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女朋友。”
邵轻宴在黎粲的注视下, 打下这几个字，发送了出去。
黎粲看着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颊, 逐渐变得有点冷却。
但是很快，她又看见邵轻宴在打第二句话。
“我还在追她。”
黎粲捧着奶茶的手顿住了。
然后，她抬起头，静静地看了眼邵轻宴。
对方打完字，正好也抬起头来看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短暂的一眼相视。
黎粲很快把目光别开了。
一时间，寂静的电梯轿厢里, 只有她手中珍珠红茶搅动的声音。
等到电梯回到一楼，黎粲率先走了出去, 没有和邵轻宴说一句话，也没有要停下来等他的意思。
邵轻宴兀自先去大厅办理借书手续。
等到他背著书包，找到自己停放的自行车的时候, 黎粲已经在自行车后座上等了有一会儿的功夫了。
“你有没有一点追求者的自觉。”
她仰着脸，手上的海盐芝士红茶只剩下最后一口。
“再晚一点, 我的火锅就该排队了。”
“知道了。”
邵轻宴站在原地, 眼角微微扬起，仿佛无奈，但又jsg仿佛乐在其中。
他推着自行车出来，朝着两人早就计划好的火锅店去。
—
后来的一个月里, 黎粲虽然仍旧是很闲，但是因为偶尔需要和舞蹈社的成员们一起排练毕业舞会, 所以和邵轻宴见面的时间，还是理所应当地减少了。
这天见到邵轻宴, 是在他的便利店里。
这个时候，两人已经有四五天没见过面了, 黎粲和同学们刚排练结束，约着一起在衡山路聚餐，地点就在便利店附近。
到聚餐地点楼下的时候，黎粲故意翻了翻自己的包，说需要去隔壁的便利店里买一包湿纸巾，让大家先上去，不用等她。
大家也就纷纷先去了楼上包间。
只有艾米莉，听到她这话，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曾经和她有过天大的冲突，说自己也要去便利店买东西，和她一起。
黎粲朝她明明白白地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自己先一步朝着便利店走去。
艾米莉紧随其后，阴魂不散。
“你最近是交男朋友了吧？”
黎粲目视前方，没有理她。
“别以为不说话我就看不出来，谈了就是谈了，我都谈过多少个了，难道还看不出来你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啊，你都谈了多少个了，怎么这么牛逼啊。”
黎粲实在懒得理会她，顺势而为的嘲讽，叫艾米莉顿时像个被扔进水里的炸药桶，再发不出任何功效来。
“不是，黎擦，你不会到现在还在记恨我吧？”她又好气又好笑地问。
“是啊。”
黎粲大大方方地承认。
要不是这回毕业舞会，舞蹈社需要她和艾米莉再一起上台表演，她是压根懒得再搭理这个人。
甚至，她连艾米莉的微信都早删了，现在还有以后，都没有再加回来的打算。
艾米莉被她噎得实在没话说，跟着她前后脚进了便利店。
进到便利店里的一瞬间，艾米莉就先顿住了。
她没有想到，这家便利店的收银员，是邵轻宴。
那个曾经出现在林嘉佳的朋友圈，实验已经保送清华的学霸，疑似是林嘉佳喜欢的对象。
她站在门口，愣了两秒，然后，突然觉得事情好笑了起来。
“那个就是林嘉佳喜欢的对象吧？”她又走到黎粲身边，轻声跟她说了一句。
黎粲抬头，当然知道她说的是邵轻宴。
“你有病？”她忍不住骂了一句艾米莉。
林嘉佳除了跟邵轻宴刚认识的那天，朋友圈发过和他的合照，后面还有哪条朋友圈再提到过他？她居然能把那件事情记这么久。
艾米莉却深信不疑，朝着她得意地笑了下，拢着自己新做好的卷发，走去了收银台前面。
“帮我拿一串照烧鸡肉丸吧。”她声音嗲嗲地说。
邵轻宴照做了，转身把丸子放进微波炉里加热，让她稍等一下。
艾米莉应了一声，开始拿起手机玩。
玩了不过两秒，她又抬起头来，好像惊讶地看着邵轻宴。
“咦，同学，你是实验中学的吧？我好像之前在实验见到过你。”
“嗯。”邵轻宴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让我想想，你叫邵轻宴，对吗？就是实验荣誉墙上贴的，保送清华的那个？我想起来了，前两天去实验玩，刚好还看到过你的照片！”
“嗯。”邵轻宴仍旧没什么表情。
“对了，那同学，我听说你是不是在做家教？我家里刚好有个亲戚，暑假也想找个一对一的家教老师。你是教什么的啊，数学教吗？我可以和你加个微信了解一下吗？”
“哼。”
黎粲站在货架边上，不远不近地看着艾米莉的表演，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哼笑出声，在把她的目光故意吸引过来之后，朝她挑衅地挑了一下眉毛。
她好像在说：“你今天要是能要到他的微信，我就不信黎。”
艾米莉的斗志一下就被燃起来了，朝着邵轻宴又眨了两下眼睛：“同学？”
邵轻宴冷淡地看了眼她：“不好意思，没有微信。”
黎粲听得想继续笑。
艾米莉却不以为意。
这种学霸，被人第一次要微信的时候，多半都会拒绝。
但是第二次就好了。
她自信满满地又撩了下头发，浓密的香氛味道散开。
“同学，我没有别的目的，我家里是真的有个表弟，需要补习数学，马上就到暑假了，真的找遍了整个云城也找不到什么满意的家教……”
“但是我暑假已经没有空了，你找别人吧。”
邵轻宴再一次直接的拒绝，终于叫艾米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回头又看了眼黎粲，她站在货架边上，眼里还满是幸灾乐祸。
艾米莉实在不死心，转回头去，还想继续再试试。
“你的丸子好了，我没有微信，暑假也没有空再帮人补习，上班很忙，别再打扰了，谢谢。”
但是邵轻宴把装好丸子的袋子递给她，根本没有给她再说话的机会。
艾米莉生生地吃了瘪，没什么好气地接过丸子，扭头站到了一边。
她倒是还讲义气，知道要等黎粲一起出门。
黎粲皮笑肉不笑，从货架上挑了两包湿纸巾，终于也走到了收银台前。
“结账。”她说。
邵轻宴给她算了钱。
只是扫完码付完钱之后，黎粲没有急着走，她站在收银台前，突然学着艾米莉的样子，打开了自己微信的二维码。
“同学，加个微信吧，我之前好像在实验见到过你，想跟你认识一下。”
她故意还学了艾米莉说话的语气，朝着邵轻宴眨了两下眼睛。
艾米莉站在边上瞪直了眼睛。
黎粲才不管她，她今天本来就是冲着邵轻宴来的，不跟他玩会儿怎么能行。
邵轻宴抬头看了她一眼。
知道她是起了玩心，他也没有拆穿她，而是直接从边上的抽屉里掏出了纸和笔，说：“留个电话号码吧，上班时间不能玩手机，我回去加你。”
黎粲顺畅地报了一遍自己的手机号。
邵轻宴认认真真记下，和她点了点头。
“那今晚记得找我聊天啊。”
黎粲拎起两袋湿纸巾，做戏做足，走之前还不忘跟邵轻宴最后叮嘱了一句。
艾米莉被狠狠恶心到了。
吃饭的时候，明明长桌上空位有很多，她又故意坐在了黎粲身边。
“你刚刚是故意的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早就认识。”她咬牙切齿道。
“早就认识又怎么样？知道这已经是别人的暧昧对象了，你还故意挤上去，你都不觉得丢人，我有什么好难为情的？”黎粲冷笑。
“黎粲，你就喜欢叫我不爽是不是？”
“是你喜欢叫我不爽。”
黎粲定定地看着她，不含一点情绪的眼眸，仿佛在警告她，别忘了自己被爸爸妈妈带着亲自上门给她道歉时候的样子。
艾米莉有气噎在喉咙里面，发泄不出来，想了又想，只能无力地吐槽了一句：“这都玩不起。”
然后翻了个白眼，起身离开。
一顿饭吃的很是一般。
晚上洗完澡之后，黎粲和邵轻宴又开了语音通话。
她抱着玩偶趴在床上，忍不住和他吐槽：“那是我和林嘉佳最讨厌的人，之前把我送上热搜的水军，也全是她买的，幸好你没有加她微信，不然……”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
邵轻宴那边传来翻书的声音。
“不然怎么样？”他问。
“不然，你就失去晋升的资格了。”
她趴在床上，卧室的墙壁上嵌了一面巨大的屏幕，屏幕上正在放映的，是05版的《傲慢与偏见》。
没有字幕的电影，满屏都是英伦乡村风情。
黎粲还有几个月去伦敦，爸妈前几天已经和她打过招呼，说是给她在学校附近买好了房子，她到时候只用再带一个家里的保姆过去照顾生活起居，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邵轻宴。”
电影里的画面正好上演到伊丽莎白冒着雨水一身狼狈，敲开了宾利家的大门。
黎粲又抓了一只抱枕在自己身前压着，问：“你有想过毕业旅行吗？”
这个时代，城市里的孩子高中毕业了没有毕业旅行的，在黎粲看来，是少之又少。
邵轻宴认真回复她：“还没有想过。”
“那你想去旅行吗？”黎粲抓住重点又问。
“嗯，到时候再说吧，也许会在云城附近转转。”
“七月份，怎么样？”黎粲支着脑袋，脚也翘了起来，“等我毕业典礼结束了，七月份，你正好也离开便利店了，我们找个附近的古镇，随便逛逛。”
在黎粲自己都没有意识jsg到的时候，她脱口而出，已经是把邵轻宴的毕业旅行和自己挂上了钩。
话说完之后，黎粲自己都顿了两秒。
对面的邵轻宴还没有回答。
她赶紧补充：“我倒也没有说你毕业旅行非得跟我一起啊，你那么多同学，你跟同学当然也行……”
“嗯。”
电话里传来邵轻宴不轻不重的一声回复。
黎粲停住了自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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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听见了他更多的回答。
“跟你一起去附近古镇转转，我尽量抽出时间。”
渐渐的，有水滴拍打在了夜晚寂静的玻璃上。
黎粲捧着电话，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
是下雨了。
她想起天气预报最近的确在说，云城马上将要进入梅雨季节。
“邵轻宴，下雨了。”
她对着电话说。
“是，下雨了。”
手机里传来他的回应。
然后又是一阵起身关窗的声音。
电影里，伊丽莎白已经在和宾利的两个姐妹交锋，雨后的宾利家花园，带着无比清新又馥郁的英伦芳香。
黎粲安静看了一会儿电影，突然，又对着电话那头说：“邵轻宴，我之前看到过一个帖子……”
“清华有到英国的公费交流项目，好几个。”
第三十二章
思明国际的毕业典礼, 安排在六月三十号。
邵轻宴原本该在便利店值最后几天的班，但还是跟人换了上班的时间，带着徐黎和来看黎粲的毕业舞会了。
顺便, 他还给徐黎和带了一份礼物。
黎粲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礼物没有标价，但是她猜，是邵轻宴把她不愿意收回去的那笔钱，全部拿来给他买礼物了。
“就当是给他补的生日礼物了。”他说。
徐黎和抱着礼物转的很开心，黎粲却其实不太能笑得出来。
她不是很想邵轻宴和自己算的那么清。
两千块在她看来实在算不上什么钱, 她买东西，最常照顾的是自己的情绪价值。
邵轻宴能帮她带两小时徐黎和, 帮她省时省力，在她看来，就完全值那两千五。
但是看着邵轻宴和徐黎和都一脸高兴的样子, 她也没有再去扫两个人的兴，摸了摸徐黎和的脑袋, 等车子开到学校之后, 就带着他们下了车。
这是邵轻宴第一次来到距自己学校只隔了两条街的思明国际，也是徐黎和第一次来到姐姐的学校。
思明国际惯例，毕业典礼一共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毕业生们穿着学士服合影, 领取毕业证书，另一个则是晚上的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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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社最近排练的舞蹈, 就是今晚上毕业舞会的开场。
现在还只是下午，黎粲把徐黎和交给邵轻宴之后, 就自己去找了林嘉佳他们会和，去换属于自己的学士服。
因为是一年一度的毕业典礼, 所以这天的思明国际，除了原本的学生们之外，还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外来人员，有毕业生的朋友们，毕业生的家长们，还更有甚者，因为今天有学士服和晚会表演，所以专门请了专业的跟拍摄影师过来，给自己录下高中时代最后一刻的印象。
整个学校充斥的都是既热闹又轻松的氛围。
陶景然捧着林嘉佳的相机，一路跟人嘻嘻哈哈地打招呼，看到邵轻宴的时候，着实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学霸？”
他一开始还有点不确信，直至走到了邵轻宴的跟前，他才确定，真的是他。
“你怎么也来了？”他好奇问。
邵轻宴指了指徐黎和：“之前黎粲让我给她家表弟当过陪玩，今天他们家里人没空，她表弟又想来看她的毕业典礼，所以就又喊了我陪着。”
“哦。”
陶景然理所应当地把他理解成了是拿钱办事的类型。
他低头去看徐黎和：“这就是粲粲家那小表弟？好久不见，怎么感觉又长高了？”
他伸手，想摸摸徐黎和的脑袋，徐黎和却不让他摸。
“让陌生人摸了，会长不高的！”他躲到邵轻宴身后，嘴里还嚼着一块棉花糖。
“我哪里算陌生人了？”陶景然好笑道，“你躺摇篮里的时候我还见过你呢，你姐朋友圈发你生日的照片，我还点过赞呢。”
他说罢便直起了身，感慨道：“学霸你还真是干一行行一行啊，粲粲喊你带过他几次啊？他就跟你这么亲了。”
“没几次。”邵轻宴简单回他。
陶景然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又看了他们两眼之后，突然举起今天挂在自己身前的相机，又朝着邵轻宴眉飞色舞了几下。
“学霸，咱们今天难得在这里碰上，我给你照张相吧。”他说，“今天林嘉佳很忙，都没功夫拍照片了，所以她的相机，今天由我做主！”
他话说的洋洋得意。
下一秒就被刚好赶来的林嘉佳暴扣住了后脑勺。
“你今天要是敢把我的相机弄坏搞砸了，你就死定了！”
“我知道我知道。”陶景然宝贝地捧着相机，看到她和黎粲都走了过来，又大手一挥，说，“刚好，你们俩先到了，我刚刚还跟学霸说要给他拍照，既然你们都到了，那要不就一起吧，好像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合过照了。”
岂止是很久。
是很久很久。
黎粲也想起，她和邵轻宴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组合照，就是那天刚和他认识，在衡山路的私房菜包间里，林嘉佳拍的那几张。
“好啊。”
对于陶景然的提议，林嘉佳没什么异议。
大家于是又把目光放到黎粲和邵轻宴身上。
“我也没有意见。”
“我随便。”
两个人说完话之后，就被陶景然拉到了一起。
小小的徐黎和被三个哥哥姐姐围着，站在了正中间，他的身后，站的是他的表姐黎粲，左边是邵轻宴，右边则是林嘉佳。
几张照片拍完，陶景然也想和穿着学士服的黎粲她们合照，于是就把相机交给了邵轻宴，告诉他怎么用之后，喊他也帮他们拍了几张。
岑岭和何明朗落在最后面，姗姗来迟。
等到几组照片拍完，差不多正好是需要去礼堂集合的时候。
一行人走在一起，有说有笑。
黎粲故意落在后面几步，和邵轻宴还有徐黎和并排。
她走在邵轻宴身边，突然扯了扯他的衣摆。
被扯到的人回头，正好撞见被高举起来的手机。
黎粲趁机摁下屏幕，一连拍了好几张和邵轻宴的单独合照。
边走路边拍，不是很好的角度，但是因为两个人颜值都够顶，所以倒也没有多么难看。
照片里的邵轻宴，眼神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后面的冷静，再到最后，带着淡淡的笑意，坚定地看着镜头。
黎粲翻完之后，颇为满意。
这是她和邵轻宴第一次单独的合照。
第一次。
单独的。
合照。
黎粲没有把照片发给邵轻宴，而是自己单独先保存好。
叮嘱他照顾好徐黎和之后，她就自己先行进入了会场，准备待会儿的上台拍照还有领取毕业证书环节。
等到一切流程走完，时间已经到下午三四点钟。
学校准备了晚宴，是连着晚上的毕业舞会一起的。
舞会的开场，是舞蹈社的同学一起跳舞，黎粲身为视觉的最中心，拥有一个十秒钟的个人part.
“真不愧是大小姐啊，她今天晚上这身礼服，估计又是十几万吧？”
邵轻宴带着徐黎和站在人群中，开场不久就听见有人开始议论起黎粲的礼服。
旁边的女生夸张道：“哪里止十几万，这件是黎巴嫩设计师的新款高定，我前段时间刚在杂志上见到过，二十八万多。”
“我去，真的是有钱任性啊……”
“还有她头上那个发卡，上面卡的好像是真钻……”
国际学校里也不全都是顶级的富家子弟，也有每个月只是拿着十几二十万薪水过活的父母；晚上的毕业舞会，也不可能全场都是名牌高定，也有不少是租的，或者是直接网上买的礼服、西服。
不管站在哪里都是人群焦点的黎粲，在毕业的最后一晚，依旧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邵轻宴远远地看着她。
虽然时常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但有时候，他也会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和黎粲之间的差距。
他从不避讳。
等到终于跳完了开场舞，黎粲穿着礼服，第一时间就是朝邵轻宴还有徐黎和走来。
“是不是饿坏了？”她问徐黎和。
徐黎和点点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学校的毕业舞会，自然还准备了晚宴。
“想吃就去吃吧。”
现在全场几乎是进入了群魔乱舞的时刻，黎粲不太想参与这种蹦迪，只想快点吃完了饭，和他们早点离开。
晚宴是开放式的，舞会也有很多人jsg可以进来，只要是经过学校或者学生邀请的，都可以。
黎粲带着徐黎和和邵轻宴吃了点东西，然后就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和林嘉佳他们打过招呼，提前离开了会场。
她先让司机把徐黎和送回了家，然后再让他把自己和邵轻宴送去了附近的滨江公园。
外面的时间其实还早，黎粲难得又化了一次这么精致的妆容，做了造型和礼服，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回家。
她踩着高跟鞋，站在邵轻宴面前。
今天的礼服挑的是一件抹胸渐变的款式，上面星星点点，镶嵌了很多银白还有香槟色的亮片，金银的底调，其实很难叫人能想像到，她晚上跳的会是芭蕾舞的开场。
“好看吗？”
她双手背在身后，一如既往高傲尊贵地像个公主，问向邵轻宴。
“好看。”
邵轻宴回答。
“有多好看？”
黎粲今晚上对舞会没什么兴致，但是站在邵轻宴面前，她却相当有耐心，也相当有逗人的乐趣。
邵轻宴沉吟片刻：“比今晚的月亮好看。”
“真的？”
“嗯。”
“邵轻宴，那给你一次机会。”
黎粲背在身后的双手，悄然伸出了一只：“今晚，公主可以允许你跳一支舞。”
舞会之前，就有很多男生提前邀请过黎粲，说晚上想要跟她一起共舞，但是都被她拒绝了。
她对那些男生没兴趣。
她只和自己感兴趣的人跳舞。
虽然他既不是高贵的王子，也没有得体的西服。
“我没学过……”
邵轻宴听到她的话，果然顿了一下。
“我教你。”
黎粲迫不及待地上手，把他僵硬的四肢摆动起来。
夜晚的滨江公园，其实人还挺多，但是他们待的这片角落，没有什么人烟。
从黎粲的角度望去，不远处就是云城标志性的外滩，那边五光十色，那边华灯璀璨。
而这一刻，喧闹都跟她没有关系。
她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跳舞，踩着他的脚，打乱所有的节拍。
察觉到她是在故意不想教自己完整的跳舞之后，邵轻宴揽紧她腰肢的手紧了紧：“黎粲……”
“嗯？”黎粲一只手还攀在他脖子上，在昏暗的路灯下抬头看他。
邵轻宴轻叹了声气，到底是对她无话可说。
“好好跳舞。”他看了她很久，才说。
“哦。”
黎粲攀紧他脖子，虽然是这么应着，但是显然，心底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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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高跟鞋抵着邵轻宴的鞋尖。
“邵轻宴，你再说一次，我好看吗？”她蛊惑般踮起脚，有了高跟鞋还不够，还想要继续到与他视线平齐的位置。
“好看。”
邵轻宴不厌其烦地回答她。
黎粲眼角晕开了星星一般璀璨的光华。
然后。
她决定奖励一下她一直以来都忠诚无比的骑士。
这个夜晚，对于黎粲和邵轻宴来说，都有很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一起跳舞，第一次互相攀上对方的肩膀，第一次互相触碰对方的腰肢，第一次数节拍，第一次互相尝试着……
亲吻。
公主攀在骑士的肩膀上，出其不意，给了他一个，能让全世界都突然安静下来，又能让全世界都突然璀璨起来的……
格外的奖励。
第三十三章
毕业典礼结束, 时间正式步入到暑假。
黎粲和邵轻宴定好去周边古镇玩的时间是七月十八号，正好还可以赶上给邵轻宴过个生日。
虽然只玩两天，但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和邵轻宴出门, 还要给他过生日，所以黎粲还是相当重视地提前了好几天开始收拾行李。
这天下楼，孙微女士又恰好坐在客厅里。
黎粲瞧了瞧外面天光大亮的景色，觉得稀奇。
等到她正式转到客厅，才知道，原来是家里来客人了。
前段时间还被孙微女士念叨着嫁错人了的陈敏阿姨, 现在就坐在他们家的客厅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站在两人面前，不得不硬着头皮过去和人打招呼。
“陈阿姨。”她礼貌道。
“粲粲。”
陈敏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 明明才四十多岁的年纪，和孙微一样，但就算是化了妆, 整个人的精气神也还是不复以往，看上去比孙微要苍老了十来岁。
特别是那双眼睛, 一眼可以看出的无神, 看上去不仅仅是昨晚一整晚没睡，而且好像是刚刚哭过。
“好久不见。”
可即便是如此，她还是强撑起笑意，和黎粲抿了抿唇角。
黎粲也跟着应了一声：“好久不见。”
“最近是毕业了吧？听你妈妈说, 你马上就要去伦敦了。”她慢条斯理的，又问起黎粲的学业。
黎粲点了点头：“是。”
“真好, 趁年轻，多出去走走, 别轻易被什么事情束缚住了自己的脚步。”
陈敏微笑着看着她，突然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眼睫轻颤了几下，很快又低头下头，满眼落寞。
孙微赶紧给黎粲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走开，别再在她们跟前碍眼。
黎粲自然照做。
她兀自起身，走去厨房里拿了瓶酸奶，又从冰箱里掏出几样早就洗好的水果，摆盘给自己做了个水果碗当下午茶。
再次路过客厅的时候，她没有停留，一路直朝着自己的房间回去。
关于这位陈敏阿姨的事情，她其实多多少少也有知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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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孙微上回跟她说的，陈敏自小出生在北城，家境富裕，是个从出生起就没干过重活，没有受过任何委屈的真正的公主。
她这辈子唯一做错的一件事情，就是嫁错了人。
她的丈夫，是个现代意义上真真正正的凤凰男，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着和陈敏结婚才得到的。
这样的男人，如果品行没有问题，那他得到这些，也就让他得到了。
可偏偏，他的品行有问题。
就黎粲知道的，就有婚内出轨和私生子这两样。
刚刚看她那个样子，黎粲大概可以猜到，她是在跟孙微女士诉苦。
孙微女士这辈子交心的朋友少，陈敏是她当年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认识的，两人从大学一直交好到现在，挺不容易。
她坐在沙发上，望着面前空白的电视屏幕发呆。
手中端的水果碗，不知不觉就吃了个底朝天。
嘴里最后一颗嚼动的蓝莓，不知道是不是阿姨挑的不好，不仅没有酸甜的味道，还很涩。
她突然有点烦躁地放下了空碗。
打开手机看了下消息页面，半个小时前给邵轻宴发的消息，他还没有回。
她又瘫坐在沙发上，看了眼外面的天气。
夏天的云城很热，就算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但是太阳还是肆无忌惮地照耀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想要等它落山，起码得到五点钟。
黎粲静静地望着落地窗前的白纱帘，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窗户外面，隐隐好像有蝉鸣的声音，还有家门口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休息的喷泉，带着潺潺的流水，响动在她耳侧。
她隔着纱帘，又听了几分钟的流水。
最后腾的一下从沙发上起身，决定还是要出门。
就现在。
她穿上拖鞋，准备去衣帽间里挑衣服。
巧的是，在她刚走到衣帽间门前的时候，她的房间门被人敲响了。
是孙微女士。
她打开门，听见她说：“我待会儿跟你陈阿姨有事出去一趟，就不在家里吃晚饭了，提前跟你说一声。”
“哦。”
黎粲习以为常，并没有多少所谓。
反正今晚，她也不打算在家里吃饭。
到底是亲生的女儿，孙微好像一眼看穿她的心声。
“你也要出门？”她问。
“嗯。”黎粲并不否认。
孙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黎粲，我再跟你叮嘱最后一遍，别叫我发现你在偷偷跟什么没出息的人交往，否则我和你爸爸一定会第二天就直接把你打包送去英国，没得商量！”
“知道了。”
孙微的语气有点重，是会动真格的意思。
黎粲虽然很不想答应，但是也不得不答应。
她在心底里默默告诉自己，邵轻宴才不是什么没出息的人，他以后一定会很有出息，一定会。
没有前途的人，她才不会看上。
孙微这才离开了她的房间。
母女俩前后脚出的家门。
黎粲上车的时候，看了眼时间，知道现在这个点，差不多应该是邵轻宴快要结束讲课回家的时候，于是就喊司机康叔直接把自己送去了邵轻宴家的巷子口。
她在巷子口下车。
手机里邵轻宴正好结束了讲课，告诉她他现在要回家。
黎粲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他家门口，沿着巷子一路朝里走去。
在此之前，黎粲从来没有到过邵轻jsg宴的家，也没有进过他家的巷子。
这是一条藏匿在梧桐路附近的老巷子，巷子里白天光线还算充裕，左右两边坐着的，全是手里拿着蒲扇乘凉的老头老太太。
巷子很安静，只有间或的屋子里会传出一些众人聚集打牌的声音。
黎粲漠不关心，只是一路朝着自己知道的邵轻宴家的门牌号去。
她找到邵轻宴的家，是在这边的三楼。
她没有直接上楼，而是站在楼前的树荫底下，想要等着邵轻宴回来。
树荫底下还坐着另外两个乘凉的老太太，见到她站在这里，又是个平时没见过的外人，不免和她搭话。
“小姑娘是哪里来的？”
“云城本地人。”
“哦，那是来找谁的？需不需要我们帮你喊一声？”
“不用了，他马上就回来了。”
“哦。”
见她也不是很想多说话的样子，两个老太太便也没有跟她聊很久。
只是在背地里，还是不免会打量起她。
黎粲顶着这张脸，又有这副身材，在不少的人眼里，都是盘条靓顺的代名词。
她们猜测着她是来等谁的，从这边老李家的孙子猜到那边老张家的儿子，就是没有猜过，她是来等邵轻宴的。
其实不只她们，就算是邵轻宴自己，也没有想过，黎粲会在自己的家楼下等着自己。
他骑着自行车回到家的时候，只看见黎粲穿着一身白色的衬衫裙，站在绿色的树荫底下，腰间层层叠叠的褶皱，全是精心设计过的细节。
“邵轻宴，惊喜吗？”黎粲双手背在身后，远远地问他。
“惊喜。”
邵轻宴从车上下来，没有急着先去放车，而是站到了她的面前。
“你怎么来了？”
“想你晚上陪我吃饭，有空吗？”
“有。”
暑假到了，邵轻宴已经正式把便利店的工作给辞掉了，他又多接了一家的家教，不仅钱比平时在便利店挣的多，而且活也更轻松，每周能留出来的时间也更充裕。
黎粲于是笑开。
“那你快去放东西，地方我已经订好了。”
“好。”
邵轻宴把车停到楼下的车棚里，俯身锁好，拎起书包就想跟平时一样上楼。
但是，转身看见黎粲站在两个坐着的老太太身边，脚上还踩着一双带点跟的皮质长筒靴的时候，他突然又顿住了行动。
“站累了吗？要一起去楼上坐坐吗？”他问。
—
黎粲没想过今天还要进邵轻宴的家。
但是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的确确已经站到了邵轻宴的家门口。
家里门锁着，看来他妈妈不在家。
他在她面前开门，把她领了进去。
继第一次进到邵轻宴家的巷子之后，黎粲又第一次进到了邵轻宴的家。
这是个很简单的两居室，进门之后，布局就可谓一览无余。客厅里没有沙发，只有一张很普通的饭桌，饭桌对面，摆着电视，电视旁边，有一只餐边柜，这就几乎是整个客厅的全部。
邵轻宴的房间是紧挨着厨房的，里面陈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老式的衣柜。
但是朝向不错。
黎粲站在书桌前，眺望着窗外，发现这里不远处，也是可以看到高楼的。
她静静地站着，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可以想像到邵轻宴晚上坐在这里，边忙着看书，边和自己打电话的场景。
邵轻宴放下书包后，就给她倒了水。
黎粲端起水杯喝着，坐在他的位置上。
“你家方向还不错。”她说。
“谢谢夸奖。”
邵轻宴坐在床边，看着她喝水。
“邵轻宴。”黎粲喊他。
“嗯？”
“你以后能不能再主动一点，每次都是我约你吃饭，出门，也没见你约过我几次，你真的是在追我吗？”
她板起脸色，问的好像很认真。
邵轻宴神色怔了下。
“对不起，是我没注意。”
“嗯。”黎粲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以后我有空，一定多约你出来。”
他态度还算诚恳，说的也很是认真。
黎粲渐渐地就有点想笑，怀疑他这副样子，就算是每回被老师喊上台去给全校学生做演讲都没有这么严肃。
她又端起水杯，挡住了自己微微有点上扬的嘴角。
“那你得快点约我，我八月份就打算去伦敦了，到时候，你就连一个月的机会都没有了。”
“嗯，我知道了。”
温热的茶水入胃。黎粲看着他，阴郁了半个下午的心情，总算好了不少。
“那你赶紧再收拾收拾，我们出门吃饭吧。”
她催促道。
“好。”
邵轻宴又起身，去卫生间里洗了一把脸。
黎粲坐在他桌前无所事事，边继续喝着水，边又开始细细观察起他桌上的布局。
邵轻宴的桌子，当然大部分都是书和笔记。尤其毕业了，他已经不用再学习其它的科目，所以桌子上肉眼可见，全都是数学相关的资料。
黎粲一眼掠过，没什么大的兴趣。
只有当目光扫过窗台上摆的那袋茉莉花干的时候，她才有点好奇，拿了起来。
她记得，当初她和邵轻宴一起去给徐黎和挑生日礼物的时候，她喊他买过两串茉莉花手环，一串给了她，一串他自己留着。
黎粲的那串，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她看着自己手里这袋小小的茉莉花干，有点不太确定，这是不是他们当初一起买的那串茉莉花手环上摘下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新鲜的茉莉花想要保存这么久，肯定不可能。
要么就是邵轻宴特地把花都摘了下来，做了特殊处理。
她仔细数了数网袋里茉莉花的朵数，觉得还真有可能。
在邵轻宴正式从卫生间里面出来前，黎粲悄无声息，把那袋茉莉花先放了回去。
“走吧。”
他洗完脸，清俊的脸庞的确比刚才要有神采许多。
黎粲应了声，把茶杯留在了他的桌子上，起身迳自朝着他走去。
等到快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她却突然放慢了脚步，站在原地，朝他伸出了手。
“邵轻宴，你敢牵我下楼吗？”她问。
自从那晚黎粲主动亲过了邵轻宴之后，他们之间的牵手，也已经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今天不同。
今天，楼下都是从小看着邵轻宴长大的老头老太太，牵着她下去，相当于就是告诉他周围的所有人，她是他的女朋友了。
黎粲看着邵轻宴。
他眼里却好像没有半点的犹豫，在她说完话之后，就直接微微探身抓起了她的手，问：“这样下楼？”
“嗯。”黎粲矜持地点点头。
“那就这样下楼吧。”
他真的好像不论做什么，都是坦坦荡荡，没有一点心虚和卑微的。
黎粲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对于邵轻宴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她默默弯起了嘴角，任凭邵轻宴把自己牵着，往大门处走。
邵轻宴的妈妈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们出门的时候，她还没有回来，于是他们还得再一次把大门锁上。
一旁的楼梯走廊里，有女人踩着高跟鞋走动的声音。
黎粲没有当回事，只等着邵轻宴把门锁好之后，就又继续和他牵着手，一起往楼下走去。
她没有想到的是，在这种老旧巷子的楼梯里，她会碰见孙微女士。
更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身边，站着今天才刚刚见过面的陈敏阿姨。
和孙微女士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黎粲浑身的血液，好像突然都冰冻住了。
第三十四章
后来, 黎粲回想起那一天，记忆里只有无尽连绵的雨声，还有那通怎么也拨打不通的电话。
“黎粲, 你怎么会在这里？”
相比起黎粲，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孙微女士，这一刻，显然是比她要镇定的多。
但是也不难看出，她的眼里，此时此刻除了震惊, 望着面前两人紧紧交握的双手，还有满腔不言而喻的愤怒。
黎粲站在台阶上, 因为她的这一声质问，和邵轻宴刚重新牵上没几分钟的手，突然就产生了退意。
邵轻宴察觉到了。
他回头, 看了眼黎粲。
“这是谁？你认识？”
他主动松开了黎粲的手，稍有不解地问她。
“是, 是我的……妈妈……”
黎粲浑身僵硬, 站在原地，头一次从头到脚产生了窒息，知道自己大祸临头，走到了绝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回答邵轻宴问题的时候, 甚至一眼都没有看向邵轻宴。
孙微女士的眼睛就像是巨大的牢笼，将她狠狠地钉在原地, 无法动弹，亦无法挣脱。
何况, 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陈敏。
邵轻宴怔了一瞬, 明白了。
“阿姨……”
他想和孙微女士打招呼。
但是孙微女士直接冷声制止了他：“jsg谁是你阿姨？”
她凌厉的眼神如锋刃一般，扫过面前的两个人。
“没有廉耻的私生子！黎粲，你这些天，就是跟他在交往是吗？”
“妈！”
黎粲僵硬了许久的身体，突然浑身剧烈颤动了一下。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孙微女士知道了……她知道，知道邵轻宴是……
“妈！你在胡说些什么！”
她慌张地看了眼邵轻宴，赶紧走下楼，想要拉着孙微和陈敏先行离开。
但是她们既然都找到了这里，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离开。
孙微的眼神，直勾勾地瞪着邵轻宴。
很显然，她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嘴里的私生子，是在说谁。
“黎粲，是谁教你的，跟一个穷光蛋在一起也就算了，还跟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私生子在一起？”
如果有人要问黎粲，她从小到大的冷脸是跟谁学的，那她几乎可以肯定地告诉每一个人，是跟孙微女士学的。
她冷下脸来羞辱人的样子，比之黎粲，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妈！你都在说些什么！！！”
黎粲崩溃地抓住孙微的胳膊，想要拉着她赶紧下楼。
但是孙微这个时候哪里还会顾及谁的面子。
她一把甩开黎粲，不仅并不打算下楼，还直接打开手机，打通了等在楼下的保镖的电话。
黎粲没能拉走孙微，反倒被她喊上楼来的保镖直接扛起来，一路带着往楼下走。
“不是，你们放开我！我不走，你们放开我！！！”
“你们赶紧放我回去，我还没有跟他们说清楚，你们放我回去啊！！！”
黎粲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崩溃过。
她看着自己面前不断旋转倒挂的楼梯，看着楼梯上不断围上来看热闹的人群，看着眼前的地面，楼梯逐渐变成了水泥街道……保镖扛着她，直接把她扔进了等在巷子口的车里，她终于得到了自由，整个人挣扎起来，想要冲出车厢。
然而没有用。
她不断拍打着车窗上的玻璃，一阵阵嘶吼出来的声音，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得可怕。
可是没有用。
她的嘶吼在孙微女士的命令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家里的保镖和司机，没有一个人会听她的话。
她只能颤着脸，去摸自己包里的手机。
她想打电话，她想打电话给邵轻宴。
她想告诉他，她妈妈一定会说很多很多难听的话羞辱他，他一定不要听，不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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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也没有用。
邵轻宴根本不接她的电话了。
她徒劳地坐在车里，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那个根本不会被接通的电话，眼睁睁看着外面的世界从白天变成黑夜，最后，只有孙微女士一个人先从巷子里走了出来，把她带回了家。
“你们都跟他说了什么？”
回到家里，黎粲站在孙微面前，像只炸了毛的刺猬，所有情绪都暴露在了表皮。
孙微瞥她一眼：“这就是你跟妈妈说话的态度吗？”
“黎粲，我还能跟他说什么？无非是叫他别再跟你来往，你马上就要去英国，学业繁忙，根本没有什么功夫谈什么跨国的恋爱，我只是叫他以后都别再打扰你了而已。”
“你骗人！”
“黎粲！”
孙微语气严肃了起来。
“家里好喝好吃地把你养到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在这种时候顶撞父母的吗？”
“我没有要顶撞你！”黎粲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和他说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孙微坐在沙发上，看着回到家里却从始至终都不肯坐下去的女儿。
“黎粲，他是一个私生子，他是你陈敏阿姨……”
“我知道！”
从巷子里楼梯上的相逢一直到现在，孙微都自认，自己在这件事情里面，是占着上风的。
但是在黎粲亲口在她面前说出“我知道”这三个字的时候，孙微愣住了。
“你说什么？”她仿佛不可思议道，“黎粲，你再说一遍，你知道什么？”
“你知道他是私生子？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知道他是个私生子，你还要跟他待在一起，跟他交往到现在？！”
她的语气越说越不可置信，仿佛已经开始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会是自己从来都引以为傲的女儿。
“黎粲，你回答我的话！你什么时候知道他的！”
最后脱口而出的质问，已经是极致到无以复加的愤怒。
黎粲抿着唇角，不肯说话。
她从小到大，真的没有怎么哭过。
半年前的网暴已经是超乎她的意料，她没有想到，半年后的自己，还会因为一个男生，站在自己的母亲面前，仓皇落下眼泪。
是。
邵轻宴是私生子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
在当初，陶景然带着她和邵轻宴第一次吃饭见面的那一天，当天晚上回家，她就知道了。
2018年元旦的一个星期前，她在北城，突遇暴风雪，所以在陈家的宅子里待了一天。
在她误打误撞走进的陈泓的书房里，书桌的台面上躺着一张照片——
洗到发白的校服，瘦到青筋都有点隐隐暴露的手背，绷紧的下颔，有棱有角的侧脸，比她见过的不少男明星都好看。
那是黎粲第一次因为邵轻宴的脸而惊艳。
虽然后面她很快就忘记了。
那张照片的背面，没有写上男生的名字，只有用黑色的签字笔潦草写着一个日期——
“2000年7月18日。”
在实验荣誉墙上见到邵轻宴的那一天，黎粲没有想起来这回事。
但是在第二次，陶景然带着她和邵轻宴吃完饭的那天晚上，她亲眼见过邵轻宴长相的那天晚上，她想起来了。
她把记忆中那张模糊的照片和林嘉佳发过来的那张合照重叠，又找陶景然去打听了邵轻宴的生日。
真的是7月18日。
2000年7月18日。
她再没有什么不明白的。
尤其陶景然还告诉她，邵轻宴没有爸爸，是从小跟着妈妈一起长大的单亲家庭的孩子。
他说他不论做什么都很努力，在学校里风评很好；
他说他早早地争取保送清华，就是为了能够早一点减轻妈妈的负担，早一点自己去挣够大学的费用；
他说他这样的人，他从来都很佩服，他知道他早晚会成功，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可是出人头地，那又怎么样？
2000年7月18号。
那时候，陈泓已经和陈敏结婚一年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再怎么样，也摘不掉私生子的帽子。
“你一直都知道这些，你不告诉我，也不告诉你陈敏阿姨？”
孙微真的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多年含辛茹苦教育出来的女儿，她事事引以为傲的好女儿，居然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
“你，黎粲，如果我们一直都没有发现，你打算把这件事情瞒到什么时候？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们一辈子？等到时候，他清华毕业了，你觉得他有出息了，有能耐了，你就把他带到我们的面前，让他和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我没有想过那么远，我只是……”
“你没有想过那么远，你就没有想过要救救你陈敏阿姨！”
孙微不可遏制地咆哮道。
黎粲哪里见过这样的妈妈，再一次被她的愤怒震惊，说不出一句话。
她想说，不是这样的，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帮陈敏阿姨。
所以她一开始对邵轻宴一点也不好。
她瞧不起他，她捉弄他，她羞辱他，她戏耍他……她以为自己这样对他，就会得到开心，也能帮到陈敏阿姨。
可是没有。
她这么做一点也不开心。
她只有坐在邵轻宴的车后座上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开心。
面对着怒火冲天的孙微，黎粲无声哽咽着，真的一句辩解也说不出来。
“你居然还想跟他在一起，黎粲，我真的是疯了才给你这么多的自由，给你这么多的钱，让你出去潇洒，结果你回来给我这样的报应！”孙微咬牙切齿地说。
“可是私生子也不是他可以选的！”
如果不是被逼到极点，黎粲从不敢相信，自己会当着孙微的面，说出这种话来。
这种她自己听了都觉得荒唐的话。
“妈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私生子不可饶恕，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是，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可是我慢慢越靠近他，我就越来越发现，他很好，他真的除了出生，他什么都没做错……”
“他和他的妈妈，从来就很穷，我敢保证，他们没有从陈叔叔那里得到过一分钱的接济，邵轻宴他很有骨气，他真的过的很苦，他有今天jsg的一切，全部都靠他自己……”
“那都是他们应得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想要过什么好日子！”
“可是这都不是他能选的！”
黎粲彻底在孙微面前崩溃到大哭。
“妈妈！他真的，真的很好，他出生这么差，可是还是能靠着自己，保送清华……”
“保送清华有什么用！别说只是清华，他今天就算是保送了哈佛，保送了麻省理工，他还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他还是个一贫如洗的穷光蛋！你永远别指望我会看得起他！”
砸在地面上的茶盏，碎在黎粲的脚边。
她的眼泪在这一刻汹涌澎湃，终于再也受不了自己的控制。
“你今晚就给我收拾行李，我喊人给你订机票，把你送去英国，你给我待在伦敦，好好反省反省！”
“妈！！！”
黎粲从来都争不过孙微女士。
从小到大，她知道，只要是孙微替她决定好的事情，她从来都争不过。
她想跑走，但是之前把她困在车上的保镖，又一次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把她团团围住。
她被困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任凭她怎么对着大门摔砸敲打，都没有用。
没有人会来给她开门，没有人会来带她去见她想见的人。
从小到大也没有哭过几次的黎粲，在这一天晚上，几乎要把她一辈子的泪水都哭干了。
她浑浑噩噩地坐在房间沙发上，抱着手机，希望邵轻宴能接电话。
但是打不通。
他的电话，突然变成了永远都打不通。
玻璃窗户上又响起雨水敲打的声音，她抬头去看，漆黑一片的窗外，除了路灯，早就已经什么都看不到。
她和邵轻宴订的晚餐，在外滩的江边，本来今晚，她还想和他一起在江边散步，再逼他给自己说点好听的话的。
但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突然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泪水又一次从她的脸颊上滑落，早就哭花了的脸颊，映在沾着雨水的混沌玻璃上，渐渐变得模糊，不成样子。
—
夜半寂静的黎家别墅，孙微还一直坐在客厅里，没有动过。
晚上十点，陈敏终于从外面回来，像只落汤鸡一样站在她的面前。
孙微起身去接她。
她趴在孙微肩上，突然毫无征兆地放声大哭。
孙微不知道还能怎么再安慰她，只能紧紧地抱住她，不住拍着她的后背。
她想过千万种陈敏可能要对自己说的话。
但是她没想过，她第一句开口，会是说：“微微，我们错了，他不是私生子……那个女人，也没有插足过我的婚姻……”
她的眼神空洞，仿佛直到这一刻，自己这么多年坚守的信仰，才彻底坍塌。
“微微，是我，是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哽咽道。
“那个男孩子，他不是2000年出生的，他是1998年生的……”
第三十五章
不是2000年生的。
是1998年生的。
不是婚后生的。
是婚前生的。
就好像是一场闹剧, 落幕之后，其中的每个人物都像小丑。
黎粲红着眼眶，看孙微女士站在自己面前。
“这件事是我错怪他了, 我认，你也有知道的权力，所以我特地上来告诉你一声。”
虽然知道是自己错怪了人，但是高傲如孙微女士，依旧是一点想要低头的样子都没有。
并且，她仍旧告诉黎粲：
“但是黎粲, 你去英国的事情，没得商量, 你必须跟他断了联系，然后立马就走，这是没有选择的事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为什么？”
“为什么你很清楚, 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不要和外面的穷小子打交道, 你知道他们一旦攀上你, 就相当于是提前得到了多少的财富，尤其你和他……”
孙微欲言又止，一时间，她竟然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称呼邵轻宴才好。
“虽然他算不上私生子, 但是他骨子里，始终带着姓陈的基因, 谁能保证他以后不会跟姓陈的一样，利用完你了转头就走, 留下你一个人像个疯子一样地待在原地？”
“黎粲，这件事情, 我不想和你再吵，今晚收拾好东西，明天我亲自送你去英国，我和你爸爸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我不要！”
平静地听完孙微所有话的黎粲，终于在她转身的刹那，爆发出了所有的情绪。
她站在一片狼籍的卧室门前，强撑着猩红的眼眶。
“我不要明天就走，我要和他再见一面，才能走。”
“你还想做什么？真的想跟他玩什么跨国恋吗？黎粲，是不是我这些年真的对你太纵容了？”
“你对我纵容了吗？”
黎粲早就哭哑的嗓子，一声声地指责着孙微：“你所谓的纵容，就是每次在我想要见到你们的时候都出差不在家，把我无期限地扔给保姆，扔给司机；你所谓的纵容，就是这么多年，连我的家长会都没有功夫去参加过几次，连我老师的面也没有见过几次；你所谓的纵容，就是从来都对我不管不顾，现在好不容易我长大了，有我天天都想见到的人了，你又突然要开始管我了，想要我这辈子都按照你铺好的路走了！”
“黎粲！”
孙微已经分不清楚今天是自己第几次发火。
她深深地看着黎粲，没想到她会为了一个男生，这样子指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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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对她不管不顾了吗？她真的在她从小到大的这段日子里，只是每天都把她扔给保姆吗？
不是，她没有。
她只是集团的事情太忙了，她做不到完全兼顾家庭和事业两者，所以有时候才会忽略了孩子。
不管她怎么看自己，孙微想，她都得替黎粲做好决定，帮她把面前的事情处理好。
陈敏已经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她不会叫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
“不管你是怎么看我的，我始终是你妈，我也有权力管着你，我不许你再去见他，听明白了吗？”
她一字一顿地咬着牙，用几乎从未有过的语气面对黎粲。
可是黎粲到底是她亲生的，倔强的性子，跟她遗传了十成十。
“我要见他！”
她也一字一顿地说。
孙微深吸了一口气。
“黎粲，你以为，经过这一回的事情，那个姓邵的男生，还真的会愿意搭理你吗？”
知道跟她来硬的不行，她只能来软的。
“如果真的照你所说，他是个有责任心有担当且有自尊心的人，那他今天过后，就不会愿意再搭理你。”
“因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私生子，你也认定了他是私生子，你一开始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去看他的，只有你自己知道。”
“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妈，我对你的了解，从来不会比别人少，我猜，你一定没少羞辱过他吧……”
“妈！”
虽然孙微女士在黎粲从小到大的生活中扮演的母亲角色到底称不称职，没有人能说的清，但是她今天的这几句话，是真的一句都没有说错。
她了解黎粲，就如同了解她自己一样。
她不顾黎粲的阻挠，继续说：“甚至，你一开始又是怎么看待他妈妈的，黎粲，如果被他知道……”
“妈！我就想见他一面，你非要逼我吗！”
“我只是在告诉你，果断地结束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比一而再再而三地拖着要好。他要是真的想见你，他是个男人，是他应该想办法，而不是你。”
——他如果真的想见你，那么，是他应该想办法，而不是你。
这整整一个晚上，孙微女士的话，黎粲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但是唯独这一句，她听进去了。
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黎粲落寞地看着房间门再次被锁上，小客厅的沙发上，孙微女士刚刚亲手送上来的饭菜，还被摆在那里。
她说，今晚的果汁是她亲手鲜榨的。
黎粲刻意地控制住自己不要哭，越过一片狼藉走向沙发上的手机，打开时间看了眼。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可是邵轻宴还是没有给她回电话。
她今天给他拨出去的电话，合起来已经不下几十通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黎粲对着手机，从来没有一刻，这么迟疑过。
如果邵轻宴不给她打电话……
如果邵轻宴不再给她打电话…………
她脑海中浮现过千万种可能，眼神麻木地盯着手机，一直到将近十二点。
过了十二点，午夜的钟声会敲响，公主应该过她自己该过的生活。
住在城堡里，远离平民。
黎粲死死地盯着手机，盯着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
终于，好像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求，在十二点还差三jsg分的时候，她接到了她梦寐以求的电话。
“喂，邵轻宴！”
她几乎是立刻捧起了手机。
“嗯，黎粲。”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听起来很疲惫，声音也远没有她的激动。
不知道他是不是坐在桌前，黎粲想，他那边也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在敲打着窗户。
“邵轻宴，我妈妈回来告诉我了，她说了，是她们误会你们了……”
黎粲的声音带着哭腔，一个小时前还能控制住的泪水，在听到他声音的刹那，直接决堤，一点一点掉落在她自己的手心。
“嗯。”
然而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好像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黎粲的心情莫名其妙揪了起来。
“邵轻宴，你晚上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晚才给我打电话？”
“刚从医院回来，我妈妈晚上心脏病有点犯了，我陪她去看了医生。”
他妈妈晚上心脏病犯了。
黎粲心脏也跟着骤停了一下。
是因为她们吗？是因为她妈妈和陈阿姨吗？
“那她没事吧？你现在还在医院吗？”她紧张地问。
“已经回家了，没什么大事。”
“哦。”
突然悬挂起来的心总算可以放下。
黎粲捧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又逐渐安静的呼吸声，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再和他说点什么。
明明昨天，他们还可以什么都不说，就这样挂着电话，互相自在地做自己的事的。
可是好像突然就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黎粲，我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等了没多久之后，黎粲终于听到邵轻宴问她。
她的眼睫轻颤了下，知道这件事情他迟早会知道。
“很早，在第一次和你吃完饭的那天晚上。”
“这么早啊。”
邵轻宴的声音终于带了点不同的情绪，却是苦笑。
黎粲今天在楼梯上遇到孙微的反应，太不寻常了，他当时就已经猜到，她或许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只是他没想过，这么早。
“所以，那时候才要那样地羞辱我，是吗？”
“把我的自尊往泥里踩。”
黎粲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初和邵轻宴的第一次私下里见面。
在衡山路光秃秃的梧桐树枝底下。
她叫住了他，让他载着她去兜风，末了说要给他钱。
是啊，那个时候，就是因为知道他是私生子，所以见了面，既想赢过他，又想狠狠地羞辱他，把他打压到抬不起头来。
而他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情，还以为她当时只是单纯地性格恶劣，只是单纯地讨厌他。
“邵轻宴，对不起……”
黎粲什么时候跟人这样道过歉。
可是对着电话那边反问过后无尽的沉默，她知道，她再不道歉，她和邵轻宴之间，就再也没有以后可言了。
“邵轻宴……”
“可是黎粲，我也该，有点自尊吧……”
她听到了邵轻宴话里轻微的颤音，好像带着哭泣，又好像只是他窗外的雨声。
黎粲刹那间又陷入沉寂。
电话那头，邵轻宴好似呢喃，又低声问了一遍：“黎粲，我也该有点自尊吧……”
从来都可以接受她无止境的恶作剧的人，现在在她的面前，一遍又一遍地问她：“黎粲，我也该有点自尊吧……”
黎粲心绪突然是前所未有的慌张，就连被孙微女士发现她和邵轻宴牵手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慌张。
“不是，邵轻宴，当时是我，是我误会你了，我后面，我后面，再也没有想过要羞辱你，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黎粲，我们暂时，不要再见面了吧。”
黎粲捧着手机的手彻底顿住。
“邵轻宴，你说什么？”
“我们暂时不要再见面了吧。”
邵轻宴又重复了一遍。
“正好你妈妈现在也不会同意我们交往，黎粲，我们都先冷静冷静，等你去了英国，等我也去了北城，等到我们以后……”
“邵轻宴，你今天要是敢跟我说分手，我们就再也没有以后了，我不会再见你，我也不会再理你，不管你以后怎么求我，我都不会再搭理你！”
黎粲控制不住自己，冲着手机那头咆哮道。
“嗯……我知道。”
可是相比起她情绪剧烈地像是过山车，电话那头的人始终平静。
“我知道，但是黎粲，我还是想先朝前走……”
“我们都先朝前走，好吗？”
没有回声。
黎粲直接挂断了电话，不想再听他说一个字。
这晚云城的雨下的很大。
漫天的雨水好像是把江里的河水全部都抽到了天上，然后倾盆而下。
黎粲靠坐在落地窗前，觉得自己现在就算是光着脚冲进到雨里，都比不上刚才挂断电话那一刻的狼狈。
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买单。
孙微女士说的没有错。
和自己妈妈相依为命长大的人，不会容忍被别人那样的羞辱。
十八岁的黎粲，在这年盛夏到来之际，为她曾在冬天伤害过的无辜的人，付出了代价。
暴雨之后的黎明，总是格外清新。
孙微女士推开三楼房间大门的时候，看到的是在沙发上蜷缩了一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女儿。
她睡的很安静，哭了一晚的眼睛没有经过处理，现在已经红肿到不像话。
她站在沙发前，好像想要叫醒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她扭头走出了房间，终于喊人取消了早晨的机票，改成了下午的私人飞机。
第三十六章
2023年12月31日/
衡山路最后一片梧桐叶掉落的时候, 黎粲终于又从香港飞回到云城，回来准备跨年。
大衣口袋里抖动的手机讯息自她下飞机那一刻起就没有停止过，她放松地靠坐在劳斯莱斯的舒适座椅上, 扯下宽大的围巾，才总算有功夫浏览起自己一趟旅程下来错过的东西。
“快快快，粲粲回来了没有，我们正在这边布置场地，晚上准备订八点的餐，你八点能准时赶到吗？”
“陶景然, 陶景然都到了，黎粲你怎么还没到？”
“粲粲飞机什么时候落地呀？不会还在飞吧？这都多久了？”
……
不外乎是一群好朋友在群里叽叽喳喳催着她去跨年的消息。
黎粲一目十行地扫完, 随手拍了一张机场外的照片，发送到了群里。
“芜湖！落地了？”
“快啊快啊，就差你一个了, 赶紧赶紧！”
“八点啊八点！迟到的人罚帮我写ddl！”
……
群里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又热闹起来。
黎粲可有可无地瞧着, 没过多久就选择关掉手机, 将目光转向车窗外的风景。
从机场出来的这条路，二十三岁的黎粲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从她有记忆开始，每年的假期，她不是被保姆带着去往香港, 就是跟着孙微女士和黎兆云先生满世界地飞，后来大了一点, 开始变成黎谈带着她飞，再大一点, 就是她自己或者跟朋友们一起。
她看着机场外一路倒退的风景，又没过多久就觉得没有新意。
从机场回她去年刚置办好的新家需要一个多小时, 她很快就躺倒在了新车宽敞的座椅里，闭目继续飞机上没有睡完的觉。
下午回到家，已经是五点多。
她没有功夫收拾东西，随便洗把脸化了个妆，换了身上个月刚送到家里的冬季成衣就出发去往了今晚的目的地——何明朗的家。
今晚大家约好了一起在他家跨年，二百七十度的滨江江景房，不用出门就可以直接俯瞰到整个外滩。
据说今晚的云城外滩有无人机表演，零点更是有烟花秀。
黎粲到的时候，一群人显然已经玩嗨了。
“粲粲！”
林嘉佳吹着玩具喇叭凑到她的身边。
“赶紧来赶紧来！最后一块披萨，要不是我给你留着，全被他们给抢光了！”
岑岭：“天地良心，我也就吃了一块，全是陶景然吃的好吧！”
陶景然：“我也就吃了两块啊！也没多吃嘛！”
岑岭：“这披萨总共就六块，我们五个人一人一块，总共也就多出来一块！”
陶景然瞬间哑口无言。
“那什么，何明朗呢，粲粲都已经到了，晚上送餐的可以来了吗？”他试图转移众人的火线攻击。
何明朗带着新换的金丝眼镜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边走路边看着手机：“差不多了，就是说今晚外滩这段路有点堵，可能需要晚一点。”
“害，毕竟跨年，堵也正常。”
岑岭靠坐在沙发上，晃起自己刚连接好的游戏手柄：“怎么样，有没有人要跟我先干一局？”
“我刚吃完，休息休息。”陶景然举起双手双脚，“喊何博士吧，何博士新的一年能不能毕业啊？不会还要继续念吧？”
“可能还真不能。”
何明朗笑着在他jsg们俩身边坐下，接过岑岭递来的游戏手柄。
“带我的那几个老师还想要我继续念下去，说是都读到这儿了，也不差博士这几年。”
“真要当博士啊？”
五个人的小分队里，何明朗现在已经是属于最高学历拥有者——哥伦比亚大学的建筑学在读硕士。
虽然还只是硕士，还没毕业，但是大家都已经开始习惯地调侃他为何博士。
“嗯，再读几年看看吧，反正我爸妈现在也不急着要我帮他们干活。”
“靠，这话说出来可太伤人了啊！”
陶景然身为家里的长子，早在一年前毕业的时候，就被他爸安排进了家里的公司，从底层干起，现在还只是个隐姓埋名的小员工。
林嘉佳趴在黎粲肩膀上，听到大家都开始讨论起这个，不禁也问起她：“你工作室弄的怎么样了？新的一年能开张吗？”
“定好了，明年三月份正式开张，到时候有广告策划需要找我啊。”
黎粲吃完披萨，拿湿纸巾擦了擦手，然后在林嘉佳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林嘉佳目前是个自由摄影师，每天需要干的活就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从自己各式各样的相机里挑选一个今天最喜欢的，背着出门，找人约拍或者是自己去拍各种各样感兴趣的东西。
黎粲则是从大学毕业之后，就回国开始准备自己的广告工作室。
她反正不缺钱，家里也不需要她挣钱，她的工作室也就慢慢悠悠的，一直筹备了一年多，到现在才终于快要敲定所有东西，准备开业。
那边几个男生已经开始沉浸在了游戏里，林嘉佳和黎粲边聊边走到了外面的阳台上，坐在阳台的藤椅沙发里，吹着百米高空上的冷风，俯瞰下面光怪陆离的云城CBD。
不知不觉，他们居然都已经大学毕业，兜兜转转又聚集回了这个地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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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粲还记得自己上回来何明朗这个家时的场景。
那时候，她还是十八岁，何明朗的爸爸妈妈刚把这边的房子买下来，作为他成功申上大学的奖励。他们到他的家里来轰趴，一群人聊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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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粲粲，你爸妈催你相亲没有？”
林嘉佳身上裹了条从屋内沙发上带出来的毯子，吹了没多久的风，手机就响起了新的消息。
她看了一眼，满脸不耐烦。
显然，手机上的消息，不是什么她喜欢的内容。
黎粲摇了摇头，她家里上面还有个哥哥，黎谈都没结婚，也没对象，孙微女士和黎兆云先生自然不会先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
“我爸妈刚刚又给我发了个资料，你猜是谁的？贺勋！”
贺勋？
黎粲愣了有两秒钟才想起来。
哦，那个当年他们去马尔代夫毕业旅行的时候遇到过的卷发男生，后来还请她吃过饭的，家里做药企的。
黎粲手机里还留着他的微信。
他也在伦敦政经，大学期间，他们还见过几面，只是交情不深。
“我妈想我跟他见见。”林嘉佳说。
近几年医药行业实在是太吃香，尤其大家兜里有了几个钱之后，纷纷都开始保健品不离手。
林嘉佳的这份职业，虽然说是自由摄影师，但要是没有家里托底，她估计还是不能这么自由且随性的。
所谓拿家里手短。
她自由的代价就是要不断去见各种爸爸妈妈给她物色好的相亲对象。
黎粲目光不禁往屋子里瞥。
透明的玻璃推拉门后面，几个男生褪去外套大衣，正盘腿靠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一起玩着游戏。
不管是书已经念到了即将硕士毕业的建筑系高材生，还是在自家公司隐姓埋名摸爬滚打了一年多的职场小透明，还是一上来就直接空降管理层，但其实每天除了上下班打卡之外就无所事事的混子富二代，总之，大家的脸上，好像都还并没有什么被岁月蹉跎过的痕迹，依旧和几年前没什么不同。
当然，除了何明朗鼻子上越来越骚包的那副金丝眼镜。
黎粲把目光收回来，问林嘉佳：“真的对他没感觉了？”
林嘉佳知道她说的是谁。
她也回头，看了眼陶景然。
“嗯。”她摇摇头。
当年对陶景然的热情，大概持续到去了伦敦两个月之后。
在伦敦的第三个月，因为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帅哥开始对她进行猛烈的追求，在那之后再见到陶景然，林嘉佳就对他再也没有了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可能我就是喜新厌旧吧。”她说，“幸好当时没有跟他表白，要不然现在见面得多尴尬。”
分手了还能做朋友，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但要真正实现起来，可太难了。
黎粲不置可否。
八点整，外滩的无人机表演正式开始。
江上来来往往的游轮，印着各自公司的闪亮logo，挥舞着耀眼喜庆的灯牌，也全部在祝贺大家新年快乐。
提前订好的晚餐到了。
黎粲和林嘉佳在阳台上拍了几张照片之后，就被喊回了客厅。
几个人围坐在客厅的茶几边上，一边吃饭，一边又开始谈天说地，聊些可有可无的八卦。
自从高中毕业各奔东西之后，几个人虽然一直有在群里聊天，互相知道动态，但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其实已经是很少见了。
大家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尤其陶景然，吃饱喝足之后，靠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又开始说：“对了，我过两天还得组个局，你们到时候有空的都来呗。”
“组局干什么？”林嘉佳问他。
“我们毕业那年我给小诚找的那个数学补课老师，你们还记得吗？”陶景然说，“就是实验的那个学霸，保送清华的，姓邵的，叫邵轻宴。”
黎粲握住饮料的手顿了下。
林嘉佳“哦”了一声：“记得，我记得还是个帅哥来着。”
“人家现在也是个帅哥。”
陶景然轻笑着，从手机里找出邵轻宴的照片，递给林嘉佳看。
“他去了清华之后，没两年就公费去美国交流了。我当时说什么来着，就他那样的，迟早得有出息。他在美国的时候，在华人圈里就很有名，后来毕业直接在华尔街待了一年，半年前，他清华有个同学，和人大的另一个同学一起，毕业后搞了个风投创业公司，想要拉他入伙，他才回的国。”
“所以他现在是风投公司的合伙人了？”
“差不多，他应该算是技术入股。不过他在华尔街也挣得不少，不是我说啊，学数学出来的，脑子就是牛，他去年在华尔街有一个很有名的案例，直接帮他们公司赚翻了这个数。”
林嘉佳看着陶景然一只手比划出来的数字，小小震惊了一下。
“怪不得想拉他入伙！”
“那是。”
陶景然得意洋洋。
“幸好当年我有眼光，跟他留了联系方式，这几年也算一直有联系。现在他们那公司打算彻底落地到云城，我现在待的我家这公司，不也是干风投的嘛？我就想趁别人都还没下手，先拉人家套套近乎，那以后有什么事情，好互相联系嘛。”
“这样啊。”林嘉佳说，“那我得去玩玩，这学霸说实话，当年我还看上过呢，但就是他性格不太合我胃口，我就没想继续。”
“你简直是损失了一个亿！”陶景然数落她。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那你到时候地址发我一个，我来玩啊！”
林嘉佳说完，把陶景然手机上的照片又递给黎粲看。
“怎么样，粲粲，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到时候一起去玩玩呗？”她怂恿道。
“唔……”
黎粲听着他们几个人的聊天，全程没什么表情。
直到林嘉佳把照片递到了自己面前，她好像才勉为其难地看了一眼。
那是一张工作用的两寸照。
照片似乎是从什么简历上抠下来的。
照片里的人，五官明俊，意气风发，一身黑色的西服，安静地占据着版面最大的一片空间，眉眼里与生俱来的沉静，仿佛自带一股清冽的气质，叫人见了便如沐春风，扑面而来都能感受到他的清爽和坚毅。
正如陶景然所说，是个帅哥。
还是个很标准的清爽型帅哥。
但是黎粲定定地看了两秒，而后漠然地收回视线。
“没什么印象了。”她说。
“我最近工作室的事情会比较忙，这种聚会，到时候就不去jsg了。”
第三十七章
跨年夜的聚会玩到凌晨才收场。
第二天, 所有人都还在何明朗家里睡着，黎粲的电话最先响起。
是孙微女士打来的，喊她今晚记得回家吃饭。
今晚家里聚餐, 不仅有黎家的一家四口，还有姑姑姑父带着徐黎和也会过来。
黎粲挂断电话，看了眼时间，昨晚睡得太迟，现在居然已经快到中午了。
她看了看倒在自己边上，睡的依旧很香的林嘉佳, 没有选择去吵醒她。
蹑手蹑脚地下床，给司机发了个来接自己的消息, 黎粲就开始整理衣服和外套，准备回到家里再进行洗漱。
黎粲的新家在悦城湾一号，是她前年毕业的时候, 孙微和黎兆云给她挑选的小区。
小区距离何明朗家其实不远，也在云城的滨江岸边, 站在阳台上足不出户, 就可以欣赏到滨江两岸最开阔的风景。
黎粲的房子是顶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回到小区的时候，楼下大堂里正好有一批人在搬家。
看样子，是有人要新搬进来。
黎粲瞥了一眼就没再在意，神色困倦地进了电梯, 自己一个人上了楼。
等回到家里彻底洗漱完换好衣服，她才觉得自己清醒了过来。
手机里, 半年前刚认识的楼下邻居正好在给她发消息。
薇薇安：【hello，粲粲, 元旦快乐，听说你的广告工作室马上就要开张了, 到时候记得喊我去参加开业party呀！】
薇薇安：【对了，我们楼下今天刚搬进来一个帅哥，你知道吗？】
黎粲想起刚才在楼下看见的搬家工人，回复了过去：【看见了搬家的，没看到人。】
薇薇安在手机那边很是激动：【我跟你说，我早上出门的早，看见了一趟本人，是真的帅，巨帅巨有感觉的那种！不过搬进来的楼层有点低，而且好像是租的房子。但是这都不要紧，他是真的好看，比现在娱乐圈的那些小白脸可要好看多了！】
一长串文字，全部充满了充沛的感情。
但是黎粲依旧面无表情，没什么兴趣。
【哦。】
她打了一个字过去。
薇薇安还在那边碎碎念：【我现在只希望他不要是什么网红或者想要进娱乐圈的，那样我就一点兴趣也没有了。粲粲，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那样的，长了这样的一张脸，就应该干着最叫人意想不到的工作，那样才最有禁忌感！】
看着她的描述，黎粲总算是有点被逗笑了。
【那祝你早日拿下他。】她说。
薇薇安：【谢谢祝福！！！】
没什么营养的聊天到此结束。
黎粲坐在化妆镜前护完肤，又开始化妆。
保姆阿姨在外面给她做饭。
黎粲吃饭的时候，跟她说了晚饭回家吃的事情。
保姆阿姨是从前在黎家就负责照顾黎粲的，后来黎粲去了英国，孙微给她开了三倍的工资，要她继续去照顾她，她在英国一直陪黎粲到毕业，毕业后，黎粲回国，她才又跟着黎粲，一起回到了国内。
互相相处了这么多年，保姆阿姨已经不单单是没有感情的保姆阿姨，偶尔跟黎粲，也是聊得上天的。
她在黎粲正式开始吃饭前，和她说：“粲粲，我今天在楼下碰到一个小伙子，长得还蛮不错的，心地也好，今天买菜的时候东西有点多，推车推不动，他还顺手帮了我一把。”
满打满算，保姆阿姨在黎家也做了有十多年的活了，跟着黎家的人，什么有钱人都见过。
这边楼盘是新建好的，第一批住进来的大多数都是靠着爸妈买房的富二代年轻人，各个眼高于顶，碰到他们这种一看就是坐保姆电梯的人，并不会多加理睬，所以碰到个愿意搭把手的，阿姨觉得实在难得。
黎粲手里还刷着手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问：“不会是今天刚搬进来的那个吧？”
“你怎么知道？”阿姨惊喜道，“好像就是今天刚搬进来的，住在八楼，小伙子很有礼貌，长得也好看。”
阿姨并没有要给黎粲介绍对象的意思，她知道，黎粲的对象，也轮不到她来介绍，她只是单纯觉得这样的有钱人难得，想要跟她分享。
黎粲原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的是。
她点了点头。
看来薇薇安眼光还算不错。
—
下午回到西郊庄园，黎粲没有见到急着催她回家的爸妈，而是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先看见了许久不见的黎谈。
虽然兄妹俩这几年都算是定居回了云城，但是因为各自有着各自的生活，要说很频繁地见到面，那还是没有的。
“巧。”
她在黎谈身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
黎谈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是家宴。”
他提醒黎粲。
“是啊，那以前家宴也没见你出席过几次。”黎粲朝他做了个简单的鬼脸。
在外人面前向来喜欢冷脸的大小姐，好像只有在自家哥哥面前，才能有点小孩子的一面。
黎谈被她逗得笑了下，银制的细框眼镜从鼻梁上摘下来。
“那是我之前都在国外。”他说。
“搞得谁没出过国似的。”
黎家兄妹俩，黎谈出国的时候，黎粲还小，轮到黎粲出国的时候，黎谈刚好又从华尔街回了国。
“明天下午有个聚会，要去玩玩吗？”
黎谈问她。
“什么聚会？”
“校友会，不过可能也会有点别的学校的。”
黎粲想了下。
依照黎谈的性格，他当然是不会干出主动给她介绍对像这种事的，那么，要她去参加他的校友会，就只有一种可能——
“你要给我介绍生意？”她问，“我这才刚开张，你那些同学能放心我吗？”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出来的，回来连接几个哈佛的生意都不敢？”
“……”
黎粲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看扁过。
“去就去。”她说。
“嗯。”黎谈低头，继续回复起手机里的邮件，顺便漫不经心又跟她说，“待会儿上楼再签个字。”
“你又把你的股份分给我了？”
黎谈这些年除了家里的生意之外，没少在外面自己进行投资，每次完成什么项目，他总习惯性给黎粲分点肉汤喝。
托他的福，黎粲这些年越来越有本事跟孙微女士抬杠了。
“怕你创业之后，会饿死。”他云淡风轻地说。
毕竟圈内一直有笑谈，富二代最可怕的不是挥霍无度，而是突然创业。
黎粲哑口无言，只能翻了个白眼窝进沙发里。
徐黎和叽叽喳喳跑过来的时候，兄妹俩都正安静如鸡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今年已经十一岁的徐黎和，马上将要进入思明国际，成为黎粲的小学弟。
几天不见，他的个子好像又蹿高了，马上就要跟黎粲一样高了。
黎粲给他发了个红包，就懒得再搭理这狗都嫌的年纪的小学生。
奈何徐黎和和黎谈不亲，只跟她亲，就算她再烦他，他也只喜欢坐在黎粲身边。
等到大人们都到场，家宴正式开始。
饭桌上，大家不可避免会聊到的话题，就是黎谈的婚事。
黎谈比黎粲大了六岁，过完年马上三十，奈何还是没有找对象。
“不小了，可以找了。”姑姑黎虹说。
“等时候到了再说吧，遇到合适的，我一定带回家来给你们见见。”
“上回给你介绍的吴家那个小女儿，你真的不喜欢？我觉得你们俩站在一起还是蛮登对的……”
“姑姑，菜要凉了。”
黎谈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气，提醒黎虹。
黎虹只能吃力不讨好地收了嘴。
但是她不死心，看看黎谈，再看看黎粲，突然又拉着黎粲说：“粲粲呢？有对象了没有？”
“……”
黎粲正好在吃东西。
她吃东西的时候不习惯说话，等嘴里的东西全咽下去了，才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没有，哥哥都不急，我急什么。”
“虽然是这样，但是也可以先多和一些男生认识认识，不是我说，不是所有剩下的男生都跟你哥一样，更大的可能，是好的全被别人给挑走了，剩下一些玩的花的……”
“那到时候就叫哥哥给我介绍呗。”黎粲只能说，“我看哥哥身边那些都不错，还都知根知底的，能跟他玩的好的，一定都不赖。”
自从聊到婚事之后就一直努力在装透明人的黎谈，听到这里，总算又抬起头，看了眼黎粲。
黎粲朝他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明眸皓齿，却透露着微微狡黠。
或许也是觉得她现在还小，孙微女士听到话题聊到了这份上，终于开口，制止了黎虹继续说下去的想法jsg。
她和她聊起了徐黎和的学习。
黎虹果然很快就被她带过去，开始聊起自家的孩子。
等到晚饭终于结束，一家人聚在客厅里，又说了一些闲话，关于公司的有，关于生活的也有。
黎粲听得没劲，想要上楼，但是看见黎谈看了下腕表，起身是打算离开家的意思，她眼珠子转了下，赶紧也趁机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你去哪？”黎谈问她。
“回悦城湾吧。”
“嗯。”
“你去哪？”
“聚会。”
“哦。”
兄妹俩并排靠坐在迈巴赫的后座，各自都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黎谈才好像是终于想起什么，问：“需要我给你介绍对象吗？”
“……”
他居然还当真了？
黎粲想说目前还不需要。
但是仔细想了又想，她鬼使神差的，居然说：“也行，可以试试。”
“什么标准？”
“个子高，长得好，头脑聪明，不沾花惹草，过的不能比我差，公司规模不能比我小，性格好，会疼人，还有……没谈过恋爱的。”
“……”
“没有。”
黎谈果断告诉她。
“那还是算了。”
在谈恋爱这种事情上，黎粲讲究的向来是宁缺毋滥。
英国的留学圈子总共就那么点大，她在伦敦这么多年，前仆后继上赶着要给她献慇勤的有钱的没钱的男生从来不少，黎粲也不是没想过找人接触，但每次约会都是兴致缺缺，没什么感觉。
那些人，不是这里差一点，就是那里差一点，她总能找出不满来。
在伦敦的前一两年，她还偶尔会跟那些男生出去约会尝试一下，但到了后面，她就索性懒得再看了。
黎谈不置可否。
毕竟在恋爱这种事情上，他自己也没什么建树，所以他既不可能要求黎粲强行改变自己的标准，也不可能为她多做出什么谋划策的事情。
迈巴赫停在悦城湾一号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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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谈在车门开启的前一刻，对黎粲说：“晚点我把校友会的时间和地址发给你，到时候自己记得过来。”
“知道了。”
黎粲关上车门，突然扑面而来冰冷的空气，叫她忍不住把脸往围巾里缩了缩。
她踩着高跟鞋，独自往小区里进去。
正值元旦新年，晚上的悦城湾一号，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氛围，走道两旁的树上，挂满了会唱歌的彩色小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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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粲边走边看，平时从来不注意这些，今天这种气氛，倒也忍不住停了下来，对着树枝拍了两张照片。
她边欣赏着自己拍的照片成果，边走进一楼的大堂。
面前三部电梯，全部都正在忙碌。
她随便摁了一个上行的按钮，然后就心不在焉地等着。
关于和邵轻宴的重逢，黎粲曾经幻想过无数次。
但是没有一次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停留在八楼的电梯，在接到人之后，第一时间就先朝她过来。
她一边接着林嘉佳突然打进来的电话，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面前缓缓移动的电梯大门。
冰凉的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里面站着的人，有如直接从她的梦里走出来。
恍若隔世。
第三十八章
关于自己曾经幻想过的无数个和邵轻宴可能重逢的时节, 黎粲每一次都很没出息地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他压根没有你喜欢他那样地喜欢你, 他不值得。
但她每次都还是很不争气的，非得想他。
在她发呆的时候，在她睡着的时候。
她梦到过邵轻宴，不止一次。
她梦见他骑着自行车，载着自己在衡山路那条栽满法国梧桐的大道上。
路两旁的梧桐树荫，从稀疏干枯变到肆意疯长, 好像永远看不见尽头。
她梦见他站在便利店的门口，梦见他从图书馆里走出来, 甚至梦见他牵着徐黎和的手，另一只手里拿的，还是她最喜欢喝的海盐芝士红茶……
太多了。
关于十八岁那年朦朦胧胧的回忆, 这几年一直都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以至于刚刚黎谈问她找对象的标准的时候, 她下意识, 脑海之中浮现出来的模样，还是他的模样。
可是她说的到底不是他。
昨天刚在照片上见过的人，今天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变成了真人。
黎粲只是愣了两秒。
只有两秒。
“好久不见, 黎粲。”
她看见电梯里的人走出来，在对自己讲话。
依旧是一副平静无比的语气, 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面容。
好像在这里遇见她，他并无所谓, 好像在这里遇见她，他心下里一点起伏, 一点意外也没有。
好久不见。
呵。
真是好久不见。
可是当初说好再也不见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黎粲捏紧了手中的手机。
面前电梯的轿厢因为太久没有人有动静，所以又要自动合上。
她伸手，摁下了上行的按钮，然后和他擦肩而过，仿佛没有看见过这个人一样。
她站着电梯里，只专心输入自己家楼层的密码，直到等电梯门合上，她也没有抬头再多看一眼。
沉默如夜晚的康桥。
手机那头，林嘉佳因为太久没有得到回应，所以不住地喊着她的名字，想要看看她还在不在。
“我在。”
黎粲捏紧手机在耳边，语气比刚刚要冷了不少。
林嘉佳察觉到了不对劲，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刚刚回家，碰到仇人了。”
“谁啊？”林嘉佳好奇道。
“你不熟，刚搬来我们小区的邻居。”
“啊，邻居，邻居是仇人那可真的太烦了，万一到时候还得天天见面……”
林嘉佳不明所以，只是自顾自又在电话那头说开。
黎粲走出电梯，心烦意乱地丢下包，窝进到了沙发里。
突然的一瞬间，她浑身的力气就好像被抽干了一样，四肢酸涩又瘫软。
关于她和邵轻宴之间的事，当年除了林嘉佳，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可就算是林嘉佳，也只知道她有过一个无疾而终的crush，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晚上九点多，悦城湾顶楼能看见的景色很美，落地窗前随便一眼，就是往来如织的游轮。
光影五彩斑斓，天空触手可及。
黎粲靠坐在沙发里，却是一点欣赏的心情也没有，对着窗外星星点点的光亮，不知不觉就出了神。
林嘉佳后来还在碎碎念着什么，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很不争气的，又开始想起那年夏天的梧桐树。
她抱紧邵轻宴的腰身，和他穿梭在一片又一片斑驳翠绿的树荫里。
如果那年暑假能够来的再迟一点，黎粲想，那其实，会是她过的最开心的一个夏天。
—
邵轻宴和同事加班开完会，时间已经到了晚上的十一点。
“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放松一下？”
合伙人陆敬文邀请他。
“不去了，准备回家。”
陆敬文“啧”了一声：“不是我说你，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云城人，所以咱们公司落到云城，你能带着我们潇洒潇洒呢，结果倒好，敢情你还不如我混得开。”
“我早说过了，我在云城没什么人脉。”
“这不是人脉不人脉的问题，这是你得潇洒，潇洒懂吗？”陆敬文恨铁不成钢。
“不如回家多睡会儿觉，明天还能起早一点分析数据。”
邵轻宴把笔记本合上，放进旁边一板一眼的公文包里。
“行，你真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里有只母老虎，把你看的严，叫你每天都必须准时回家呢。”
和邵轻宴合伙开公司到现在，陆敬文算是摸透了邵轻宴的脾性。
数学天才，对数字尤为敏感，但是对其它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生活过的极其乏味且无聊，如果不是必要的应酬，他估计是懒得再迈出门一步的。
看着他已经拎起公文包，打算起身离开，陆敬文又提醒他：“明天还是法定节假日，你今天忙到这么晚，明天就放过自己，不要早起了吧。”
“明天再说吧，明天估计不会来公司了，下午有个校友聚会。”
“你总算有点私人活动了？”陆敬文大喜过望，“高中校友会还是什么校友会？”
“哥大的。”
邵轻宴是大三的时候获得的去往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公费交流机会，他其实只在美国待了一年，后来大四回国，没多久就收到了华尔街那边的offer，所以毕业后他又去华尔街待了一年。
直到半jsg年前，陆敬文还有他另一个人大的同学一起找他合伙干风投，他才回的国。
陆敬文和他一起往楼下走。
“说实话，我当年也想去哥大交流，奈何没有争过你，你小子是真拼啊，两年学完所有的东西，还刷满了绩点，全院也就那么几个名额，全被你们卷没了。”
“你知道我和老白当年为什么会想要拉你入伙吗？因为你除了聪明之外，还有一种挣起钱来不顾死活的美。”
陆敬文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现在看来，我眼光的确没有错。”
邵轻宴轻笑了声，不置可否。
一直走到地下车库，陆敬文又突然探头，问邵轻宴：“真不打算换辆车啊？”
邵轻宴的车很低调，只是一辆十几万块钱的大众，在陆敬文眼里看来，和他公司合伙人的身份实在差的很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然他们公司刚起步，其实也不算有多少财力，但至少门脸不能输嘛。
邵轻宴摇了摇头。
车对他来说就是个代步工具，就算给他一辆五菱宏光，他也没什么意见。
其实住的地方也一样……
“你车就挑这么个车，那怎么就非得住悦城湾，五万一个月的房租？”
陆敬文适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邵轻宴拉开车门，仔细想了想，说：“风景好。”
两人的聊天就此打住。
快到午夜十二点的云城街头，依旧灯红酒绿，但总算已经没有了一丝丝拥堵的迹象。
邵轻宴回到悦城湾，时间已经过十一点半。
站在楼房前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抬头，去看位于三十三层的顶楼。
为什么不在乎几万块钱的车子，但是必须要住一个月五万房租的滨江大平层？
邵轻宴的答案只有那一个。
确定要把公司选址落在云城之后，他主动找过一次陶景然聊天。
他把自己公司将要落地云城的消息透露给了他，然后顺势就问起他，如果他要在云城租房，哪里最合适。
陶景然实在没什么心眼，没跟他说几句话，就透露了黎粲一年前刚搬进悦城湾的消息。
三十三层，是悦城湾的顶层。
邵轻宴双手搭在大衣里，仰头站了不知道有多久。
云城这些年，好像什么都没变，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
哈佛的校友会在第二天下午。
黎粲这一天晚上没有睡好，早上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前所未有颓废的厉害。
在收到黎谈给的时间和地址之后，她才总算好像重新有了一些动力，起床洗漱化妆，喊司机把车开过来，送自己去到了今天校友会的地点——衡山路。
近些年，衡山路的变化其实不算太大，一到冬天，就依旧是那样苍白遒劲的梧桐，灰扑扑，却又富满生机。
只是街道两边的店铺，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开始越来越多地涌现出了各种网红打卡点。
哈佛今天的校友会，选的地址就是衡山路一家三层楼的著名网红西图澜娅餐厅。
黎粲到的时候，迎面恰好碰上黎谈的迈巴赫。
黎谈的这辆迈巴赫，就是几年前家里司机用来接送黎粲上下学的那辆。后来她出国了，黎谈回国了，这辆迈巴赫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黎谈在用。等到黎粲回国的时候，家里又为她重新安排了一辆新的劳斯莱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走吧。”
黎粲今天穿的不算正式，只是很简单的一件黑色丝绒长裙，外面套了雪白羊绒大衣。
她站在黎谈面前，神色冰冷，其实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黎谈一眼就瞧出了她的不对劲。
“要是心情不好，就干脆别进去了。”他说。
“我去。”
黎粲执拗道。
她想做广告工作室，虽然并不是想一上来就做出多么大的名堂，但是该有的机会，她不能眼睁睁地错过。
高跟鞋踩在楼梯提前预铺好的红色地毯上，没有发出多少的声音。
黎粲跟随着黎谈，一步步向上。
这家常被网红打卡的西图澜娅餐厅，是一栋很大的独栋花园洋房。
洋房里没有电梯，走到三楼，需要一路步行。
黎粲走到二楼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块通往二楼大厅的指路牌，上面画有哥伦比亚大学的校徽标志。
“哥大今天也聚餐？”她随口问了一句。
“是。”黎谈告诉她，“他们几个负责人约好的，到时候可能会有联谊，你也可以到下面来玩玩。”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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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粲神色依旧寡淡，看起来不是那么有兴趣。
两人继续往上走，走到二楼通向三楼的楼梯拐角的时候，隐隐约约已经可以听到一些喧闹的声音。
黎粲转头，把目光望向楼梯边上擦到发光的老式格纹窗户。
从这边的角度看下去，可以看到的是花园洋房后面的停车场。
虽然只是停车场，但是为了迎合花园洋房的氛围，场地上也是铺满了绿植和鲜花。
眨眼间，刚好又有两辆车子从外面开进来，停在绿草茵茵的草坪停车位上。
黎粲原本没有太在意。
直至她看见，停在左边那辆平平无奇的大众，车门打开，从车上走下来的，是一个身高背影都很熟悉的人。
她突然又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
“怎么了？”黎谈问她。
黎粲默默攥紧了手里的拳头，没有说话。
她站在楼梯上，俯瞰着那个身影。
她总不能告诉黎谈，她现在有一股冲动。
有一股很想找一块石头，把人的车子砸了的冲动——
第三十九章
黎粲很坏。
她自己也知道, 自己很坏，从来都很坏。
从小到大，她之所以没干过什么坏事, 从来不是因为她心地善良，而是因为她打心眼里瞧不起人，瞧不起那些比自己家境差的人。
本来她对邵轻宴，也该是这样的处以漠视。
但就是因为当初的那张照片，彻底改变了她的想法。
如果当初没有在陈泓的书房里看到过那张照片，黎粲想, 她应该压根不会跟邵轻宴产生多少的交集。
但就是那张照片，叫她想要不断地接近他, 然后去羞辱他。
最后，被他抛弃。
她不是个大度的人，做不到分手之后还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记仇的程度, 和她家的财力不相上下。
哈佛今天的校友会，几乎云城大半的毕业生都来了。
说起来好像很遥远的大学, 但其实聚起会来的时候, 也是人头攒动的热闹。
黎粲被黎谈带着，见了几个人之后，就被黎谈放生，让她自己去随便转转。
黎粲没有转, 只是站在窗边，不住看着下面那辆暴晒在冬日阳光底下的大众。
期间, 她给何明朗发了个消息，问他哥大的聚会, 他来参加没有。
何明朗回复她，本来想去, 但是奈何这两天北城有个他感兴趣的学术研讨会，他就去北城了。
黎粲只得作罢。
“hello？”
没多久，有个穿格纹西装的男人走到了她的身边，手里还拿着一杯红酒。
黎粲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心情。
“hello.”她淡淡回道。
“你是黎学长的妹妹？”格纹男问她。
“嗯。”
黎粲刚刚跟着黎谈在会场里走了一小圈，基本上该知道的都知道，她是黎谈的妹妹了。
拜黎谈的鼎鼎大名所赐，格纹男看她的眼里又多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听说你是伦敦政经毕业的，很巧，我家有个表弟，也是伦敦政经毕业的，说不定你们还认识。”
“是吗？”
明明是问话，但在黎粲的嘴里说出来，却是一点疑问的语气都没有。
很显然，她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
格纹男稍微尴尬了一下，却并没有因此受挫，反倒继续自说自话，说：“他叫贺勋，今天跟另外几个同学一起，在楼下哥大那边玩。”
“嗯。”
黎粲在伦敦政经认识的中国人就那么几个，听到贺勋的时候，真的是一点意外也没有。
“……”
她一直态度冷淡，格纹男主动了两句，终于也没有了什么继续能跟她聊下去的话题。
正想着要不就这么离开算了，目光一直望着窗外的黎粲，突然却又主动跟他搭话。
“贺勋在楼下？”
“是啊。”
格纹男一头雾水，刚刚他不是刚说过吗？
黎粲脸色终于稍微有了一点变动。
“我想去楼下玩玩，你能帮我带路吗？”她说。
“能。”
格纹男求之不得。jsg
两人遂很快就结伴，一起往楼下哥伦比亚大学的聚会厅走去。
下楼的路上，黎粲知道了他的名字，冯荣，是哈佛比黎谈小两届的学弟。
楼下哥大的聚会，虽然是同样的场地布置，但是一进门就可以看见，人头比楼上喧闹和沸腾许多。
从进门到走到贺勋身边的一路，黎粲都没少被人行注目礼。
自小习惯了这些的大小姐，一路目不斜视，只顾朝着贺勋走去。
对于黎粲会来找自己，贺勋很是意外。
他和黎粲虽然都在伦敦上过学，但其实交集少的可怜。
听自家表哥说，她是听到了他在楼下，才特地想来玩玩的，他更加受宠若惊。
“早知道你在楼上，我也就去楼上找你了。”贺勋客套地给她递了一只纸杯蛋糕，“吃吗？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谢谢。”
黎粲没有拒绝，接过他的蛋糕拿在了手里。
“你是跟着你哥来玩的？”
恒康集团的长子是哈佛毕业的，圈里很少有人不知道。
“嗯，他现在还在楼上，待会儿一起上去玩玩吧。”
“好啊。”
贺勋欣然接受了黎粲的邀请。
然后出乎意料的，居然在黎粲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
和黎粲认识这么久以来，贺勋记忆中，好像从未见过她这么正常的微笑。
没有一丝丝嘲讽和轻视人的意味，是很甜美的笑。
不得不说，黎粲如果没有那张惯常冷着的脸的话，追求她的人，估计会比现在还要翻上一倍。
有太多人因为大小姐的那张脸而心动，却又因为她的那张脸而退缩了。
贺勋对于黎粲今天的态度感到十分意外的同时，终于也在心底里渐渐产生了疑惑。
他和黎粲站在一起，再加上自家的表哥冯荣，三个人聊了不少的东西，有说有笑，看起来关系很是不错的样子。
后来有人路过，冯荣还找人给他们三个拍了一张合照。
“待会儿发给我吧。”
黎粲主动加了冯荣的微信，言笑晏晏。
冯荣哪里知道大小姐本性是怎么样的，自然立马就答应了加她微信，并且环顾四周，说：“他们开始张罗大合照了，我估计上面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黎粲点头，和他同步又朝着楼上的宴会厅回去。
贺勋也跟着他们一起上去。
他本来就不是哥大的校友，只是跟着同学过来开拓人脉的，现在楼下转的差不多了，楼上还有哈佛的，他当然得去热闹热闹。
三个人遂又一起朝着楼上回去。
走到大门边上的时候，恰好有两个西装革履的人站在门边上，互相在递名片。
“看到刚刚那个男的了吗？高一点的那个。”贺勋走出门外，立马和冯荣说。
冯荣：“看到了。”
“通胜资本的合伙人之一，虽然股份占比少，但是他们公司数据分析几乎都是他做的，大三的时候在哥大交流过。”
冯荣点点头：“我知道，陆敬文那个公司是吧？”
“是。”
陆敬文是北城人，出身背景带点皇城根的味道，虽然不常在云城混，但是一点也不影响大家知道他的名声。
“真想把人挖过来，你不知道，他做数据分析有多牛，他去哥大交流走的都是公费。”贺勋感叹道。
在清华那种人均学霸的地方，还能争到公费出国的机会，可想而知，他的能力有多恐怖。
冯荣隐隐约约也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是因为邵轻宴去美国交流的时候，他早就已经回了国，所以他对于邵轻宴，要说有多了解，那倒也是没有。
贺勋于是又和他说了不少有关于邵轻宴的事情。
黎粲走在边上，脸色原本还是不错，但是越到后面，每多走一步，她的面色就多沉下来一分。
本来就足够干净白皙的脸庞，彻底冷下来的时候，着实有点瘆人。
终于，贺勋和冯荣双双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互相对了一个眼神，就听见黎粲说：“三楼到了，我先进去找我哥了，你们慢聊。”
很冷酷，很无情，很是没有一丝丝的笑意。
完全和楼下的面孔判若两人。
冯荣愣在原地，贺勋也跟着愣在原地。
看着那抹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窈窕倩影，贺勋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跟黎粲很熟吗？”
“没呀。”冯荣说，“刚认识。”
贺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觉得她今天怪怪的，我其实跟她也不熟……”
他后知后觉，回味过来，自己大抵是被她当成了工具人。
但是工具人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他不明白。
—
黎粲回到三楼之后，又和之前的流程一样，跟在黎谈身边走了一会儿，认识了一些新的人脉，然后，被他放生。
只是这回放生，她没有再守在窗边盯着什么东西不放，而是随便拉了个眼熟的人，聊了会儿天。
没过一会儿，今晚组织聚餐的负责人就开始筹备今天的大合照，顺便打算开始正式地上晚宴。
楼梯上恰好在这个时候，传来一阵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
原来是楼下哥大的校友会已经拍照结束，全体上了楼上来玩，说是联谊。
黎粲原本正在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听到动静，下意识抬头，往门口张望了一眼。
邵轻宴走在楼梯队伍的末尾，正在和人聊天。
直到进了楼上大厅的门，他也才抬起头，主动去看拥挤又喧闹的人群。
入目满是精致西装和得体礼服的地方，他却丝毫没有迟疑的，一下就在人群当中找到了黎粲。
对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一瞬间，两个遥遥相望的人，互相好像都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是被人摁下了暂停键。
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只有他们在静默。
然而那一瞬间。
真的也只有一瞬间。
黎粲缓缓捏了手中的高脚杯，在与他对视完的下一秒，就毫无生气地别开了脸。
仿佛只是在人群当中，随便抓住了一个匆匆忙忙的过客。
淡漠到可怕的眼神，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舍，还有眷恋。
邵轻宴原本想要上前的步伐，就这样又停顿了下来。
顷刻的功夫，他看见，黎粲又走去了自己的哥哥黎谈身边，并且朝站在黎谈对面的人展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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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勋：“……”
工具人的感觉又来了。
他也朝着黎粲报以适当的微笑。
“认识？”黎谈问。
“伦敦的同学。”
黎谈点点头，原本对面前的人没什么大的印象，这下倒是深刻记住了。
“那你们聊？”他又问。
“好啊，我看刚才那边他们也在聊到你，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嗯。”
黎谈看出了黎粲的意图，又多看了贺勋一眼，然后抽身离开，给他们留下了足够自由的空间。
“老实说……”
等到黎谈走后，贺勋终于沉不住气，问向黎粲：“你是不是在用我气人？”
黎粲挑眉，语气平静：“有吗？”
“黎粲，我倒也不是傻子。”贺勋语气有点无奈。
从十八岁那年约黎粲出来过一次之后，他就知道，她对自己没兴趣。这么多年，两个人都在伦敦，也互相没什么大的交集，没道理今天一个校友会，她就对他产生了别样的兴趣。
黎粲定睛看了他两秒。
而后不得不承认：“就当帮我一个忙，碰到前任了，不想被他比下去。”
“哦……”贺勋恍然大悟，扫了一圈四周，“你前任带着现任过来了？”
“没有。”
贺勋挑眉，不理解既然如此，黎粲还需要自己干什么。
“就跟我聊聊天就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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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粲不想多加解释，只是这么跟贺勋说。
贺勋点点头，到底也没有再问。
两个人从联谊开始到结束，一直都走在一起。
终于到了聚会快结束的时候，贺勋问向黎粲：“需要我再做戏做到底，送你回家吗？”
黎粲抿着唇，没有说话。
不远处，邵轻宴和别人交换完最后一张名片，看了眼稀稀落落的人群，终于也打算离开。
他最后环顾一圈大厅，然后没有什么犹豫，直接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
黎粲目光死死盯着楼梯口。
贺勋看着她的眼神，好像明白了。
“走了？”
“那不需要我了？”
“谢谢你。”
黎粲最后跟他说了一句，俯身直接拎起自己的大衣和包包，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走了出去。
—
夜晚的衡山路花园洋房，就算是停车场，也因为有人聚会的缘故，用鲜花和彩灯点缀出了浪漫不已的氛围。
邵轻宴脚踩上草坪，习以为常地jsg掏出车钥匙，摁下开锁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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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一串高跟鞋的脚步声，然后消弭在冬日依旧绿草茵茵的草地上。
他没有在意，只是专心地走向驾驶座，想要驱车离开。
然而，一颗石子拦住了他的脚步。
不知哪里来的细碎石子，正正好地砸中他的车尾，把他的车子刮出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邵轻宴终于回头，看见来人一身黑色丝绒长裙，连外套都没有穿，一手拎着包包，一手拎着外套，正站在他身后的草地上。
“我家司机堵在路上了，我急着回家，载我一程。”
她没有跟邵轻宴道歉，只是站在那里，用她惯常居高临下的语气命令他。
坏的理所当然。
话说的理直气壮。
邵轻宴却没有生气。
只是怔了一瞬。
疑惑的神情转变成宁静，也只在刹那之间。
一直到后来很久很久，邵轻宴都记得，那是他们再度见面之后，黎粲跟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虽然是充满敌意的，虽然是一丁点好的态度都没有的，但那的的确确，是黎粲跟他说过的第一句话。
他站在原地。
其实几分钟前，陆敬文还刚刚给他打了电话，要他回公司讨论事情。
但邵轻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黎粲，几乎根本没做什么考虑，就应了声：“好。”
他想绕去副驾驶先给她开门。
但是黎粲在他答应之后，直接就踩着高跟鞋掠过了他，打开了他车后座的门。
……
嗯。
他只是司机。
第四十章（小修）
车上一路都很沉默。
黎粲坐在车后座, 全程冷着脸，专注地看着前路的风景。
邵轻宴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她，也暂时找不到什么话说。
只是当车行到一半的时候, 邵轻宴的电话突然响了。
手机自从上车后就自动连上了蓝牙，所以黎粲自然而然地听到了他和别人聊天的内容。
“喂，轻宴？我去，我航班取消了，改了时间，现在才刚刚落地, 你们聚会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邵轻宴一边开车一边回他：“嗯。”
“真的是老天都不帮我，那你见到顾传铭没有？有跟他聊上天吗？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真的, 好不容易可以碰上和他一起参加聚会，结果航班还取消了！”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可想而知，是有多么遗憾, 又有多么暴躁。
黎粲静静地听着。
邵轻宴又说：“我见到他了，但是没聊多久, 就要了一张名片, 到时候把他联系方式发给你？”
“好好好！”
对方忙不迭答应。
他们口中的顾传铭，就是福兴集团目前的执行总裁，也是哥大在云城的这批校友里，目前名声最大, 大家都最想结交的一个，传闻很是难约。
福兴集团, 黎粲知道，他们从前的主营业务是饮料, 近些年顾传铭接手之后，开始慢慢地拓展了百货和日销项目。据她所知, 福兴从前是比不上恒康的，但是继顾传铭上任之后，目前市值好像已经能和恒康分庭抗礼，不分伯仲了。
至于顾传铭，黎粲当然不仅知道，而且还认识。他是黎谈从小到大玩的最好几个朋友之一，她以前就跟着黎谈见过他不少次，这次聚会上，他们也还聊过天。
但是她没有出声，就这么靠坐在后车座上，又听他们聊了几分钟。
等到电话彻底挂断，车里立马又恢复了死寂。
或许也是觉得这样安静下去有点诡异，邵轻宴问黎粲：“听歌吗？”
“嗯。”
黎粲浅浅应了一声，而后说：“但是你把蓝牙关了，我要连。”
邵轻宴没什么意见。
黎粲很快把自己的手机连上了他的车载蓝牙。
放的第一首歌是梁静茹的。
邵轻宴没听过。
一开始还以为只是首普通的抒情歌。
直到歌词唱到：“分手快乐，祝你快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是他低估黎粲了。
她怎么会就简简单单地放个歌。
“美国好玩吗？”
歌唱了一半，邵轻宴听到黎粲突然问自己。
他双手握紧方向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他想，他大概可以猜到黎粲现在对他的看法——
一个很讨厌的前任，见到就很不爽，很想羞辱他，很想叫他低头认错。
“黎粲……”
“一定很好玩吧。”
当他沉默过后，终于打算开口的时候，黎粲又自顾自替他做出了回答。
她双手抱胸，目露冷色：“那么多哥大的校友，玩的多开心啊，肯定比英国好，天气整天灰濛濛的，水质又硬又差，走在路上到处都是……”
“粲粲……”
邵轻宴拧起眉头，好像是平生第一次这么称呼黎粲。
黎粲顿住。
然后，轻微上挑的眉眼瞪着后视镜，恶狠狠地看着他。
邵轻宴一时不知道，她是厌恶自己打断了她的话，还是厌恶自己喊她这个称呼。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气。
“黎粲。”他重新喊道。
“美国一点也不好玩。”
他在美国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不是忙着泡图书馆，就是在外面实习，就算后来去了华尔街，也是成天拼了命地和一堆数据为伴，没什么业余的活动。
或许对于别人来说，美国的确是天堂，但对于他来说，那只是一个方便学习还有挣钱的地方。
高昂的物价，陌生的城市，如果在北城，或者是在云城，就能有这样的机会，邵轻宴根本不会想要去出国。
车载音箱里，梁静茹的歌曲终于结束，变成了正常的英文曲目。
黎粲的目光却自从凝在后视镜里之后，就一直没有移开。
一直等到车子停在悦城湾一号门口，她的脸色才稍微有点松动。
邵轻宴转头对她说：“我还要去公司办点事，你先回家吧。”
还要去公司？
黎粲稍微怔了一下，随着他话音落下，瞳孔轻微转动，看到了车载屏幕上的时间。
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静静地在车里又坐了两秒钟，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加班愉快，车要补漆记得找我报销。”
下车甩门离去，没有再多任何一个动作。
“……”
邵轻宴缄默地望着她的背影。
车里蓝牙还连着黎粲的手机，在放着美国不知名的小众乡村音乐。
一直等她快要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蓝牙才彻底断开，变成了车上自带的广播电台。
主持人的声音兴奋又激昂，在播报着最近国内的元旦盛况。
邵轻宴收回目光，又握紧了方向盘。
两分钟后，黑色大众再度驶入川流不息的街道，云城正是灯烛辉煌的时候。
—
黎粲坐在阳台上，一个人吹了很久的风。
一旁新买的唱片机，因为已经放完了全部的音乐，所以已经停止了转动。
她坐在阳台的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
直到时间不知不觉走到晚上的十一点钟。
十一点，就住在楼下一层的薇薇安回到家里，突然给她发消息。
薇薇安：【amazing！粲粲，你猜我刚刚在楼下碰到了谁？八楼那个帅哥！他好像才下班回家，我和他打了招呼，但是他没有怎么理我！！！】
薇薇安：【愤怒.jpg】
薇薇安：【不过我刚刚看到了他的车，果然不是很有钱，只是开的一辆大众，该不会真的是什么网红为了充门脸，所以才住的这里吧？】
她语气里虽然对邵轻宴还有向往，但同时也流露出了鄙夷。
显然，明星和网红这两份职业，在她的心里，都不是她的男朋友该有的。
黎粲看着她的信息，本来没什么情绪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了几分厌烦。
是啊，为什么开着一辆平平无奇的大众的人，却要住这样一个房租的地方？
公司给的宿舍吗？
黎粲知道，这不可能。
手机里，薇薇安藉着邵轻宴的话题，很快就又跟她聊起了这回元旦和同学聚会的事情，吐槽那几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同学有多装，要不是她从小美国长大，她是真的要被他们给装到了……
黎粲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着。
思绪却因为刚刚的想法，早就已经飘到很远，很远。
终于，在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半的时候，她彻底掀开了裹在身上的毛毯，决定下楼，敲响了邵轻宴家的房门。
因为悦城湾的电梯，都是需要密码才能去到自己相应的楼层，没有别的楼层的密码，可以说是寸步难行，所以黎粲从三十三楼，一路踩着拖鞋，下楼梯到了八楼。
她敲响了邵轻宴家的后门。
屋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来开门。
大概也是不敢相信，这么晚了，还有人会jsg敲响自己家的后门，邵轻宴开门的时候，带着不少的警戒和防备。
但是看到是黎粲的一刹那，他所有紧绷的神情都收敛了起来，只剩下疑惑。
“黎粲？”
他好像还在忙着公司里的事情，所以身上还穿着下午聚会时的毛衣和西装裤，没有洗漱。
他站在门边上，看着黎粲。
黎粲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平静地抬头，一动不动地仰望他。
“想见顾传铭吗？”她单刀直入地问。
邵轻宴神情怔愣了下。
这么晚了，她从楼梯通道走下来，就是为了问他这个？
他没有直接回答黎粲的问题，而是看着她单薄的一件毛衣，还有看起来同样宽松又单薄的睡裤，反过来问她：“你冷吗？”
再高级的房子，楼道里也不会开暖气。
黎粲听到他的话，浑身都怔了一下。
但是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注视着邵轻宴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想认识顾传铭吗？”
“想。”
邵轻宴无奈眨下了眼睛，不得不先回答了她的问题。
“他和我哥是朋友，我可以帮你见到他。”黎粲言简意赅，说出了自己今晚下来的目的。
但是邵轻宴垂下眉眼认真去看她。
“有什么条件吗？”
“当我一个月的司机。”
聪明如邵轻宴，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对黎粲有七八分了解的人。
她这么晚下来，跟他说这些，一定有所图。
“可是我很忙。”他告诉黎粲，“我白天大部分时间都需要待在公司里，或者是出去见人，晚上有时候也是……”
“我也没叫你做我全天的司机，只是在我有需要，你刚好又有空的时候。”
黎粲表现的很冷静，好像也早预料到了这个情况。
“所以……”
“所以只要你答应，我就帮你联系顾传铭。”
她说的很坦然，好像邵轻宴不答应，她也不会怎么样。
但是只有黎粲自己知道，他要是不答应，她又会发疯，又会很生气。
就如同当年一样。
被家里保护的很好的黎粲，永远都是有什么脾气都可以直接发泄的小公主。
邵轻宴站在自家的后门口，好像陷入了沉思。
在黎粲的视角里，他这当然是在计算，计算这样一场交易，对于自己的风险和好处各是多少。
毕竟他现在是做风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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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邵轻宴其实只是在想，她这么晚下来，难道就真的只是为了说这个，没有其它的事情吗？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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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没过多久之后，黎粲听见了邵轻宴肯定的回答，然后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点了点头。
黎粲站在门外，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打算就这样自己回去楼上。
但是邵轻宴抓住了她的手腕。
重逢后的第二天。
他在他的家门口，抓住了黎粲的手腕。
黎粲顿住了。
邵轻宴自己也有点顿住了。
好像是有点担心黎粲会厌恶这样的接触，他在黎粲回过头之前，就松开了她的手，温柔地问道：“难道要这样走回去吗？从我家过去刷电梯吧。”
“……”
“谁说我要走回去？”
被戳穿了心事的小公主，听到这句话，终于后知后觉，脸上出现了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她回过身来，忍不住瞪了眼邵轻宴。
从三十三楼下来到八楼，已经显得她很蠢了。
再走八楼走回到三十三楼，她是真的要疯了吧？
她仰着脑袋，虽然个子是比邵轻宴要低一点，但是气势上是真的从来没有输过的。
随便一个眼神，就是要他带路的意思。
邵轻宴终于带她进了自己的家。
昨天刚搬进来的新家，一切还都是干净整洁的样子。
黑白灰色调的屋子，相比起黎粲的顶楼大平层来说，有点小，但是他一个人住，也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黎粲目光扫过横厅，看见邵轻宴的家，客厅和书桌是连在一起的。
沙发后面的巨大书桌上，现在还摆着两台笔记本电脑，全部都开着；电脑边上，还有一碗没吃完的泡面。
他刚刚果然还在办公。
证实了这个想法的黎粲，一时又不知道自己该流露出怎么样的表情。
这么忙着挣钱，是担心下辈子挣不到钱吗？
她冷嗤一声，想要赶紧离开他的家。
但是当她的目光落在那碗冒着热气，还没有吃完的泡面上的时候，她突然又觉得自己走不动了脚步，定定地站在那里。
“黎粲？”邵轻宴站在玄关处喊她。
“邵轻宴。”黎粲突然说。
“我也想吃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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