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回到京城时正是年前,大疫终过,又撞上年关,大街小巷一派喜气洋洋庆祝之景。皇帝虽对二皇子越权之事颇有意见,但明面上还是要先奖赏一番。
只是众人皆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耐不住性子,当晚的凯旋宴上,他先是装模做样夸赞一番,而后便开始阴阳怪气先前越权之事,大有要拿此事大做文章的架势。
先前治疫时,二皇子趁着各地混乱,通讯不畅,便已擒住了四皇子养的私兵头子,还以他的口吻写一封信给四皇子并骗得四皇子的回信,如今可以说是人赃俱获。他本打算隐而不发,但如今瞧皇上的意思,竟是觉得他功高震主,想要趁早对他下手了。
二皇子冲一边的侍奴使了个眼色,便有人给上面那位斟了一杯酒。殷成起身,端着酒杯道:“父皇教训得是,儿臣定当引以为戒,警醒自身。”他看了眼对面面色不佳的四皇子继续道:“不过儿臣此次治疫,还有一事尚未禀报。”
皇帝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但碍于众人在场,喝了口酒压了压惊后开口道:“但说无妨。”
殷成扭头,对身后人道:“把人带上来。”
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被押了上来,待看清男人面容,四皇子当即变了脸色,却听一道宛如恶魔低语般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儿臣治疫时,发现时疫最初便是从垒城传出,为了探寻病源,便派人调查了一番,不想,却有了别的收获。”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周,见四皇子一派已然瑟瑟发抖了,方才缓缓开口道:“没想到竟有人在垒城养私兵,实在是胆大包天。而这人,便是私兵头子。”
“大胆!”皇帝听见私兵二字便气得摔了酒杯,威严的目光扫视过席下众人,瞪着那私兵头子道:“说,你的主子是谁?”
男人垂着头,他深知自己横竖都是死,但一家老小还捏在殷成手中,只能开口道出实情:“……是四皇子。”
“你不要血口喷人。”四皇子猛地站起身,看向殷成,“二哥竟如此不顾惜手足之情,要这样公然污蔑我?”他一贯操的是宁静淡泊的人设,这会儿缓过劲来,便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望着皇上,声泪俱下道:“儿臣实在冤枉,还请父皇明察。”
殷成没有答话,冷笑一声,命人将信呈上去,又将土匪头子压上来,详细道了先前那群土匪是如何抢了私兵的粮草导致私兵内斗进而引发时疫的始末。
人证物证俱在,四皇子无从辩驳,脸色愈来愈白,几乎要当堂晕过去。却听皇帝怒喝道:“把他压下去,从严审讯。”他腿一软,几乎要摔倒,忽然听见身边人皆在惊呼,一抬头,却发现皇帝竟然吐出一口血来,而后便直直向后倒去。
“父皇,快叫太医!”一片混乱中,殷成大声喊道,他几步走到皇帝面前,趁众人慌乱拽下了皇帝腰间的香囊,又抬起头,盯着四皇子道:“父皇定是气急攻心,才晕了过去。”
“胡说!”四皇子还想张嘴辩驳,但皇帝晕前已下了命令,很快便有士兵将他押了下去。太子本就懦弱,见这场面吓得瘫坐在位子上,眼睁睁见着殷成派人将皇帝抬入寝居,一群太医紧接着急匆匆地赶了进去。
半晌,几位太医一脸灰败地走了出来,边上的太监尖着嗓子叫喊:“皇上驾崩了!”
……
殷成伪造了一纸圣旨,太|子|党势微,四皇子又被安了个谋逆的罪名,他登基近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新皇登基,自然要清算前事,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养心殿中,殷成手持毛笔,草拟第二日早朝要宣读的诏书,太监进来说殷声来了。
他手中笔不停,“请他进来。”
这些日子,殷成太忙,两人也有数日未见。殷声走进大殿,瞧着穿着皇袍的男人,竟觉得有些陌生,步子顿了顿,又想到自己的来意,破天荒地对自己的二哥生了些畏惧的心思,期期艾艾地喊了声“皇上。”
男人手中的笔一顿,他撂下笔,抬眼看向少年,“你也要叫我皇上?”他笑了笑,望向少年的目光柔和一如从前,“叫我二哥就行。”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说吧,有什么事?”殷声不说,他也几乎能猜到对方的来意,唇边的笑容淡了些,等着少年开口。
“二哥,四哥他犯了谋逆之罪,你打算怎么处置?”
“按律法,死罪。凡参与谋逆事件的大臣,诛九族。”他冲少年招了招手,“过来。”
殷声慢慢挪了过去,还未站定,便听他二哥道:“你要替谁求情?”
“我,我……”殷声咽了口口水,终于还是小心地拽着男人的袖子,甩了甩,“听说齐丞相也参与了谋逆之事。”他仰头看着殷成,“那他的儿子要怎么处置?”
殷成没答话,他的目光落在少年长开的眉眼上,不知何时从前只黏着他的小小少年也终于喜欢上了旁人,“你长大了。”他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袖子从少年的手中扯了出来,“喜欢齐方知?”他没等少年回答,自顾自地开口:“我调查过他,品性还不错,会好好待你。若是安分守己无二心,我也会提拔他。”
男人提起毛笔,继续在诏书上书写,“齐丞相参与谋逆,死罪难逃,念及其子从龙有功,免去诛九族之罚,如何?”此次能顺利拿到四皇子谋逆的证据,齐方知也在其中帮了一些忙,说句从龙有功也不过分。
“好,谢谢二哥!”殷声目的达成,脸上又显出笑,凑到男人身边,“二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齐方知?”
“你日日凑在他身边,总要去惹他逗他,不是喜欢是什么?”殷成笑意未及眼底,“还有你心心念念的糕点大赛,趁着年关一并办了,如何?”
“好哎!”原来自己哥哥当皇帝竟然这么幸福!但少年高兴了一秒又耷拉下脸,“可是最近谈锦一直陪他的夫郎,会不会不愿意参加糕点大赛?”
殷成失笑,“你现在去同他说,若是不参加糕点大赛,明日朝上就不给他奖赏了,看看他怎么回你。”
“好!”
殷成这招极狠,待殷成找到谈锦,将这话一说,谈锦只能答应,毕竟他前前后后费这么大一番事不就是为了奖赏。
待送走了殷声,谈锦便带着青年贴窗花。火红的窗花贴了满院,谈锦握着青年的手,问他何时这些窗花能变成喜字?
“得看你何时向大哥提亲。”齐元清任他攥着手,靠在他怀中看院中落雪。自商队回来后,青年便住在他这儿,没再回齐方知的私宅。而朝堂巨变,再加上被殷声日日缠着,齐方知也实在腾不出手来管他,倒给了两人相处的时间。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除了还未同床,过的日子已与婚后无异了。
“明日下了朝便去,聘礼都准备齐了。”
“什么聘礼?”青年一扭头便对上男人压下的唇,在唇瓣厮磨的间隙,他喘着气道:“你莫要破费。”
“我的夫郎,心完全是偏的。”谈锦伸指在他鼻尖上点了点,“被你大哥听到这话,要气死了。”可能人就是不禁念,谈锦话音未落,下人便来报说是齐大人来访。齐父已然被收押入狱,齐大人便只能是齐方知。
“请进来吧。”谈锦替青年理了理扯乱的衣服,对上他略带担忧的眼神便捧着他的脸安抚道:“放心,这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
齐方知进来便瞧见了这一幕,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这些日子,谈锦的所作所为已让他知道他确实不是传言中的纨绔草包,两人关系如此恩爱,他从前强拆鸳鸯确实是做错了事。
而如今,他还有求于谈锦,便更觉得尴尬,在边上干咳了一声打断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视,开口道:“谈少爷,你初到京城,家底不丰,元清是相府公子,届时你来提亲礼品不能少。”他招来侍从,一个个大箱子便抬了进来,“我带了些礼品过来,待你提亲时一并带上,也好充充场面。”
谈锦笑了一声,“齐大人考虑得甚是周到。不过元清的聘礼我会自己准备,定不会让相府失了脸面,也不会让元清草草嫁与我。”
齐方知见他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谈锦本就家底不厚,时疫前还捐出不少,哪来的钱?他尚且不知谈锦在喀什克特利曼买药材时,便在那儿发展了一批“加盟商”。那些加盟商付了定金,等开了年便来找谈锦学习面点制艺,学成之后回国开店,每年还要将店铺利润的一成分给他。当然,这都是在殷成默许之下的,殷成还预备专门成立监察机构防止这些“加盟商”做假账,毕竟他要拿店铺利润的二成,绝不可能由得这些人私吞油水。
谈锦也不解释,望着男人道:“大哥此次过来还有旁的事吗?”言下之意没事便快走吧。
齐方知顿了顿,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倒确实有一事相求。”他望了眼齐元清,见他错开视线好像不认自己这个哥哥似的,便更觉得挫败,“殷声爱吃糕点,我想学一些做给他吃。”
谈锦点头,“此事简单,现下就可以学。”齐方知如此古板的人愿意为了殷声洗手做羹汤倒也难得。
于是,一刻钟之后,三人出现在厨房中,谈锦站在一边指导着齐方知,“再加些水……唉,加多了,你怎么把一碗一下子都倒进去了?”
齐元清在边上冷哼一声,“真笨。”他还记着齐方知棒打鸳鸯的仇呢!
齐方知:“……”已经不想学了,这怎么比读书做文章还难,但想想殷声,再坚持一下吧。
又一炷香之后,当他把栗子糕做得跟一坨屎似的之后,他真的很想甩袖子走人,然而一抬眼,见到谈锦灵巧地捏出一只颇为憨态可掬的小熊,献宝似的摆到齐元清面前,青年便眯起眼睛,极配合地夸夸,“好漂亮。”
“……”什么时候殷声也能这样夸他?!
齐方知一咬牙,一跺脚,闷头再战,而后又捏出了一坨屎。
几个时辰后,齐方知提着一个食盒一脸颓败地站在门口,在吃了一下午的狗粮,忍受自家弟弟一下午的“奚落”之后,他提着一食盒的“粑粑”晃悠着回了家。
他于厨艺之事上实在没有天赋,照今日这进度,还得学很久。
而齐方知不知道的是,他走后,齐元清戳了戳已经有些发干的面团,试探着揪下一团,仿着记忆中谈锦的手法揉捏,而后……又一坨粑粑。原来手残竟是遗传。
谈锦瞧见了青年的小动作,失笑道:“我来教你。”
他把着青年的手,带着他一点点捏出小熊的雏形,“这可是vip服务。”
“什么是vip?”青年不解道。
谈锦亲了亲怀中人的耳根,有些心猿意马,随口答道:“vip服务就是给最爱之人的服务。”
“所以只有我才能享受vip服务?”
“没错。”谈锦忽然将人抱起,引起青年小小的惊呼,“真想与你早日成婚。”
“那便快些定下日子。”青年揽着他的脖子,仰颈献上甜蜜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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