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关于自己又陷入到了一场无法自拔的暧昧当中这件事, 黎粲很清楚地知道。
这天下午,邵轻宴开车来接她,两个人又一起去往陶景然组的局。
一路上, 黎粲习以为常地坐上后座,放着自己喜欢的歌。
在抵达那里之前,她一直是以为,陶景然组的局,叫的只会是他们几个熟人,没想到, 黎粲踏进门的一瞬间,才发现, 屋内除了陶景然和林嘉佳,其他一个都不认识。
岑岭和何明朗不在,不知道是没到, 还是压根没打算来。
现在满屋肉眼可见的,全是当年实验中学的同学。
准确来讲, 是邵轻宴和陶景然的同学。
黎粲感觉自己是被骗了, 转身抬脚就想走,却被林嘉佳给拉住。
“哎哎哎,粲粲,你走了不就只剩下我一个了嘛, 陪陪我陪陪我,回头我们再找陶景然算账!”
林嘉佳趴在她的肩膀上说。
“何况, 今天陶景然主要想拉的就是你们家学霸,你不在, 那多不好啊。”
黎粲睥了她一眼,闻言, 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听着她的话,就这么坐了下来。
林嘉佳适时又拉着她问:“你们俩今天是一起来的吗?”
“嗯。”
两人目前住在同一个小区,而且还互相是前任,而且还有一点点死灰复燃的迹象,这些事情目前全部都只有林嘉佳一个人知道。
听见黎粲的回答,林嘉佳登时又兴奋不已,说:“我就知道!”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复合,什么时候再公开?”
她话问的理所应当,好像这都是他们迟早应该做的事情。
黎粲听到这里,却难得又顿了一下。
公开?
这个她倒是还真没考虑过。
毕竟她现在和邵轻宴的关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甚至都还没正式回到交往的时候呢,怎么公开?
至于复合的话……其实黎粲知道,有感情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她其实到现在都分不清楚,邵轻宴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若有似无的暧昧对像?想要重新挽回的前任?听起来,其实都不如一个有很大利用价值的大小姐来的靠谱。
毕竟她给他直接介绍了顾传铭,又间接介绍了黎谈,要是有心人,这个时候也一定会对她非常好,非常非常好,万一哪天把她哄高兴了,她一抬手,又给介绍什么大佬,那是别人花多少心思都挣不来的。
想到这,黎粲实在没忍住抬眼,看了眼邵轻宴的方向。
昔日学校里常年霸榜的风云人物,现如今美国回来的华尔街精英,他不论什么时候,走到哪里,都会是同学们当中的焦点。
何况上回实验的同学聚会,他没有去,这回他那几个朋友,好像恨不能把他围的水泄不通,推心置腹。
她默默看了两眼,然后给林嘉佳直接摇了摇头,隐晦表示这件事情,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
林嘉佳大为吃惊,想要直接问问为什么,但是一看这喧闹的场合,又好像的确不是很合适,遂只能暂时作罢。
“哎,学霸,你和粲粲怎么一起来了?”
陶景然拉着邵轻宴坐下之后,左手边坐的是邵轻宴,右手边坐的就是黎粲,想起适才两个人一起进门来的场景,俊男美女,他实在不免好奇。
黎粲闻言,终于又再度抬眼,好整以暇地看着邵轻宴。
除了林嘉佳之外,这还是第一次,重逢后有人问起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想知道邵轻宴怎么答。
昨天刚在电影院里牵着她的手的人,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会怎么答。
邵轻宴也正好看了她一眼,然后,没有一丝迟疑地说道:“我们现在是邻居。”
很冷静,很正常,好像他们的的确确,就只是普普通通的邻居。
黎粲看着他的样子,脸上神情说不上高兴,但也谈不上失落,只是眸光情不自禁地暗了暗,复又低垂下了冷漠的眉眼。
是,他们现在只是邻居。
而陶景然惊讶道:“你们现在居然是邻居了?那学霸,你现在也住在悦城湾喽?”
“是。”邵轻宴说。
“好家伙,悦城湾一号吗?那里的房价,应该不便宜吧?”桌上有另外的人搭腔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邵轻宴说:“公司给租的房,不是买的。”
“哦。”
虽然仍有不少的人艳羡,但是在座也有不少人,听到这里,总算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都是一个中学出来的,他保送清华也就算了,他公费去美国也就算了,要是他现在已经能在悦城湾一号买房,那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是比人和猪之间的差距都大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租的就好,租的就好。
黎粲从来没和邵轻宴从前在实验的同学认识过,更谈不上一起吃饭,直到看到其他人脸上居然在这个时候露出了庆幸的表情,才觉得这群人也实在怪好笑的。
世界上所有的聚会,原来都是一样的。
—
一顿饭吃下来,黎粲没认识几个新的朋友。
好像只是为了吃饭才来的这次聚会,她全程都表现的很是安静。
陶景然今晚订的包间,是自带吃饭唱歌搓麻将于一体的。
大家吃完饭后就一起坐到了唱歌的沙发上,吵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黎粲只觉得无可比拟的俗气,碍于陶景然和林嘉佳的面子,只能还是坐了下来。
还是一样的位置,她坐在陶景然和林嘉佳的正中,邵轻宴坐在陶景然的左手边。
大家投骰子,从那边沙发第一个人开始数点数,被数到的人就得接受惩罚。
第一局输的人,黎粲不认识。
第二局被点到的人,却是林嘉佳。
因为是美女,所以大家习惯性地起哄了一会儿。
然而,面前都是不太熟的人,林嘉佳当然是选择了真心话,抽到的问题是一共交往过几个对象。
“六个。”她丝毫不避讳地说。
在场众人不少又发出轻微哗然的声音。
就算是黎粲,也不禁挑眉,看了眼她。
虽然知道林嘉佳上了大学之后就开始交男朋友,并且她的男朋友经常被淘汰,但是听她说出总数来,她才知道,她居然已经交往过六个了。
看完了林嘉佳,她不自觉又隔着陶景然,撞上邵轻宴的眼神,和他默默对视了一眼。
他大学倒是没谈过恋爱。
她冷嗤,此刻头顶五光十色的灯彩照在她的脸上,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骰子玩了一圈,第一轮,黎粲和邵轻宴都没jsg有被点到过。
倒是陶景然,被点到了两次,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第二轮开始,邵轻宴总算是被点到。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想看看这位学霸到底会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然而——
“真心话。”
邵轻宴没有一点波澜起伏的语气在包间里响起。
没有一点意外的,很保险的选择。
众人纷纷感觉到没劲,一看他的问题,更加感觉到没劲。
“大学谈过几个女朋友?”
“没有。”
“切~”
大家纷纷摆手,表示快进到下一位。
下一位刚好是邵轻宴投骰子。
他摇着骰子,在众人的注视下,投了一个二。
二。
从邵轻宴数起,第二个人正好是黎粲。
这个晚上第一次轮到被惩罚的黎粲,是个超级冷脸美女,在场不少人都看出来了。
她自从进门之后,几乎就没有说过什么话,听陶景然说,她是他在思明国际的同学,今天正好一起来玩玩的。
思明国际的黎粲,其实实验18届有不少人,当年就听过她的名讳。
一个是因为她同学当时放出来的vlog,她在里面跳的舞,实在是太美了;另一个则就是因为她当时轰动一时的网暴事件。
虽然当时大家对这件事情各有看法,但这么多年过去,其实该忘的也忘的差不多了。
真心话和大冒险的卡牌,现在全部放在黎粲的面前。
黎粲看了眼这两副卡组,今晚肉眼可见,其实玩大冒险的人不多。
一来是大家年纪到了,也没有那么爱刺激了;一来则是因为虽然是老同学,但其实这些年大家都没怎么见过面,很多人互相之间其实都不太熟了,冒险也冒不起什么名堂。
但是黎粲还是抽了大冒险。
她亮出自己抽到的牌——
“亲吻位于自己右手边第三个人的脸。”
右手边第三个,是个男的,且黎粲并不认识。
看到她的卡牌,可以说,今晚全场的气氛在这个时候,终于算是沸腾了起来。
黎粲再度觉得这群人实在是好笑。
她没再多看那个男人一眼,而是直接丢了自己手上的卡牌,气定神闲地抱胸靠在沙发上,说:“我的脚前几天受伤了刚好,不能喝酒,有人帮我喝酒吗?”
不接受惩罚就得喝酒,这是真心话大冒险的规则。
只沸腾了两秒的气氛,一下又down了下来。
男人们渐渐安静如鸡,面面相觑坐在原地。
“我来吧。”
突然,场上有三道声音同时响起,叫大家又互相迷茫地抬起了头。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发现这三道声音,分别来自于——
坐在黎粲右手边第三个那个男的。
陶景然。
还有,邵轻宴。
等等,邵轻宴?
大家不约而同,全部都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陶景然和人家熟,帮人家挡酒尚可理解;
右手边第三个男的,毕竟是被点到的对象,也可以理解;
邵轻宴……难道是因为邻居?
看够了邵轻宴之后,大家又都把目光落到了黎粲身上,不知道她会选择谁。
黎粲勾着唇,看了眼面前这三个人,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手,没有一点犹豫的,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放到了——
陶景然的面前。
“谢了。”她和陶景然说。
“小事。”
陶景然自然地帮她喝了酒。
游戏进行到下一步……
—
邵轻宴从洗手间里出来,脸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顾川风喝了不少的酒,从唱歌的那个房间里出来,正站着透气。
看到邵轻宴,他自然而然地搭上去了肩膀。
“你小子,什么时候回的云城,都不跟我说一声?”
“没多久,元旦刚回来的。”邵轻宴说。
“你……”
顾川风自从上大学之后,其实就很少见到邵轻宴了。
今晚聚会,陶景然讲义气,倒是喊他一起来了,但这么多的人,他也没机会逮着邵轻宴好好地说上一说。
刚刚吃饭和玩游戏的时候,他其实在心底里想了不少的话,但是现在真要他说,他倒也说不上来了。
“你回来之后,跟文加雯联系过没有?”
左思右想过后,他先问。
邵轻宴奇怪:“我跟她联系做什么?”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顾川风叹了口气,“上回元旦聚餐的时候,文加雯就问过我你的下落,我不知道你已经回云城了,就告诉她你还在北城呢……”
“说实话,其实自从高中毕业之后,文加雯就经常悄悄找我打听你的下落,明明她自己就在北城,比我距离你更近,但她每次都来问我……”
“你说实话,你们当时是不是发生点过什么?不然不至于变成这样吧?”
邵轻宴听到他这话,顿了下。
当年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要去北城的前夕,文加雯的确私底下再找过他一次。
和他因为黎粲的事情道歉,并且跟他表白。
但是他拒绝了。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跟她见过面。
顾川风听完他大概的解释,扶着他的肩膀,又是好一阵叹息:“你就是太红颜祸水了,这张脸,这副身材,这个脑子,哎……”
他左叹息来,右叹息去,直到叹息够了,才又问他:“那你现在有什么情况没有啊?要是还是没有喜欢的人,要不就跟文加雯试试呗,你看人家对你一片痴心的,这么多年,家里条件也还不错……”
“我有喜欢的人了。”
可是邵轻宴直接打断他说。
顾川风顿了下。
“你有喜欢的人了?”他惊讶道,“最近刚认识的?你刚刚真心话大冒险不还说大学没谈过恋爱吗?”
“嗯,不是大学认识的,是我高三那年,就喜欢的那个。”
顾川风算是彻底地愣住了。
高三那年就喜欢的那个……他的确是有点印象。
当时他还以为邵轻宴终于是要铁树开花了,没想到,后来就没了消息,也没见他朋友圈晒过什么女朋友的照片。
他试探道:“分分合合这么多年?”
邵轻宴轻微叹了声气,觉得自己和黎粲,大抵不能叫分分合合这么多年。
他说:“是我一直在暗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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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川风了然,文加雯是没有戏的,于是也不再替她说话,只是拍拍邵轻宴的肩膀,送他两个字“加油”,然后绕过他,自己进去了洗手间。
邵轻宴则是从洗手间的拐角里走出来。
然后,在转出拐角的刹那,见到穿着一身纯白色高挑纱裙的黎粲。
她正站在贴近洗手间通往歌房的墙壁角落里,头顶上是五彩斑斓的光。
沉默似野猫般上挑的眼神专注地盯着他,不知道刚刚是听到了多少。
第五十二章
回家的路上, 两个人都很安静。
邵轻宴本身就是话不多的类型,黎粲也并没有比他好多少。
因为没有人放歌,所以车里全程都显得十分冷清。
黎粲难得地没有坐在后车座, 而是第一次坐上了邵轻宴车子的副驾驶,就在他的身边。
然而一路缄默到家。
邵轻宴从驾驶座上下来,见黎粲还没有动身下车的打算,就走到了她的身边,拉开了她的车门。
“回家吗?”他问。
黎粲终于偏头,说:“我不想回家。”
邵轻宴想起自己刚才在洗手间外面碰见她的场景。
他没有想过, 黎粲会在这种情境下听见那些话。
他从前设想过很多次,和黎粲坐在一起剖白心理的场景。
从小到大, 邵轻宴因为格外优异的成绩,被无数次推上过各种各样的领奖台。站在那些地方的时候,他从来不知道怯场两个字怎么写。
但是, 每当他在心底里设想自己和黎粲面对面的场景的时候,他知道, 有很多话, 要他当着黎粲的面说出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站在车门处,就这么看着黎粲。
看见她慵懒的身姿,靠坐在他的车座椅上, 一动不动。
“邵轻宴,我想去喝酒。”她眨了下长长的睫毛, 说。
邵轻宴面色平静:“不行,你的脚刚好, 不能喝酒。”
“那你喝给我看!”
相当无理的要求。
邵轻宴沉默地看着她。他明天早上还要早起上班,今晚聚餐除了主动给她挡酒那回, 并没有再沾过一下酒,现在这么晚了,当然更不能喝。
然而黎粲也不肯退步。
两个人就开始这么悄无声息地僵持着。
一直等到地下车库里有新的高跟鞋声音响起,才终于打破这份沉默。
“帅哥,巧啊。”
很娇媚,也很开朗的声音。
黎粲根本都不用抬头看,就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薇薇安脚踩自己今晚新到的战靴,只看见邵轻宴站在自己的副驾驶外面,压根没有看见被他挡住的黎粲。
所以她脚步轻快jsg,很直接地就朝邵轻宴抛了个媚眼:“这么晚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呢?要一起去喝酒吗?”
“……”
黎粲冷了十几分钟的脸色,突然之间笑了。
眼神里多了几分轻佻,想看看他怎么回答。
邵轻宴拧着眉头,回过头去直接拒绝道:“不了。”
“啊哦——”
薇薇安还想再说点什么,然而,高跟鞋停下的一瞬间,她看见了坐在邵轻宴车子里的黎粲。
“……”
原本绚烂多姿的神采,突然如同吃了瘪一样难受。
“你们晚上又出去约会了?”她抱胸撇嘴,脸色很直观地变得不服气。
黎粲存了心要逗人,十分果断地摇摇头,说:“很显然,是在打算去开房了。”
“…………”
薇薇安实在没忍住,拉下了脸,瞪了她一眼。
“你们交往了?”
她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虽然这么多天,她对邵轻宴献慇勤,邵轻宴一次也没搭理过她,但她觉得,她得不到的男人,黎粲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得手。
可是黎粲悠哉悠哉地靠在他的车子里的样子,真的不像是演的。
“还没呢,他还在追我。”黎粲跟薇薇安说。
“要是这么轻易地就叫他得手,那传出去,我的面子往哪搁?”
“……”
总算是听出来她在逗自己了。
薇薇安翻了个白眼,神情却莫名比刚才舒坦了一些。
“我打算出去喝酒,你们去不去?”
她也不管三个人在一起是不是会别扭,直接大大方方地与他们邀请道。
黎粲指着邵轻宴:“他不让我去。”
“……”
薇薇安明白了。
今天跟黎粲说话,她就是三句话不会离开邵轻宴,也三句话不会离开揶揄她。
“不去就不去。”她跺着脚,再度翻了个白眼,踩着脚下的细高跟,自己一个人转身离开了。
黎粲默默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挂的笑意一直没有减。
一直等看到薇薇安的跑车离开,她才把目光收回来,继续仰头看着邵轻宴。
因为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好像刚才的对峙,突然就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邵轻宴无奈地拉起她的手:“今晚先回家,等下次有空了,我再陪你喝酒。”
“那下次是什么时候?”
“等我出差回来之后。”
“那说好了,等到时候我脚也好了,你得陪我喝酒。”
“嗯。”
终于被哄好了的黎粲,总算是愿意从她的副驾驶座上下来,跟着邵轻宴先回去到楼上。
他先把她送回到三十三楼。
因为之前照顾黎粲的时候,知道了三十三楼的密码,所以邵轻宴很顺利地就把人送到了家门口。
可是今晚的黎粲,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到了三十三楼之后,又拉着邵轻宴的手,说想去他家里吃夜宵。
邵轻宴低头看着她。
知道她就是听到了洗手间里的那番话,所以一路都在故意折磨自己。
然而,他家里倒还真的有点夜宵。
自从上回黎粲去过一次他家之后,为了防止她以后还会时不时地过来,邵轻宴就偶尔在网上买一次菜,放在冰箱里,虽然自己可能不做,但也的的确确保证了自己家的冰箱,时时刻刻都能有些该有的食材。
他想了想,问:“吃面吗?”
“你除了做面,是不是就不会做别的了?”黎粲问他。
“差不多。”
邵轻宴的做饭手艺,虽然是跟邵沁芳女士学的,但从前在家里,基本都是邵沁芳女士自己做饭,他的手艺,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是在他去往美国当交换生的那一年。
那一年,他刚到美国,并不是很能适应国外的餐饮环境。外面的那些西图澜娅餐厅,在他看来全部都是又贵又难吃的代表,所以他就经常自己下厨,在宿舍里煮面,既方便,又便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最开始的一个月,他给自己变着花样,连续煮了近三十天的面条。
他没有吃吐,倒是他的室友,后来一看见他要煮面,就先吓得嗷嗷叫,跑去厕所趴在洗脸台上,需要好一会儿的功夫才能缓过来。
他把黎粲又带回到了楼下,自己的家。
给她打开冰箱,叫她挑选自己想要的食材。
黎粲看了一圈,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倒不是嫌邵轻宴的食材少,而是她其实刚刚在聚会上吃饱,还不饿。
她就是故意为难邵轻宴来的。
“那你再给我煮个西红柿鸡蛋面吧。”她想起邵轻宴那天给自己煮过的面条。
“好。”
那是邵轻宴最拿手的东西,也是他平时最常给自己做的。
他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只用一两分钟,就能捣鼓好所有的准备工作。
黎粲默默地坐在餐桌边看着。
上回邵轻宴在她家里做饭,她坐在沙发上,全程心不在焉,没什么心思仔细看,这回,她撑着脑袋,却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看,肆无忌惮地看。
她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剥开西红柿的皮,再把剥了皮的西红柿,一点一点地切成丁。
手法之熟练,动作之利落,就算说他是当了几年的家庭煮夫,说不定也有人信。
正当她眯着眼睛,打算开始遐想的时候,全程侧对着她的邵轻宴,突然又背过了身去,开始煮水下面条。
黎粲只能又默默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起来。
褪去外套的邵轻宴,背影可以称得上是肉眼可见地完美。年少时期最常穿在身上的短袖和长裤,到了如今,已经蜕变成了一成不变的白衬衫和西装裤。
衬衫和西裤的比例分割的恰到好处,就算脚上踩的是拖鞋,刚刚好卡在腰上的皮带,也能把他的长腿直接勾勒清晰,还有劲瘦的腰身,在黎粲看来,真的分外明显。
这样的身材,再配上这样的脸,再配上这样的履历、学识,其实她真的一点儿也不奇怪,为什么邵轻宴会走到哪里,都有那么多的女生喜欢。
要是没有,那才显得她眼光差劲吧?
她一路盯着邵轻宴的背影,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直到他把面条做好端到了自己面前,她才又堪堪回神,目光落在那碗西红柿鸡蛋面上。
“小心烫。”
大概也是知道她其实不怎么吃得下,邵轻宴这回下的面没有多少,只是做了很小的一碗西红柿鸡蛋挂面,大概十口不到。
可就是这样小的一碗面,黎粲还是要说:“我吃不完,你跟我一起吃。”
邵轻宴看着她。
其实到这里,他真的已经很能读懂黎粲在想什么。
她在不断试探他的底线。
她在不断试探他对她的纵容程度。
因为听到了那番话,她现在已经可以十分确切地知道,他喜欢她。
他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进去厨房,又去拿了一副碗筷,坐到了她的对面。
很小的一碗面,两个人分着吃,其实一个人吃两三口就结束了。
但是邵轻宴也不知道,这一碗面,他们到底吃了多久。
反正绝对不止十分钟就是了。
等到最后一口汤面也被分食完,黎粲才好像终于满意。
她起身,收拾好自己的大衣和包包,和他说了再见之后就利落地转身,打算回去楼上。
她不再打算折磨邵轻宴,干净又清澈的眼神,最后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的意味,但是又仿佛写满了意味。
她一步一步,迳自走向门口。
终于,等她走到门边上的时候,她听见,自己身后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然后,她的手腕被人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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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粲!”
黎粲回过身来,如意料之中地看着邵轻宴。
从来都表现的游刃有余,一脸平静的男人,今天终于是第二次,在她面前露出了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的神态。
第一次,是在洗手间的外面看见她的时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黎粲定定地仰视着他。
看见他与自己相对的眉眼,轻微低垂的同时,又染上了一股不可言说的沉寂与彷徨。
“我们……可以重新交往试试看吗?”
她好似终于听见他低声的恳求。
第五十三章
邵轻宴回家的时候, 是下班后的黄昏与傍晚。
老旧的巷子里,邵沁芳女士正好在厨房里烧菜。
听见门口有开门的响动,她直接从小厨房里探出头来, 看了一眼。
“轻宴?”
邵轻宴突然回来,没有跟她打过招呼,她脸上一时藏不住惊喜的表情。
“嗯,妈。”
邵轻宴把给她带的补品放在门口的桌子上,走进去厨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到她的。
邵沁芳女士却赶紧把他往外面推:“不用你帮忙, 是不是刚上完班就过来了?没事,你去那里坐着就好, 突然回来也不知道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多去买点菜。”
她一边数落着,jsg一边又自己回到小厨房里, 忙着去做饭。
邵轻宴无奈站在厨房外面。
“就是下班了突然想着回来看看你,我自己也没做什么准备。”他说。
邵沁芳头也不回:“那你先坐会儿, 我马上炒完这个青菜, 再炒个肉,放个汤,晚上留下一起吃晚饭吧?”
“嗯。”
邵轻宴答应下来。
邵沁芳不叫他进厨房,他只能先去把给她带的补品放到她平时吃药的地方, 然后又脱下外套,回到自己的房间, 转了一圈。
自从上了大学之后,邵轻宴其实就很少回家了。
大部分时间, 包括寒暑假,他基本都是住在北城, 大学的宿舍里,半工半读。只有过年或者什么很偶然的节假日,他才会抽空回来看看邵沁芳,给她买些补品,陪她去去医院。
每次回来,他的房间都是一如既往地干净,整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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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为了他偶然才回来的一两天,邵沁芳依旧每天都会打扫这间屋子。
站在自己从前的书桌边,邵轻宴习惯性眺望了眼窗外。
依旧是这条老巷子。
其实在邵轻宴毕业的第一年,他就跟邵沁芳提议过,要不要给她换个新的房子住。他那个时候,刚在华尔街做完自己的第一个项目,拿到了一笔奖金,再加上这些年他在大学里攒的一些钱,给她在云城买个新的舒服一点的一居室,不是问题。
但是邵沁芳不要。
一来是心疼他挣钱不容易,二来是这么多年,她住在这里,真的已经习惯了。
街坊邻里,全部都是她熟悉的样子,偶尔出个什么事,还能互相有个照应和帮衬,她觉得真的挺好。
邵轻宴也就没再提过。
邵沁芳做菜的速度很快。
因为以前一个人带孩子,既要照顾孩子上下学,又要忙着上班挣钱,所以练出来的手速。
邵轻宴站在屋子里没一会儿,就闻到了厨房里持续不断飘出来的饭菜香味。
转头的时候,刚好看见邵沁芳在把饭菜都往桌子上端。
“还放了个紫菜汤,你去端吧。”她终于指挥邵轻宴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邵轻宴于是快步走过去,把紫菜蛋汤从厨房里端了出来。
两菜一汤。
原本邵沁芳只是打算给自己做个炒青菜,再给放个汤就完事了,但是因为邵轻宴回来,她又加了个小炒肉。
“将就吃一点吧,我还赶着跟人去跳广场舞,只能委屈你了。”她笑了笑,同邵轻宴说。
邵轻宴也跟着笑了下,点头说好。
自从他上大学开始自己挣钱以来,邵沁芳就没有再去工作过了。
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干不了重活,只能跟着人去各种服装厂做衣服的流水线,计件收费。
服装厂那种环境,漫天飞舞的布料和粉尘,对咽和肺都非常不友好。
所以家里没有那么缺钱之后,邵轻宴就叫她不要再去做了。
别人家的孩子上大学,都是从家里伸手拿生活费;而邵轻宴上大学,是不仅自己挣了全部的生活费,而且每年过年的时候,还会留出几万块的钱,当做是给邵沁芳的红包。
但其实,每一年的那一笔钱,都足够邵沁芳一个人一整年的吃吃喝喝了。
邵沁芳对于自己的身体,也是有数的很。她自己这些年多少也是有些存款,邵轻宴给她的钱,她一分没动。
自从邵轻宴走后,她的生活,就是每天早起出门买菜,然后和巷子里的邻居一起坐着聊聊天,下午看个电视,睡个午觉,或者继续坐在树荫底下跟人乘凉吹风,然后等着晚上去跳广场舞。
很悠闲,很自在,很惬意,也很舒服。
她自己很喜欢。
邵轻宴上次回来看她,是元旦那天。
那天,他刚把从北城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搬到悦城湾,上午收拾好东西,下午回来看的邵沁芳。
也就是那一天,他刚从这边回到悦城湾,去拿一份文件,打算晚上再去公司加班。
然后在下楼的路上,就碰到了黎粲。
邵轻宴垂眸,看着自家母亲做的饭菜,吃了两口之后,好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妈,我今天回来,其实是想跟你说点事情。”
好像也是有预感一样,邵沁芳女士抬头,表情还算镇定:“什么事情?”
“我最近,在重新追求黎粲。”
“黎粲?”邵沁芳听到这个名字,顿了一下,只觉得有点陌生。
邵轻宴解释:“是我高三那一年,很喜欢的一个女孩子,是陈敏的朋友的女儿。”
说到高三和陈敏,邵沁芳的表情总算是有点变化。
陈敏是陈泓的妻子。
哦不对,听说已经是前妻了。
他们好像在那一年,就已经离婚了。
事情闹得还挺大,上过不少次新闻。
这几年,陈泓不止一次地来找过邵沁芳,说是想要弥补这么多年对她和对儿子的亏欠,但是邵沁芳一次也没有搭理过他。
她知道,什么亏欠,什么弥补,不过都是他的说辞。
他是到了这个岁数,知道自己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所以想要认回去,给自己养老,并且给自己倒插门挣到的巨额家产找个继承人罢了。
陈敏的朋友的女儿……
邵沁芳看着邵轻宴。
邵轻宴点头:“是,就是上回,陪着她一起来我们家的那个。”
也就是比陈敏还要趾高气昂,对着他们始终咄咄逼人的那一个。
“是她的女儿啊……”
邵沁芳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表情。
她知道。
她知道的,邵轻宴高三那年,应该是有过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子。
她当时还以为他会跟人家谈恋爱,然后带回家来给她看看,没想到后来就没有了声息。
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没有消息。
“你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吗?”她慢慢的,在问自己的儿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
邵轻宴再度认真地点头。
“我跟她其实大学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因为高三那年,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我自己不成熟,她妈妈也不同意,我是最近回到这边之后,才重新遇见的她……”
“那她也还喜欢你吗?”
“她……”
邵轻宴迟疑了下。
昨晚,他跟黎粲表白了。
但是黎粲没有同意。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这个结果。
当初说分手的人是他,现在想要回来就重新交往的人,也是他,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尤其黎粲还是个一点亏也吃不得的小公主。
“我也不知道,她最后会不会真的愿意再和我在一起,但是我想先试试。”
好像是从来没见过自家儿子这么犹豫的样子,邵沁芳倒是不自觉笑了下。
“是吗?”
“嗯。”
“那你去吧,我没什么好不同意的。”她说。
“既然喜欢她,就去追她。”
“不过,是他们那边的女儿,那她家里应该也挺有钱的吧?还有她爸爸妈妈,这些我都帮不了你,你要是真的想和她在一起,以后全都得靠你自己努力让他们家同意才行。”
“这些我都知道。”
听到这里,邵轻宴好像才终于如释重负,完成了今天过来的目的。
“我今天过来,主要就是想和你说说这个事情,以后有机会,我也会带她回来看你。”
“好,我知道了,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终于把话说开了的母子,在相视一笑过后,又继续吃着一顿难得团圆的晚饭。
吃完饭后,邵沁芳赶着要去跳广场舞,洗碗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由邵轻宴接了过来。
邵轻宴站在自己熟悉的水池前,洗完碗,重新穿上大衣的时候才有功夫看一会儿手机。
黎粲两分钟前,正好给他发了条新的短信消息。
黎粲:【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加班来着?】
她之前看过他的本周工作计划表。
他轻轻勾着嘴角,给她回过去:【今晚不加班了。】
然后又加了一条:【可以来给你当司机。】
黎粲那边没过一会儿就回了过来。
黎粲:【但是很可惜,我今晚已经回家了。】
黎粲:【所以直接回来给我做晚饭吧。】
邵轻宴轻笑着看着她的回答,一边关上家门往楼下走,一边直接拨通了短信页面最上方,黎粲的显示电话。
“喂?”
很快,黎粲的声音仿佛罩了一层清凉的薄雾,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黎粲,我今天回了一趟家。”邵轻宴直接告诉她说。
黎粲那边顿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jsg他说的家,是哪个家。
“然后呢?”
他昨天刚跟她表的白,今天就回家,黎粲的心不免揪了起来。
他不会是又想起了当初她羞辱过他的事情了吧?他后悔了?他想反悔了?
“然后……”
黎粲慢吞吞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神情有点情不自禁的严峻,听着电话那头清冽的声音。
他好像在外面走路,所以说话的时候,偶尔能听见一些嘈杂的人声,间或有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她捧着手机,正襟危坐,只听见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又再度传来,说:
“然后,我跟我妈妈说了我们的事情,我说我想再追你一次,她同意了。”
第五十四章
悦城湾三十三层楼的夜晚, 灯光没有很亮。
在等待邵轻宴回来给自己做饭的间隙,黎粲打开了一部电影,然后, 无法控制的,还是开了一瓶酒。
果酒,虽然没什么度数可言,但是喝多了也容易上脸变红。
一瓶,一瓶,接着还是一瓶。
在黎粲自己都没有什么意识的时候, 她已经连续喝完了三瓶果酒。
但是脑海之中邵轻宴的话还是挥之不去。
“我说我想再追你一次,她同意了。”
这简直比昨晚的告白还要叫人心悸。
黎粲每每一回想起来, 都不得不暂停掉呼吸,叫自己慢慢才能冷静下来。
她是真的从来没有过一次,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 这么彻彻底底地呆愣在原地。
门口终于响起了叮咚的铃声,她坐在沙发上, 又愣了几秒之后, 才有点后知后觉,去给人开门。
门外果不其然,站的是邵轻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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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回来的路上还去买了个菜,大衣裹得严严实实, 手上拎着好几只塑料袋。
开门的一瞬间,黎粲便仿佛感受到了他给自己带回来的满身寒气。
不禁打了个哆嗦。
邵轻宴站在门口, 看到穿着真丝吊带睡裙就来给自己开门的黎粲,也是愣了一下。
然后再看到她微微已经爬满红晕的脸颊, 他的震惊直接又放到最大。
“黎粲,你喝酒了?”他问。
黎粲稍微有点心虚。
因为她之前好像和邵轻宴承诺过, 等他过几天出差回来,再跟他一起喝酒的。
但她今天实在是有点忍不住。
说实话,她昨晚那种场景都没有喝酒,她已经很能忍了。
“你磨磨蹭蹭的,到现在还没去出差,那我怎么知道,你出差回来是哪一天?我想喝,当然现在就喝了呗。”
她转身,与他眼神回避的理直气壮,话说的也是莫名的理直气壮。
邵轻宴噙着些许无奈,把手里提的菜先放到了一边的玄关柜子上,然后脱下大衣,换上拖鞋,才跟在她身后走进到客厅。
客厅里,因为正在放电影,所以光线通体都很昏暗,叫人实在看不清什么。
黎粲直接光着脚,回到了自己的沙发上。
邵轻宴走到她身边看了眼电影,几乎铺满整面墙壁的屏幕上,放的正是2005年上映的那版《傲慢与偏见》。
凯拉奈特莉盘着英伦乡村味道的长发,正行走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间,画面慢慢地由远及近,特写到她的脸……
这是黎粲最喜欢的一部电影。
邵轻宴知道。
从前他和黎粲每天晚上挂着电话互相做自己的事情的时候,他就经常能从她的电话里听到这部电影的声音。
“Prejudice let you can't accept me,pride let me can't love you.”
至今仍旧能够不断传颂下去的名句,的确值得反覆回顾。
他站在沙发边上,不禁也跟着看了一会儿,而后,他的目光慢慢下垂,好像才被面前茶几上的东西所吸引。
这是几个空瓶子。
一个,两个,三个……
嗯,很好,原来黎粲不仅喝了酒,还一口气直接喝了三瓶。
邵轻宴悄无声息地抬脚,把这些空瓶子全部都扔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而后,又直接把她还没拆的几瓶酒,放回到了厨房旁边的酒柜上。
回到客厅的时候,黎粲正好在盯着他瞧。
阴翳又显得忽明忽暗的光线底下,她的侧脸,精致又莫名写满忧郁。
“还吃晚饭吗?”
邵轻宴脚步顿了一下,又去把买来的菜先提到了厨房。
“吃。”
黎粲把目光转了回去。
蓉姨今天请假了。因为她家的小孙子好像在学校里跟人打架了,她家儿子和儿媳妇最近都忙得很,只能她去看看。
邵轻宴无声无息,开始给她忙活晚饭的事情。
因为黎粲刚喝了酒,别的东西估计也吃不太下,所以他就打算直接给她煮个粥。
他把原本买回来准备炒菜用的活虾,全部一颗一颗剥好,然后又从冰箱里找出了一盒已经是剥成粒的玉米,给她做了一锅玉米虾仁粥。
等粥煲好的间隙,他终于坐在了沙发上,和黎粲一起看了一会儿电影。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
黎粲慢慢慢慢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屋子里开足了暖气,所以只穿了一件真丝吊带睡裙的人,也根本不会感觉到冷。
但邵轻宴低头瞥了她一眼,还是稍稍给她裹了一条毛毯。
黎粲也不反对,就这么一边裹着毛毯,一边又继续和他聊自己每回看这部电影的感受。
“……我最开始想去英国,其实也就是因为这部电影,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伦敦时装周,什么伊丽莎白塔,我只知道,这里面的画面好美,我想去这种地方生活,想去这种地方念书。”
“然后那年暑假一到,爸妈就真的带我去了。”
“去到英国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根本不是这样的,伦敦也跟云城一样,到底都是讨人厌的高楼,到处都是伪装笑容的精英白领。”
“电影里的画面,只在特定的乡下才会有。”
“那一年,我大概八岁吧……”
从小没什么烦恼的小公主,除了时常见不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之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件烦心事,就是被电影给骗了,误以为英国全部都是这样的腔调,满地都是这样的风情。
“所以我后来再看到什么法国庄园电影,什么美国乡村电影,通通都不会再去信了。”她义愤填膺地说。
邵轻宴听完她的描述,不禁发出了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
黎粲裹着毯子,突然又正襟危坐起来,一脸严肃地看着邵轻宴。
邵轻宴怔了下,刚刚上扬的嘴角,又不得不压下去一点。
“我没笑。”他看着黎粲说。
“你笑了!”黎粲却笃定道。
“邵轻宴,你笑话我!”
“我没有。”
邵轻宴发誓,他平时真的很能忍得住笑意。
但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是单单因为黎粲描述的经历,还是因为别的,总之,他在黎粲的质问之下,嘴角居然没有忍住,渐渐又上扬了回去。
甚至,他的眼底都已经很明显爬上笑意。
黎粲抓住了他的错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裹着毯子扑到了他的腿上。
“邵轻宴!”她无理取闹道,“你刚刚才说要追我,现在居然就敢笑话我了,那你以后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嗯?”
又是相当没有道理的质问。
邵轻宴笑着扶好她的腰,生怕她从自己的腿上掉下去。
“我真的没有笑话你。”他坚持道。
“那你刚刚在笑什么?”黎粲看似天真地逼问道。
“在笑……”
邵轻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自己现在的心情。
屏幕上是安静的电影,厨房里是刚刚才煲下去的热粥,现在是周四的晚上,马上就到周五,而他的腿上,坐着的是他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子。
而且,他几个小时前还刚刚得到了他妈妈的同意,可以放心地去追求这个他喜欢的女孩子。
“粲粲。”
又有很久没有提起过这个称呼。
邵轻宴慢慢搂紧黎粲的腰,逐渐收敛起了笑意,和她宁静地对视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黎粲现在的脸上,酒精带来的红晕又比刚才要更加明显了一点。
但她知道,自己还没醉。
她也是,相当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她在和邵轻宴胡搅蛮缠,在和他发泄自己迟来的快意。
接连收到了两天告白的黎粲,真的很需要好好地一通发泄,才能叫自己彻底地高兴起来,也彻底地真实起来。
她坐在邵轻宴的腿上,上半身还裹着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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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毯子底下,真丝吊带的睡裙,还有若隐若现的锁骨,几乎全部都一jsg览无遗。
她和邵轻宴对视,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动了动自己的四肢,朝他靠得更近了一点。
“黎粲……”
她又听见邵轻宴在喊她。
黎粲歪了歪长长的脖颈,朝他继续露出天真又无害的表情。
然后,她清清楚楚地看见,邵轻宴的喉结动了下。
“我去看看粥好了没有。”
他抱紧她的腰肢,想要把她先放到边上的沙发上去。但是黎粲好像就是故意存了坏心思,直接揽着他的脖子不肯放。
“黎粲……”
邵轻宴不得不又喊了她一声。
“粥要好了。”
他说。
“嗯。”黎粲听到了。
却半点无动于衷地说:“然后呢?”
“……”
“然后,我先去看看粥。”
邵轻宴的目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再看向黎粲。
别到别的地方去的时候,半边耳朵却无可避免的,暴露在黎粲的眼皮子底下。
黎粲盯着他不断泛红的耳尖,看了许久。
然后终于满意地笑了。
她总算主动地从邵轻宴的腿上滑了下去,裹紧毯子坐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
邵轻宴连衣摆都没有时间理,直接迈着长腿起身,明明是和平时一点差别也没有的走路姿势,但是黎粲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今晚的样子,像极了落荒而逃。
接下来的电影放到了哪里,黎粲没有心思去关心。
反正是她已经看过不下几百遍的电影,其中每一句的经典台词她都已经会倒背如流。
她算着时间,等着邵轻宴去厨房里,把粥给她端上来,然后叮嘱她:“小心烫。”
她点点头,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喝粥。
邵轻宴就这么安静地坐在她的边上,继续陪着她。
这是周四的晚上。
黎粲之前从来没有一次觉得,原来周四也是这么值得期待的事情。
吃完晚饭的时候,她靠坐在沙发上,终于觉得困倦,打了个哈欠。
邵轻宴把她的碗端走,自觉去厨房里帮她把东西都清洗干净。
等他再回到客厅的时候,黎粲已经就着靠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就这么睡着了。
喝了三瓶酒,又喝了一碗热粥,被困倦席卷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邵轻宴把她的毯子剥下来,伸手把人打横抱回了卧室。
黎粲睡着的很安静,被人抱回到床上的一路,也是不吵不闹,只是在被轻放到床上之后,才好像依依不舍的,抱住了邵轻宴的胳膊。
邵轻宴看了她一眼,先替她把散乱到脸颊上的长发剥开,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替她掖好被子。
等到一切忙完,他又走回到厨房,给她接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
临走前,他蹲在黎粲的床边,最后又打量了眼她。
看见她紧紧闭着的双眸,还有跟平时一样,泼墨一般的柔顺长发。
那截暴露在外面的脖颈,好像永远都精致到无以复加,就算睡着了,也依旧像一只美丽到高不可攀的黑天鹅。
他蹲在床边,看得出神,总算忍不住俯身,用唇角碰了碰她的手背。
窗外的月色斜斜地照进来,世界上好像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加能够打动人心。
第五十五章
周五, 邵轻宴如他计划表上写的一样,总算是不得不飞到了广州出差。
陶景然和林嘉佳同时也把黎粲给约了出来,说要庆祝她脚伤终于治愈成功。
他们晚上包了个小清吧, 何明朗和岑岭,这回也全部都在。
黎粲脚刚一踏进门,就听见林嘉佳在那边数落岑、何二人:“你们也太不讲义气了,都不知道当时我和粲粲两个人坐在那有多尴尬,满桌子全都是他们实验的人,幸好我艺高人胆大, 最后还是carry了全场,不然, 简直是要脚趾抠出一座魔法城堡来……”
她在抱怨那晚被陶景然忽悠去参加聚会的事。
“我都猜到了!”岑岭捧腹大笑说,“他要请那学霸吃饭,我们跟人家又没有什么关系, 熟都不熟,那我们去干什么呀?也就你和粲粲愿意凑这个热闹, 巴巴地赶着上去。”
“诶, 不过粲粲愿意陪着你去,倒是挺稀奇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说着说着,还纳闷道。
“那当然,粲粲脚崴了在家里躺了都快一个星期了, 再不出门走走,外面世界进步都快把她给忘记了。”
林嘉佳倒也讲义气, 黎粲暂时没有公开和邵轻宴关系的打算,她就也不会主动在别人面前多嘴。
即便大家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发小。
黎粲这几天出门还不能穿高跟鞋, 今晚的聚会,脚上也只是踩了一双黑色的平底马丁靴。
但她的身高, 即便是不穿高跟鞋,也从来都是聚会的焦点,个中的翘楚。
她还没走到沙发边上,何明朗就一眼看见了她,朝她招手。
“这里!”
黎粲几步走到他们身边,熟络地扔了包包坐下。
“来了,粲粲,脚怎么样了?”岑岭一见到她就问。
“还行吧,勉勉强强,慢慢走,这辈子总能走到目的地的。”黎粲难得地自我调侃道。
“哟,看上去这是心情还不错啊?”岑岭说,“我还以为你这几天在家,该郁闷无趣死了。”
“大哥。”黎粲翘起二郎腿,终于递出了自己今晚第一记眼刀,“我已经出关快一个星期了。”
“也是。”岑岭笑笑,“都怪我这周在外面出差,没能回来看你,我自罚一杯。”
他说着,直接就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
黎粲看着他手里的长岛冰茶,转头问向何明朗:“菜单有吗?”
她今晚还没吃晚饭,也想点点吃的喝的。
何明朗从边上拿起菜单给她。
黎粲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毕竟这里是清吧,也属酒吧的范畴,所以第一页菜单上面,全部都是一些特调的鸡尾酒。
想起自己的确是有一阵子没来过酒吧了,黎粲菜单上一个一个地看下来,其实的确是有点心痒的。
昨晚的果酒没有什么劲,虽然好睡,但的确味道不够强烈。
但是她的脚毕竟刚好,昨晚喝了酒也就算了,今晚要是再喝,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的。
她只能暂时忍痛,把菜单翻转到了第二页,点了几道简餐拼盘。
来酒吧不能喝酒,黎粲点完餐之后,就没劲地靠在了沙发上,听着大家有的没的,又聊起了天。
现在正是晚上时间七八点钟,是云城最热闹的时候。
外面的马路上,依稀可以听见一些厚重又刺耳的喇叭声,上班族们忙活了一周,就指望着今晚下班能够放松放松,和亲朋好友们聚在一起,小酌几杯。
所以,周五晚上的云城,从来都注定是个不夜城。
陶景然因为加班,一直到九点钟过去,才姗姗来迟。
黎粲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一身西装革履,领带束身,倒是也真的有几分精英白领的样子。
“我感觉我现在就是个最卑微的打工仔!”
然而他抱怨说。
大家闻言,不禁都笑了起来。
黎粲也跟着发笑,正想听他再说说自己最近的遭遇,恰好手机里却进来一条新的消息。
她看了眼,居然是邵轻宴主动给她发的消息。
他今天下午到的广州,晚上和同事一起住在酒店,吃的是肠粉。
她看着邵轻宴主动给自己发的照片,本来就有些上扬的嘴角,不禁又更明显了一点。
看了眼桌子上大家喝的七七八八,可以说是满桌子混乱的酒,她突然举起手机,对着它们拍了一张照片。
她刻意把自己面前那盘简餐给截掉,然后把照片发给了邵轻宴。
果然,没过几分钟,她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黎粲嘴角又露出一点恶作剧得逞的笑意,晃着手机对他们说:“我去接个电话。”
随后就自己走了出去。
“喂,黎粲?”
邵轻宴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
“嗯。”
黎粲走出清吧门外,靠在酒吧外面的墙壁上,不轻不重地回复道:“怎么了?”
“你现在在外面喝酒?”邵轻宴问。
“是啊,和林嘉佳他们。”黎粲故意说道。
邵轻宴好像深吸了一口气。
“黎粲,你的脚才刚好。”他说。
“我知道啊。”黎粲说,“但是我就只喝一点,我又不贪杯,就跟昨晚一样,只喝一点。”
“黎粲!”
她不提起昨晚还好,一提起昨晚,邵轻宴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她昨晚一连喝完了三瓶果酒的战绩。
“昨晚已经喝过酒了,今晚就先别喝了,行不行?”她听见他低jsg声问道。
“邵轻宴,你用什么身份管我呢。”
没有确认关系的好处就是,黎粲永远可以一遍又一遍的,没有理由地戏耍着邵轻宴玩。
她可以明显地听见,在她抛出了这个问题之后,对面邵轻宴的呼吸,都比刚才要安静了许多。
是的,他没有立场。
他现在,没有任何身份。
“粲粲。”
黎粲听见他又喊自己。
“身体是你自己的,不管我有没有立场,都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他认认真真的,在电话的那头说道。
黎粲听着他的声音,好像是终于绷不住,捧着手机笑了出来。
“邵轻宴。”她笑到好似整个胸腔都在震动,“我逗你的,我没喝酒,那都是陶景然他们的酒,我就点了点吃的,一个鸡肉三明治,还有一份烟熏培根沙拉,哦,还有一瓶冰红茶。”
她刚刚出来的急,忘记了带围巾,跟他笑过了之后,经冷风一吹,又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清凉的声音紧随着笑声,也直接传到了对面邵轻宴的耳朵里。
邵轻宴无奈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
但是又忍不住关心她:“你现在站在外面?”
“是啊。”黎粲把手机稍微拿远一点,“这么明显的风吹,你难道听不出来吗?”
“听出来了。”邵轻宴说,“既然不喝酒,那就快进屋吧,晚上记得早点回家。”
“邵轻宴。”可是黎粲笑话完了他,还想再和他聊聊天。
“广东的肠粉好吃吗?”她问。
邵轻宴告诉她:“一般般,和公司楼下卖的好像没什么区别。”
黎粲又被他给逗笑了。
“那明天去吃吃外面的早茶吧。”她说,“我记得文化公园附近有一家还行。”
“好。”邵轻宴说,“明天有空就去。”
“嗯。”
黎粲捧着手机,没有任何准备的,又迎来了一阵大马路上寒冷的风吹。
她总算不再打算和他继续说下去,吸了吸鼻子过后,就匆匆地挂断了电话,自己回了清吧至少温暖的环境里。
—
接下来几天,邵轻宴一直待在广州出差。
虽然每天依旧会给黎粲拍自己吃的各种各样的东西,但是已经没有功夫和第一天晚上一样,和她简单煲个电话粥了。
按照计划,他需要在广州待上差不多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一共和陆敬文考察三到四个项目。
他们白天的时候考察各家公司,记录各种数据,报表,晚上的时候就在酒店里忙着做风险评估报告,对各家公司进行精准的数据判断,可以说是真真正正地一点空闲时间也抽不出来。
有几次,他也会忘记给黎粲发自己吃饭的照片。
但那从来不是因为他真的忘记了发,而是他压根连自己需要吃饭都不记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忙起来的时候,要连自己都忘掉,何况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心上人。
黎粲这晚也在工作室里忙到很晚,打开手机一看,邵轻宴今天果然又没有给她发什么消息。
她有点不满,但是也没有主动去找他说什么。
工作室里两个最年轻的小姑娘,只比黎粲小一岁,正在结伴下班,说着待会儿要一起去吃夜宵的事情。
黎粲正好也觉得自己肚子有点饿了,就问她们:“你们去吃什么夜宵?”
“鱼粉!”两个小姑娘一起说道。
黎粲愣了下。
她这辈子,只吃过一次鱼粉。
就是邵轻宴曾经带着她去过的那次。
藏在路边小吃街里的店铺里。
她站在原地,想了一下,好像已经记不起,当初那碗鱼粉是什么味道的了。
只记得好像的确很好吃。
虽然鱼片的品质不太行,虽然小吃摊的环境也不太行,但是那天她和邵轻宴两个人,一起分一碗鱼粉,怎么吃都感觉很好吃。
于是在回家的路上,她特地喊司机绕了路,找了附近最近的一家鱼粉店,去给自己也买了一碗鱼粉。
她提着司机买回来的鱼粉,回到了自己的三十三楼。
忙碌了一天,晚上还加了个班,黎粲坐在桌边,打开鱼粉的一刹那,其实是期待着香气扑鼻还有迎面而来的色香味俱全的。
但是没有。
出乎黎粲的意料,她面前的这碗鱼粉,最上层直接肉眼可见地铺满了花生和葱花。
那全都是她不吃的东西。
想起当初和邵轻宴一起吃的那碗,好像明明不是这样的……
黎粲只能撕开塑料袋包装好的筷子,把面前这碗鱼粉上撒的葱花和花生,全部都一点一点地挑剔干净。
前前后后忙活了有好几分钟,她才总算大功告成,本来以为,这样应该终于可以吃了。
但是黎粲突然又发现,她的这碗鱼粉,并没有鱼片。
好像是不信邪,她握着做工粗糙的一次性筷子,仔仔细细地把整只塑料碗翻了个底朝天。
是真的没有鱼片。
还以为是老板忘加了,她只能将就地先吃了一口。
只是一口,刹那之间,黎粲好像又跟意识到什么一样,自己打开了半夜的外卖软件。
她随便找了一家鱼粉店,点了进去,看见点单页面明明白白地写着:
原味玉米鱼粉,10元;
加一份鱼片,8元。
她望着这个点单页面,顿了很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加一份鱼片,8元。
她今晚的鱼粉,显然是没有加鱼片的。
那她当初吃的那份……又是加了多少的鱼片?
面前的鱼粉依旧在孜孜不断地冒着热腾腾的香气,黎粲握紧筷子,怔在桌边,却是忽然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一直等到面前的鱼粉彻底凉透了,坨成了糊,她才把它用塑料盖子重新盖上,丢到了厨房的垃圾桶里。
她慢慢地坐到沙发上,握紧手机,给邵轻宴打了个电话。
他好像是真的很忙,就连晚上十点多的电话,也接的有点迟。
“喂?”他惯常清冽的声音,这回好像透着浓浓的喑哑和疲倦。
黎粲不知道为什么,抱着手机,没有说话,居然先吸了吸鼻子。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下:“黎粲?”
“嗯。”黎粲蜷缩在沙发上,问,“邵轻宴,你最近是不是还是很忙啊?”
邵轻宴把手机放在桌上,双手还在不断敲打着笔记本上的键盘。
听到黎粲的问题,他默了默,然后告诉她:“是,最近有点忙。”
“很忙很忙吗?”
“嗯,很忙很忙。”
邵轻宴不明白黎粲是怎么了,从她寥寥的几句话里,他好像隐隐可以听出来,她今晚不是很开心。
他于是慢慢停下了数据分析的动作,拿起手机认真地问:“黎粲,你是怎么了吗?”
“没怎么……”
黎粲抱着手机,看上去是有点难过。
但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打电话给邵轻宴,是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呢?
想告诉他,我刚刚点了一碗鱼粉,里面居然一片鱼肉也没有;想告诉他,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想吃鱼肉是要额外加钱的;想告诉他,为什么也不告诉我,鱼粉里都默认要加葱和花生,那样根本一点也不好吃……
但黎粲默了默,知道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彷徨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捧着手机,心下里想过的话万千,到最后,却是一句也没能说出口。
“邵轻宴。”
眼角好像隐隐又有些胀痛了。
黎粲捧着手机,赶紧拿远了一点,说:“我就是想说,等你回来的那天,你再跟我表一次白吧。”
再跟我表一次白,说不定,我就答应你了。
邵轻宴同样捧着手机,听到这里,呼吸忍不住轻微一滞。
“好。”他答应黎粲道。
第五十六章
邵轻宴挂断手机, 回过头来,正好撞见陆敬文紧盯着他的眼神。
他回敬了他一个眼神,拉开椅子坐下, 继续若无其事地开始办公。
陆敬文却干脆直接丢了手里的文件,忙碌了一天的脸上难得真实地流露出了些许玩味的表情,看着他。
“女朋友?”
“……”
邵轻宴抬头,瞥他一眼。
“想忙完赶紧回家?”
邵轻宴手里键盘重新开始敲得辟里啪啦响,但还是没有说话。
“哎你这就不讲意气了啊。”陆敬文数落他,“我平时谈恋爱, 哪个没有跟你们说过?快说说,你刚刚电话里的声音我怎么听上去有点耳熟呢?到底是谁啊?是不是我认识的女生?”
有时候, 男人八卦起来,是真的没有女人什么事,尤其还是对着文件和jsg客户看了一天的男人。
邵轻宴兀自拧开一边的矿泉水瓶, 喝了一口,说:“既然那么想知道, 那就赶紧先把这些资料做好, 帮我一把,让我尽量能早点回去见到她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按照他们目前的进度,最快跟对方签合同的时间也得是后天早上。
“啧啧。”陆敬文听他总算是承认了,不禁又有点酸掉了牙, “早点回去见到她。年轻就是好啊,还有早点回去想要见到的人。”
说的他年纪有多大似的。
邵轻宴睨他一眼, 没有再说话,只是原本就足够专注的神情, 又变得更加认真,敲键盘和看文件的速度, 都比之前要更快了一倍不止。
—
黎粲挂断电话,又坐在客厅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第二天早上起床,实在懒得去上班,干脆打电话给助理,让她给工作室全体员工都放了假,自己则是收拾东西,回了一趟家。
不是悦城湾一号,而是西郊庄园。
很难得,孙微女士今天居然也在家。
看见她回来,她稍微还有些惊讶。
母女二人打过招呼之后,黎粲就自己去了楼上的房间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孙微上楼来敲响她的房门的时候,只见到地上摆着一只行李箱。
“今天很忙吗?”她问。
“还好。”黎粲只是回家来拿点东西,并没有别的什么事。
“那待会儿跟我一起参加个聚会吧。”孙微说,“就在陶家。”
必定又是一群富太太们的聚会。
黎粲了然于心,点点头:“知道了。”
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是她知道,既然孙微女士跟她开这个口了,她要是拒绝,得到的脸色就必定不会太好。
孙微女士听到她的话,果然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半个小时,我在楼下等你。”
精明能干的女强人,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要精准地计算到位。
黎粲只能加快自己收拾东西的速度,在半个小时之内,换好了一身适合聚会的衣服,又提着自己的行李箱,出现在了楼下。
她喊司机先把行李箱拿去放到了她的车上,然后才跟着孙微女士出门。
去陶家的距离不远,本来两家就是同小区,上车没过几分钟,就又可以下车了。
只是车上的一路,都如意料之中的缄默。
黎粲和孙微女士,其实日常并没有太多的话要讲。
从小开始就没有,到现在她彻底长大了,都搬出去住了,当然,更加不会有。
一路走进到陶家的大门,黎粲因为也是许久没有见到过陶景然的妈妈了,所以一进门,就被她拉在身边,好一阵嘘寒问暖。
与此同时,客厅里坐着不少贵妇人,见到孙微和黎粲来了,全都忙不迭地起身,纷纷挤到了两人周围,你一句我一句的,恭维攀谈了起来。
只有一个之前并没有怎么参加过这种聚会的,新来的太太,不明所以,落在最后问着自己的同伴道:“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大人物吗?怎么全部都起来了?”
领她参加聚会的太太一脸吃惊:“恒康的董事长夫人,还有大小姐,你都不知道?”
在云城,富人们之间的鄙视链是直接明晃晃地就存在的。
恒康黎家,则是永远都位居在鄙视链的顶端,睥睨天下的那个。
新来的太太一脸震惊,听说了两人的身份之后,立马也忙不迭地起身,跟上了众人的脚步,恨不能挤到最前面去。
黎粲对于这种场面,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但是她身边还站着孙微女士,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得不专心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偶尔笑着给些回应。
直到彻底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黎粲才知道,今天大家聚会是为了什么。
相亲。
在这里的每个太太,几乎膝下都有适龄未婚的子女。
万幸,孙微女士今天是为了黎谈来的,而不是黎粲。
黎粲只是她叫来做参谋的。
午间阳光下的花园长桌聚餐,太太们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讨论起自家孩子是哪所大学毕业的,现在又在做着什么样的工作,或者是在家里公司担任着什么样的职位。
黎粲听得无聊且犯困,眼看着眼睛就要闭上了,坐在她身边的一位太太却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说:“粲粲是做什么工作的?刚刚听说你是英国毕业的,可巧,我家孩子也是在伦敦念书回来的,伦敦国王学院。”
“是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黎粲不得不强撑起精神,又浅笑着回复了一句。
“是啊,他叫韩霖,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也就比你大了两岁。”
“韩霖啊……”
黎粲听说过。
不仅听说过,而且还在伦敦一起约会过;不仅在伦敦一起约会过,而且现在还互相有着微信。
但是当初为什么没有看上他,黎粲忘记了。
她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敷衍地应付着自己身边这位韩太太。
可是这位韩太太说话,嘴巴就如同机关枪放炮仗一样,一旦找到了话题,根本就停不下来了。
黎粲听着她从韩霖小时候尿床的事情,一直讲到送他去英国,字字句句,全部都饱含着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情感。
黎粲终于想起来,当初为什么没有看上那个姓韩的。
因为他虽然长的不错,但却是个妈宝,平均十句话里面会出现三句和他妈妈相关的话。
一想到这个,黎粲终于再听不下去这位韩太太的讲话,直接借口自己想要上洗手间,暂时离开了这场聒噪的聚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走去洗手间的一路,黎粲的脸上总算可以恢复到惯常冷淡的状态。
她冷着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在被告知要来参加聚会之前,她其实连妆都没有仔细化,只是随便打个底抹个粉,就回到了西郊庄园。
现在脸上精致的妆容,全部都是她刚刚才在家里为了这场聚会,特地化的。
但是一想起刚才聚会上那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聒噪……黎粲就有点不想回去。
她站在洗手间里无所事事,干脆玩起了手机。
邵轻宴今天依旧没有给她发消息。
微信五个人的小群里,林嘉佳倒是刚刚好,在群里晒了一张机场的照片。
“家人们,去延吉取景了!”
她最近又接了一个新的拍摄项目,需要大量的雪景,所以干脆扛着大包小包的装备,启程去了东北。
黎粲站在镜子前刷着手机,看着她发的机场航班照片,也不知道自己想的,鬼使神差,居然也跟着打开了飞机订票的软件,看起了今天最近一班去往广州的航班。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黎粲觉得自己实在是荒唐。
他明明昨天电话里就已经说过了,顺利的话,大概明天就能回来,她今天飞过去,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但是想去吗?
想。
想要现在就见到他吗?
想。
她站在镜子前,伫立了良久,最后好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买了一张下午三点飞往广州的机票。
这是黎粲最疯狂的一次。
她从洗手间里出来,没有再回去聚会,而是直接走到大家统一放置包包和衣服的地方,拎起了自己的东西,然后一声不吭,离开了陶家的大门。
她坐上了车,喊等在门外的司机把自己一个人先送回到了家门口。
等回到家门口,换回自己平时那辆劳斯莱斯之后,她才吩咐司机把自己送去机场,顺便终于打开手机微信,给孙微女士先斩后奏,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是工作室临时有事,不得不离开。
孙微女士回复了什么,黎粲没有心情再管。
现在是中午十一点钟,快要吃午饭的节点,从西郊庄园赶去机场,只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其实时间还早。
但是黎粲现在不想做别的事情,只想快点去到机场,见到自己想见的人,所以现在时间就算再早,她也只想坐在机场里等。
她在机场商务座的休息室里,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等到终于能够上飞机之后,她最后看了眼航班抵达广州的时间,然后把手机给关上了。
她没有告诉邵轻宴,自己要来广州。
下飞机的时候,她站在广州比云城暖和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空气里,才终于打响了邵轻宴的电话。
但是没有人接。
黎粲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谈合同,或者在忙别的什么事情,等了十几分钟之后,才终于又给他拨了一通电话。
但是还是没有人接。
激烈跳动了一下午的心脏,好像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知道要冷静。
黎粲面无表情,坐在机场的西图澜娅餐厅里,看着被自己一路拖过来的行李箱。
这些东西,原本是她打算jsg带回到悦城湾的,但她当时没有时间,所以就直接带到了广州。
她坐在西图澜娅餐厅里,对着面前已经冷掉的食物,又一次不信邪一般的,播出了打给邵轻宴的电话。
这一次,铃声在响过十几秒之后,总算是变成了真实的人声。
“喂,黎粲?”
邵轻宴刚下飞机,关闭飞行模式之后就接到了黎粲的电话。
对面黎粲的声音好像很委屈,但是又很冷,透着一股生生的凉意。
“喂,邵轻宴,你忙完了吗?你现在在哪里呢?”他听见她问。
邵轻宴看了眼自己面前出站口的牌子,云城的天气,就是比广州要冷很多。
他昨晚在接到黎粲的电话之后,一宿没睡,直接熬了一个通宵,把原本应该今天白天做的内容全部提前敲定了。
今天上午,他和陆敬文一起,和最后一个项目的负责人签定了合同。
合作方中午请他们吃饭,他吃完饭之后,直接就拉着行李箱,赶去了机场。陆敬文还要明天下午才回来。
他站在云城机场人来人往的大道上,呼出一口带着浓白的雾气,说:
“黎粲,我到云城了。”
黎粲握紧手机,直接愣在原地。
第五十七章
从广州飞回到云城的时间是两个半小时, 从云城机场飞回到广州的时间,也是两个半小时。
从下午三点多到傍晚五点多,从傍晚五点多到晚上十点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邵轻宴的人生当中, 即便再忙,但好像也从来没有过这么着急的时刻。
当他提着行李箱,再度赶回到广州时,他终于看到了坐在机场角落里等着自己的黎粲。
那一刻,好像浑身上下所有的疲惫,所有的劳累, 所有的风尘仆仆,所有的精疲力尽, 全部都可以一扫而空。
他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黎粲。
在机场足足等了五个多小时的人,单从身影看上去, 就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广州没有云城冷,但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就算再暖和, 也免不了会挨冻,受到无尽的冷风吹。
黎粲围着围巾,坐在机场冰凉的椅面上。
哦不对,现在已经不冰凉了, 这椅子,早就被她给捂热了。
她抬头, 想要看看邵轻宴究竟到没到。
然后,在抬眸的一瞬间, 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在机场源源不断的冷热交加的空气里,两个各自错过的人终于四目相对, 眼里尽是只有彼此才能读懂的意味。
邵轻宴扔了行李,无奈地朝着黎粲笑了笑。
黎粲坐在椅子上,终于也朝着他笑了笑。
紧紧相拥的一刹那,两个人都用力到好像要把彼此揉碎,摁尽到互相的骨血里。
五年。
整整五年都没有再体会过的拥抱,在这一刻终于姗姗来迟,带着满腔的风雪和回信,将人裹挟。
黎粲靠在邵轻宴的怀里,眼角不可遏制的,好像又有眼泪要翻涌出来。
但她其实真的很讨厌哭泣。
这样显得她很脆弱,显得她一点也不坚强。
她真的一点也不想要哭泣的。
“你为什么回家都不跟我说一声?你敢不敢来的再迟一点?你知道我在机场等了你多久吗?谁叫你提前回去的?你都没跟我说过,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真的很讨厌?”
她只能试图去责备邵轻宴,把自己的泪水暂时先逼退回去。
然而,她锤着邵轻宴的肩膀,越说到后面,就越是发现,自己的委屈已经在越来的越真情实感,根本控制不住一点。
她的话音不可遏制地带上了哭腔。
然后理所应当地就被邵轻宴给发现。
从下飞机起到现在,还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男人,总算在这个时候又露出了一点担忧的情绪,松开了黎粲的肩膀。
“对不起,粲粲,是我没有提前跟你说好,对不起。”
他捧着黎粲的脸颊,粗粝的指腹,尽量轻柔地去摩挲她的眼角,真心实意地在跟她道歉。
然而黎粲难堪地别开了脸颊,并不想理他。
邵轻宴只能又去牵她的手:“这么晚了,在机场是不是等很累了?我们先去酒店休息一下好不好?就在附近先找家酒店,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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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粲目光还是没有看他。
但是点了点头。
邵轻宴于是一手紧紧地牵着她,一手去把两个人的行李箱并拢在了一起,带着她先走出了机场的航站楼。
两个人找了一家距离机场最近的五星级酒店。
办理入住的时候,邵轻宴并没有多想,直接开了两间房。
黎粲默默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直等到了楼上,邵轻宴先帮她把行李箱放到了房间里,黎粲才坐在沙发上问他:“你待会儿过来吗?”
邵轻宴手里拿着自己的房卡,看着她。
黎粲又说:“我没有吃晚饭,我待会儿想要吃夜宵,你陪我一起吃一点吧。”
“好。”
这样的理由,邵轻宴当然是没有拒绝的余地。
何况……他的确也不想拒绝。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先把行李箱放好,一路的奔波叫他现在的形容看起来实在是有点憔悴,他洗了把脸,才又回去到了黎粲的房间。
黎粲坐在沙发上,一直没有动,一直等到邵轻宴敲响了她的房门,她才终于穿上拖鞋,去给他开了门。
站在门内和门外的两个人,彼此对视着,一时竟然又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黎粲说:“我晚上想吃烧烤,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跟你一样吧。”
邵轻宴说。
黎粲于是点了点头,把他先放了进来。
邵轻宴开的是两间最高规格的豪华大床房,卧室和客厅的地方是专门隔开的。
两个人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撇去一开始相见时的冲动,现在终于互相安静下来的两个人,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这种尴尬,不是相对于陌生人的尴尬,而是彼此明明都知晓彼此之间的心意,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宣之于口的尴尬。
“粲粲。”
终于,在一次又一次的主动,都是黎粲先发起的之后,这一次,总算是换成了邵轻宴先开口。
他眼眸其实还是和惯常一样的冷静,只是在看向黎粲的时候,不免就染上了许多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他再一次认认真真地问道。
黎粲没有说话。
从见到他之后就一直湿漉漉的眼睛,像一只纯真的小鹿一样看着他。
“等你回来的时候,再跟我表一次白吧。”
黎粲当然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她也根本就不用思考,就能知道自己的回答。
她看着邵轻宴,好像在回忆自己先前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又好像在回忆当初雨夜里那通逼着她不得不分手的电话。
从从前到现在,没有人比黎粲自己更清楚,她等邵轻宴的这一句话,等了有多久。
真的很久很久。
她定定地看着邵轻宴,到最后,其实还是想要给自己找出一些他的缺点,找出一些叫自己不要接受他的理由。
但是没有。
所有邵轻宴有的样子,就是她最想要的样子。
只要他站在那里,她就永远都会无法自拔地去靠近他,然后,爱上他。
黎粲从始至终都无比清晰地知道。
她终于忍不住,直接扑上去,咬住了他的唇瓣。
所有的情绪爆发全都只在一瞬之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邵轻宴揽住她的腰,直接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很久很久之前,黎粲曾经做过一个梦。
梦里是邵轻宴抱着她,陪她站在衡山路永远也看不见尽头的梧桐树下拥吻。
姿势应该和现在差不多。
也不对,应该差很多。
因为他们现在是面对面坐着的。
没有梧桐树,也没有衡山路。
甚至,连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都没有。
他们抱着彼此,只有彼此,好像也只剩下彼此。
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大床房,明明感觉也不是很小了,但是拥吻到最后,黎粲还是觉得空间越来越逼仄,空气越来越稀薄。
“为什么这里没有总统套房?”
被邵轻宴彻彻底底地揉进到怀里的时候,黎粲忍不住抱怨道。
邵轻宴轻笑了声,闻言,总算将她松开了一点:“那明天带你换一家?”
“明天你还要待在这里吗?”她圈着邵轻宴的脖子,问,“之前不是说计划明天回云城?”
“但你不是刚来?”邵轻宴说,“你要是明天想休息一天,我就告诉陆敬文,我后天早上回去。”
“那你告诉陆敬文吧。”黎粲半点不客气地说。
邵轻宴于是又轻笑了下:“好。”
说完话之后的两个人,总算好像可以抱着互相冷静一下。
但其实,也冷静不了多久。
这么多年没有再见过面的思念,五jsg年来念念不忘的执念,全部侵袭着两个人的大脑,叫谁都无法彻底地冷静下来。
只是简单的一个对视,很快,黎粲又主动朝着邵轻宴亲了上去。
这回两个人好像都有了默契,只是很简单的亲吻。
没有一点点复杂的样式,没有一点点深刻的纠缠,只是很简单的吻,一下一下,如月半轻柔的夜曲,缓缓交织,似瀑流动。
如果再次回到十八岁那年,有人问黎粲,以后你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黎粲一定会大言不惭,直接地告诉他:“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反正不会是全家面积只有不到一百平,家里存款拿不出几千万的就是了。”
那一年的黎粲,不仅高高在上,而且依旧对这个世界有着自己偏执的见解,对所有的东西有着如出一辙的漠视,觉得人得按照三六九等分,觉得世界得围着自己转,还觉得,寒窗苦读读不出什么好结果,觉得所有比自己穷的人,都该不如自己才是。
如果没有遇到邵轻宴,她现在,估计依旧是会有这些想法。
从小生活在金字塔尖里的公主,家里有保姆,出门有司机,留学有保镖,这辈子受过最大的委屈,就是曾经被一个穷小子给抛弃过,还因为这个,差点和自己的妈妈闹到不可开交。
或许是因为真的回想起了这些,黎粲窝在邵轻宴怀里,不知不觉居然又落下了眼泪。
邵轻宴发现的时候,她也刚好正睁开眼睛,浑身仿佛隔着迷濛的水雾看着他。
“邵轻宴,为什么要跟我分手?”黎粲有点遏制不住自己的颤抖。
每次回想起这些的时候,黎粲总是会忍不住,遏制不住自己的颤抖。
她面对面看着邵轻宴,从一开始见面就想问他的问题,一直藏到现在,才终于在他的面前彻底吐露出来。
“为什么要跟我分手,我当初,真的,真的有这么坏吗?”
“我明明都已经跟你道歉了,我都知道错了,为什么还要跟我分手?”
“还有,分手为什么不能当面跟我说,为什么要在电话里告诉我?我就这么不重要吗?我就是这么轻易可以被扔掉的吗?”
明明是她对邵轻宴的指责,但她在说完话的那一刻,自己却又无法遏制的,再度泪流满面。
第五十八章
伤口之所以为伤口, 最痛苦的从来不是受伤的那一刻,而是在伤口结痂之后,又在无人的深夜里, 反反覆覆去揭开痂壳的那一刻。
听到黎粲的问题,邵轻宴的神色可以说是理所应当地黯淡了下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他又好像没有完全泯灭眼里该有的光。
他只是把黎粲抱在怀里,越发地紧了一点。
“黎粲,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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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黎粲会颤抖,提起几年前那些事情时,就算是相当冷静的邵轻宴, 其实也会颤抖。
他的胸膛紧紧贴着黎粲的,心口也是。
孙微女士那一晚上说过的话, 又反反覆覆在他的耳边萦绕。
他想说,他当时就是不够坚定,也不够自信, 所以在听到那些话的时候,才会第一时间产生了退缩的念头, 并且觉得自己其实的确配不上黎粲。
从小到大, 在一个又一个领奖台上风风光光站了十几年的邵轻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当他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女生的时候, 也会自卑的这么的厉害。
在高三迈向成年人的那一道门槛上,二十岁的邵轻宴学会的第一课, 就是没有钱,就是原罪。
清华是他能够够的上的最好的学校, 可是别人家的孩子能够轻易就去留学;
北城是他能去到的最远的地方,可是黎粲要去伦敦。
“难道要她每个星期都从伦敦坐飞机回来看你吗?”
孙微女士轻蔑到尘埃里的话, 就如同一根巨刺一样,深深地扎在邵轻宴的喉咙里,叫他明明好像可以说很多的话,但又说不出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最后的最后,他答应了孙微女士的请求,放过了黎粲。
并且他知道,以黎粲的性格,他要是跟她说实话,那她应该一定不会同意分手。
所以不如干脆就把伤口撕的狠一点,再狠一点。
让黎粲知道,他讨厌她就好了。
她那么高傲的人,听到那些话,怎么可能还不会同意分手。
他看着黎粲,渐渐地捧起她的脸:“对不起啊,粲粲,但我真的,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因为知道她的本性是什么样的,所以对于那些她会有的心思,他其实一点也不感觉到震惊。
他只是遗憾,自己的努力,还没有到可以真正地拥抱住十八岁的公主的时候。
“那个时候去美国,是因为哥大正好有一个学长在,说是可以带我做项目,那样子大三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可以开始挣点钱,而且当时学校里英国的交流项目也不是很适合我……”
“黎粲,我从来没有故意不想去见你,我只是……”
只是心底里一直憋着一股劲,觉得自己至少要有点自己的事业了,才配来见你。
陆敬文联系上他的那一刻,其实刚刚好,也是他自己差不多决定回国的时候。
如果陆敬文不来联系他,那么最迟再过半年,他就会自己主动回国,回到云城,来见黎粲。
他都想好了,回国之后,他会搬到黎粲家的附近,慢慢再和她重新相处,如果她还愿意再见到他,再和他重新开始,那他们就重新开始;如果她不愿意,那他就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他也不强求。
是他离开了五年,他没有资格要求任何人留在原地等着自己,尤其是黎粲。
“我就应该让你多尝尝等待的滋味。”黎粲一边红着眼眶,一边听他说完自己这几年的心境,眼角敏感的泪水似溪流,源源不断。
酒店里的香氛味道实在是有点熏人。
邵轻宴说话的时候,不免也吸了吸鼻子,把脑袋往黎粲肩颈处埋的更深一点。
“所以谢谢粲粲,谢谢你还愿意跟我相处。”
他紧贴着黎粲的脖子,和她交颈相织,宛如在汲取整片森林里,最后一点能叫人头脑清醒的空气。
黎粲同样趴在他的肩膀上,默了默,而后抱紧了他的腰身,说:“那邵轻宴,你跟我讲讲你妈妈的故事吧。”
这是她最为好奇的故事,也是她这么多年,一直都难以忘却,耿耿于怀的另一个心结所在。
如果,黎粲想,如果那天他们没有被孙微女士当面碰到,其实她还是会抱着很大的侥幸心理,觉得他们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很久很久都不被人知道的。
她高中的时候,之所以跟谁都没有透露过和邵轻宴之间的关系,就是担心事情早晚有一天会传进到孙微女士的耳朵里。
邵轻宴听到她的要求,果然身体又僵硬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抚了抚黎粲的脑袋。
“好。”他说,“但是你饿不饿?我们先给你点个外卖,你一边吃晚饭,我一边告诉你,好不好?”
黎粲在机场里一直等了他五个多小时,期间就算已经吃过一点东西,但是也全是食之无味,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
听到邵轻宴的话,她点了点头,细长的眼睫毛轻眨了两下之后,说:“但是我要喝啤酒,啤酒配烧烤,那才好吃。”
邵轻宴轻笑了下,不知道她最近为什么总是这么执着于酒。
但是他也拿她没办法。
“好。”他答应道。
—
关于邵沁芳和陈泓,还有陈敏之间的故事,邵轻宴其实也不知道该从哪里给黎粲讲起。
从他出生开始讲起吗?那好像已经太迟了。
“我外公,其实以前是在县里给书记开车的,当时他们全都定居在东北,我妈还有陈泓,也是在东北认识的。”
“本来,我外公和外婆家里情况也还算好,毕竟在当时,有份稳定的工作,还是给书记开车,已经算是很体面了,但是后来打贪污反腐败,很快就查到了那位书记的头上,我外公没过多久,也就跟着受到了牵连。”
“当时这件事情在当地闹得挺大,据我妈说,是他们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戳脊梁骨的程度。”
“我妈和我外婆,清清白白了大半辈子,从来不信外公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是面对当时的情况,她们也没有办法,她们不想继续受人白眼,也不想平白无故地就被骂贪污贼,所以最终选择一口气把家里的存款全部给捐了出去,然后离开了东北。”
“陈泓跟我妈,是在我外公事发前一年认识的,事发后,我妈想,他们两个jsg人都还年轻,带着我外婆,当时也还算康健,三个人一起南下,到哪都好,都能重头再来,自力更生。”
“但是在她和陈泓说完自己打算的第二天,陈泓就不见了,只剩下我妈和我外婆,两个人一起相依为命,离开了东北,到了云城。”
“也是到了云城之后,我妈才发现,她肚子里有了我。”
“我其实有时候也经常怀疑,我是不是个灾星,因为我妈生了我,身体才逐渐变差,外婆在我六岁那年离开了,外公入狱后没多久,也就走了,家里一时之间,只剩下了我和我妈两个人……”
因为实在太害怕,因为实在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神,也因为,实在接受不了陈泓的抛弃,所以在刚生下邵轻宴的那一两年里,邵沁芳并不敢将他带去民政局登记,也不敢将他带到外面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她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彻底缓过来,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在自己母亲的劝说下,愿意给孩子一个名分。
所以身份证上的时间差了两年。
所以那一年被人找上门来辱骂私生子的邵轻宴,其实根本不是十八岁,而是二十岁。
在邵轻宴存在以前,陈泓和陈敏,甚至可能其实根本都不认识。
邵轻宴第一次见到陈泓的时候,是他十九岁的那年。
那年,他刚上高二,陈泓没有通过邵沁芳,而是直接在学校里找到了他,告诉他,他是他的爸爸。
那是邵轻宴活了十九年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还有爸爸,原来自己的爸爸还没死。
黎粲怔坐在原地,想起自己最开始在陈泓书房里看到的那张照片。
难怪,难怪她当初那么阴阳怪气邵轻宴生日,说他是自己弟弟的时候,他会用那样无奈的眼神,却又一声不吭。
她捏紧了手里的啤酒瓶,一口气全部灌进到了自己的嘴里,然后就着满身的酒气,又扑进了邵轻宴的怀里,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
“你不是,你不是灾星,你要是灾星的话,那我应该早就被你连累的破产了,你要是灾星的话,那你就不会考上清华,又自己能去美国留学了。”
她紧紧地抱着邵轻宴,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告诉他:“你不是灾星,是姓陈的不对,是他不做人,你和你妈妈一点错也没有,你们真的一点错也没有……”
“嗯……”
邵轻宴几乎从来没有跟人说过这些事情。
黎粲是他愿意开口的第一个人。
他紧紧地回抱住黎粲,看着她义无反顾地朝着自己扑过来的这一刻,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都无法言说的缺口,在这一刻,总算是被人给填满了。
他贴紧黎粲的脸颊,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自己并不是灾星。
一直都知道,人性充满弱点。
他只有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坚强,才能保护住自己想保护的人,抓住自己想要抓住的东西。
一整个晚上,两个人都在紧紧相拥。
又喝醉了酒的黎粲,晕晕乎乎地倒在邵轻宴的怀里,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向他抛出去。
从他为什么要叫邵轻宴,问到他为什么不来伦敦看自己。
奢侈地开了两个房间,到最后,果然没有派上用场。
邵轻宴这天晚上,是在黎粲这边睡的。
但是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很安静地睡着。
这天晚上,他跟黎粲真的聊了很多很多,从他从小到大在衡山路那条巷子里长大的时候开始,聊到他上了高中之后被保送到清华的故事,又从他在清华的生活开始,聊到他在美国半工半读的人生……
黎粲问什么,他答什么,好像整个人都像一只刚买回来的,全新的布偶娃娃,在她面前暴露到一览无余。
但是只有邵轻宴自己知道,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有告诉黎粲。
比如,他大三那年去美国的时候,其实也去过一次伦敦。
那是他在美国过的第一个冬天。
那年圣诞节的假期里,他被学长带着去参加一个华人的聚会,聚会上,几个富家公子哥正好在讨论过几天包机去英国玩的事情。
在那之前,邵轻宴其实从未动过想要去伦敦的念头。
但是在听到他们的谈话之后,心底里突然滋生出来的想法,开始跟藤蔓一样疯长。
他没有参与公子哥们的包机。
而是自己在做了几天的攻略之后,买到了从纽约飞往伦敦最便宜的一班飞机。
往返的机票钱,是他将近一个月的生活费。
他去到了伦敦,去看了黎粲的大学,还走过了泰晤士河,终于见到了伦敦塔桥。
但是他没有见到黎粲。
坐在lse图书馆楼前的那个晚上,他打开手机,看到了陶景然的朋友圈,原来他们几个人又一起约着去了芬兰,去了北极圣诞老人村,去看极光。
手机上黎粲的笑脸,比前几次他在陶景然朋友圈里见到的好像要更明媚一点,也更张扬一点。
他跟以往一样,盯着那张照片默默看了很久,然后把它保存了下来,放在自己手机的相册里。
泰晤士河的夜晚也就那样,伦敦塔桥不是为他而亮的,钟楼上威斯敏斯特的钟声,也更不可能是为了他而敲响的。
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夜晚。
第二天,邵轻宴就又重新回到了纽约,继续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
没有任何意外和起伏。
第五十九章
广州的天气很好。
就算是已经接近年节的冬天, 白天的广州,依旧是穿着一件毛衣就可以走在街上随意逛街的程度。
因为黎粲的事情,邵轻宴又需要在广州多留一日, 所以他在这天早上,就把电话打给了陆敬文,告诉了他情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敬文在电话里意味不明地哼笑:“你小子,不会是因为美色误国,所以才故意多留了一天的吧?”
要是换作以往,邵轻宴听到这话, 大概率是不会理会他的。
但是今天,他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 安静吃着早餐的黎粲,说:“嗯,我女朋友来看我了。”
“……”
陆敬文头一次对着电话那头的人产生了一种他是不是崩坏了的错觉。
“这就有女朋友了?”他阴阳怪气, 声音又不失尖锐地问道。
邵轻宴勾着唇角,不再打算和他多说, 只是简单又告知了一遍自己明天早上一定会回到云城的事情, 然后就和他挂断了电话。
黎粲就坐在他的对面。
宿醉过后带来的头痛和困倦,还并不能很好地解决,她在浅浅地打了个哈欠之后,才把目光又再度定定地落在邵轻宴的身上。
没错, 昨晚她和邵轻宴重新确定关系了。
没错,昨晚她和邵轻宴重归于好了。
没错, 昨晚她和邵轻宴,还睡在一张床上了……
黎粲的大脑里飞速转过这些想法, 在她定定地瞧着邵轻宴的瞬间,把昨晚的一切又都重新捋了一遍。
昨晚他们实在是都喝多了。
最后藉着酒劲, 自然而然地就躺在了一张床上,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她今天早上,的的确确是在邵轻宴的怀里醒过来的。
他坚实有力的臂膀,直接叫她清清楚楚地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所有一切都不是梦,而是脚踏实地地存在的。
醒来后,黎粲没有急着起床,邵轻宴也没有急着起床,两个人好像只是互相看了一眼,但又好像不止一眼,反正最后,又是清醒着吻了很久,很久很久,才终于能够分开对方,好好地起床穿衣服……
起床后,他们当然已经错过酒店的早饭,随便在路边找了一家评价还不错的早茶店,就坐着吃上了。
一直吃到现在。
已经中午十二点多。
黎粲想起这些,脸颊总算后知后觉,有些微微地发热。
邵轻宴发现她在盯着自己之后,脸上也稍微有点显露出了不自在。
在电话里面对陆敬文时还是游刃有余的人,在发现自己真的确定了关系的心上人的目光之后,实在不是能够很坦然。
“吃完饭打算去做什么?”他稍微收敛起了一点笑意,问黎粲道。
黎粲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好逛的,广州来过太多次了,你去过广州塔了吗?不如下午就去那边转转。”
广州塔,在邵轻宴来的第二天,第一个合作方就已经带着他们上去过了。
但是邵轻宴想了下,还是点点头:“好,那就去广州塔吧。”
他没什么意见,于是黎粲就开始准备买票,想要和他一起去广州塔上面的观光层转转。
她早茶已经吃的差不多了,jsg放下筷子之后,一边打开购票软件,一边跟邵轻宴说:“那边观光层好像有好几层,我们去哪个比较好?”
“他们云端漫步的项目好像不错,你应该会喜欢。”邵轻宴说。
“……”
黎粲突然抬头,没什么好气地看着他。
“邵轻宴,你是不是已经去过了?”
“……”
大概和黎粲的重归于好,是真的叫邵轻宴高兴到冲昏掉了头脑。
他一时之间有点语塞:“但是我可以陪你再去一次……”
“我才不要。”黎粲嫌弃道,“你已经去过了,有什么意思?我要挑一个没去过的。”
毕竟是和好之后的第一次约会,黎粲一点也不想将就。
邵轻宴于是只能任由她在地图和各种攻略之间翻来覆去,势必要找出一个绝佳的适合约会的地方。
但是最后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邵轻宴实在看不下去,拿过了她的手机。
“我们就在路上随便晒晒太阳吧。”他把黎粲的手机屏幕掐灭,说,“其实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约会项目是什么,我都无所谓。”
并不会说什么漂亮情话的人,能说出来的最认真最朴实的话,就是最能打动人心的情话。
黎粲再一次深深地看着邵轻宴。
“那你想去哪里走走?”她问。
邵轻宴望了眼楼下的马路。
“哪里都行,我们就从这边下楼,然后沿着马路一直走,就可以。”他说。
就像他们当初在衡山路的时候一样,只是很简单地一起走在马路上,好像就可以得到整个夏天最快乐的那一片树荫。
黎粲终于没有再执着于找什么独一无二的约会场地,和他默默点了点头之后,就朝他伸出了手。
是要他牵着自己的意思。
邵轻宴接过了她的手,然后带着她一起装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广州的冬天,真的和云城有很大的不一样,走在路上,到处还可以见到只穿着一两件单衣的路人;湖岸边水杉树高耸入云,金黄灿灿,在这个时节,仍旧一点要颓废的迹象也没有。
黎粲和邵轻宴边走边看,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衡山路那片一到冬天,就永远会掉落到不剩一片绿叶的法国梧桐。
他们在湖岸边牵着手,一直走了很久很久,走到后来,黎粲实在是走不动了,邵轻宴就陪着她一起,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邵轻宴,我老了以后,是不可能会去跳广场舞的。”
黎粲坐在公园里,看着自己面前成群结队正在组建交谊舞的老头和老太太们,说:“我要去跳最适合老年人的芭蕾,就算他们说我再不好看,四肢再不能动,我也要跳。”
邵轻宴听着她倔强又实在有点叛逆的话,不禁轻笑出了声。
“那我陪你。”他依旧牵着黎粲的手,笑着说,“我到时候,就给你坐在台下鼓掌,下面要是有人骂你,我就帮你骂回去。”
“你会骂人吗?”黎粲突然好奇,睁着灼灼的目光看着邵轻宴。
好像从她认识邵轻宴开始,她就没听到他说过一句脏话。虽然大家都是有素质的新时代的年轻人,但是像是陶景然他们那群男生,平日里遇到不顺心的事情,随口骂句脏话,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邵轻宴好像是一次也没有。
至少在黎粲的认知里,他是真的一次脏话也没有骂过。
她奇怪地看着邵轻宴。
邵轻宴也有点奇怪地看着她。
虽然他平时一直尽量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很冷静,但是黎粲是怎么会认为,他是一句脏话也不会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何况……他的确骂过……
他眼神突然变得有点躲避,不再看着黎粲。
面前老头老太太们的交谊舞已经正式开始奏乐,他看了一会儿,就又把黎粲嫩到不行的手往自己兜里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像到晚饭的时候了,我们去吃晚饭?”他问。
“我晚上想吃火锅。”
“好。”
邵轻宴面对着夕阳起身,想要拉着黎粲和自己一起走。
但是黎粲在他把自己的手臂拉到笔直之后,才又仰起头,懒懒地说:“我还是不想走路。”
和公主约会的代价,就是在公主腿酸的时候,还得充当她的交通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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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轻宴挑着眉,没有犹豫多久,就直接背过身去,蹲在了她的面前。
公园里好像偶尔有一两个人在看着他们。
但是黎粲和邵轻宴都并没有所谓。
她慢慢悠悠地趴到他的后背上,一回生二回熟,圈紧了他的脖子。
他背着她一路走出公园,到了路边打车的地方。
这个时候,正好是夕阳满地散落,世界一片昏黄。
黎粲看着地上自己和邵轻宴的身影,在自己站定后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掏出手机,对着地面上的影子拍了一张照片。
她把两个人紧紧相贴的影子照片存好,挽住邵轻宴的胳膊之后,又忍不住问他:“你真的会骂人吗?”
“……”
怎么会有人揪住这种问题不放的?
邵轻宴难得地听见了黎粲的话,却并不想理她,任由她对着自己好奇了一路,才在最后快要下车的时候不得不回答她。
“会。”
黎粲笑了。
是一种很得逞的笑,好像她下一次的恶作剧,邵轻宴已经可以猜到,就是把他逼到直到说出脏话为止。
晚上黎粲如她昨天想的,终于住进了市中心有总统套房的酒店里。
是黎家自己的五星级酒店。
总统套房里的卧室很多,邵轻宴和黎粲各占了一个卧室,空间还是绰绰有余。
半夜,两个人又窝在一起看电影,是黎粲选的片子,看的是个恐怖片。
在电影开始后不过十分钟,黎粲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她翻出手机看了一眼,居然是陶景然打来的。
“喂?”黎粲接通。
“喂,粲粲,你也在广州?”陶景然的声音在电话里传来,大喜过望,惊喜至极。
黎粲靠在邵轻宴肩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
黎家的酒店,视野很好,很大一部分房间,是正对着窗外的广州塔小蛮腰。
黎粲住的总统套房,视线更不用说。
她在住进来的那一刻,就拍了张窗外的风景照片,发了个朋友圈。
所以陶景然知道她现在在广州,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我靠,我也在!”陶景然在电话里高兴道,“你晚上是不是就住你们自家那酒店?我住海珠这边,正愁无聊呢,晚上要一起去蹦迪吗?”
好嘛,陶景然这家伙,出差就出差,出差的时候,还不忘晚上去蹦个迪。
黎粲在屋内昏暗的光线下,抬头瞥了眼邵轻宴,然后毫不留情地举着手机,拒绝了他。
“不了。”她一字一顿地说。
“我今晚要和我男朋友一起。”
第六十章
黎粲有男朋友了。
可想而知, 陶景然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么的震惊。
然后,面对着已经自己挂断的手机, 他自然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开始广而告之!
“喂,粲粲,你和邵轻宴和好了?”
林嘉佳是听到消息后第一个打电话给黎粲的,语气中透露着万般的开心,还有一丝丝的不甘——
她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居然被陶景然给抢先了!
黎粲接到她电话的时候, 刚好和邵轻宴一起看完电影护完肤,打算睡觉, 听到她的问题,她当然第一时间就能意识到,事情是陶景然说出去的。
但是她既然跟陶景然主动坦白了这件事情, 也就说明,她本来就是一点想藏的心思也没有的。
她应道:“是啊, 这怎么了?”
“啊啊啊啊啊啊!”
林嘉佳直接在电话那头化身土拨鼠尖叫。
一个动不动就换对象的海王谈恋爱, 并不能引起围观群众们的好奇,只有当一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纯爱战士出手,才能引得局外人疯狂感兴趣,并且急切想要知道她的恋爱心理路程。
“粲粲!”
黎粲窝在被窝里, 听着她在电话那头的声音,真的是比自己还要激动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把手机稍稍拿远了一点, 听见她说:“快给我说说你们之间的故事,我好奇可久了, 就当是为我提供灵感素材了,你知道, 我们干摄影的,实在是太需要新鲜的灵感来滋润了。”
何止是干摄影的,黎粲知道,只要是干着和艺术稍微搭一点边的工作,譬如她自己的广告设计,就常常是需要许多大量的灵感来滋润的。
可是黎粲枕在酒店松软的枕头上,仔细想了jsg想,要她真的去跟别人说她和邵轻宴之间的故事,她其实觉得自己还是不太能说得出口的。
怎么说呢?
说她一开始并没有怀着一丝好意的羞辱?说她被邵轻宴发现时候的狼狈?说他们之间不得不分开的五年?还是说她五年里也忘不了的执念和纠缠?
即便是面对着她最亲最亲的闺蜜林嘉佳,她也还是并不能很好地把这些事情组织成语言,全数说给她听。
她只能先给她说了些自己和邵轻宴在机场阴差阳错的故事,至于剩下的,她说:“等我回去之后吧,我看看当着你的面,能不能说得出口,要是说得出口,我就告诉你,要是说不出口,那就暂时先让我自己当秘密藏着。”
她和林嘉佳互道了晚安,然后才挂断电话。
因为这件事情,她临睡前又特地打开了微信,看了眼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和新消息。
陶景然的嘴巴果然是个藏不住的大漏斗,短短几个小时的功夫,已经有不少的人来问她,男朋友是真的吗,还有不少是直接祝福的。
黎粲难得有兴致,趴在床上一个一个地回复过去,回复到最后,精神好像越来越兴奋,原本打算睡觉的心情,几乎是彻底没有了。
她有点睡不着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没多久,就起身下床,去敲响了隔壁邵轻宴的房门。
“你电脑借我玩一下。”她和邵轻宴说,“我有点睡不着,想玩会儿游戏。”
黎粲这回出门的急,到广州完全是说走就走的决定,除了一只什么用都没有的行李箱,别的什么都没有。
邵轻宴好似是刚洗完澡,脑袋顶上的头发还是软塌塌湿漉漉的,身上穿着睡衣,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整个人瞧上去跟平时很不一样,又软又乖,清俊到不行。
听见黎粲的话,他果然又很乖巧的,去给她取了自己的笔记本来。
黎粲抱着他的笔记本,好奇问他:“你怎么这么晚才洗澡?”
他们一起看完电影,回的各自房间,她都准备入睡好久了,他居然才结束洗澡。
“哦……”邵轻宴脸色顿了一下,“刚刚在忙一个报表。”
“我还以为你在忙着想我呢。”黎粲轻嗤,只是随随便便一句撩人的话,转身就打算离开。
但是邵轻宴又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
黎粲回头,只看见他清俊的眉眼,还有头发边上,那两只经常会因为一两句话就变得倏忽泛红的耳朵。
她定定地看着邵轻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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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邵轻宴迟疑着,说,“要我陪你玩游戏吗?”
好像只是很简单的一句疑问。
并没有包含任何情.欲的味道。
但是在黎粲点了点头之后,邵轻宴就把她抱到了自己房间的大床上。
两个人一起坐在床上玩游戏。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晚上睡觉的时候,黎粲理所应当,又睡在了邵轻宴的怀里,嗅着他吹到半干的酒店洗发水香气。
是满屋的柚子香。
两个人贴的很近,她终于也没有再失眠。
—
回到云城之后,黎粲开始忙碌起年前最后一点收尾的工作,邵轻宴也是。
越接近年节,人就越忙。
两个人虽然住在同一栋楼里,但回到了云城之后,还是各自住各自的家,每天要不是刻意制造点机会见面的话,很可能是一个星期也见不上几次面的。
终于,在忙完工作室开业前接的三单广告之后,黎粲给大家还有自己,都狠狠地放了个年假。
此时距离春节只剩下一个星期的时间。
她给邵轻宴发了条消息,问他今晚有没有空一起吃饭,然而邵轻宴很久都没有回。
黎粲习以为常。
干他们这一行的,有时候为了分析目标,连夜抢占商机,是一点空闲时间也不能有的。
恰好这个时候,林嘉佳给她发了消息,喊她今晚一起出来玩。
她就答应了她。
林嘉佳在东北待了大半个月,今天才刚刚回到云城。
回到云城第一件事情,就是忍不住要给大家分享自己见到的雪景。
她把相机递给大家转了一圈。
然而好久没有再聚在一起的人,再次见上面,显然是对黎粲的男朋友,兴趣更大。
关于黎粲有了男朋友这件事情,经过陶景然的嘴巴,不出三天,云城上下一个圈子里的年轻人,就几乎全部都知道了。
只是除了林嘉佳之外,还没有一个人知道,黎粲的男朋友到底是谁。
“到底是什么人啊,藏的这么深,都承认有男朋友了,还不叫人见见,朋友圈官宣也没有,怎么会这么见不得人?”岑岭问道。
陶景然同样也是好奇不已。
然而任凭他们怎么催,黎粲就是不告诉他们,主打的就是一个坐如钟,不动如山。
“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说。
何明朗推了下眼镜,嘴角跟着轻扯:“该不会是真的很见不得人,所以才不想官宣吧?”
大家原本都只是玩笑话,只有他这一句,说的有几分当真的意味,几个人坐在沙发上,瞬间脸色都变了变。
陶景然素来没心没肺,这个时候也不禁眯起了眼:“不是吧,粲粲你?”
云城的富家子弟们,谈恋爱最忌讳三件事情,一,对方没钱,二,对方没权,三,对方不是正经出生的。
黎粲一直压着男朋友,不肯告诉他们是谁,实在是很值得叫人怀疑。
好像是终于受不了他们突如其来的猜疑,黎粲当着所有人的面,翻了个白眼。
“放心,等时候到了,自然会告诉你们的,我就是跟他刚刚才开始交往,那总得稳定一段时间之后,才能跟你们公开吧?不然,万一谈不了一个月就分手了,以后见面大家岂不是都尴尬?”
“那倒是………”
陶景然和岑岭都是典型的风吹哪头,人就往哪头倒的墙头草,听到黎粲的解释,不禁又双双点头,觉得很是有道理。
黎粲于是趁机,赶紧把问题转嫁回他们身上。
“那你们呢?最近都忙什么呢?有女朋友了吗?”
“……”
陶景然和岑岭闻言,果然是一点再关心黎粲男朋友的心思都没有了。
几个人叽叽喳喳,又把自己最近发生的趣事全部说了一遍。
黎粲一边靠盘腿靠在沙发上,一边听着,一直等到手机又突兀地传进来一条消息,她才分神,去看了眼。
是邵轻宴刚刚给她回的信息。
邵轻宴:【刚下班,准备回家了,你在外面吗?需要我来接你吗?】
黎粲晃了下神,本来想说叫他来接的,但是一想到他来接,大概就会把他们的关系都暴露在大家面前,她就干脆跟他打了两个字:
【算了。】
关上手机翻转回去的时候,恰好何明朗端着几杯饮料,又坐回到了她的身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把饮料递给黎粲,黎粲习惯性说了句谢谢。
“待会儿你男朋友来接你吗?”
玩笑归玩笑,何明朗自从上了大学戴上眼镜之后,除去斯文败类的样子外,其实大多时候给人的印象,还是文质彬彬的。
毕竟还有硕士的学历加持,他本人,的确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黎粲摇摇头,对着他说:“叫司机把我载回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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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有这么见不得人?”
好像又只是一句玩笑话。
而且这句玩笑话,还只有黎粲一个人能听得到。
但黎粲默默看着他的金丝边眼镜,实在是感觉到很无奈。
她张口,正要说话。
何明朗却又笑着打断她。
“好,我知道,以后我就会知道的。”
他言语里透着不少宠溺,其实就和陶景然还有岑岭他们平日里对黎粲的语气差不多,但又好像还有点别的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黎粲暂时想不出来,只能挑着眉,转头继续加入到林嘉佳他们正在七嘴八舌的辩论当中。
晚上回到悦城湾,对面几栋常年亮着灯牌欢迎广大游客们的大楼已经全部熄灯了。
黎粲走进一楼的大厅,邵轻宴恰好就坐在那里。
“你怎么不去我家里等我?”她走到邵轻宴面前,说。
邵轻宴莞尔:“我怕你会先去我家找我。”
“……”
两个人交往之后,当然就互相交换了家里的密码和指纹。
黎粲听着邵轻宴的打趣,忍不住把包包甩在了他的身上。
邵轻宴把她的包捡起来,直接替她背到了自己的肩上,然后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空出去,牵紧了她jsg的手。
“你刚刚给我发消息,说你快到家的时候,我刚好也才刚到,没几分钟,就干脆坐在这里等你了。”他终于认真和黎粲解释说。
“哦。”黎粲虽然任他牵着自己,但此时此刻回答他的语气却可以稍稍地透露出来,她今晚,其实情绪不是很高。
两个人一起走进到电梯里,邵轻宴先摁下了三十三楼的密码。
等到电梯门彻底合上了,他才低头问黎粲:“今天晚上玩的不开心?”
“没有。”
黎粲真不觉得自己是个矫情的人,有些事情在她心里,放得下就是放得下,放不下就是放不下,她自己其实都门儿清。
但是她觉得,自从和邵轻宴确认下关系之后,她做事情,就变得越来越爱瞻前顾后了。
譬如这回陶景然他们一直催着问她男朋友到底是谁这件事。
从前是因为害怕被孙微女士发现,所以黎粲从未在外人面前提起过他的存在;现在她已经不在乎孙微女士到底会不会发现了,但她却又要因为邵轻宴的关系,变得暂时性压抑。
要是换作是以往的黎粲,不再担心孙微女士之后,一定会直接大大方方地就把邵轻宴的照片扔到他们的面前,告诉他们,这就是她的男朋友。
但是现在的黎粲……
她幽幽地瞥了眼邵轻宴,脑海里全是他聚会那天晚上,在一堆人面前说他们只是邻居这件事情。
现在的黎粲,已经是会考虑到邵轻宴的想法的人了。
他想公开吗?
如果想,为什么他们都重新交往这么多天了,他还没有为她发过一条朋友圈,也好像没有在外人面前提到过一次她?
是她拿不出手吗?
那必不可能。
黎粲从不是会否定自己的人,这么想着,在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三十三楼的时候,突然叫住了迈步就想牵着她走出去的邵轻宴。
她轻咳下嗓子,用命令般的语气告诉他:
“我今晚打算发张照片官宣一下,你自己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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