
舒云念取了一小撮陶土,慢慢捏成小鱼儿的形状,又拿指尖一点点精修。
也不知道做了多久,好不容易将两尾鱼儿做好,她粘在瓷杯两头固定。
又拿小刻刀,在杯底写下:「To F」。
给傅先生,一杯好运-
上好颜色的瓷杯得先晾干,再送进窑里统一烧制。
舒云念给店主留了地址,等杯子烧好,店主会统一快递寄往全国各地。
当天夜里,她还发了个朋友圈,并配上九宫格照片——
「第一次制瓷体验[干杯]」
其他八张照片都是风景照和瓷器照片,唯有一张人像照片,是她给瓷杯上色时,梁乐佳偷拍了她一张侧脸。
用梁乐佳的话说:“这个角度真的绝了,溢出屏幕的温柔!今晚你朋友圈发这张,绝对一堆赞!”
事实证明,梁乐佳说得对,的确收获了一大堆点赞。
其中包括傅老太太、傅二姑姑和苏灵灵。
傅老太太评论:「云念,去哪里玩了?[玫瑰]」
苏灵灵评论:「美女贴贴~」
舒云念先回复傅老太太:「奶奶,我们单位团建,来瓷都了。」
又回复苏灵灵:「贴贴~」
与此同时,傅家老宅。
看着舒云念的回复,傅老太太扶了扶老花眼镜,直接给傅司衍打了个视频过去。
视频响了一会儿才接通,屏幕里出现男人清冷立体的脸,“奶奶。”
“你这是在书房吗?”傅老太太看着他的背景:“这么晚还不休息?”
“有点工作要处理。”
傅司衍抬手,长指捏了捏有些酸涨的眉骨,嗓音慵懒:“您怎么想到打视频了?”
傅老太太:“这不是闲着没事,来关心关心你嘛。”
傅司衍:“……”
看着孙子那张仿佛无欲无求的冷淡脸庞,傅老太太又想到孙媳妇那张岁月静好的美照,心里不禁轻叹。
要是阿衍的腿是好的,这会儿没准就能陪在云念身边,和她一起旅游了。
聊了几句近况,傅老太太话题一转:“云念这回团建,是去几天啊?”
傅司衍眉头轻折:“您怎么知道她团建?”
“她朋友圈发照片了,我问她在哪,她说在瓷都团建。”
说到这,傅老太太还骄傲地抬了抬下颌:“别小瞧你奶奶,我现在上网可厉害了,不但会玩微信,还会网购买东西!”
原来奶奶也能看到她的朋友圈。
傅司衍眸光轻闪,淡声道:“她去三天,明晚就回来了。”
“噢,这样。”傅老太太点头,又道:“我看她玩得蛮好,照片也拍的好看。灵灵还夸她美女,要和她贴贴呢。对了,这贴贴是什么意思?”
傅司衍:“……”
默了两秒,才不冷不淡道:“亲近的意思。”
“亲近就亲近,还贴贴,搞不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说话奇奇怪怪。”
傅老太太摇了摇头,又一脸严肃看向屏幕里的孙子:“灵灵都跟你老婆贴贴了,你还不去贴贴?而且我和你二姑都点赞了,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傅司衍浓眉微微拧起。
没想到她的朋友圈这么热闹。
而他,却被排除在这热闹之外。
祖孙俩又聊了一会儿,便挂了视频。
傅司衍点开朋友圈,除了少数亲戚,大部分都是生意来往的公司老总,发布的动态也大都是财经之类的。
再点进那个卡通云朵头像,朋友圈依旧是空空如也,一道杠。
视线盯着那道杠许久,男人薄薄的唇角不觉往下沉了沉,反手摁灭屏幕,将手机丢在一旁。
一个朋友圈而已,无所谓-
团建的最后一天,要去古镇参观。
这日舒云念穿了件天青色葡萄藤暗纹的旗袍,和梁乐佳互相拍了好些照片。
因为是团建,同事们还拉了条红色横幅,在古镇门口拍起大合照。
原本舒云念是和梁乐佳站在一起,但行政部同事调位置时,特地让舒云念和林文轩站在中间,美名其曰:“你们俩是我们团里颜值最高的,门面担当,当然要站在C位!”
同事们纷纷赞同,舒云念也不好多说,反正是拍集体照,就和林文轩肩并肩站着了。
“来,大家一、二、三,茄子——!”
拍完一张,同事看了看相机:“再来两张,前排的同事横幅举高一点!”
舒云念保持着微笑,看着镜头。
一旁的林文轩微微侧眸,视线落在她恬静莹白的脸庞,一时有些出神。
“大家都看镜头哈!”
同事扬声提醒着,又咔嚓拍了两张,这才收工。
舒云念扬起的嘴角放下,刚要走开,林文轩叫住她:“云念。”
舒云念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林师兄?”
林文轩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开了口:“你今天穿这旗袍很好看。”
舒云念愣了下,这件旗袍去年就买了,都穿了快一个夏天:“谢谢。”
“我们拍张合照吧?”林文轩耳尖微微有点红:“留个纪念。”
舒云念微诧,但大家都是同事,接下来还要一起搭档演出,好像也没理由拒绝。
“好…好的。”她点头。
林文轩把手机给一旁的梁乐佳:“麻烦你了。”
梁乐佳一口应下:“小事小事。”
两人站在古镇的小桥前,拍了张中规中矩的合照。
照片上,林文轩笑意温柔,舒云念嘴角客气地扬起,有些拘谨,但丝毫不影响美貌。
“颜值高就是好,随便拍都好看。”梁乐佳将手机还给林文轩:“你们看看怎么样?不行的话我再重拍。”
林文轩看了眼,轻笑:“很好看。”
舒云念也朝屏幕瞥了下:“可以。”
林文轩侧眸看她:“那我等会儿发给你。”
舒云念点头:“好。”
接下来半个小时,一行人在古镇商业街随便逛了逛,便坐大巴直奔高铁站。
下午5点的动车,预计晚上10点到苏城。
动车上,梁乐佳刷到舒云念新发的朋友圈,不由问了句:“云念,你怎么不发你和林师兄那张合照啊?那张照片挺好看的。”
舒云念道:“已经发了集体合照,单独发张双人合照,容易让人误会。”
梁乐佳想想也是,却忍不住低声八卦:“林帅哥肯定对你有意思,不然他怎么就找你合照呢。”
“有没有意思,也和我没关系。”舒云念垂下眼,淡淡道:“我只想工作赚钱,起码三年内不会考虑感情问题。”
梁乐佳啊了声,再看她一脸清心寡欲、封心锁爱的表情,并不是随口说说,不禁暗叹可惜了。
刚发的朋友圈,没多久又收获了一批赞。
傅老太太、傅二姑姑和苏灵灵仿佛成了捧场王,也挨个点了赞。
苏灵灵评论:「再次和美女嫂子贴贴~」
没一会儿,傅老太太也评论:「我替阿衍跟你贴贴。」
舒云念看到这条评论,险些笑出声。
没想到老太太这么紧跟潮流?
共同好友的评论是能看到的,苏灵灵回复傅老太太:「外婆,不用您替,等小嫂子回家就能和阿衍哥哥贴贴了。[捂嘴笑]」
没过几分钟,傅二姑姑回复苏灵灵:「没大没小。[敲打]」
看着热闹的评论区,舒云念嘴角不禁漾开一抹浅笑。
这就是亲人多的感觉吗?
在这之前,她的朋友圈大多是同事、同学的点赞,偶尔有几条评论。
她想,如果三年后和傅司衍离婚了,她应该会想念这些和善的亲戚吧。
思绪恍惚间,手机震了下。
舒云念切出朋友圈,看到那个枯叶头像,心头诧异。
F:「回程了?」
他竟然会主动发消息,问她的动向?
云卷云舒:「在动车上了。」
F:「几点到?」
云卷云舒:「得十点以后了。」
F:「好。」
见他没再发消息过来,舒云念心想,他应该是出于客气,随便问问?
又或许担心她回去太晚,打扰他休息?
暗自揣测时,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
F:「这趟旅程怎么样?」
舒云念压下诧异,回道:「挺好玩的。」
刚想着要不要给他发几张风景照片,又收到一条消息:「怎么没看到你发朋友圈?」
舒云念第一反应是,发了啊,连着两天都发了。
等意识到自己的朋友圈一直屏蔽了傅司衍,她面颊微热。
糟糕,竟然忘记这茬了。
不过,他也会刷朋友圈吗?
那条询问还静静躺在对话框里,等着她回复。
想了想,舒云念决定先把朋友圈设三天可见,等熬过这三天,再悄悄把朋友圈对傅司衍打开。
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也能避免尴尬。
至于现在,她轻敲屏幕:「我不是很喜欢发朋友圈。」
消息发过去,对方安静许久。
半晌,F:「嗯。」
舒云念:“……”
怎么好像从这个“嗯”字,读出一点闷闷不乐?
……应该是她多想了吧-
夜晚十点,苏城晚风微凉。
评弹团一众人在高铁站解散,舒云念刚想叫个网约车,林文轩走过来:“我叫了辆出租,先送你回去。”
舒云念挎着包:“不用了,咱俩也不顺路,我自己打车就行。”
“一个女孩子晚上坐车不安全。”林文轩神情认真,望着她:“安全为主,就别客气了。”
舒云念抿唇,刚寻思着再找个借口,手机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她面露轻诧,按下接听键,她将手机贴到耳边:“喂?”
男人磁沉的嗓音缓缓传来:“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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