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女人穿着一袭纯白色衬衣，百褶黑裙及膝，短筒黑色马丁靴，一头乌黑直发，薄薄的一层平刘海，脸上的烟熏淡妆若有若无，举手投足间写满了远观不可亵玩的清冷气质。
“天上月月，你是公司的所有物，对你投入多，让你出名快，不是为了给你一早名利双收养老的，而是要不断地创造话题，引流变现产生收益。”
没有人能完全控制所有，艾月儿会有今天样的成就，有他们的助力是真，阴差阳错之下也是天意。
在一年前，艾月儿因为一个自拍的娱乐日常视频在短视频平台出了爆款，出圈后受到无思传媒看中挖掘，洽谈后签入公司，一时大受力捧。
经网红公司的包装与培养，艾月儿清冷禁欲的气质被放大，据流量反馈，经过几次调整，半年前已成无思传媒里最受欢迎的顶流网红
——名为「天上月月」。
“你们想怎么安排。”
艾月儿把碎发别到耳后，这种事情也不是很难同意，自己没那么大脾性，自进入这个行业起过得算是顺风顺水，没那么不知足。
其实从艾月儿的脸色能看出来，她对之后要和女生卖腐这事还有些勉强，老板边说边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到桌上，推到了艾月儿面前。
“这是你与合作对象的合作合约，没什么不利于你的事项，只是一些需要配合工作的条款。”
艾月儿拿起文件翻阅。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性取向特殊，同性卖腐这种事，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拿出无视性取向的敬业态度，考虑这个合作的利弊。
艾月儿一直明白自己走的清冷路线不适合多话，经常需要另一个人辅助，哪怕直播也很少自己开播发言，多是到别人那里凑个热闹。
cp不是不可以考虑，给自己配的另一人肯定是积极方，可以很好地辅助自己完成工作，对自己是有利的，只是不知道合作方资质如何。
「苏茵茵。」
艾月儿的目光停在了这个名字上，想要找到与这个名字有关的更多踪迹，但是发现不了更多。
“合约我看了，没什么问题，但是为什么关于合作对象的信息特别模糊，具体我要跟谁合作？”
提到这个问题，老板也头疼。
“你不知道？对面说你认识她的，只是公事公办，所以也不提前来套这个近乎以免惹是生非。”
认识的，公事公办，说明对方根本不是刚发现自己，而是早知道，艾月儿看着苏茵茵几个大字，想到了一故人，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想对。
自己认识她和她成为邻居的时候，两人不过六七岁，那时的苏茵茵比自己高出半个额头，头发及肩，能扎起来，但总是顾上不顾下。
要么绑低点，上面的头发绑不到，要么绑高点，下面的头发绑不着，自己什么时候看她，总是酷炫狂野的样子，但是干净不凌乱邋遢。
那时候自己见过的世面少，总觉得苏茵茵的个性与周遭的女生不太一样，也觉得她更特别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后来自己又发现，不是她不一样，而是自己性取向不太寻常。
但是特别，不仅是因为她的形象，而是她对自己的态度，那时候自己不论被人起外号中伤，还是起了肢体冲突，一直是她冲在最前方。
后来这一切结束，是在小学尤其是初中毕业后，曾经亲密无间如影随形的两人因为换了学校，两人慢慢地从联系困难变成了失去联系。
“她不是本公司的人，这次合作后才会加入我们，我打算让你们先搭档，之后再放她加入公司的消息，顺便也会有个流量话题度。”
看到艾月儿不给反应，老板估摸着继续阐述，但是艾月儿没听到自己现在比较在意的重点。
“这些手段我明白，只是具体的这两个月我要跟什么人合作，她账号呢，什么样子，什么风格？”
老板也有自己的为难。“这事刚好有点麻烦，因为对方要求对账号保密，在达成合作之后，你们见了面才知道，我们暂且不能透露太多。
但是你不用担心，我们做过调研，不管你们认识不认识，我们对她账号的评估没问题，身份也安全，只是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有仇？”
艾月儿否认迅速。“那倒没有。”
老松了口气，听到那奇怪的要求，虽然对方说的是要给艾月儿一个惊喜，但是也令自己怀疑过。
“那就好办了，不管认识不认识，我们已经决定了要你们合作，你只要看合约上有没有你什么不能接受的地方，可以适当改改。”
只差一点，艾月儿还是有些可惜，既然知道了，也想知道更彻底些，不想马马虎虎空欢喜一场。
艾月儿猜测道：“既然你们会为了迎接对方加入，用我帮助造势，对方是和我在同一个平台发展，比我更有名的粉丝量更大的网红？”
老板回答：“粉丝百万不及你，但对方不是木偶网红，属于内容创作者，有两把刷子。”
那是，她肯定很能干。
其实两者对比，木偶网红说的就是艾月儿这样的，但是艾月儿忙着自豪，丝毫没注意到这层面。
但是。“不见面我没法同意。”
老板在中间也不好做。“那巧了，你不同意，对方不见，但有联系方式，需要打个电话吗？”
电话可以打，但不是现在。
“我考虑一下吧。”
不想当着老板的面完尬的，艾月儿拿起桌上文件，要了对方的联系方式，自己起身准备离开。
老板最后只说：“你也不用为这事有多大压力，要不是对方要求，我们也不愿意让你卖腐，到时间你们一解绑，全当没那回事儿。”
一段话听下来，艾月儿只主意到了一个重点，绑定cp不是老板的主意，而是对方提出的要求。
艾月儿出了办公室。“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在看客眼里，在想要流量和热度的老板眼里，这是令人兴奋的感情游戏，这是一场可获利的交易。
但是对自己来说，是禁忌，尤其是跟自己认识的人一起完成，别的不论，在这座城市里，少数还是抵不住多数，自己无法完全正常。
离开公司后，艾月儿去吃了晚饭，早早回了家，那片小区住着很多网红，比如自己的女室友，也是本公司半年前新来的网红主播。
现在正是室友在屋里直播的时候，在客厅看不到人，艾月儿弄了点小甜品开了瓶红酒，在客厅坐下。
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咬着酒杯口，拿着手机刷视频刷得太入迷，迟迟不把最后一口红酒喝下去。
“怎么找不到。”
艾月儿看不着苏茵茵只能根据自己现有的消息在短视频平台翻找，一个比自己粉丝数少，但是百万以上的博主，怎么也没看到合适的。
如果是她，她要是在这之前早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为什么不出现，又为什么不联系。
问题太多，自己想也是烦恼自己，反倒是让她那个制造问题的人得了便宜落了个清闲，不行，越想越是气不过，还不如打个电话问问。
“嘟——嘟——”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喂？”
“那个……”
对方反应迅速。“艾月儿？”
如果不是自己老板缺心眼，把自己的名字给透露了出去，就是对方本来就知道自己的名字，合约上自己一直用的网红账号名签的字。
艾月儿答应。“嗯。”
迈出这一步，艾月儿还没想清楚谈话内容，但是预想中的尴尬没有袭来，苏茵茵很自然地接了话。
“吃饭了没，有事吗？”
这话让她说得，好像这是她们两人昨天才见面，今天随便打的电话一样，愣是没有那么多年的意思。
艾月儿挑起了话题问：“你是怎么发现我存在的？”
苏茵茵回道：“你作为网红活跃在网络上，出现在镜头里，我认出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听起来语调很轻快，能感觉到她的脸上应该有笑容。
“那我为什么没发现你？”
苏茵茵回道：“可能是上镜的时候美颜开太过了吧，网上的事网上的人，什么也是真真假假。”
艾月儿：有点那个意思。
“那关于工作……”
苏茵茵打断了话。“这是我和你们公司对接的工作，我不想私下说太多，接这个电话，只是为了和你确认身份，以免合作对象有顾虑。”
艾月儿想了想，又说：“既然你们还会怕我有顾虑，为什么不直接见面，要知道声音也能骗人。”
她的表现自然，声音也很有感觉，不是简单的一样，而是有相似感，一种有变化，但是又能感觉到有些没变化的东西犹存的回忆感。
这问题扔过去，对方似乎压根没想证明什么，给人一种疏远冷漠的感觉，当然这也合情合理，毕竟能问出是不是在骗人的自己，也无礼。
“是不是你认识的人，也要合作，你好好看文件，口头约定没什么意义，真要钻那个牛角尖，哪怕是你当面把我剖开也证明不了。”
艾月儿不是不信。“开玩笑的。”
“确定了要合作再见吧，这样决定合作会更纯粹，见了面掺杂点旧情在，互相拉扯反伤感情。”
艾月儿也理解。“也是。”
几句寒暄过后，艾月儿挂了电话，平复心情，她这个态度，要是能念旧情反而两人还更好合作，要是不念旧情，这也太冷漠了。
自己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但是突然有些玻璃心，她要不是自己认识的人，换个陌生人也不会觉得随便一句话就让自己开启胡思乱想。
这时室友出了房间，孟萍在公司的包装下走的美艳路线，但是其实她本人私下的真实性格是个纯憨憨，比艾月儿还更耿直纯真。
“你回来了，这么早？”
艾月儿把最后一口红酒一饮而尽，情绪淡然，若无其事。“没事儿不回来也不知道干什么。”
“我要是有你这么红，肯定早争分夺秒开直播捞钱去了，你还这么清闲，宁愿一个人发呆。”
自己不是在发呆，而且直播不是谁也随便能玩的，自己的风格不能直播，清冷女神要有点清冷的样子，主要收入来源还是视频广告。
而且哪怕自己要开播，也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时候，现在很可能苏茵茵已经发现了自己，自己很被动，还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暗处观察。
“你面前那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桌上不过只是一份无关紧要也无关钱财的合约，艾月儿却吓得遮遮掩掩。“没什么。”
好像在藏文件，更像在藏这个合约背后的人、背后的事，还有自己以前的现在的所思所想。
只是艾月儿这边护着合约没收好，另一边自己的手机又传来声音，艾月儿拿起来看消息，短信。
［不要跟我耍花样，我要线上看到合约签字才能确定见面时间地点，记得带上合同找我。］
艾月儿欲言又止。“……”
简单一个意思，几句话，明明可以更好好有礼沟通，让她说得那么霸道，但是艾月儿居然不生气。
差点忘了，工作的事本由她发起，可能她比自己更期待合作，自己因为她看不到表情的发言，担心她对自己冷漠简直是庸人自扰。
［知道了，会发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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