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窗外的景象逐渐变得熟悉, 裴行之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问裴仲渊，“爸, 这是去……”
他没说话, 但是裴仲渊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扯了扯汐汐滑上去的衣服，“没错, 就是咱家的老房子。”
“能要回来？”裴行之语气有些激动。
孟晚秋明白，知道这是裴家的老宅。
“只要有房产证明还在, 就能拿回来。”裴仲渊解释道。
而裴家的房产证明，一直是存在银行的, 当年那些人从裴行之手中以莫名其妙的名义征收宅子的时候，裴行之知道以他当时的能力，是无法保住房子的。也没有试图找出房产证明来夺回房子, 怕亮出证明反而引来那群财狼。
所以，裴家的老宅子的房产证明一直好好放在银行里放着，直到裴仲渊回来, 了解了相关政策后，才去重新取回了证明, 要回了房子。
“那之前住在家里的那些人呢？”裴行之问。
裴仲渊淡淡地说：“坐牢了。”
小部分坐牢，大部分都挨枪子了。这群人在这十年, 到处拆家批dou人家，还逼死了很多人。
运动一结束后, 国家开始了清算, 这群人自然跑不掉。
裴行之点点头,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车子开着，路上的人越来越少, 然后车子进了一处别墅区，只是这些房子大多斑驳陈旧，院子里长了杂草，看起来没怎么打理过。
而一栋翻新过的楼就格外引人瞩目。
“到了。”
在孟晚秋思索之际，耳边响起了裴行之的声音。
“是啊，到了。咱们一家人终于能回家了。”裴仲渊惆怅的说道。
孟晚秋给汐汐使了个眼色，汐汐立马意会，拉着裴仲渊的手，往屋里走，“爷爷，咱们走，我爸说，回家就是得走着回去。”
“哎哎哎，我们汐汐说得对，回家……就是得走着回。”
有了汐汐的打岔，裴仲渊那还顾得上伤感，弯着腰牵着小孙女往家里。
裴行之牵着孟晚秋落后一点，看着一老一小的身影，眼底露出柔和的色彩。
院子大门的石板路一直通向房子前的阶梯，而院子其他地方，则是用鹅卵石铺成的石子路。
上了台阶，推开了两扇厚重又复古的大门，褐色地木质地板就映入眼底，鼻尖还萦绕着木质香。
过了玄关，就是偌大的客厅，头顶闪亮的水晶吊灯，恍的人眼花。角落里还放着一架三角钢琴，上面盖着红色丝绒布，显得雍容华贵。
裴行之看见了，笑着对孟晚秋说：“有时间我教你。”
孟晚秋晲了他一眼，“都多少年没碰了，你还能行吗？”
裴行之低声笑了笑，跟孟晚秋咬耳朵，说了什么。
孟晚秋红了脸，推了他一把。
“呀，先生回来了！”
一个胖乎中年妇女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铲子，从左边的房间小跑了出来。
裴仲渊笑了笑，“这是胖婶，是李秘书请来的保姆阿姨，你们叫胖婶就好了。”
夫妻俩打了招呼，胖婶乐呵呵应下来，“唉，你们先去收拾，马上就能吃饭了。”
“行之，你先带着小晚回你们房间收拾一下。”
裴仲渊说完，就被汐汐拉着满屋子探险去了。
裴行之从大厅的旋转楼梯上楼，“二楼第一间是书房，里面有很多书，不知道现在还剩多少。”
推开门，看了空了一大半的书架，裴行之眸色黯淡了许多。
孟晚秋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没事的，以后我们再慢慢填满这里。”
裴行之点了点头，重新打起精神，“走，跟我来，我的卧室在左边，爸的卧室在右边。”
推开了门，裴行之熟练地按了门口墙上的开关，房间瞬间变得亮堂起来。中间是两米宽的木质大床，左边是一排整齐地衣柜，右边则是窗户，湖蓝色的窗帘拉上了。
孟晚秋打开衣柜，准备把带来的衣服整理一下，却发现衣柜里面竟然满了。
裴行之走过来，看见满当当的衣柜，笑了，“没事，你就放心穿吧。”
孟晚秋感叹，“爸他有心了。”
然后把行李丢给裴行之整理，孟晚秋把整个房肩逛了一圈，见到卫生间的时候，不由得道：“这也太好了。”
明亮整洁的瓷砖，自来水的洗漱台，连浴缸都有……
见到孟晚秋的不淡定，裴行之到显得习以为常，“走，到隔壁闺女房间去看看。”
“爸还给汐汐准备了房间？”
“当然，凭他疼汐汐那个劲儿，没有才奇怪。”裴行之理所当然的说道。
来到隔壁，看房间里的装饰，孟晚秋张大了嘴巴。
粉色的超大公主床，粉色的窗帘，超大的衣柜，满屋铺上的地毯……
“我都想跟汐汐一起睡了。”离开闺女的房间，孟晚秋这样说。
裴行之一口拒绝，“不行。”
孟晚秋挑着眉呵他。
裴行之不为所动。
“对了，你家这么有钱吗？”看汐汐衣柜里面那些衣服，肯定要不少钱，孟晚秋担心地问道。
裴行之却让她放心，“当年爸爸出事后，祖父祖母怕有意外，就把家里大部分财产藏了起来。”
“所以，其实你家现在压根不缺钱，而且还很富裕。”
裴行之点头，随后纠正，“不是我家，是我们家。”
“大概有多少？”懒得理他，孟晚秋又问了一句。
裴行之在她耳边说了一个数字。
孟晚秋吸了一口凉气，忽地就明白了当年为什么要打土豪。
见孟晚秋这模样，裴行之笑了，揽着孟晚秋的肩膀躺倒了床上，跟她讲起了裴家的家史。
“在我家住着真是委屈少爷你了？”孟晚秋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
“胡说什么呢。这有这的好，那有那的好。况且，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最喜欢的。”
裴行之翻身，捧着孟晚秋的脸，看着她明亮含情的眼眸，认真地说道。
孟晚秋勾起嘴角，白皙的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红唇凑了上去。
没过多久，两人下楼，裴仲渊和汐汐已经在饭桌上坐好了。
“小晚啊，房间怎么样，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孟晚秋立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满意满意，太满意了，谢谢爸。”
生怕晚一秒，裴仲渊就要展现他的钞能力了。
“满意就好。”裴仲渊笑着颔首，又问，“我回来那么久，也没时间去看看亲家他们，你父母还有奶奶，都好吗？身体康健吗？”
孟晚秋回答：“都好着呢，您工作忙，我爹娘让我转告，让您多注意身体。”
“你父母客气了，也让他们多注意身体，到时候我抽出时间，去一趟清河村，两家人正式见个面。”
裴行之插嘴，“您就先忙你的工作吧，后面我爸妈他们应该会来首都，逢冬和我二哥都要来首都上大学，到时候他们可能会过来。”
“真的！？逢冬还有明夏都考上大学了？”这下裴仲渊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孟晚秋笑，“逢冬考上了警校，我二哥是去军校进修。”
“这可太好了，到时候逢冬和明夏来，可千万要来家里住，到时候我们叔几个喝几个。”
裴仲渊是真的佩服孟晚秋的父母，四个孩子，三个都上了大学，除了儿媳妇小晚，另外两个一个上军校，一个上警校。
这样的家庭，比起首都的很多家庭，也都是相当优秀的。
孟晚秋笑着应下。
吃完饭之后，孟晚秋和胖婶一起收拾了厨房，而裴家父子俩则是进了书房，关上门一直没出来。
天色不早了，孟晚秋让胖婶先回去休息，自己则是做了几个下酒菜，送去了书房。
回来之后，她和汐汐一起去看了在新家睡觉的小灰，见小家伙适应的不错，才带着汐汐上楼。
汐汐虽然有自己的房间，但是第一天过来，她是不敢自己一个人睡觉的，孟晚秋也担心晚上她不习惯，会摔下床，就让汐汐和自己一起睡。
毕竟这里不是七一五的家，裴家的房子隔音效果很好，万一掉下床或闹出什么动静，她可听不见。
给汐汐洗了澡，换上了睡衣，抱进了被窝里，哄着这小祖宗睡过去，孟晚秋才腾出时间打理自己。
奢侈地放了一整缸的水，舒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疲惫，烘干了头发。等她上床时，时间已经快到了十二点，而裴行之还没回来。
给裴行之留了一盏灯，孟晚秋就搂着闺女，沉沉睡去。
裴家父子今夜无眠，在同一片城区的陶家，陶永昌和许慧珠同样难以入眠。
眼看陶永昌烟抽了一支又一支，卧室里面都是乌烟瘴气的，许慧珠捂住鼻子，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要抽出去抽，满屋子都是臭味。”
陶永昌挑着眉，手指弹了弹烟灰，“怎么，裴仲渊现在回来了，就开始嫌弃我了。”
许慧珠皱眉，保养得当的容颜透着一丝烦躁，“你烦不烦，一天天说这些有意思吗？”
陶永昌继续说：“这就不耐烦了，我告诉你，就算你现在后悔了，他裴仲渊也不会要你的。”
许慧珠脸色冷了下来，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随后叹了一口气，“老陶，你最近到底怎么样，整天对我阴阳怪气，我哪里对不住你了。是，裴仲渊是回来了，但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别有气对着我发行吗？自从嫁给了你，对待三个孩子，哪个我没有掏心掏肺，甚至为了小维，我连自己的孩子都送下乡了，这些年我做的，还不能表明我的心意嘛？”
说到后面，许慧珠语气哽咽起来，眼眸里汇聚了泪水，欲落不落，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陶永昌想起了许慧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开始心软了，搂住她，轻声哄着，“小慧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不应该把工作上的不如意撒在你身上。”
许慧珠趴在陶永昌的胸膛上哭泣了一会儿，才擦干泪水，柔声问道：“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陶永昌噎住，他不能说是裴仲渊给他弄了麻烦，虽然许慧珠已经嫁给了他，但是两人仍然是情敌，他可不想再许慧珠面前表明自己不如裴仲渊。
“没什么，下面的人事情没办好。”见许慧珠还想问，陶永昌转移话题，“对了，我听说行之那孩子回来了，你要去看看他吗？当年他愿意代替小维下乡，我还没感谢他呢？”
裴仲渊和陶永昌在一个系统，而且好巧不巧，裴仲渊的职位还比陶永昌高，自从四人bang瓦解后，陶永昌所在的保守派被裴仲渊在的革新派打压。
前两天，他无意间听见裴仲渊跟别人说起他的儿子儿媳妇要回来了，而且两人都十分有出息，都考上了b大。
时隔多年，再次听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许慧珠心都颤了，被子里的手握紧。
“行之回来了，你听谁说的？”许慧珠梗着嗓子问道。
“还能有谁，裴仲渊哪里呗。听说他都结婚了，还生了一个女儿，现在夫妻两个还都考上了b大。”说到这里，陶永昌有些羡慕地道。
“他结婚了！？”许慧珠猛地坐起。
“是啊，这孩子下乡这么多年，一直也没回来过，结婚竟然也不通知你这个母亲。”陶永昌这样说。
许慧珠此时如鲠在噎，当年她让裴行之代替陶维下乡，她在陶家的说法，说是裴行之自己愿意的，他主动提出来的。
而事情的真相是，是她瞒着裴行之去街道办擅自改了名字，等裴行之受到街道催促的下乡消息，对方才知道许慧珠带他干了什么。
也因为这件事，陶维和他大哥陶腾才彻底接受了她这个后妈。
“你怎么不说话？”
“那个，我再想事情。行了，你别操心这件事，到时候我自己去联系行之。行了，时间不早了，明天你还要上班，赶快睡觉吧。”许慧珠躺了下来，背对着陶永昌。
“行，睡了睡了。”陶永昌关上了灯。
不一会儿，他的鼾声便响了起来，而在黑暗中，许慧珠那双跟裴行之如出一辙的眸子，却久久难以闭上。
另一边，听了父亲的调查的真相，裴行之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底只剩下如湖水般的沉静。
“父亲，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我不在意的。”
裴仲渊静静看着裴行之，许久后，他才开口，“行，我明白了。”
“需不需要我做什么？”裴行之问。
“不用，你就和小晚安心上学，照顾汐汐和家里就行了，你祖父祖母的仇，应由我来报才是。”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裴仲渊不想让儿子背上不孝的名声。哪怕裴行之不在意，但他这个做父亲的却不能不在乎。
说这话的时候，裴仲渊眼中的寒意凛人。
裴行之注意到了，心情却没有丝毫波动。
当年裴家出事，确实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跟许慧珠逃不开的关系。
并且，裴家祖父祖母的离世，也跟许慧珠有关。
当年，许慧珠和裴仲渊离婚，从裴家离开的时候，为了名声好听，说把家产留给裴家祖孙三人，什么都没有带，嫁给了陶永昌。
而许慧珠嫁给陶永昌的第一年，当时的陶家的生活水准很低，根本满足不了她在裴家养成的奢侈习惯。
于是，许慧珠把主意打到了裴家祖父母身上。
作为裴家曾经的儿媳妇，她知道裴家的家底，但自从裴仲渊出事后，裴家祖父祖母就把家产藏了起来。
许慧珠并不知道这笔钱的下落，而她也嫁给了陶永昌，不好亲自上门调查，于是她就拜托了几个红wei兵的头头，让他们借着抄家的由头上门找东西。
可这群人说是红wei兵，其实只是一群披着红袖套的混混而已。
这群人找上裴家后，裴家祖父母当然不会告诉他们，而这群人恼羞成怒，直接对老两口用了哪些欺辱人的手段。
就这样，老两口就这样离世了。
裴仲渊回来后，就调查了当年这批抄家的□□，其中的头头早就被枪毙了，剩下的人中被他用钱利诱，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裴仲渊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裴行之。
甚至他还秘密写信给了白奉尧，得知了当年裴行之被许慧珠带走，就是专门替她继子下乡的事情。
新仇旧恨，迫害他父母的仇人，竟是儿子的母亲，没人了解裴仲渊的心情。
好在，裴行之并没有反对。
他心底对许慧珠唯一那点感情，在得知是她找人来裴家抄家，害了祖父祖母后，就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等裴行之回到房间时，窗外已经蒙蒙亮了，看见窗前那盏为他亮起的台灯，和床上一大一小两个鼓包，裴行之心里阴暗情绪小消散了。
换了衣服，他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将爱人搂在怀里，头埋在她的秀发里，闻着熟悉的气味，他心情平静下来。
后续裴仲渊干了什么，裴行之没有再去管，每天就是带着孟晚秋和汐汐在首都玩。
看升国旗，去什刹海滑冰，去爬长城，去潘家园捡漏，去吃首都的特色食物……
就在这样平静的日子里，他们迎来了新年。
寒冬腊月，大雪飘飞。
除夕夜，年夜饭是裴行之和孟晚秋一起做的，至于胖婶，到了除夕自然是让人回家过年去了。
客厅里，裴仲渊带着汐汐在写春联，小灰被汐汐搞怪地套上了一件她的红帽子，蹭了一把过年的喜庆。
到了正月十五，阳历二月底的时候，裴行之和孟晚秋收拾东西，准备去b大报道去了。
而孟明夏和孟逢冬兄弟两个的开学则是要晚一些，要在二十几号才报名。
第102章
b大是顶级学府, 连大门都透露着厚重的底蕴，来报名的学子脸上无一不挂着骄傲，陪同而来的父母亲人脸上的笑容更是没消失过。
裴仲渊公务繁忙, 虽然想来陪儿子儿媳妇两个来报名, 却有心无力。
而汐汐则是交给胖婶带着，每天早上起来，就跟爷爷一起出去跑步, 也认识了几个住在附近的孩子，天天跑到附近的公园玩。
拿着录取通知书, 裴行之先陪了孟晚秋去物理院报道，报道的老师, 核对了人和信息，就结束了。
不过，还有就是要去调两人的户口和粮油关系, 两人都是工人身份，如今从七一五转入学校，凭着这个, 每个大学生每月都能领到十几块钱。
被小看了这十几块钱，要知道一顿伙食费, 才几毛钱。只要不乱花，足够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孟晚秋没想到上大学竟然还有钱拿, 这真是意外之喜了。
她和裴行之在七一五的工资不低，但是日常花销也不少, 两人都不是节省的人, 从来不会在吃喝住行上委屈自己。
所以, 除了老本，家里存的钱也并不多。
如今两个人都上学了, 没了进项，虽然公公的工资高，也愿意养他们一家三口，可她和裴行之正值壮年，哪里好意思呢。
特别是家里的日常花销也不低，裴仲渊每天还给一家人订了牛奶，每天的餐桌上，都是有荤有素，这样水平，每个月肯定是把裴仲渊那点工资花了个干净。
这不，知道上学还有钱拿的时候，让她放心不少。
听见孟晚秋操心的问题，裴行之小了，刮了刮她的鼻子，“瞎操心，我还能让你们娘两个饿着。”
这可是首都，他的专场，如今政策陆续放开了，他想要挣钱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办理好了手续，却被老师告知大学生都要住校。
孟晚秋都傻了。
住宿舍！？
她都结婚多少年了，孩子也还小。住校的话，一个星期才能回去一次，汐汐不要闹翻天，而且他们夫妻也舍不得孩子。
裴行之也有点懵，随即跟老师解释，“老师，我们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孩子爷爷也要上班，家里没大人，我们实在不放心。”
老师也有些为难，“要求是这样，要不你们先回去，回头我跟领导说一下，看看能不能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裴行之感谢了老师，人家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很好了。
回家之后，裴仲渊问他们报道的情况，裴行之就把这件事说了，随即裴仲渊就说了，让他们不要担心，他处理这件事。
后面孟晚秋才知道，原来自家学校的校长跟裴仲渊竟然是同学，知道两人的特殊情况后，直接开了方便大门。
同时，各学院也发了通知，说有特殊的情况的学生，可以选择不住校，要专门写申请，核实过后才能不住校。
正月二十五的时候，孟逢冬来首都，一家人去火车站接他，至于孟明夏，人家那军官学校，管理严格，兄妹两个就匆匆见了一面，孟明夏就去报道去了。
汐汐看见小舅舅开心得不得了，一溜串地爬到孟逢冬身上去了。
“小舅舅！”
孟逢冬背着一大包东西，还能腾出手来接住这个小东西，“哎呀，我们汐汐长高了。”
汐汐开心地咯咯笑，脸上的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我每天都陪着爷爷跑步。”
“哦，是嘛，我们汐汐好棒啊。”
“行了，跑个步也能让你们夸成这样。快把她放下来，我帮你拿一些。”
孟晚秋看着孟逢冬背上那堆东西，都替他感到难受。
“没事姐，我背得动。”孟逢冬避开孟晚秋想要帮忙的手。
裴行之笑，“怎么带了那么多，你们学校不是都会发吗？”
说起这个孟逢冬无奈的很，“是娘她准备的，说什么北方比家里冷，怕学校发的不够，硬是让我带上了。”
“行了，先回家吧。”孟晚秋把这丫头提溜下来，塞到她爸怀里，不由分说地拿起孟逢冬的家当，催促着离开。
孟晚秋先带着弟弟回了家里，反正明天也能报道，今天让孟逢冬在家里住一晚，反正家里房间多。
而孟逢冬看见裴家的宅子，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我去，姐夫你家这么……”
裴行之拍拍这小子的肩膀，这小子已经跟他差不多高了，“都是老一辈挣下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好厉害啊。”孟逢冬就是个普通农村娃，虽然上学读了书，最大的见识也就毕业后这两年，在厂里和派出所工作时的日子。
来首都上学之前，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隔壁县，这次来到首都，看见裴家的房子，属实震惊了他。
不过震惊之后，孟逢冬就是开心了。
姐夫家里条件好，那姐姐跟着姐夫在首都的日子不会差，小外甥女以后也不用愁了。
孟逢冬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单纯觉得裴家的条件好，那么嫁给裴行之的孟晚秋就不用辛苦了，替孟晚秋高兴而已。
除了这个，也就没其他了。
这一天夫妻两个没有带孟逢冬出去玩，因为孟逢冬坐了那么久的车，想着让他好好休息一下，等以后有时间再带他逛一逛。
所以，放下行李后，孟逢冬就被孟晚秋推着去睡一觉，自己拉着裴行之出门买菜去了。
弟弟第一次来首都，第一顿怎么也得吃点好的。
知道孟逢冬来了，晚上裴仲渊特意回来了一趟，孟逢冬都有点受宠若惊。
因为刚来的时候，孟晚秋告诉他，裴仲渊工作很忙，经常都是住在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室里，好几天都不回一次。
裴仲渊很喜欢孟逢冬这个小伙子，性格阳光开朗，聪明懂事，自己也十分优秀，让人挑不出毛病。
第二天，孟晚秋和裴行之特意请了假送孟逢冬去报道，不过李兰香准备的那些东西没用上，上的警校，生活用品都是学校发放，带去了也用不了。
因为学校统一管理，内务必须统一。所以那些东西被小舅舅送给汐汐了。
处理完孟逢冬的事情，孟晚秋就正式进入她的大学生活了。
因为孟晚秋没有住校，所以她没有认识的人，平时干什么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去图书馆，然后一个人回家。
问裴行之在哪里？
自然是裴行之也在忙，平时夫妻两个除了一起上学，其他时间都是各忙各的。不是不想在一起，而是现实不允许。
两人不在一个专业，可数院跟物院隔得很远，在学校的一南一北，这时候孟晚秋自然也不能让裴行之送她上课了。
真要每天从北区跑到南区，这不成二傻子了。
不想被媳妇当成二傻子的裴行之只能放弃送媳妇上课的想法，两人每天就在校门口分开。
同时，两人的课表不同，上课的教室也不同，只有中午聚在食堂一起吃饭，吃完就得各自回去了。
下午呢，裴行之因为优秀，被老师看重，抓了壮丁，经常会留下来帮老师处理一些事情。
而孟晚秋忙着回家陪孩子，也就不等他了。
孟晚秋他们专业五十个人，分成了两个班，而五十人中，女生还不到十个。孟晚秋在一班，上了几天的课，她只认识当班长的那个男生高俊林，还有团支书一个叫苗雨荷的女生。
同时，班级的年龄差距也很大，而班级里年龄最大的都快四十了，孩子比班里最小的人还要大。
孟晚秋听见那老大哥的事迹，很佩服对方到了这个年纪还能顶住压力出来上学。
孟晚秋平时独来独往，既不竞选班干部，也很少跟人交流，可长了那样一张脸，她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这天中午下完课，孟晚秋如往常一样收拾好书本，准备去食堂等裴行之一起吃饭。
可是却被人拦住了。
“有什么事吗？”拦着她的人正是班长高俊林，孟晚秋看着他问。
被那么漂亮的女孩子直直地看着，高俊林忍不住脸红了，因为离得近，他甚至能闻见女孩身上甜甜的香气。
“那个孟同学，是这样的，昨天我们去找了老师，问了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后面老师建议我们弄一个学习小组，我看你好像还没有组队，所以想邀请你加入我们小组。”
忍着羞意，高俊林磕磕碰碰地把事情讲清楚了。
学习小组？
“大家都弄了吗？”孟晚秋问。
高俊林点点头，“嗯，弄个学习小组，大家一起讨论学习上的问题，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可以，我加入了。”孟晚秋直接道。
高俊林愣一下，随即喜不自禁地道：“好的，那我就记下你的名字了。”
“好的，那我先走了。”
高俊林刚想答应，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邀请孟晚秋，“那个孟同学，今天我们小组刚成立，要不咱们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孟晚秋犹豫了一下，拒绝道：“那个不好意思，我已经跟别人约好了，等下次吧。”
漂亮的眼眸中流露着歉意，眸光闪烁着，像是有星星跑进去飞舞，高俊林硬生生看傻了。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没事没事，你忙你的，下次再约也一样。”
“好的，那再见了！”孟晚秋勾唇，礼貌地笑了笑。
高俊林也跟着笑了起来。
等到人离开，倩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高俊林再恢复正常。
在旁边偷看的室友们凑了过来，一拳打在高俊林胸口上，“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好歹也是咱们学院的院草，丢人。”
“你才丢人呢。我那是慎重，人家孟同学也很优秀好吗？”高俊林还了对方一拳，没好气的反驳道。
另外一人却不以为意，“那么麻烦干什么，直接把你的身份亮出来，那孟晚秋肯定会跟谈对象。”
“你闭嘴吧，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滚滚滚，别给我捣乱。”
高俊林把这个出馊主意的人顶开，以他这一个月的观察，他能看出孟晚秋不是那样的人。
第一眼吸引他的事孟晚秋的容貌，可外貌却不能让他主动追求一个人。后面了解孟晚秋性格和优秀才让他彻底确定了心意。
虽然平时孟晚秋很冷淡，但是只要有人向她开口帮忙、问问题，她都不会帮人解决。
上次，在食堂的时候，他碰见孟晚秋在排队打饭，而她前面有个女生的钱好像丢了，当时食堂的阿姨在催促，那女孩脸都红透了。
而在后面的孟晚秋二话不说就给那个女生付了钱。
当时孟晚秋那干脆利落的动作，高俊林的心一下子就被她击中了。
学习小组，只是他用来接近孟晚秋的手段而已。
此时，食堂。
孟晚秋正在跟裴行之说学习小组的时候。
“这挺好啊，你们学习小组有几个人啊？”
“五个人吧，除了我，还有一个女生。”
为了降低孟晚秋的警惕心，高俊林特意邀请了班上的另一个女生。
裴行之挺赞同的，两人白天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他希望孟晚秋多认识几个朋友，毕竟大学要读四年了。
可怜的裴行之，压根不知道有人要敲他墙角。
后面发现学习小组真想后的裴行之，后悔得恨不得扇这时的自己一巴掌。
有了裴行之的支持，孟晚秋对这个学习小组也认真了起来。
大学的数学，比之前她学习的复杂很多，科目也多了不少。
数学分析、概率与数理，微分方程、实变函数、数学模型……
其中基础的一类数学，孟晚秋之前就已经学过，重新学过一遍，并不是很难。但是其他课程，孟晚秋也不敢放松。
她的天赋点在了数字和计算方面，而大学的数学，越学到后面，数字却越来越少，都剩下了符号。
第一次月考，孟晚秋也并没有得到第一名，而是排在了第三。
第一是一位比她还小的，才十几岁的男孩，戴着厚厚的眼镜，平时有些不修边幅，但是却没人敢小瞧他。
而第二名，则是一个女生，对方每日都是书不离手，看着年纪也不小了，看起来有三十多岁，头发每天都梳得整整齐齐，穿着很干练，身上的干部气息一点也掩饰不住。
而让人班上众人最惊讶的反而是孟晚秋本人。大家第一次见面，孟晚秋惊艳的长相，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一般长得好看的人，也让人先入为主认为她是一个花瓶。
中看不中用。
而第一次测试后，大家就跟重新认识孟晚秋了一样。
然后孟晚秋就发现，平日里跟她打招呼的人变多了。
她把这个变化说给裴行之听，裴行之才笑着给她解释了这些人的心理。
这群人都是挤过了千军万马，才踏入这座顶级学府。
谁不骄傲，谁不轻狂！
而孟晚秋仅凭外貌就夺得了众人的注意，这群骄傲的人心中自然会不满，先一步看轻了孟晚秋。
等后面发现孟晚秋不仅颜值在线，才华也是一流后，态度自然就发现了改变。
听完了解释，孟晚秋表示很无奈。
这群天子骄子真的很任性啊。
不过，哪怕他们态度改变，孟晚秋却不会因为他们的改变而改变自己。
这一天，孟晚秋和裴行之的在食堂吃饭。
裴行之把他盘子里的瘦肉夹进了孟晚秋的碗里，“最近你那个学习小组怎么样？”
“还行，我们那个组长经常请我们吃东西。回头我也做一些点心回礼。”总拿别人的东西，她也不好意思。
请他们吃东西。
裴行之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深究。
“对了，汐汐的幼儿园你考虑好了吗？”孟晚秋问裴行之汐汐上学的时候。
现在三月中旬，幼儿园开始招生了，汐汐也到了年纪，孟晚秋和裴行之打算今年就让她入学了。
“家附近就两个幼儿园，距离都差不多，一个是我小时候上的学校，一个这些年新建的，听爸说新的这个幼儿园条件要好一些，到时候看汐汐自己怎么选吧？”
虽然裴行之想让闺女上自己以前的学校，但既然另一个学校条件更好，他也不好让闺女放着好的学校不去，反而去差一些的学校。
“行，明天带着汐汐两个学校都逛一下。”对于闺女的学校，孟晚秋没那么多要求，毕竟只是幼儿园而已。
夫妻两个商量了明天的行程，却不知两人亲密的态度，让另一处的高俊林看红了眼。
室友兼死党刘涛护短的很，看见好兄弟追求的人竟然跟别的男人那么亲密，一下子就炸了。
“我去，这男的是谁啊，孟晚秋怎么跟他一起吃饭。”为此，还拒绝了高俊林的邀请。
徐清就是之前让高俊林表明家世的那位，他仔细观察了几眼，才说：“看两人这样子，不像是普通朋友。”
刘涛怒了，“走，去收拾这小子，敢抢我兄弟看上的女人，我倒要看看他有几个胆子。”
说着，他就准备上前去找人算账。
“刘涛你给我站住！”高俊林恢复了理智，冷声叫住刘涛。
“是啊，刘涛，你别冲动。俊林可还没有向孟晚秋告白呢，人家清清白白的你，你这样贸然冲上去，不讲理的人就是你了，别给俊林惹麻烦。”
徐清连忙抱着刘涛的肩膀，劝对方冷静。
刘涛却不在意，“什么没告白，那孟晚秋收了俊林那么多好东西，那一盒巧克力几百美金呢。”
高俊林脸黑了，看了孟晚秋一眼，随后拉着刘涛离开，“你给清醒一点，那巧克力是我以学习小组组长的身份请大家的，孟晚秋只吃了一颗，人家并没有收我的东西。”
事实上，那盒巧克力是刘涛姑姑从国外带回来的，分给了高俊林一盒。高俊林想把巧克力送给孟晚秋，只是孟晚秋没接受，高俊林只好退而其次，说是请大家的，孟晚秋才吃了一颗。
出了食堂，刘涛才我靠了一句，“那你追人家那么久，屁点进展都没有。怪不得人家喜欢上别人了。”
徐清噗嗤一声笑了。
高俊林脸又黑了。
“我的事你少管，孟晚秋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别着在这给我帮倒忙。”
刘涛嘿嘿一笑，拦住高俊林，“那怎么行，你可是我兄弟，兄弟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我肯定要助攻啊。放心，我会冷静的。”
徐清清了清嗓子，“我帮你去查查那个男人，看那气质，应该也不是普通人。”
刘涛又笑了，“而且，我看人家那长相，比俊林你好像还要帅一点，得加把劲儿啊俊林，不然媳妇跑了有你哭的。”
高俊林一脚踹过去，“滚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兄弟三个嘻嘻哈哈地忘记了刚才的烦恼。
而高俊林的笑容的背后，却始终清晰地记得孟晚秋对那个男人露出的笑容。
两人认识那么久了，他看见孟晚秋的笑容的次数屈指可数，对方对他的态度始终是客气的，过了那么久，也只是喊他全名。
说真的，高俊林真的有些挫败。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追求他，第一次在一个女孩面前那么挫败，让他也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
难道他真的不会追女孩子？还是孟晚秋真的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
不过短暂沮丧了一会儿，高俊林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没事的，优秀的女孩子才难追，孟晚秋态度更加说明了她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
周末，孟晚秋跟裴行之早早起来，今天要带汐汐去看学校。
洗漱结束后，孟晚秋就去了隔壁房间，开了灯，房间瞬间乍亮，粉色的公主床上，漂亮的小家伙还在睡得正熟。
孟晚秋走过去，一边拉开窗帘，一边叫人，“起床了，今天要去看你的幼儿园，快点起开。”
汐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妈妈’，又睡过去了。
孟晚秋可不惯着这小家伙，“快点起床换衣服，不然我掀被子了。”
这句话对于所有的小孩子来说简直就是恶魔的低语。
汐汐也不例外。
她闭着眼睛，小手扯着被子，嘴里嚷嚷着，“五分钟，五分钟我就起来，别扯我被子。”
走到门口的裴行之正巧听到汐汐的这句话，勾唇笑了起来。
“汐汐，快点起床，要是能早点结束，爸爸妈妈就带你出去玩。”
汐汐瞬间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真的吗？真的吗？”
裴行之笑了笑，“那取决于你的速度了。”
“噢耶，我马上就起来，时间肯定够。”
汐汐一听这话，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
见这小家伙起床了，孟晚秋就出去了，下楼帮胖婶准备早饭，“收拾好了就快点下楼吃饭。”
吃完了早饭，孟晚秋和裴行之一人牵着汐汐的一只手，走着去了附近的幼儿园。
汐汐走在爸爸妈妈中间，时不时腾空起双腿，荡悠着爸爸妈妈双手做的人工秋千。
早晨的路上，都是她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一家人早上的时间，就看完了两所幼儿园。最后裴行之问汐汐想去哪一所的时候，没想到汐汐竟然选择了他曾经的就读的那所红星幼儿园。
“汐汐你怎么不去另一家啊？那家不是比红星幼儿园更好一些吗？”
汐汐点点头，“那家是很好了，只是红星也没有很差啊。而且小胖他们也在红星，红星的张老师是小胖的小姨。小胖告诉我，如果我去红星的话，就是去他的地盘，他会罩着我的。”
地盘？罩人？这小东西是从哪里学会的词语。
旁边的孟晚秋听笑了，偷偷在裴行之耳边说，“小棉袄漏风了吧？”
这家伙以为汐汐选择红星的原因是因为红星曾经是老父亲他就读的学校。
没想到是因为红星有熟人。
裴行之淡淡看了孟晚秋一眼，抬手拍了她屁股一下。
孟晚秋笑着往后躲，还准备说什么，就听见闺女又说，“最重要的是，红星的方向跟爸爸妈妈学校的方向一样欸，到时候我就可以跟你们一起上学了。”
听到闺女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喜悦，夫妻两个心都快化了。
裴行之扬起嘴角，将闺女一把抱进怀里。
孟晚秋凑过去，吧唧亲了汐汐一口，“好了，以后汐汐就和爸爸妈妈一起上学吧。”
汐汐也亲了妈妈一口，又亲了爸爸一下，笑着大声说道：“我们是上学的一家人！”
一家三口温馨的这一幕，落到了来寻找儿子的许慧珠眼底。
思来想去了很久，许慧珠终于下定决心来见裴行之。不管裴行之对她多么不满，但她到底是生他的母亲。
第103章
孟晚秋视线一扫, 看见离他们家人不远处，站着一位保养得当的中年美妇。
现在，三月中旬, 在北方气温仍旧很低, 对方却穿了一身暗红色的旗袍，外面随了搭了貂毛披肩，显得十分贵气、有韵味。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 姣好的身材，曲线玲珑有致, 眼角有轻微的细纹，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气质。
注意到孟晚秋的神色, 裴行之朝她的视线看去，发现来者的身份，神情瞬间冷了下来。
孟晚秋看他, “认识？”
裴行之收回视线，握住了孟晚秋的手，跟她解释, “是许慧珠。”
孟晚秋恍然大悟，随后回握男人的大手。
见孟晚秋眼底的关心, 裴行之浅笑道：“没事，现在她对我来说, 就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许慧珠并不知道夫妻两人的低声细语，见孟晚秋和裴行之注意到她, 索性直接朝人走了过去。
“行之, 不介绍一下？”
许慧珠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柔声跟裴行之打招呼。
相比许慧珠的态度，裴行之则要冷淡得多, “陶太太，以我们如今关系，我想我没有义务给您介绍什么。”
许慧珠笑容一僵，随后立马恢复正常，并没有把裴行之的冷漠放在心上。或者说，裴行之这样的态度她心中早有预料。
孟晚秋心中嘀咕：这许慧珠果然不是一般人，就这瞬间变脸的能力，普通人不知道要练多少年才能学会。
许慧珠不理会裴行之冷脸，上前几步，跟孟晚秋打招呼，“你好，我是行之的母亲。”
说完，又看向汐汐，眼神柔和，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指琴，“汐汐是吗？我是奶奶呀，来，拿着，这是奶奶的给你的见面礼。”
汐汐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奶奶，她说她是爸爸的妈妈诶，爸爸的妈妈，不就是汐汐的奶奶。
可是，汐汐从来没见过她诶!
不过汐汐并不傻，能感受到爸爸妈妈并不欢迎这个突然出现的奶奶，她当然得跟爸爸妈妈统一战线。
所以，汐汐并没有接许慧珠递来的手指琴。
“谢谢您，不过爸爸妈妈没有同意，我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
许慧珠细声解释，“奶奶不是陌生人，奶奶是——”
许慧珠还没说完，裴行之就笑了，亲昵地在闺女脸上亲了一下，“我们汐汐做得对，我们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
裴行之的这句‘陌生人’杀伤力比汐汐那句威力大多了。
许慧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小孩子就罢了，连行之也认为她这个亲生母亲如今只是陌生人。
许慧珠心脏一颤，感受到了悲伤，还有一丝隐秘的屈辱。
孟晚秋从裴行之怀里接过孩子，随后对许慧珠说：“陶太太身体不适的话，还是早些回家吧，不然在这里倒下了，路上这么多人，我们夫妻几张嘴都说不清啊。”
许慧珠脸色更白了，这个儿媳妇，嘴巴可真厉害啊。
不仅嘲讽她年纪大，倚老卖老，还在警告她不要再纠缠他们。
来之前她已经打听过行之娶的妻子是什么情况，对于这个儿媳妇，许慧珠是满意的。
长相出众，气质也不差，更是跟儿子一起考上了b大，生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孙女。
虽然家庭差了一些，但是以上的优点足以弥补她的不足。
如今见面了，没想到对方的性子那么厉害。
“带着孩子去前面公园玩一会儿，我马上就跟上来。”
孟晚秋点点头，抱着孩子从许慧珠面前经过，错肩那一刻，她淡淡说了一句，“对了，忘了介绍，我是孟晚秋。虽然您好像并不在意我叫什么，但是出于礼貌，我还是说一下。那么再会，陶太太！”
许慧珠捏紧拳头，眸光晦暗，看着孟晚秋抱着孩子离开。
“陶太太，你不用再盯着我妻子和女儿看了。这次您屈尊降贵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吧。”
许慧珠叹了一口气，眼皮垂下来，眼底带上了几分忧伤的色彩，“行之，我知道你是怪我当初让你代替小维下乡的事情，可是妈妈是有苦衷。当时妈妈嫁进陶家不久，陶家那几个孩子都不接受妈妈，妈妈站不住跟脚，又怎么能护住你，把你接回我身边呢？而且，当时那个政治环境，裴家的成分只会给你带来麻烦，送你下乡才是最好的选择，留在首都只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找上你——”
“够了！”
没兴趣听许慧珠这些诡辩，裴行之直接冷声打断，“陶太太，有些事情我不说出来，并不代表我忘记了、随意抛之脑后了，而是因为我，裴行之不想再和你再有任何联系。”
许慧珠身体不稳晃了一下，像是被裴行之这句话深深伤到了。
她拢了拢貂毛外套，垂眸望着地面，轻轻呼出一口气，气息瞬间变得白雾，忽地消散在空气中。
“不管你信不信，但是行之，妈妈是爱你的，既然你不想让我打扰，那么我就先走了，以后遇见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
裴行之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内心却在嘲讽，为什么有人能做出伤害他人的事后，还能冠冕堂皇说是为了他好。
跟裴行之说完这句话，许慧珠就转身离开了，在不远处的马路上，有一辆小轿车在等着。
裴行之不在意地收回视线。
小轿车从裴行之经过，许慧珠淡淡往外瞥了一眼，看来还是小看了行之啊。
对方并不像陶家那几个孩子那样好骗。
许慧珠这次来找裴行之的目的，是为了笼络回裴行之的心。
但是如今的事实很明显，她失败了。
不过，许慧珠并没有很失望，少了这个儿子，是有些遗憾，但是对如今的她来说，并不是不能失去的东西。
她许慧珠，如今是人人追崇的××委员夫人，几个孩子虽然不是亲生，但是二儿子和小女儿已经被笼络得差不得了。
大儿子对他亲近不足，客气有余。可对方的孩子，可是她一手带大的，在小孙子眼底，她就是他的亲奶奶。
许慧珠想得十分美好。
殊不知，在不久后，她拥有的这一切都将失去。
——
陶雅是在父母疼爱下长大的孩子，她知道现在的母亲不是她的亲生妈妈，但是陶雅不在乎，因为现在的妈妈对她很好。
陶雅的亲生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跟父亲陶永昌离婚移民国外了，所以在陶雅有记忆起，她的母亲一直是许慧珠。
陶雅对她的家庭十分满意，儒雅温和的父亲，优雅得体的母亲，还有两个宠爱的哥哥。
今年，她也如愿以偿的考上了艺术大学，成为了一名大学生。
父亲和妈妈为她举办了一场宴会，那一天，陶雅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和哥哥跳了一曲华尔兹。
宴会结束后，看着成双成对的父母、兄嫂们，陶雅不可免俗地幻想起了她未来的伴侣。
对方要长得很帅，个子要高高的，学识能力不能差，要对她一心一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可入学了两个月，陶雅对期待已久的大学生活很失望，虽然学校也有好看的男生，可对方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想到这，陶雅就苦着脸失落起来。
难道，她的大学生活就要这么平淡的过去吗？
“小雅，我们出去玩吧，听说我们院要和隔壁理工大学的联谊诶，在人民公园那边。”
室友的声音拉回了陶雅的思绪，她愣了一会儿，思索着室友的话。
忽地，脑中灵光一闪。
本校没有，可以到其他学校找嘛。
她就不信了，她陶雅无论是长相、家世、还是能力、品质样样不差，会找不到喜欢的人。
一曲惊醒梦中人啊。
“啊，去去去，然然，理工大学男生长得怎么样啊？”陶雅扑在室友身上，跟对方打听隔壁学校的男生。
“其他不知道，但是我听说理工大的校草也要去，对方长得可帅了，听说对方还是难得一见的才子呢。雅雅你长得那么漂亮，肯定有戏，唉，如果我再漂亮一点，肯定就自己上手了。”室友冉然对陶雅说着好听的话，甚至还贬低了自己一番。
可说实话，能考上艺术大学的女生就没几个长得差的，室友冉然其实长得很好看，只不过与陶雅是不同类型。
陶雅是清纯校花那一挂的，而冉然的样貌偏艳丽一点。不过艳丽的长相并不附和当下的审美，再加上冉然的家境一般，并不如陶雅那般会打扮，所以冉然就觉得自己比不上陶雅了。
“呀，你乱说什么呢。还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再说了，然然你也很好看啊，肯定会有男生喜欢你的。”
陶雅被娇惯着长大，但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
对于冉然的夸赞，她高兴之余，也客气地夸赞了对方。
“好了然然，不说这个，赶快帮我看看挑什么衣服？”
“这件穿过了，这件感觉有点过时了，长裙好还是短裙好呢？要不还是穿裤子吧，妈妈说这条裤子很显腰身……”
看着陶雅从衣柜里翻出那么多漂亮衣服，冉然眼底闪过一丝羡慕，随后很快消失，“雅雅你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
“唉，你别这个了，这些衣服都感觉有些不对劲。”陶雅耷拉的眉眼，拄着下巴苦恼地说道。
冉然：“……”
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啊。
“呀，烦死了，不挑了。然然，你陪我重新去买衣服吧，到时候买完衣服，我请你去全聚德吃烤鸭。”陶雅抱着冉然的隔壁撒娇道。
冉然有些脸红，上次她和陶雅去吃烤鸭，因为没吃过，不知道吃烤鸭的流程，就被人同寝室另一个首都人给嘲笑了。
关键是，当时陶雅也一脸惊讶，“竟然有人没吃过烤鸭，雅雅你是农村的吗？”
冉然一脸尴尬，她知道陶雅没有坏心思，但是对方就这样大咧咧地说出来，真的很让人恼怒啊。
她虽然不是首都人，但是父亲是政府的小干事，母亲是小学老师，她的家境在她的老家并不是差点，甚至是很好。
可在这群大小姐眼底，似乎除了首都，其他地方都是乡下一样。
因为那次，冉然对全聚德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所以，再次听见陶雅要请她去全聚德的时候，冉然第一反应是拒绝。
可是后面，在陶雅的软磨硬泡下，她还是陪着陶雅去了。
不出所料，冉然再一次遭遇了地域诧差异、阶级不同的暴击。
原来，有一条裙子的价格，是她家一年的生活费。
来到了联谊那一天，陶雅穿着嫩绿色的小清新短裙，茜茜公主似的盘发，踩着白色细带高跟鞋。一进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男人们眼中是惊艳，女人们却在羡慕嫉妒恨。
陶雅对于众人的反应，已是见怪不怪，她见了冉然说的那位理工大校草，对方那一眼痴迷的眼神，让她的心沉了沉。
对方，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喂，逢冬，怎么样，还不赶紧谢谢我，我就听人说有艺术大学的女生来这边联谊吧，看看那姑娘，一个个如花似貌的，啧啧，真羡慕吧。”
孟逢冬淡淡嗯了一声，孟家人无论男女，相貌都很出众，而他的姐姐孟晚秋，更是其中的翘楚。
看惯了姐姐的惊艳绝伦的容貌，再看看这些艺术大学的女生，孟逢冬心情格外平静。
可同学兼室友却误会了他的反应，“怎么样，看傻了吧。兄弟感受到你的心情了，不用谢！”
“就你一天天的闷在学校，就知道学习训练，人都学傻了吧。看着那群糙爷们，审美都降低了，哥们带你出来净化净化眼球。”
孟逢冬懒得理他，自顾自看向了湖里缓缓游荡的黑大鹅，不知道能不能打来吃，嘴巴有点馋了。
“喂，你们干什么呢，走开，我叫人了！”
“嘿嘿，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啊，跟哥哥出去玩玩，放心吃喝住行哥哥都包了。”
“是啊，小妹妹是哪里人啊，留个地址呗？”
三个浑身都冒着街溜子气息的大男人围着两个姑娘动手动脚，旁边的人看见了也不敢插手，怕惹火上身。
孟逢冬注意到这边，眼睛眯了起来，拉着旁边喋喋不休的室友就走了过去。
陶雅一脸厌恶地看向这几人，因为不想和不喜欢的男生接触，才离开了大部队，没想到却被几个不长眼的混混缠上了。
冉然将陶雅护在身边，冷下脸呵斥拦着她们的几个男人。挡在陶雅身前，并不是她胆子大。事实上，她自己也怕的要死，后背都出了冷汗。
可是，是她把陶雅拉出来联谊的，如果出了事情，出了这样的事，她有责任护着她。
“我再说一次，请你们让开，我们同学就在不远处，你们再这样我就喊人报警了。”冉然色厉内荏地警告。
男人一愣，随即笑开了。
其中一个更是捧着肚子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小妹妹，你以为哥哥们是吓得的吗？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喂，干什么呢？”
陶雅抬眸，穿着一身黑色便服、面容俊逸、身材高大挺拔的男生香她们走了过来，挡在了她面前，冷声呵斥这几个混混。
孟逢冬身高比这几个男人都要高，被居高临下的视线扫过的混子们，心情格外不佳，“臭小子，管你什么事？你特么那条道上的，知道你爷爷我是谁吗？”
孟逢冬笑了。
旁边的室友也笑了，“瞧瞧，问我们是那条道上的？”
两人的笑容刺痛了对方的眼睛，三人对视一眼，撸起袖子，沙包大的拳头就朝两人袭来。
孟逢冬眼神一凝。
第104章
从派出所出来, 陶雅挽着冉然的手，眼眸斜看向身旁的身材高大挺拔、面容清俊的男人，白皙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这趟出来, 算是来对了。
“下次出来, 记得叫几个男生跟着，不然再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会吃亏的。”出于之前当警察的缘故, 孟逢冬习惯性地叮嘱了一句。
室友也跟着附和，“是啊, 虽然现在治安不错，但是还是有一些小混混, 多长个心眼，记得保护好自己。”
“谢谢你们，我们知道了。对了, 我叫陶雅，这是冉然，是艺术大学的学生。”陶雅点头感谢了两人, 大方一笑介绍起了自己。
夏简爽朗一笑，“我叫夏简, 他是孟逢冬，是警大的。不用谢,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原来他叫孟逢冬啊，名字真好听。
陶雅偷偷看向孟逢冬, 目光却被对方捕捉到, 然后他对陶雅点了点头。
陶雅耳根更烫了。
“唉, 我们请你们吃饭吧，就当交个朋友。”同为女生, 冉然瞬间就明白了陶雅的那点心思，努力助攻。
这次孟逢冬开口了，“吃饭就免了，我们就半天假，马上就得回去了。”
夏简：“是啊，你们也别在外面逛了，赶快回去吧。”
听到两人有事，冉然也不好再说什么，而陶雅因为刚喜欢上孟逢冬，更是不好拦住对方，怕给对方添麻烦。
望着孟逢冬离开的背影，陶雅幽幽叹了口气。
冉然安慰陶雅，“雅雅你别着急，反正咱们知道他的名字和学校了，到时候你再去找他呗。
雅雅你长得那么好看，家室又那么好，这个孟逢冬肯定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陶雅面容羞红，“呀，你胡说什么呢，羞不羞人啊。”况且，家世什么的，她能感觉到孟逢冬不是那样的人。
之前他看她的眼神，不像其他人那样，而是很平静，就像看一个普通人。
对此，陶雅又挫败又心动。
冉然揶揄道：“男未婚女未嫁的，光明正大的交往，有什么好害羞的。况且，你不知道你那炙热的眼神，啧啧，不要太明显。”
“很明显吗？”陶雅有点慌了。
“很明显好吗！”夏简一巴掌拍在孟逢冬背上，语气又羡慕又嫉妒。
孟逢冬回击，“我不喜欢这样的。”
“卧槽，得了吧老孟，这样的你都看不上，那你喜欢什么，天仙吗？”
孟逢冬纠正夏简的话，“不是看不上，人家女孩子很好，但对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已。”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夏简好奇地问。
孟逢冬抱胸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我姐姐那样的。”
开学那天，夏简见过孟晚秋，第一眼惊为天人，开学后一直给孟逢冬献殷勤，就是想问孟逢冬还有没有姐妹。
直到孟逢冬告诉他，他家这一辈只有孟晚秋一个女孩子之后，夏简才失望地停止讨好小舅子的行为。
听到了孟逢冬的这择偶标准，夏简叹了一口气，“我也想找你姐姐那样的。”
孟逢冬：“……”
眼眸一眯，一记铁掌劈在夏简后脑勺。
“嗷——痛死了，孟逢冬你这个混蛋，轻微脑震荡都要被你劈出来了。”
孟逢冬哼了一声，绕开这个二货往前走。
活该，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把我当小舅子。
陶雅和许慧雅的关系很好，第一次春心萌动，陶雅就跟许慧珠说了。
在陶雅心里，母亲许慧珠世十分有魅力的女性，所以第一次追求喜欢的男生，她来向许慧珠讨教了。
母女俩躺在陶雅舒服暖和的席梦思大床上，听陶雅说起她最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许慧珠并没有取笑她，而是耐心地跟她讨论起了这个男生。
“他是警校的大学生，长得很高很帅，当时他替我和室友解了围……”
许慧珠点头，“第一眼看见你，那个男生眼底有没有惊艳？”
陶雅撇撇嘴，挫败地道：“没有，他很冷淡，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那样。”
这样，许慧珠挑挑眉，眼底有些惊讶，“你没看错，我们雅雅那么优秀，那个男生眼神没出问题吧？”
“哎呀妈妈，你别说这个了，赶快教我怎么追他吧。”陶雅在许慧珠怀里打了个滚，不想承认自己的魅力不够，吸引不了孟逢冬。
“欸欸，妈妈知道了，这就教你。听你的说法，可以看出这个男生很稳重，不是那些冒冒失失的小男生，而且看到我们那么漂亮的雅雅都不心动，说明他身边肯定有容貌不差的女性，所以，对付这样的男生，容貌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性格……”
听着许慧珠的一言一语，陶雅认真的听着，那模样恨不得拿出一个小本本来听着。
晚上，许慧珠跟陶永昌说起了这件事。
听到女儿有了喜欢的男生，陶永昌是浑身不自在，又听是女儿准备倒追那个男生，陶永昌态度十分不满，“哼，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我女儿喜欢他是他的福气，还敢让我女儿倒追，什么东西？”
许慧珠推了陶永昌一把，“呀，你瞎起哄什么呀，咱闺女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能让咱们雅雅主动追求的男生，肯定很优秀。”
“优秀个屁，再优秀能有她两个哥哥优秀。”陶永昌不以为然。
从语气中，不难看出他对两个儿子极为满意的。
“后天宗学海家的小子要结婚了，你带着雅雅去参加一下，多认识一些青年才俊，免得雅雅就盯着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子。”
许慧珠应了下来。
刚躺下的陶永昌忽地想起什么，又问道：“老二家的肚子是不是一直没有消息？都结婚多少年了，不会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吧？”
老二陶维，妻子江秀秀，如今结婚也快六年了，一直没个孩子，一向不爱管家里事的陶永昌都上心了。
“别担心，老二家的还年轻呢。孩子吗，这事看缘分，急不得。”许慧珠宽慰陶永昌。
“我工作忙，你多上点心。不行，就让小江来首都，在这边的医院检查一下。”陶永昌还是不放心。
“知道了，知道了。赶快睡吧，家里事情有我在呢。”
——
这一天清晨，裴家很热闹。
裴仲渊跟宗学海是改造农场七八年的交情，如今宗学海的儿子要结婚了，裴仲渊再忙也要抽出时间要去一趟。
更别提裴行之和孟晚秋了。
在两人来首都不久，裴仲渊就带着两人拜访了宗家，他们跟宗学海的宗延儿子和儿媳童晓宇都见过面，几人年轻相仿，都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比如裴行之，他是要帮着宗延接待宾客的，而孟晚秋则是新娘子童晓宇那边帮忙，伴娘虽然轮不到她，但是仍然有大把事忙活。
至于汐汐，则是被爷爷裴仲渊带着到处炫耀去了。
因为要去正是的宴会，孟晚秋和裴行之都穿得很正式，裴行之一身怎么穿都不会出错的黑色西装。
孟晚秋则是一身墨绿色的旗袍，明艳的容颜不施粉黛，如丝绸般细滑的黑色秀发被一根散发着古朴气息的木簪盘着，脚上踩着黑色布面的细带低跟鞋，露出光洁细滑的脚踝。
裴行之看着浑身散发着诱人韵味的孟晚秋，忍着没说那句让她换一件的话，眼神炙热地望着。
孟晚秋附身弯腰，墨绿色的旗袍将她玲珑有致地身材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细滑白皙的手臂伸展，软嫩细长的柔荑拎起镶着白色珍珠的精致小包。
“走吧，不然赶不上时间了。”见裴行之半天不动，孟晚秋催促了一句。
见对方还没有动静，孟晚秋侧眸疑惑的看过去，就被那双炽热的双眸震住了。
下一秒，盈盈一握的柔软细腰被指节分明的大手掐住，娇软的身躯被压在墙上，健硕宽阔的身躯随即覆上。
从背后望去，只能看见两双细长如白玉似的胳膊揽在男人的脖颈，暧、昧的水声在安静地房内响起，惹人脸红心跳。
指腹在被吸吮得殷红的唇瓣上捻过，擦去残留的水渍，孟晚秋大口大口喘着气，含情的眼眸瞪了男人一眼。
当然，这一眼在男人眼底，威慑力不足，到是欲、求不满更多一些。
“乖，回来再好好弄。”裴行之勾起唇角，在唇瓣上流连忘返的手指滑到耳尖，这是她的敏感地带。
果不其然，孟晚秋瞬间腿软，无力的倒在男人怀里。
男人清脆的笑声响起，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微微震动的胸膛传到了孟晚秋的身上，引起了一阵战栗。
孟晚秋认输了。
这家伙今天不对劲，太凶了！
丝毫不是对手啊。
裴行之的不对劲，这得源于昨晚的小事故。裴行之去给闺女讲了睡前故事，孟晚秋在书房看书。等裴行之忙完，孟晚秋已经去洗漱去了，裴行之不知道，就去书房找她。
没发现人，却在孟晚秋的书里发现了一个小玩意。
一封信。
准确来说，是一封情书。
情书封口没被打开，说明孟晚秋还没发现，如果发现了，这封信大概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裴行之拿到这封情书时，心中五味杂陈。他就知道，不在同一个学院上课，总要出事的。
他不紧不慢地打开了情书，打开随意扫了一眼。不一会儿，嘴里发出一声不屑地嗤笑。
就这样水平，还想撬他墙角。
把情书装回去，放回孟晚秋的书里……怎么可能。
裴行之动作相当自然地把东西放到了自己书里，找个时间去她学院看看，认一认这个不知所谓的家伙长什么鬼样。
回到卧室，发现孟晚秋已经睡着了。裴行之又气又无奈，忍不住咬了她一口，被睡得正熟的孟晚秋毫不留情地扇了一巴掌。
顶着嗡嗡作响的脑袋，裴行之忍住酸气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从家里出发，裴行之和孟晚秋各自分开，裴行之前往男方家里，孟晚秋则是去女方家里。
而同在今天忙活的还有其他人。
高俊林、徐清、刘涛三人家里跟宗家有一些交情，今天也来到了办酒席的酒店。
三人凑到一起，拿着一杯酒水，徐清跟高俊林说起了他打听到的事情。
“上次在食堂见到的跟孟晚秋在一起的那男的，叫裴行之，是物理院的大才子，还是他们学院的院草，听说很得老师教授们重视，是个劲敌。”
刘涛听了，不以为然，“还好吧，隔了那么远，俊林跟孟晚秋可是同班同学，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来说也是俊林更有优势吧。况且，俊林的家世那么优秀，我不相信有女人能拒绝咱们俊林。”
高俊林视线看向某处，苦笑一声，“又在瞎说了，人家家世也不差。”
刘涛瞪了高俊林一眼，这人怎么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你从哪里知道的，你看什么呢……卧槽！”
站在新郎旁边，与宾客谈笑风生的男人，不正是他们口中谈论的主角——裴行之。
第105章
一百零五章
刘涛呆愣了一瞬, 随即“我艹”一声。
徐清没有像他们那样惊讶，上次在学校见到裴行之，看那周身的气质就不像普通人。如今在宗家的婚宴上看见对方, 有一些吃惊, 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得了，对方的家世不重要，重要的是孟晚秋的心意。”
高俊林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眼神坚定起来，“对, 她的心意最重要。”
裴行之眸光扫视过来。
并不认识，随即不在意地收回视线, 继续应酬。
“妈妈，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啊，都说了我有事啦。”
另一边, 陶雅蹙着眉站在许慧珠身侧，脸上的表情不太开心。
她找关系打听到了孟逢冬的课表，可对方是警校的学生, 即便有了课表，闲暇时间也不能随意进出校园。
而今天, 刚好是他们放风的机会。
陶雅正准备去警校门口守株待兔，跟孟逢冬好好了解一下。
结果, 却被母亲拉来了参加宴会。
许慧珠一身珠光宝气的礼服，保持良好的身材也被完美的勾勒出来, 感受到四周其他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嘴角轻微勾起, 一颦一笑更加矜持贵气。
“这可不是我的决定，是你爸爸的命令, 说让你多认识一些青年才俊，别总盯着那个小子。”
陶雅嘟囔着嘴，反驳道：“孟逢冬也是青年才俊，一点也不必这些人差。”
许慧珠轻笑，“你跟我说没用，得让你爸相信才行。不过，对于你主动追求那个男生的行为，你爸爸很不开心，毕竟，你可是他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
听到这，陶雅脸色缓和了许多，怪嗔道：“爸爸真是的，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跟个老古董一样。”
许慧珠笑着拍拍陶雅的手，宠溺道：“臭丫头，当心我跟你爸爸告状，让他扣你零花钱。”
“哎呀，妈妈！”陶雅拉着许慧珠的手臂撒娇，“这是我们母女的秘密了，你别告诉爸爸。”
“那你得保证，今天在宴会上得听话，认真接触一下男生，回去之后我好跟你爸爸汇报结果。”
“知道了，知道了。”
明明自己有了喜欢的人，却不能去见他，反而要留在这无聊的宴会，去接触那些不喜欢的男人。
走近婚宴里面，许慧珠一眼就瞧见了站在新郎身边的裴行之，挽着陶雅的手紧了紧。
感受到手上的异样，陶雅疑惑地看向许慧珠，“怎么了妈妈？”
许慧珠回神，“妈妈没事，忽然想起家里煲了鸡汤，忘记告诉张姐了。”
陶雅放心下来，“多大点事儿，张姐整天待在厨房，肯定能注意到。”
许慧珠对陶雅笑了笑。
许慧珠看见了裴行之，裴行之自然也看见了她。
不过，女宾客不需要他去迎接，宗家安排了其他人。
不过，如今两人的母子关系早已消失殆尽，比陌生人还不如，自然也没有打招呼的必要了。
而许慧珠想的是，上一次裴行之搁了她的面子，这次她贸然上去，裴行之对她的态度如果跟上次一样，那她就更没有面子，还会让陶雅好奇她和裴行之的关系。
就这样，双方错身而过。
而事情，并没有像许慧珠想象的那样顺利。她以为她不说，陶雅就不知道她以前的事，那就失望了。
陶雅知道父母是二婚，并在结婚前都有了孩子。她知道许慧珠有个儿子，不过裴行之来陶家的那段时间，陶雅被送去外祖家里了，所以她并不认识裴行之。
不过，她不认识，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认识。
宴会上觥筹交错，穿着华服的宾客们你来我往的先聊着，有谈笑风生的，自然也有明嘲暗讽、针锋相对的。
用言语逼退了一位来者不善的贵妇，许慧珠高兴得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那人是她的死对头之一，首都城那么大，有权有势的人自然不少，有捧着许慧珠的，自然也有看不起她的。
不巧，对方的丈夫跟陶永昌的职位不相上下，最近更是有隐隐超过的迹象，导致对方来到许慧珠跟前耀武扬威。
许慧珠当然不会惯着，一番唇枪舌战后，成功将对方气走。
“走雅雅陪妈妈去一趟卫生间补个妆。”
补个妆当然是文雅的说法，其实就是去上厕所而已。
喝了那么多酒，再优雅的人也顶不住生理功能的刺激。
母女两个来到卫生间，陶雅在外面等着，许慧珠则是拎着包款款走进，那副姿态仿佛不是去解决生理需求，而是在走红毯。
陶雅在外面的洗漱台照镜子，看看脸上的妆容。这时，卫生间又走进了几个贵妇，为首的人赫然是之前与许慧珠打嘴炮的那人。
几人边走边聊，并没有注意到陶雅。
“呵呵，真是笑死人了，那许慧珠平时那么狂，原来都是装腔作势。”
“哎，这怎么说？”
“哈哈，看见门口新郎官旁边站着的那个年轻人没有？”
“看见了看见了，这是谁家孩子啊，长得真好看，要不是我姑娘结婚了，我都想拉来做自己女婿了。”
“不过，这跟许慧珠什么关系？”
听见这几人议论自己母亲，陶雅脸色冷了下来，准备拉开帘子去与这几人对峙。
可下一秒，就听那贵妇说，“什么关系？那人是许慧珠的亲儿子。”
陶雅脑子轰隆一声巨响，回想起在宴会门口那时许慧珠的异常，瞬间就明白了。
“亲儿子，我去！许慧珠还有亲儿子啊。我以为她不能生呢？”
想到许慧珠还在里面，陶雅意识到自己应该离开，这是母亲的私事，她不应该在这里听，离开才是对的，免得后面母亲尴尬。
可是事实上，她并直的步双腿却没有张开。
“哈哈，笑死人呢，你怎么会觉得她不能生。”
“哎，也不怪我这么想，大家都这样想，我听人说许慧珠嫁给陶永昌的时候可还年轻着呢。还年轻却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这说不过去啊。”
“可是，我听说的是，许慧珠自己说是陶永昌心疼她，不愿意她遭受生育的苦，才一直没有孩子的。”
“你听她说个屁，咱们都多大年纪了还信那些情情爱爱，狗屁不通的东西。许慧珠就是个蠢货，年纪轻轻嫁到了陶家，被陶永昌哄着不让她有自己的孩子，还说是因为心疼她，呕——，我要吐了。心疼她，她脸还真大，人家前妻留下三个孩子，有男有女的，还稀罕她再生一个，切，白痴。那陶永昌着是把她许慧珠当保姆了，毕竟长得好、又能睡，这样的保姆可没几个。”
“我的天，你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怪不得陶永昌不让她自己生，是怕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对前面那三个上心了吧。所以，她许慧珠嫁到陶家那么多年，结果连个孩子都没有。”
“呵，男人，真是有够恶心的。”
“要我说，也是这许慧珠自己蠢，随随便便两句话，就哄得她找不着北了，给陶家当了那么多年保姆，是她自己活该。”
听到这里，陶雅的脸色红了白，白了又红，愤怒与害怕两种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滚，刺痛了她的神经。
她想冲出去，指责这几个长舌妇，反驳她们，她父母才不是她们说的那样龌龊，她们家的家庭氛围很好，父母是真心相爱的。
而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而厕所里面，许慧珠修剪整齐的指甲在木门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木头底色的指印。
眼眶赤红，身子微微颤抖，这是愤怒到了极致的姿态。
她想冲出去，狠狠打这几个贱人的脸。告诉她们，她们的猜测都是胡扯，陶永昌是她的初恋情人，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可是，她不能。
如果出去了，她们免不了要起一番争执。
这是宗家的婚宴，她不能在这里闹事，更不能给其他人留下陶家太太喜欢躲在厕所里偷听的印象。
所以，她必须忍着。
“不过，虽然这许慧珠蠢，但是她不是还有自己的孩子吗？看对方那样子，也是一表人才，不至于眼生生看着他母亲许慧珠受到陶家的蹉跎吧？”
听其中一人这样说，与许慧珠不对付的那个贵妇笑开了，笑声清脆，里面蕴含着毫不掩饰地幸灾乐祸。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许慧珠吗？就是这个原因了。当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你们隔得远，而我娘家刚好跟许慧珠前夫家有些关系，所以知道了她干的那些破事，这才是我看不起她的原因。”
说着，就把当年裴家出事，在裴家最困难的时候，许慧珠抛夫弃子，跟初恋情人陶永昌结婚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而且，因为跟许慧珠不对付，贵妇还特意找人调查了一番，于是就得知了许慧珠为了讨陶永昌欢喜，赢得陶家几个孩子的认可，让自己孩子代替陶家老二下乡的事情。
在了解这两件事后，贵妇彻彻底底看不起这个女人了。
都说为母则强，为母则刚。
母亲为了自己孩子，什么都愿意付出。
她第一次见，竟然有人为了自己的私欲，把自己孩子卖了的行为。
“哼，夫家出事没几天，就抛夫弃子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贵妇总结了一句，语气不屑，十分看不起许慧珠。
“我的天啊，那孩子不得恨死她啊。”
“自己的孩子不养，把别人的孩子当成宝。啧啧，这许慧珠的苦头在后面呢。”
“那许慧珠的前夫是谁啊？”
贵妇神秘一笑，指了指上面，“那位新上任部长。”
其中一位捂着轻呼，小声道，“姓裴那位？”
另一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听我家那位说，这位是大领导的心腹，上面好像马上就要大刀阔斧的改革了，局势将会有很大改变。而这位，就是改革的领头羊。”
贵妇点了点头。
她既然敢说出来，自然不怕陶家报复。
不怕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她有人照着，她娘家跟裴家关系不错，她本人也跟裴仲渊认识。就这几点，她就不怕陶家。
陶雅悄悄离开了。
她不敢不离开，如果不离开，不敢相信她和许慧珠在门口相遇时会有多尴尬。
说完了八卦，三个夫人洗完手也就离开了，没人知道许慧珠是怎样度过这段煎熬的时间的。
陶雅离开后，心里想了很多，原来大家都是这样看待他们家的吗？
她心里很难受，羞愧、愤怒还有一丝复杂。
原来母亲，干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
可是，即便听到了父母年轻时的荒唐往事，陶雅还是很爱许慧珠。
毕竟这么多年，两人的母女情意不是假的。
所以，陶雅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要帮母亲挽回名声。
怎么做？
陶雅打算找裴行之，母亲的亲生儿子。
她天真地想，如果裴行之能原谅母亲，母子二人重新恢复关系，那么外人自然不会在议论母亲了吧。
宴会厅里，陶雅巡视了一周，在酒店布置的婚礼舞台后找到了目标。
宾客逐渐来完，裴行之来到了其他地方帮忙，检查后勤有没有出错，跟酒店的负责人核对好程序后，裴行之准备去找孟晚秋。
“那个，是裴大哥吗？”
一道小声羞怯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裴行之转身看去，看到了羞红着面颊的女孩。
他知道她是谁，许慧珠如今的女儿，陶家第三个孩子——陶雅。
“有事？”裴行之淡淡的问。
陶雅脸更红了，手指不安地摩擦这裙摆。得知了母亲之前为了二哥对裴行之干的事后，她感到非常羞愧，因为她霸占了本该属于面前这人的母爱。
“哪个，裴大哥，我是妈妈女儿陶雅，这次来找你，是因为我想请你跟妈妈见个面，妈妈她，她很想你。”
听到这吹牛不打草稿的话，裴行之勾起了唇角。
陶雅看见了对方眼底毫不掩饰的嘲讽。
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注意到旁人投来的视线，裴行之耐心不多了。
“是我的意思，也是妈妈的愿望。”陶雅嗫嚅地回答。
“见面？”
裴行之眉头一挑，接着追问。
“然后呢？”
陶雅说：“我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也理解裴大哥你对妈妈怨恨，只是，只是，你们毕竟是亲母子啊，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母亲这些年来一直很想你，一直想弥补你，所以，裴大哥你给妈妈一个机会吧？”
裴行之脸色冷了下来，“理解我，你凭什么认为你能理解我？”
一个从来没吃过哭的千金小姐，那什么来理解他，就凭嘴巴上巴巴几句话吗。
裴行之不想跟一个什么都不懂人在这争论，没有意义。
知青吃的苦，他吃的苦，只有经历过这些的人才会明白。
陶雅说理解他，裴行之有些愤怒，这愤怒不是来渊于自己，而是出于整个知青群体的愤怒。
裴行之冰冷的质问吓到了陶雅，她眼眶红了起来，“可是，可是妈妈被其他人指责，你难道就这样干看着吗？”
裴行之呵了一声，“管我什么事？”
陶雅愤怒地道，“那可是你亲生母亲！”
“已经断绝关系了。”裴行之冷冷地补充。
“你——”陶雅气得说不出话来。
裴行之不愿与一个想当然的人争吵，他留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开了。
“许慧珠已经找过我了，我们之间已经达成了共识，双方互不打扰。不要再做没有意义的事！”
陶雅一怔，原来母亲已经找过裴行之了吗。
看着裴行之离开的方向，陶雅还是不甘心，忍不住跟了上去。
就看见裴行之去了后面，走到了一位气质儒雅沉稳的中年男人身边，对方怀里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女孩。
她看见裴行之面色柔和了下来，眼底闪烁着宠溺，屈身将小女孩从中年男人身上抱了起来，小女孩动作熟练地坐在他的手臂上，小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距离隔得远，陶雅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也不清楚他们的关系，不过，她心里有了猜测。
忽地，三双极为相似的眼睛向她的位置看来，陶雅身子一紧，整个人不敢动弹。
只因对方眼底，流露的是冰冷的警告。
裴仲渊收回视线，拉拉孙女滑上去的衣服，对裴行之说道：“行了，带汐汐去看新娘子吧，那个小丫头我来处理。”
裴行之嗯了一声，抱着汐汐走了。
“爷爷待会儿见。”
汐汐挥着小肉手，跟裴仲渊说再见。
裴仲渊笑容慈爱，也学着汐汐似地挥挥手，“汐汐待会儿见。”
得到爷爷回应后，汐汐满意地收回视线，把玩着裴裴行之胸前的领带，好奇地问：“爸爸，那个姐姐是谁啊，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们？”
裴行之不在意地说道，“不知道，陌生人吧。下次汐汐看见她，记得离她远一点。”
汐汐听话地点点头，“知道了。”
紧接着又问，“，那个姐姐很奇怪，她是老师说的人贩子吗？专门拐带小孩的那种？”
裴行之笑了笑，“可能是吧，汐汐记得奇怪的人远一点。”
父女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朝着妈妈孟晚秋所在位置走去。
而这边，孟晚秋也遇上了熟人。
她看向向她走来的三人，眼睛微微睁大，眼底闪烁着吃惊，没想到能在这里他们。
“班长，你们也来参加婚礼吗？”
高俊林耳根发烫，视线害羞地在孟晚秋身上离开，又依依不舍的挪回去。
穿着旗袍的孟晚秋同学，美得惊心动魄。盈盈一握的腰肢、饱满挺拔的胸脯、修长！笔直的双腿……胸膛里的心脏怦怦直跳，高俊林他觉得自己好像得了心律失常的病。
第106章
见到孟晚秋的那一刻, 不止高俊林看呆了，旁边的刘涛徐清也看痴了，瞬间就明白了高俊林对她的执着。
“那个, 我家跟宗家有些交情, 所以跟长辈们过来一起喝喜酒。你呢？”
高俊林支支吾吾，眼神躲躲闪闪，让身边的兄弟两个暗骂没出息。
孟晚秋礼貌一笑, “我跟新娘是朋友，过来帮忙的。”
说话时的孟晚秋站的笔直, 耳鬓处的一缕碎发落下，随意地垂在白皙中透着粉的脸侧, 不凌乱，反而多了一丝慵懒感。
高俊林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了。
“哦，这样啊, 你这会儿忙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晚晚——”
高俊林话语一顿，朝来者看去，原本害羞的情绪的瞬间褪去, 整个人冷静下来。
这种变化，似乎是所有男人的天性, 面对情敌时，男人会表现出自己最冷静的一面, 同时极具攻击性，不愿在心爱的女孩面前, 其他男人成拖鞋下落入下风。
不过, 显然高俊林的这番变化是没有意义的。
裴行之抱着闺女过来, 老远就看见孟晚秋与三个男人正在说话。勾起的嘴角顿时压直，温和的气势倏地变得凛冽起来。
晚晚愿意跟他们说话, 说明这几人不是陌生人。
联想到昨晚那封情书，裴行之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汐汐敏锐地感受到了爸爸气息的改变，小手拍拍裴行之的肩膀，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爸爸”。
裴行之恢复过来，摩挲着小家伙的后背，低头柔声说道：“走，去找妈妈。”
抬腿径直走了过去。
眼看兄弟的情敌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子，刘涛徐清感觉有些奇怪，却说不上来那里奇怪。
徐清脑中一个猜测一闪而过，没有被他捕捉到。
看裴行之打断了高俊林和孟晚秋的谈话，两人当人不能袖手旁观。
徐清上前一步，主动向裴行之伸出了手，“你好，你是物院的裴行之裴同学吧，我是商院的徐清。”
“数院刘涛。”
“数院高俊林，晚秋的同学。”高俊林不动声色的补充了一句。
听到几人的名字，裴行之眉头跳了跳。
写信的不是这三个
可高俊林眼中隐隐的敌意，裴行之的心情并没有变好，没发现那个想要撬他墙角家伙，反而又发现一个。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人主动打招呼了，裴行之自然也不能不回应。
“你们好，汐汐，叫叔叔。”
汐汐扭头看向妈妈，又看看妈妈旁边的那个叔叔，再抬眼看笑得有些奇怪的爸爸，忽地就笑了起来。
抿着小嘴巴，大眼睛成了月牙状，笑得可甜可甜，“叔叔们好，我叫裴景汐。”
小孩子总是可爱的，几人对汐汐都没有意见，不过徐清注意到了小家伙的姓氏。
姓裴？
看小女孩亲昵地搂着裴行之的肩膀，一脸依赖的神情。
“汐汐过来，我抱你。”一早上没看见闺女，孟晚秋还真有些想了。
裴行之把小家伙递过去，还把小家伙滑上去的衣服往下拉了拉，“这衣服是什么布料的，感觉总是往上缩。”
孟晚秋拍怕汐汐的小屁股，“跟材质没关系，是你闺女自己淘，跟得了多动症一样。”
两人这样若无旁人地聊着家常，徐清看向一大一小五官极为相似的面孔，心里冒出一个不好地预感。
下一秒，猜测被证实了。
“妈妈，我想去看新娘子！”
只见那个挂在孟晚秋身上的可爱小女孩，软糯糯地说出了她和孟晚秋的关系。
天空灰暗一片，厚重的云层中电闪雷鸣，下起了狂风暴雨。
徐清扭头朝高俊林看去。
高俊林红润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无比，眼底不可置信的震惊中混着难言的悲痛。
刘涛已经震惊地说出来话来了，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这对母女。
信息量太大，让人措不及防。
徐清默默挪到高俊林身后，抬手提醒了对方。
已经没希望了，赶紧整理好心情，别让人看笑话。
徐清的小动作有效，高俊林恢复了理智，可他仍然不甘心，孟晚秋没主动说，他就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晚秋同学，她叫你妈妈，所以，你跟，裴……是”夫妻关系吗？
最后的几个字，高俊林说不出口。
孟晚秋愣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我好像忘记介绍我们的关系了。重新介绍一下——”
孟晚秋站到裴行之身边，夫妻两个站成一排，看向高俊林三人，指着身侧的男人，说：“他是裴行之，也是我丈夫。”
裴行之笑了。
笑得很矜持，但是旁人很明显能感受到他现在的心情非常不错。
孟晚秋又摸摸怀里的汐汐，“这个是我闺女汐汐，今年四岁了。”
……
望着一家三口离开的背影，高俊林眼眶微微泛红，但好在忍住了。
刘涛想说什么，不过见高俊林这幅惨样，把话又吞进了肚子里。
徐清叹了一口气，拍拍高俊林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要怪就怪你出现的时机太晚了。”
刘涛狠狠给了高俊林一拳，“行了，别垂头丧气的样子了，不就是失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来，兄弟陪你喝酒。”
高俊林捂住被捶痛的胸口，苦笑道，“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结果人家已经是孩子妈了，有比我更倒霉的人吗？”
刘涛怔住，嘴里额了半天，才说道：“你确实倒霉。”
高俊林更蔫了，整个人散发着颓丧的气息。
徐清狠狠瞪了刘涛一眼。
不会说话就闭嘴。
刘涛缩了缩脖子，“不说这个了。咱们喝酒去吧，哥们两个陪你不醉不归。”
说完，和徐清架着高俊林的胳膊离开。
“走喽，一醉解千愁！”
从头到尾，孟晚秋都没有发现高俊林对她的心思，裴行之知道，但他当然不会犯傻了去挑明。
孟晚秋对人的情感很敏感。
她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会有人喜欢她，毕竟她的印象里，她已经是一个几岁孩子的妈了。
脑子不清醒的人才会喜欢她吧。
……
许慧珠从卫生间出来，没在门口发现陶雅，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但是她又怀疑，是不是因为陶雅听到了那些话，怕她尴尬才故意躲了。
直到在酒席开始之际，看到陶雅跟另一个与她相熟的女孩聊天，许慧珠才彻底放心下来。
“雅雅，你怎么乱跑，害妈妈担心找了你半天。”
陶雅一脸歉意，抱着许慧珠的胳膊撒娇，“哎呀对不起了妈妈，我看见芝芝了，上大学之后我俩就没见过了，一看见芝芝，我就着急过来了。不是故意把你抛下的。”
许慧珠捏捏陶雅的鼻子，“就你理由多。”
说完，看向陶雅口中的芝芝，“芝芝啊，你外婆身体好一些了吗？”
芝芝温婉一笑，回答道：“谢谢陶阿姨你的关系，我外婆身体好多了。”
许慧珠笑了笑，“你跟我们雅雅聊了多久了，马上就要开席了，可别聊得忘记时间了。”
芝芝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嗯……二十快三十分钟吧。放心吧陶阿姨，我跟雅雅马上就说完了。”
二十多分钟，听到这里，许慧珠彻底放心下来，看来陶雅没有欺骗她，并没有听到那些话。
脸上的笑容深了许多，许慧珠点点头，“那你们小姑娘继续聊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阿姨再见！”
“妈妈待会儿见！”
等许慧珠离开，芝芝才一脸疑惑的问向陶雅，“雅雅你为什么要我骗阿姨啊？”
明明她们才聊了不到五分钟。
陶雅表情僵硬了一下，解释道：“唉，还不是我爸爸，总想着让我接触一些其他男生，还叫我妈妈监视我，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于是就躲了。如果不骗我妈妈，她又要在我耳边叨叨个没完了。”
芝芝不疑有他，同情地点点头，“唉，这样确实令人头大。不过，雅雅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他是你们学校的吗？长得怎么样？”
谈起喜欢的人，陶雅露出羞赧的笑容，“他啊，他不是我们学校的，他是警校的，长得超级帅……”
酒席开始，陶雅注意到了许慧珠视线落到了裴行之一家三口身上。
高大俊逸的男人腿上坐着一个可爱小女孩，旁边坐着身材玲珑有致，气质出尘的女人。
单看三人之间的亲昵氛围，就知道这是一家三口。
高大英俊的爸爸，漂亮温柔的妈妈，可爱精致的小孩，一家三口的长相不知吸引了多少宾客的注意。
而爸爸细心的照顾着孩子吃饭，妈妈靠在椅子上，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看向台上的一对新人。
这样的相处模式，让其他人更羡慕了。
不像其他人家，都是妈妈照顾孩子，爸爸跟死了似的。
陶雅感到惊讶，因为在她大哥家里，大哥是绝对不会伺候她侄儿吃饭的，照顾孩子的人，永远是她的大嫂。
已经知道裴行之已经结婚有了孩子，那个漂亮的小女孩，就是妈妈的孙女吧。
裴行之身旁那个穿着旗袍盘着头发的女人。陶雅对她很奇心，到底是怎么样的女人，才能捕获像裴行之那么冷淡的人的心。
孟晚秋在的那桌，在陶雅的斜侧方，所以她只能看见他们的背影和小半张侧颜。陶雅有些失望，但现在已经开席，她总不好离开跑到别处去换个方便的视角看。
而这时，背对着陶雅的人忽地转过头来，视线恰好与陶雅的目光对上。
陶雅呼吸一窒，还来不及感叹裴家人似乎都很敏锐，就被孟晚秋惊艳的容颜给慑住了。
孟晚秋收回视线，看见许慧珠时就猜出了她身边那个女孩的身份。
等人转过身去，陶雅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自己的脸。
曾经，她以为自己已经长得足够好看了。
如今看到了孟晚秋，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清汤寡水。
一瞬间，陶雅隐隐感到了自卑。
自信心受到严重打击。
“怎么了？”裴行之问孟晚秋。
孟晚秋手指了指后面，“是陶家的人。”
裴行之目光斜扫一眼，眉头微蹙，“这家人真是阴魂不散。”
孟晚秋看向他，裴行之把陶雅找他的事情告诉了她。
听完，孟晚秋眼底流出嘲意，“她脸怎么那么大呢？下次见到她，直接无视，真是有够烦人。”
裴行之笑了，笑容里很满足。
这样维护他的晚晚，也让他为她心动不已。
宗家的婚礼结束后，孟晚秋和裴行之开始了自己平静的生活。
不过，跟以前相比，裴行之做出了一些小改变。
自从知道有人想撬他墙角后，回到学校后，裴行之跟老师沟通了一下，把每日老师拜托给他的工作分担给了其他同学。
这样一来，裴行之腾出时间，不厌其烦地从南区跑到北区，来接孟晚秋下课。
单是接人还不够，裴行之还会跟孟晚秋的同学打招呼。
时间一久，数院的学生们都知道了，他们系花的对象是物理院的才子。
而做到这种程度，裴行之仍旧不放心。于是，他找了个时间，去接了闺女汐汐，带着女儿一起接孩他妈放学。
后又带着汐汐去听了孟晚秋他们的课，在课上还被年迈的老教授叫起来回答了问题。
关键是问题还真被裴行之答出来了。
从此，裴行之在数院一战成名，不止学生，连老师教授们都知道了裴行之这个人。
这人不仅娶到了他们数学院最漂亮又有才得姑娘，还生了一个可爱聪明的女儿。
让数院的男同学们羡慕又妒忌，却又无可奈何。
裴行之的防狼措施做的很到位，确定在数院没人敢再撬他墙角后，他又带着媳妇孩子来到了物理院。
重复了之前的一番操作。
于是，全校都知道了。
物理院的大才子裴行之跟数学院的院花兼才女孟晚秋是一对，两人还有一个孩子，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等树上抽出的枝丫长大变绿，挂满整个枝头的时候，学校放假了。
汐汐的幼儿园比孟晚秋和裴行之放得早，提前了半个月。
而裴行之他们学院又比孟晚秋早了一个星期，闲来无事的裴行之，又带着闺女开始陪读日子。
不过今天裴行之没有来，被孟晚秋指挥着去菜场买菜去了。考完最后一门课后，收拾了东西，孟晚秋直接去了孟逢冬的学校。
很巧，今天也是警校放假的日子。
孟晚秋打算接弟弟回家，好好吃一顿。
自从在公园救了那两个女生之后，孟逢冬就被那个姓陶的女生缠上了。
对方说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
第一次，孟逢冬态度温和言语坚定地拒绝那个女生，并祝福她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
女生听完失落的离开了。
孟逢冬以为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
事实证明他想的太简单了。
一个星期后，那个女生又来了，对他展开了热烈追求。
孟逢冬又严词拒绝了。
第二次……
第三次……
……
孟逢冬不记得多少次了，只记得那个女生从夏天纠缠到了冬天，又到了现在。
他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因为家里面有女孩子，所以孟逢冬对女生一向很包容，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他都不会说太难听的话。
可这样的态度，似乎给了对方错觉，让对方一次次纠缠上来。
“孟逢冬，有人找。”
今天学校放假了，校外的人能够进入学校，听到有人找他的时候，孟逢冬第一反应是厌烦。
夏简在收拾东西，见孟逢冬模样，说道：“这次你跟陶雅彻底说清楚呗，都那么久了，她怎么那么有毅力。”
孟逢冬面无表情地看过去，“我哪次说的不彻底。”
“额……好像也是。”夏简挠挠头，同情看向孟逢冬。
唉，长得太帅也是一种错误啊。
被这样的女生纠缠上，脾气不好的人真的会忍不住打人的。
夏简也不明白，明明陶雅这个姑娘看着挺正常的啊，怎么在孟逢冬这件事上，那么不理智，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陶雅追求孟逢冬，算不上是死缠烂打，但是比死缠烂打更可怕。
死缠烂打的话，孟逢冬就能让校方介入。
可陶雅态度温和，说话也正常，可偏偏面对孟逢冬拒绝的话时候就装聋作哑。让孟逢冬拿她没有办法。
嘴上总笑着说她不明白，是不是孟逢冬心情不好，又说是不是她那里做的不好，孟逢冬才不愿意接受她。
而陶雅家里似乎有些背景，辅导员委婉地跟孟逢冬表示，如果对方没有做出影响他安全或者违纪的事情来，他们没法处理她。
还劝孟逢冬对陶雅好一些，早点接受她。
对此，作为室友兼好友的夏简十分同情孟逢冬。
“好了，你早点下去见见陶雅吧，不然那她又要叫宿管阿姨催你了。”
孟逢冬脸黑了。
没错，这是陶雅之前干出的事情。
给宿管阿姨钱，叫宿管阿姨一遍遍上来催孟逢冬，直到孟逢冬受不了下去见她。
下楼后，孟逢冬脸黑得能滴出墨来，本以为视线里会出现那道令人厌烦的身影，没想到会是这次找他的人，会是孟晚秋。
“姐，你怎么来了！”
看见孟晚秋，孟逢冬心情瞬间由阴转晴，笑容十分阳光灿烂。
冲过去将许久不见的孟晚秋抱起转了一圈，直到孟晚秋笑着拍拍他之后，孟逢冬才把人放下。
看见这样的孟逢冬，旁边准备热闹的宿管连瓜子都忘记嗑了。
眼睛瞪得老大，满满的震惊。
这还是那个冷漠的孟同学吗？她可是亲眼见证了孟逢冬拒绝了那个姓陶的女生不知道多少次。
难道这位才是孟同学的真爱?
宿管震惊之际，知晓孟逢冬今天放假的陶雅，也打扮得格外精致漂亮，准备给孟逢冬留下个好印象。
可是没想到，迎接她的会是这样刺痛她双目的一幕。
这样态度热情、笑容满面的孟逢冬，她从来没有见过。
——那个女人是谁？！
第107章
孟逢冬本来在和好久不见的姐姐说话, 目光却落到了后面出现的那人身上，本来和悦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孟晚秋见状，转身望去。
见陶雅出现在这里, 心中诧异了一瞬。
她怎么会出现这里？
看逢冬这个样子, 看来两人是认识的。
“逢冬，怎么回事？”
孟晚秋问弟弟。
“姐，等会儿跟你详说。”孟逢冬低头跟孟晚秋说了一句。
孟晚秋点头, 既然孟逢冬这样说了，她也不再担心了。
“姐, 你叫她姐……你们是姐弟！”陶雅低声喃喃道，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那么巧, 她喜欢的男人竟然是裴行之的妻子的弟弟。
不知道孟逢冬知不知道裴行之家的事情，如果他知道了他姐夫的母亲曾经为了他们陶家，做出过那样的事情。
她跟孟逢冬就更不可能有结果了吧。
在追求孟逢冬这段日子里, 陶雅的骄傲已经被她自己狠狠抛在脑后。
如果是曾经的她看见了她现在的模样，肯定会投来鄙视的视线，甚至都不屑与这样的她说话。
陶雅是个聪明的姑娘, 她那能看不出孟逢冬确实不喜欢她，可是哪怕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还是放不下孟逢冬。
总抱着天真的幻想，她再坚持一会儿, 对孟逢冬更好一些，他会喜欢上她的吧。
抱着渺茫的希望, 陶雅才能坚持那么久。
可当她知道, 孟逢冬跟裴家的关系后, 她难得怀疑起了自己坚持的期望是否到底有意义。
注意到孟逢冬冷漠厌烦的眼神，陶雅眼眸一暗, 心口隐隐作痛。
低下头，烫卷的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眼中不甘的情绪。
不行，她付出了那么多，她一定要和孟逢冬在一起。
只要她解决了妈妈和裴行之的矛盾，那么隔阂在他们之间的外在因素就会消失。只要她再努力努力，孟逢冬一定会接受她的。
想到这里，陶雅重新打起精神，抬手挺胸，把漂亮女孩子的精神气展示出来。
“嫂子，没想到你跟孟逢冬竟然是姐弟，真是太巧了。”
陶雅扬起讨喜的笑容，踩着细长的高跟鞋，步姿摇曳地走来。
“嫂子！”姐弟俩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过前者是无语，后者是吃惊。
孟逢冬扭头看向姐姐，满眼都是疑问。怎么回事，陶雅莫非是姐夫家的亲戚，那他后面岂不是更难摆脱她的纠缠了。
孟晚秋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瞧陶小姐这话说的，你既不姓孟，也不姓裴，再者据我所知，裴陶两家可没什么交情，我是你哪门子的嫂子啊。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出门在外，陶小姐还是注意一些，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孟逢冬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听老姐这语气，看来她跟陶雅家没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那关系绝对很差。
要知道，在孟逢冬的印象里，孟晚秋针对人的次数屈指可数，对女生甚至是从来没有过。
头一次见孟晚秋那么夹棒带刺地跟人说话，很显然，陶雅得罪了老姐。
听到孟晚秋的话的陶雅脸色僵硬了一瞬，却又立马恢复过来，重新展露笑颜，“是我考虑不走，孟姐姐说得对，以后我会注意的。”
孟晚秋不作声，看到陶雅的瞬间变脸技能，感叹她和许慧珠不愧是母女，这变脸的技术是得了许慧珠的真传。
不过，孟姐姐——
孟晚秋打了个寒颤，这样太肉麻了，鸡皮疙瘩快掉了一地，连忙挽住孟逢冬的胳膊，稳住身形。
“行了，你东西收拾好了没？收拾好了就跟我回家，晚上你姐夫弄好吃的。”
“还差一点，姐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要不要我上去帮你拿一些？”
孟逢冬连连摆手，“不用了，姐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的。”男生宿舍那条件，臭袜子、大裤衩到处都是，他才不想熏到他姐。
说完，孟逢冬就跑着进了宿舍楼。
被姐弟俩这样无视的陶雅非常难受，却又无可奈何。可她也不想这样离开，放假了脱离学校的环境，她很难知晓孟逢冬的踪迹，所以她不想这样草率的离开，她想跟他好好道个别。
见陶雅一直不走，孟晚秋也没说什么，自顾自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单词本出来记单词。外语这东西，一天不看，一天不说，过了一星期后，对孟晚秋来说，就是新东西了。
为了大一大二能够顺利度过外语考试，孟晚秋不得不像万恶的外语低头。
没过多久，孟逢冬就带着一个手提包下来了。他没那么多东西，就是一些便服，一个手提包就足够了。
孟晚秋打开拉链看了一眼，随后用家乡话道：“这些衣服薄了，在过些日子就要转凉了。”
孟逢冬‘昂’了一声，也跟着用老家的方言说，“这样啊，那我再去拿点厚衣服。”
孟晚秋一巴掌拍到他背上，“去什么去，回家了，我给你准备好了。你在学校天天穿制服，哪里来的厚衣服。”
孟逢冬嘿嘿一笑，搂住了孟晚秋的肩膀。
“逢冬！”
眼看孟逢冬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要走了，陶雅连忙叫住他。
孟逢冬转身看了陶雅一眼，又收回目光，对孟晚秋说道：“姐你先走，我跟她说两句，马上就跟上来。”
孟晚秋点了点头，“动作快点。”
弟弟已经是大人了，孟晚秋不想干涉他的人际交往，哪怕他相处的对象她并不喜欢，她也不会插手。
见孟逢冬向自己走来，陶雅嫣然一笑，“你总算跟我说话了。”
孟逢冬却不似陶雅的好心情，冷着腔调义正词严地说道：“陶雅，陶小姐，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跟你说清楚。我，孟逢冬，不喜欢你，无论是之前，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会喜欢你，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以后也请你自重，不要再来找我了，你的行为已经严重对我造成了干扰。请你不要再继续这种没有意义的行为，浪费我、浪费你的时间。谢谢！”
孟逢冬这番冰冷的话，对于陶雅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
孟逢冬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扎进她的身体，痛得让她的灵魂仿佛都已经挣脱了躯体，身体变成一副不知疼痛的木头。
“是不是……是不是你姐姐，对你，说，说了什么？”
不知过了许久，陶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质问孟逢冬。
孟逢冬眉宇狠狠皱起，眼中的不悦更深了，“我拒绝你，跟我姐有什么关系？你没事吧？”
真是有够莫名其妙的。
对陶雅早就没了耐心的孟逢冬，不欲等陶雅她的回话。丢下一句话后，利落地离开了。
“反正我话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如果陶小姐你再执迷不悟，我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说话。”
本就在眼眶打转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大颗大颗地从姣好的容颜上滑落，这幅可怜的模样，让旁边看热闹的宿管阿姨唏嘘不已。
不爱自己的人，如何能得到他人的爱呢。
警大的校门口有一座公交站台，其中刚好有一号线路直通往裴家所在的小区。
在车上，孟逢冬问起了孟晚秋是怎么和陶雅认识的，孟晚秋也就把裴陶两家的恩怨告诉了他。
听到陶雅曾经找过姐夫，让姐夫原谅她那个不做人的极品母亲，孟逢冬对陶雅的印象更差了。
没办法，他们家的人就是护短。
“那你跟陶家那个姑娘又是什么关系？”孟晚秋饶有兴致地问。
孟逢冬眉头一拧，解释道：“我和她没关系。”
孟晚秋挑了挑眉，揶揄道：“哦！是吗，可是我看之前那情况，跟你说的不太相符啊。”
看到姐姐眼里的好奇和打趣，孟逢冬眉头跳了跳，语气十分无奈，“真的没什么关系。”
可孟晚秋的反应来看，她完全不相信。
很无奈的，孟逢冬只好把事情从头到尾跟孟晚秋说了一遍。
听到陶雅利用家里的权势，经常打扰孟逢冬，连孟逢冬的辅导员都劝他忍着，孟晚秋火气彻底起来了。
“你这个傻小子，遇到麻烦也不知道啃声吗？你姐你姐夫都在附近，遇事不会求助，正经的大傻子。”
孟逢冬搂住气呼呼的老姐，求饶道：“哎呀，其实她也没有太过分，我能忍。”
“能忍，能忍你就不会是那样的脸色了？”孟晚秋扒开这小子的手，没好气地说道。
之前孟逢冬看见陶雅，完全是毫无耐心，态度冷漠，比陌生人都不如。
“哎呀，别气别气，我今天跟她说清楚了，以后就没事了。”被扒拉开，孟逢冬又厚着脸皮凑了上去。
知道这是姐姐心疼他了，哪怕被骂，孟逢冬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听到这，孟晚秋脸色才稍微缓和下来，“希望你说的话那姑娘能听进心里，不然……”
孟晚秋哼了一声，她不发飙，当她是病猫不成。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多得是手段收拾她。
晚上，裴行之问起孟逢冬在学校的经历，孟逢冬心大地回答挺好的，又给孟晚秋气到了。
把陶雅缠着他的事情告诉了裴行之。
当时裴行之眉头紧蹙，这陶家人是赖上他们一家了不成，成狗皮膏药了。
不过，在孟逢冬的劝说下，孟晚秋和裴行之决定不找陶家的麻烦。
孟逢冬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平时他说话，孟晚秋和裴行之都会认真听他说，既然孟逢冬都不打算再追究，那么他们尊重他的意思。
可是，这张饭桌上，除了他们三个，可还有一个小家伙。
继承了孟家护短的血脉，裴景汐小朋友听到她喜欢的小舅舅竟然被人欺负了，怒气是止不住地往外冒。
汐汐脑袋瓜聪明，听到小舅舅说不想再追究，所以她没有明着表示，默默记下那个坏人的名字。
然后一个劲儿地给孟逢冬夹菜夹肉，嘴里嚷嚷着让小舅舅多吃点，小舅舅都瘦了，嘴巴甜得不行。
把孟晚秋和裴行之两个当爸妈的给肉麻得不行，可作为小舅舅，孟逢冬感动得眼眶都红了。
抱着小家伙，一个劲儿亲昵，舅甥两个抱作一团，说着彼此才能听见的悄悄话，感情好得不得了。
而晚上，本来舅舅哄睡着之后的汐汐，忽地睁开了大眼睛，眼里哪里有困倦，反而清醒得不行。
汐汐从床上骨碌骨碌爬下来，拿着小老虎布偶，趿拉这拖鞋，偷偷跑到了书房。
利索地爬到椅子上面，这动作的熟练程度来看，这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上半身趴在书桌上，小肉手拿起上面的有线电话，话筒放到耳朵边，另一只手的手指按下一个个数字。
没一会儿，电话接通——
“喂！”沉稳低沉的声音从话筒里面响起。
汐汐嘴角高高扬起，声音甜得腻人，“歪，爷爷！”
裴仲渊一愣，随即笑开了，声音一下子柔和下来，“是汐汐啊，怎么那么晚给爷爷打电话啊？”
汐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用甜腻的奶声问：“爷爷，你吃饭，了吗？”
裴仲渊笑，“吃了，我们汐汐呢？”
汐汐点点头，“那就好，汐汐也吃饭了。爷爷工作忙，也不要忘记按时吃饭哦！”
裴仲渊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旁边的李助理见怪不怪，裴部长是个孙女控，每次和小汐讲话，声音自带柔和效果。
不过，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是前来回报工作的下属，他们并没有长时间和裴部长相处过，在他们印象里，裴部长一直是一个不苟言笑，工作到废寝忘食程度的严格领导。
如今看见裴部长如此反差的一面，下巴都要惊掉了。
李秘书对大家歉意一笑，把食指竖在了嘴前。
其他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闭上嘴巴，不打扰那爷孙俩个交流感情。
继续说了几句家常，汐汐才把她原因挑明。
“爷爷，今天小舅舅来了，爸爸问小舅舅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妈妈说有人欺负我小舅舅。”
裴仲渊挑眉，顺着小家伙的话接下，“这样啊，那这个人也太讨厌了。”
汐汐嘟囔着嘴，赞成地点点头，“汐汐不喜欢这个人，可是舅舅叫，爸爸妈妈不要追究，爸爸妈妈答应了。可是，汐汐还是好生气。”
裴仲渊耐心十足地哄着小家伙，“乖乖别气，当心气坏了身体。”
“爷爷帮帮我，好不好，给那个坏蛋，找点小麻烦，看他还敢不敢，欺负我小舅舅。”
汐汐气呼呼等捏紧小拳头，要是她在，看她不揍死那个坏蛋。
对面的裴仲渊笑了，小家伙幼儿园都还没毕业呢，都知道报仇了，语气奶凶奶凶，但是听着，心都快化了。
“好了，护短的小家伙，赶快睡觉吧。爷爷去调查一下，到时候给你汇报结果好不好？”如果真的有人欺负孟家那小子，裴仲渊当然不能做事不管。
第二天，裴仲渊就查到了孟逢冬和陶雅发生的事情。
真是冤家路窄啊，裴仲渊心叹道。
如今他身居重要位置，一切私事都要为了国事让路，这才没有时间腾出手来对付陶家。
结果，这陶家竟然主动撞了上来。
捏紧手中的资料，裴仲渊眼眸暗了下来。
——是时候收网了。
……
挂断电话之后，汐汐露出满意的笑容，还是爷爷最好了。
撅着小屁股，汐汐踮着脚尖去够下面的凳子，可却碰到一个温热的身体，惊得她手一软，整个人往下滑。
孟晚秋捞住这个成精了小家伙，阴恻恻地道：“裴景汐，你长本事了啊！”
汐汐：卒——
当夜，如果不是孟逢冬拦着，汐汐就要享受一把完整的童年了。
第108章
因为上次宗家婚宴那件事, 许慧珠就变得有些疑神疑鬼，难得对深爱她的陶永昌产生了怀疑。
某次晚上，夫妻两个睡觉时, 许慧珠忍不住试探了对方。
“老公!”
许慧珠扯着陶永昌睡衣下摆, 眼眸含带着春意，嗓音婉转，尾音拉长。
陶永昌顿时明白了许慧珠的意思, 拍拍她的手，“不行, 最近工作上太忙了，等忙完。”
许慧珠心底有些不高兴, 她本来需求就大，今年也才四十过半，身材相貌保养得好, 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
不过，她今天的目的不是这个。
许慧珠垂下眼眸，睫毛在下眼睑打下一片阴影, 看得陶永昌心念一动。
但随即想到工作上哪些糟心事，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只剩下一肚子的气。
“老公，你说我们再要一个孩子怎么样？”
“什么？”陶永昌震惊,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许慧珠翻身趴在陶永昌身上，继续道：“孩子, 我们再生一个孩子。”
“不是, 慧珠, 你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啊？”
许慧珠委屈地看着陶永昌，“为什么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啊。我才四十五, 你也才五十出头，身体都很好。如今，雅雅上大学了，一月就只有一两天在家里，老二一家又不在首都，老大一家又不跟我们住，我一个人在家很孤单的，所以，我想生个孩子陪陪我。”
陶永昌失语了片刻，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摩挲着许慧珠的脊背，“慧珠啊你听我说，咱们身体是不错，但是也确实不年轻了。不生看不出来，可谁也不能保证生后也没有问题。你要是觉得孤单的话，把浩浩接来陪你几天。生孩子这事，还是算了吧。”
许慧珠眼神闪了闪，“我倒是想接浩浩过来，可是我跟老大的关系你是知道的，就是维持表面客气而已。就因为我害怕孤单，就把孩子接来，不止老大，老大媳妇也会有意见的，我不做那讨嫌的事。”
说完，许慧珠搂住陶永昌的脖子，撒娇道：“哎呀老陶，你就让我生吧，我身体没问题的，到时候怀上了，我肯定每个星期按时去医院检查，不会有事的。”
陶永昌扒下许慧珠的手臂，脸色不太愉快，“慧珠，其他事情我可以听你的，但这件事，你得听我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就这样，我累了。”
说完，没有理怔愣的许慧珠，陶永昌拉过被子，翻身背对着许慧珠睡了过去。
许慧珠心情跌落了谷底，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陶永昌的背影，眼底酝酿着晦涩难明的情绪。
这次的失败并没有让许慧珠放弃。
后面她连续找了陶永昌谈了好几次，甚至去医院做了体检，表明她的身体完全可以承受生孩子的风险。
可是当许慧珠把报告给陶永昌时，对方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
当场对许慧珠发了脾气。
许慧珠也被陶永昌这么没头没尾生气生了火气，她忙活了那么久，结果陶永昌不心疼她就算了，还对她生气。
气性上来的许慧珠也不忍了，当场砸了杯子，“陶永昌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向外面说的那样，你怕我生了孩子就对那三个孩子不好，怕我的孩子威胁他们地位，所以才不让我生。”
陶永昌气得脸色涨红，颤抖着手指着许慧珠，“混账，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这些歪门邪道？”
“歪门邪道，我看是你陶永昌的小心思被我发现了心虚吧。”
“胡说八道，我没有过这样的想法。”陶永昌为自己辩解。
可许慧珠一心在气头上，“不是，那为什么当年我嫁过来的时候，你不让我生孩子。”
“当时你有了儿子，我这边三个孩子，还生什么生，当时我问过你的意见，你自己也同意了的。”
“那好，就算我以前同意，但是现在我反悔了，我现在就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反正你三个孩子都长大了，我再生个小的，也威胁不到他们。”
说着，许慧珠就拉着陶永昌往楼上走。
陶永昌涨红着脸，一边护着皮带一边说道：“你到底是听外面谁胡说八道，我要上班去了，你别无理取闹——”
“爷爷奶奶！”
许慧珠理智回笼，烫手似地收回手。
陶永昌脸红了黑，黑了红。
狠狠瞪了许慧珠一眼，扭头朝门口望去，许久不见的陶老大一家三口今天恰巧回来了。
“浩浩回来了。”陶永昌尴尬地不敢看儿媳妇，蹲下揉揉孙子的脑袋，对大儿子说道：“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大儿子陶纾脸色不变，眼底却流露出嘲讽，让陶永昌心虚不已，连忙拿起外套匆忙离开了家。
陶永昌能以工作逃离这个家，许慧珠可没有其他理由能够离开。
屋里只剩下陶纾一家三口和许慧珠四人。
陶纾抬眸看向楼梯上的许慧珠，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随后对妻子道：“带走浩浩先出去，我跟她说几句话再走。”
妻子点点头，牵上儿子浩浩的手往外走。
浩浩看着妈妈，不解地问，“妈妈我们怎么又走了，不是要看爷爷奶奶吗？”
陶纾的妻子把食指竖在嘴前，“乖，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听到这里，陶纾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而许慧珠的脸却瞬间失去了血色，不止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对方就是在嘲讽她刚才不雅的举止。
待妻儿离开后，陶纾看向脸色难看的许慧珠，直接开门见山道：“听说许姨你想生个孩子。”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听起来更像是陈述。
许慧珠没说话。
陶纾也没见在意，他把带来的礼品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您不用在我们，只要你生下的确实是父亲的孩子，我们兄妹三个自然会认他的，陶家的一切自然也会有他一份。”
确实是陶永昌的孩子？
许慧珠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陶纾勾起嘴角，随即转身看向许慧珠，“父亲和我母亲离婚后，就做了结扎手术，在国外做的。”
晴朗的天空忽地响起一声惊雷，吓得鸟雀横飞，四处逃窜企图躲避这惊变的恶劣天气。
“出来了，幸好提前带上了伞，不然就要淋着雨回去了。”妻子温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陶纾把儿子捞起放在自行车前的单杠上。
“坐上来，我们快点回家，这雨看起来不小，当心淋湿了。”
妻子坐上后座，搂住陶纾的腰，“那你小心点。”
陶纾和妻子都是大学老师，家就在学校里面，学校的家属区，两室一厅的格局，比起父亲陶永昌居住的小别墅，他的房子，就是茅草屋。
但是他宁肯这样，也不愿与父亲陶永昌和继母许慧珠一起住，不愿意儿子沾染上他们身上的习气。
他上次去b大开教研会，看到了裴行之，那个当初在陶家待过半个月却跟透明人一样的许慧珠的儿子。
对方长大了，考上了大学。当年许慧珠在家里说，裴行之愿意代替小维下乡，陶纾就感到奇怪，怎么有人会愿意代替他人去受苦，带着疑惑他偷听到了许慧珠和裴行之的对话，知道了真相。
可是当时事已成定局，他无力在改变什么。只能在裴行之下乡后，给他寄去了钱和粮票，可是都被裴行之退了回来。
几次过后，陶纾就没有继续寄了。他大概明白裴行之的想法，他想要与陶家与许慧珠断绝关系，所以他不愿意接受这一切。
陶纾尊重裴行之的想法。
在b大再次看见裴行之后，陶纾找人打听裴家的情况，结果被抓住了，抓他的人是裴行之的父亲——裴仲渊。
这个男人对家里人保护，十分严密。
被查到的当天，裴仲渊就现在了陶纾学校外面，他们进行了一场谈话。
谈话的内容很普通，裴仲渊也没有为难他，问清楚他调查裴行之的目的后，就放走了他。
但陶纾敏锐地察觉，恐怕要出事了。
陶纾走后，许慧珠呆愣了一会儿，随后发疯似地砸了全屋的东西。
陶纾回去后，就告诉了陶永昌，说许慧珠已经知道他结扎的事情了。
陶永昌很没面子，却拿着这个大儿子没有办法，从小到大对方的花销都是他花他母亲的，成年之后更是搬了出去。陶永昌想在陶纾面前摆父亲的谱压根没用，一个是陶纾压根不听他的，二是陶永昌自己没有底气。
好歹夫妻那么多年了，陶永昌也了解许慧珠的脾气，知道回去肯定会闹得鸡犬不宁，想到那画面他就头疼，索性他干脆不回去了。
自从上次被孟逢冬拒绝后，陶雅整日昏昏沉沉待在宿舍，茶不思饭不想。也不愿意回家面对许慧珠，虽然她心里知道这不是许慧珠的错，可是对孟逢冬满是执念的陶雅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迁怒对方。
被许慧珠严厉警告喊回家的陶雅满心抵触，一回来就往自己房间跑，不愿意与许慧珠说话。
许慧珠对这个差不多是一手带大的女儿很有耐心，但是当看见陶雅无视她，直接上楼的行为时，她彻底失态了。
“站住，我就是这么教你，进门不问候父母，摆着臭脸给谁看。”
并腿坐在沙发上，许慧珠冷声叫住了陶雅。
陶雅怔愣，从小到大这是许慧珠第一次凶她，以至于她半天反应不过来。
可半天不回话的陶雅又让许慧珠误会了，“怎么，说你一次还不乐意了，谁家姑娘放假了不回家，整天在外面混，别说是我教出来的，我许慧珠不丢这个人。”
陶雅回过神来，本来就娇宠着长大的她，脾气也不小，看着许慧珠几次不分青红皂白地说她，她毫不客气的反驳。
“妈妈，是谁让你受气了，让您把脾气发到了我身上。还是说，您更年期到了，如果是得了病，您就记得多吃药。”
啪——
陶雅说完，就看见许慧珠气冲冲地朝她走来，还来不及反应，脸上就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混账，谁允许你这样跟我说话的。”
陶雅捂住脸，眼眶刷地一下红了，泪珠在里面打转，从来没有人打过她。
陶雅又愤怒又委屈，可是打她的人是许慧珠，她又不能把她怎么办。
于是，陶雅一把推开了许慧珠，“你走开，你果然不是我亲生妈妈。我爸都没有打过我，你平时打我。”
没有准备的许慧珠踩着高跟鞋被陶雅推得一个踉跄，接着脚踝处就传来钻心的疼。
“张妈，把小姐关进屋子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放出来。”
陶雅一惊，看向大块头的张妈默不作声向她走来，“你敢，张妈你敢关我，我就让我爸爸开除你。”
张妈没有啃声，她是许慧珠招进来的，工资什么的也都是许慧珠发，自然不在意陶雅的威胁。
娇小姐的陶雅又哪里是干惯了粗活的张妈的对手，在张妈的手里，她就跟个小鸡仔似地。
被关进房间之后，陶雅终于感到害怕了，她拍着门板，可怜兮兮地认错，“妈妈，我错了，你别关我，我害怕。”
许慧珠冷着脸回应，“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好了我再放你出来。”
说完，被张妈扶着一瘸一拐地下楼，准别去诊所看看腿。
对后面的认错声充耳不闻。
经过之前那些事，许慧珠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自信了，她开始思考自己老之后的生活。她最大骄傲就是爱她丈夫、尊敬她的儿女、别人羡慕的社会地位和精致的生活……
可是最近她发现，她拥有这一切，她能骄傲地面对他人的底气，似乎都是假的，是她幻想出来的。
爱她的陶永昌，似乎对她有些感情，但是绝对比不上他前妻生的那些孩子，而且他为了他的前妻，竟然自愿结扎了。
从陶纾口中得知这个真相时，一个巴掌赤裸裸恶狠狠地打在许慧珠的脸上，把她的脸面狠狠踩在了地上。
但是许慧珠到底是许慧珠，她明白了这个事实之后，她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感情。
对待陶永昌，从今往后，他只是一个可以为她带来社会地位的男人。
如果是年轻时候的许慧珠，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与陶永昌离婚，重新选一个爱她的男人结婚。
可是人到中年，开始迈入老年的许慧珠思考事情的方式开始转变，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为了维持奢侈的生活，她愿意忍受。
但是陶永昌就罢了，她不允许这个家里再有其他人挑战自己的权威，特别是陶雅，她嫁过来的时候，陶雅才一两岁，对于陶雅她是用了心的。
所以，她绝不容许，陶雅不尊敬她。
这次关陶雅禁闭，许慧珠是打定主意给她一个教训，别以为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一违逆她。
——
七八年十二月，国家实行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国内形势发生重大改变，加快了国家现代化建设的进程。
七九年五月十五日，陶永昌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了。
一开始是不愿意回家，后面他是不能回家。去年年底开始，他的权利已经被逐渐架空。半个月前，扶持他的老领导突然被退休，陶永昌准备去看望老领导，却被人拦下，并没有见到人。
陶永昌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不对劲，还来不及调查，就被纪委的人带去喝茶。
在纪委审问人的办公室，他见到了裴仲渊，还有以病为由退休的老领导。
六十年代初的时候，领导阶层为新中国的发展绞尽脑汁，夙夜难眠。
裴仲渊所在的一方，认为国家有必要向西方国家学习，不能一味排斥西方的东西，要想恢复经济贸易，闭关锁国已经是前车之鉴，故步自封是绝对不行的。
其中另一方摒弃资本主义的一切，认为向国外交流贸易，只会把帝国主义重新引进中国，刚刚恢复一些元气的祖国，承受不住再一次的打击掠夺，所以坚决不同意革新派的决议。
政策的争议是正常的，可就怕有人想借此机会争权夺利。裴仲渊他们当时就遇到了这样的危机，反对派的某些人不在乎国家利益，只在乎的权利是否会被削弱。
所以，面对对面积极主张创新的裴仲渊，对方调查了裴仲渊，查到了裴仲渊与妻子许慧珠貌合神离。
对方派人接触了许慧珠，知晓了许慧珠的性格，又秘密操作让许慧珠与刚回国的初恋情人陶永昌联系上。
为了和裴仲渊离婚，跟初恋情人在一起，许慧珠成为了针对裴仲渊，打击创新派阴谋中关键的一环。
裴仲渊一方为了推动改革进程，多次进行了秘密会议，会议成果挤在一本笔记上，被裴仲渊保管。
这本笔记最后被许慧珠偷走，又落到幕后之人手上。
凭借笔记本上的内容，被幕后之人扭曲含义，给裴仲渊一方的人盖上了莫须有的与资本主义暗通曲款的罪名。
裴仲渊为了不连累其他人，主动包揽了所有责任。
就这样，裴仲渊被关押，与外界断绝联系。
紧接着，文ge运动到来，许慧珠改嫁陶永昌，裴家遭难，裴家祖父母相继离世，裴家被夺，裴行之流落街头，被白奉尧收养。
再往后，裴仲渊被转移至劳改农场，裴行之被许慧珠带回，代替陶维下乡。
而当初陷害裴仲渊的幕后黑手就是陶永昌的老领导。陶永昌以为老领导对自己的赏识，其实是许慧珠构陷裴仲渊阴谋后的奖励而已。
听完这一切，陶永昌彻底傻了。
“不，不是，裴仲渊你骗我的吧，虽然我抢了你媳妇，你倒也不用这么费劲心思的伪造那么多，慧珠她虽然娇气了一点，但也不至于那么坏吧。”
裴仲渊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扭头看向另一边，形如枯槁的陶永昌敬仰的老领导，“他已经全部招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他？”
被提及老人抬起头，不理一脸希冀的陶永昌，冷眼看向裴仲渊，“成王败寇，随你们怎么处理。”
陶永昌傻了。
裴仲渊旁边的人笑了，“骨头还挺硬，希望你的家人也能和你一样。”
老人眉头一横，“他们没有干什么，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做的。”
裴仲渊走到老人面前，“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你是什么货色，留着你血脉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站在裴仲渊旁边的那人愣了一下，第一次见老裴说这样刻薄的话，不过想到面前这人害得裴家差点家破人亡，老裴没亲手砍了他，已经很仁慈了。
“恭喜你，你的四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得了你的真传。大儿子贪污受贿，二儿子撞死了人，三儿子在学校害了两个女孩，小儿子更绝，逼良为娼啊。两个女儿也毫不示弱，大女儿偷偷让人毁了你女婿养的外室的脸，小女儿的儿子在学校推别的孩子下楼，害得人家孩子瘸了一条腿，这些都被你妻子瞒了下来。啧啧，当真是蛇鼠一窝，看来你们一家子不用分开了，无论是牢里，还是地下都有人陪你，高不高兴啊，老匹夫？”
听这人说完，老人的脸色青了白，白了又青，最后脸色涨红，呼吸急促，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我艹，这老匹夫承受能力那么差，不是死了吧？”宗学海连忙过去，把手放在老人鼻端，感到到还有气息，才送了一口气。
而陶永昌听到宗学海说的这些，终于感到了害怕。平日里一直很和蔼的老领导，背地里原来一家都是五毒俱全、坏到心眼子里的恶人。
裴仲渊没有管晕过去的那老头，而是看向陶永昌，“你是没有干过什么违法违纪的事，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老领导妻子拜托你干的那些事，有多少牵扯到了老宗之前说的那些事情。”
听完，陶永昌脸色唰的一下白到透明。
等陶永昌从纪委出来，足足老了十几岁，以前头上只可隐隐看见几根白发，如今已经全白了。
从单位收拾东西出来时，他看见大儿子扶着自行车在路边等他。
忽地，他想起了裴仲渊说的那句话：你有一个好儿子！
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陶永昌别过脸，偷偷用衣袖擦掉眼泪，走到陶纾面前，装作淡定地说：“来了。”
陶纾也不问他，径自拿过陶永昌手里的杂物，“上来吧，我送你回家。”
陶永昌做到儿子的后座，看着儿子宽厚的肩背，不由得恍惚起来，儿子已经那么大了啊。
“我被双开了。”
陶纾淡淡地‘嗯’了一声。
得知处理结果后，陶永昌既松了口气又有些害怕。
松了口气是因为不用被枪毙了。
害怕则是怕看见孩子眼中的失望，人即将步入老年，却失去了事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把事业心看得很重的陶永昌感到十分挫败。
但看大儿子淡定的样子，他羞愧的情绪消失了。
“我应该会出国，带着你妹妹离开，你和小维已经成家了，是走是留你们自己拿主意。”
陶纾骑着车，阳光从斜面照过来，在地面映着两道长长的影子。
“我就不用了，我和小微讨论过了，就留在首都。至于小维，你自己去问他吧。”
到了家门口，陶纾没有进去。
目送大儿子离开之后，陶永昌叹了一口气，抱着带回来的杂物，佝偻着脊背进了这栋二层别墅。
回到家中时，许慧珠并不在家，陶永昌也没在意，但看到女儿被许慧珠关了整整三天时，陶永昌眼眸一暗，不理会张妈的阻拦，直接拿刀劈坏了门把手。
把哭得可怜的女儿抱着安慰了一番，陶永昌叫张妈去厨房弄些吃的。
被陶永昌看门吓到的张妈不敢再多说什么，手脚麻利地回到了厨房。
当晚，许慧珠回来看见陶永昌，并没有解释什么。
在她看来，陶永昌瞒着她做过结扎手术，就已经对不起她了。陶雅是她养大的，孩子不懂事她作为母亲管教她，有理有据，没必要向陶永昌解释。
当然，陶永昌没有追问的反应她很满意，如果陶永昌真的质问她，那许慧珠必然要闹得今夜不可开交。
第二天，家里如往常一样，陶永昌照样在上班时间出了门，陶雅也乖乖待在房间，许慧珠没发现什么异常。
第三天，照旧。
第四天，陶永昌和陶雅一起出门了。
那天回来之后，陶雅的反应很奇怪。父女两个出门没有带自己，许慧珠有些不高兴。不过当晚，陶永昌赔礼道歉，特意给许慧珠送了一杯热牛奶，许慧珠勉强喝了。
第五天，等许慧珠起床，已经是中午时分。陶永昌和陶雅都不见了，看见不见人，许慧珠心情又变得糟糕了。
她来到楼下质问张妈。
张妈说：“先生和小姐提着行李出门了，说是要去小姐外婆家看望老人。”
许慧珠眉头一挑，胸膛剧烈起伏，“去外婆家那需要带什么行李。”
陶雅的外婆家就在首都。
不只想到了什么，许慧珠迅速跑到了陶雅的房间，就看见床头柜上摆放了一封信。
许慧珠猛地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
【妈妈，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爸爸已经坐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经历上上一次的事情，我很难再面对你，同时，爸爸告诉了我很多事情。有关你对裴家所做的一切，爸爸收你牵连，已经被开除dang籍了。而也即将……爸爸为了不让我忍受其他人异样的眼神，带我离开了。……妈妈，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的。——陶雅留】
六月炎炎的天气，许慧珠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她身体打着哆嗦，手脚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们知道了，他们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陶永昌被开除了，那么是不是马上轮到她了！
不行，她不能坐牢，她要逃跑，她要离开中国，逃得远远地。
许慧珠找回理智，不只想到了什么，立马跑回她和陶永昌的房间，打开她放手势珠宝的柜子。
还在——
许慧珠心情复杂了些，没想到陶永昌竟然一样也没拿走，甚至里面还被他放了一些美金。
顾不上多想，许慧珠立马翻出行李包，往里面塞几身便于活动的衣服，然后疯狂地把柜子里的珠宝往里塞。
整理好了一切，许慧珠推开门下楼，急匆匆地说：“张妈，我有急事出门一趟，如果有人上门，就说我出门散心了。”
没听见回应，许慧珠皱了皱眉，转身望去，看见抱头蹲在地上的张妈，还有旁边几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无比。
“许慧珠女士，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有案件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
八零年七月，首都大街上，各类自由买卖的店铺已经多了起来。
如今人们逛街买东西，不再只有供销社一个选择。
六岁裴景汐小朋友，在今年五月的时候顺利从幼儿园毕业。等到九月，就将正式成为一名小学生。
父母孩子都是学生，假期自然就成了亲子游的时间。
裴家有很多商铺，改革开放之后，很多商铺就租了出去。而裴行之自留了一间，他和孟晚秋一起开了一家古玩店，店面的位置就在潘家园那边。
去年过年的时候，裴仲渊出公差出国了。
于是一家人收拾包袱，风尘仆仆地赶回清河村过年去了。开学回来时，孟晚秋把当初埋在深山里的那批古董带了回来，如今就摆在了她的古玩店里。
没错，她的古玩店。
这座店铺已经被裴仲渊过继给孟晚秋了。
除了学习，闲暇之余孟晚秋的爱好就是到处捡漏，裴行之也乐意陪着她。
不过孟晚秋这个老古董的眼光可不差，经常能淘到各种好东西，但是店里卖的古董都是一些仿造品。
虽是仿造，但那也是古董。
真正宝贝，孟晚秋可舍不得以现在的物价卖出去。她如今也不缺钱，收藏古董是她的爱好之一。
时间到九月的时候，裴行之和孟晚秋带着汐汐去家附近的小学报名。
在饭桌上，汐汐开始一个劲儿的问问题了。
“小学的老师凶吗？”
“你听话老师就不凶。”
“听小胖姐姐说，小学的老师会打人。妈妈，老师打人我能还手吗？”
孟晚秋对裴行之使了个眼神，裴行之笑着捏捏她的耳朵，孟晚秋耳根红了。
“小学的老师跟汐汐幼儿园的老师一样，只要汐汐听话，老师不会无缘无故打你的。”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没有可是了，赶快吃你的早餐。”
孟晚秋直接强力镇压，无视汐汐不服气嘟囔着的小嘴。
学校比汐汐的幼儿园远了一些，需要多走一个路，学校很大，设施很健全，老师也温温和和的，才二十出头的样子，看起来很好说话。
看到这样的老师，汐汐心里终于不嘀咕了。
而孟晚秋则是有些担心，不知道那么温和的老师能不能压下她家这个小魔头。
越长越皮，说的就是裴景汐。
上幼儿园的时候，孟晚秋和裴行之不知道被老师请了多少次。
天知道，一个刚上幼儿园的小屁孩，哪来那么多搞事情的能力。
有一次，孟晚秋差点被气到直接动手收拾这个小东西。
事情是这样的。
汐汐班上有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有轻微地挑食现象，不爱吃肉类，只吃蔬菜。
幼儿园的午餐量是经过精准测量的，每个小朋友的饭量都是固定的，不允许剩菜剩饭。可是孩子的情况总有不同的时候，例如说汐汐和这个挑食的孩子。
汐汐饭量大，那个小男孩饭量小。每次汐汐都不够吃，而小男孩每次都剩菜，每次都被老师说，汐汐作为十分具有侠义气的小孩，就自觉帮小男孩解决吃不完的菜。
时间久了，小男孩竟然在家里晕倒了，把人家父母吓得够呛，去医院检查得知是营养不良。
这父母就奇了怪了，在家里他们可从来没苛待过孩子，孩子怎么会饿得营养不良。
家里没问题，那么出问题就只有幼儿园了。
于是，人家父母来到幼儿园，就看见了汐汐抢人家的吃的，还恶劣的专抢肉。
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后，汐汐还一脸得到夸奖的表情，她为了帮助同学解决剩饭剩菜，不浪费粮食，老师为什么还有说她。
看着满眼无辜的汐汐，老师无奈叹气，还是叫家长吧。
等孟晚秋和裴行之赶到，听到汐汐抢其他小朋友吃的，把人饿得营养不良晕倒了。
孟晚秋那个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汐汐连忙躲到老爸身后，孟晚秋最后也没打成，因为老师在场呢。
双方家长和孩子都在，在老师的讲述下，来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以前小男孩吃不完，被老师说教，还能多吃几口肉菜，如今被汐汐‘好心’帮忙后，是一点荤腥都见不到了，这不就造成营养不良了嘛。
可是了解完事情的真相，孟晚秋却更加羞愧了，跟人家父母再三道歉后，又从自己的私库拿出一样名贵养身体的药材，给人家赔礼道歉，这事这才了解。
回家之后，孟晚秋暂时不想见到这个倒霉催的孩子，把教育汐汐的任务交给了裴行之。
上次的事情给孟晚秋很多警示，这次上小学，她给汐汐订下了三申五令，如有违反，家法伺候。
面对闺女递过来求助的眼神，裴行之默默竖起了报纸，当做没看见。
没义气的爸爸不愿意帮她，人小力微的汐汐小猴子无法对抗妈妈孟晚秋的强力镇压，被压在了五指山下。
第一天上学，只有孟晚秋送汐汐，裴行之昨夜被导师连忙叫到了学校，说是实验出现了问题。
“不准欺负同学知道嘛？”
“妈妈！”汐汐语气上扬，“我是那样的的人吗？你怎么能怀疑你可爱的、漂亮的、聪明的女儿呢？”
孟晚秋清清嗓子，“我可爱的、漂亮的、聪明的女儿汐汐，请你牢记那‘三令五申’，如有违反，哼哼。”
这小玩意儿，就会搞怪。不过她可不是她爷爷，这一套对她没用。
汐汐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嘟囔着嘴巴：“不跟你说了，我要进学校了。”
说完，颠着两个小马尾，往学校小跑过去。
“不要跑，免得撞到其他小朋友。”孟晚秋眉头又皱了起来。
“知道了！”
小鬼头远远地答应了一声，步子明显慢了下来。
孟晚秋笑了笑，还好，没皮到家。
看着小家伙的消失在人群中，孟晚秋才转身离开，她也要回学校上课去了。
正要离开，忽地闻见一阵香味。
寻着气味看去，发现是一个摆摊卖糯米饭的商贩，不知道是怎么做的，糯米的香味格外霸道，直冲冲地往人鼻子里钻，吃过早餐的胃又开始蠕动起来。
嗯嗯，离上课时间还早，买个糯米饭不耽误。
于是，本该朝着学校方向的脚忽地转弯，朝买糯米饭的摊位走去。
“老板，给我来两份，一份打包，一份在这里吃，这些小料都加。”
打包那一份是给裴行之带的，遇到好吃的美食，当然得给他也带一份。
到也不担心糯米饭会冷，作为一名老饕，她能感受到这老板卖的糯米饭哪怕凉了也别有一番风味。
“好嘞，在这吃的，您先坐，马上就好。”
温婉柔和的说话声响起，孟晚秋才把视线放在她身上。老板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有些憔悴，眼角额头都有细纹，但是仍然能看出对方不错的底子。
对方身前系着围裙，小摊平面上被擦得干干净净，每一个装着小料的碗周围都很整洁，不像其他商贩，台面上弄得到处渣滓，让人看起来就没有食欲。
因此，孟晚秋反对汐汐在外面的小摊上买吃的。
不过这家的老板是个讲究人。
老板动作麻利，很快就把孟晚秋那一份准备好了，周围的小桌子都被小学生占据了，孟晚秋也不在意，随意跟两位同学拼桌，坐在小凳子上，大口吃了起来。
糯米饭一入口，孟晚秋就满足地呜咽了一声，糯米饭里混杂着淡淡的酱香，让人不自觉分泌口水。
饭里面包着腊肉粒、干豆腐碎、酸豆角，油辣椒等等混在一起，开胃的同时，让人回味无穷。
等孟晚秋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她吃光了。
时间也不早了，孟晚秋眼馋地看向带给裴行之那一份，狠心地放进包里，起身往学校走去。
离去的孟晚秋不知道，这里有她费尽心思要找的人。
第109章
大杂院是首都的特色之一。
大杂院一般由四合院改建而来, 因为首都城的整体规划，使得机关办公、商业设施集中在老城中，导致了老城单位面积承载的人口与活动过于密集。
随着时间的推移, 由一户一宅变成了多户一宅, 且这近十年的影响和破坏，导致很多院落老旧损坏，如今的大杂院主要是破旧的危房。
姜雪竹一家三口就是大杂院家的一户。
政策开放后, 姜雪竹放弃了街道办糊纸盒的工作，用家里仅存的积蓄买了食材, 从废品站低价买了一些材料，自己动手装了一辆小摊车, 当起了小商贩。
当时姜雪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大杂院的其他人家，多少人都在嘲笑她, 说她吃饱了撑的，敢卖东西，这不就是投机倒把, 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关系不错的人来劝她，别干这违法乱纪的事, 会被红袖套抓起来的。
婆婆甚至专门跑到家里来，指着姜雪竹鼻子骂, 严厉禁止姜雪竹做买卖，怕出事了牵连他们一家。
哪怕那么多人反对, 姜雪竹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事实证明, 她的决定是正确的。
姜雪竹摆摊卖的是早餐, 在小学门口卖糯米饭。学校门口不缺人流量，可头两天姜雪竹还是遭到了冷水, 虽然观看的人很多，但是没几个人敢买。
看见她亏本，婆婆又上门冷嘲热讽来了。
姜雪竹没做声，继续咬牙坚持。
不过，她的坚持是有用的，一个星期之后开始反转，生意渐渐好了起来，乃至在后面几天，变得越来越好。
十天不到，姜雪竹成功回本。
为了多赚些钱，姜雪竹增加了出摊次数，怕客人吃腻，她还花心思琢磨新的口味。
早上在学校门口卖糯米饭，中午和下午她在大街上卖馄饨。
看姜雪竹的生意越来越好，跟风做生意的人也多了起来。而同住一个院里的那些邻居，则是眼红得直抽抽，为了在姜雪竹面前高人一等，他们又说起了姜雪竹家的那些陈年往事。
那个两岁了才会走路，五岁了还不会说话的傻儿子，还有那个瘫痪在床的残废丈夫。
似乎只有攻击姜雪竹的弱点，他们才能在姜雪竹面前重新找回面子。
出了一天摊，汗水已经浸湿了内衫，疲惫不堪的姜雪竹终于赶在傍晚前赶到了家。
把小摊车推到房檐下，用泛黄的塑料油布盖好，用挂在毛巾擦擦脸上的汗水，姜雪竹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才推开家里的门。
大杂院里面零零总总有三十来间房间，住了十几户来户人家，每家五六口人，一个院子里住了快百来号人。
说好听的是热闹，不好听点谁家发生点鸡毛蒜皮的事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
看见姜雪竹回来了，几个常年看不惯她的妇人，打开了窗户，露出一双眼睛偷偷打量姜雪竹今天又赚了多少。
隔着院子与对面邻居的视线撞上，先是尴尬地一笑，随即立马默契十足地说起了姜雪竹家的事。
听见外面的议论的声音，姜雪竹早已习惯，且已经学会了无视。
院子里那么多间房，属于姜雪竹家却只有一间不足十平的。房间里十分简陋，最里边一米八的床，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男人，男人手臂上还输着营养液。
木板床外围，是另一张由木板和砖块搭建成的简易小床，这是姜雪竹母子俩睡的地方，如今上面蹲坐了一个皮肤雪白，面容精致却十分安静的小男孩。他蹲坐在床上，膝盖上摆放着一个画本，手里拿着画本，在本子上画着什么。
看见姜雪竹进来，小男孩没有一丝反应，完全沉浸自己的世界里。
看着屋里的一大一小，姜雪竹心里忽地生起难以忍受的酸涩。
“小皓，妈妈回来了。”
石励皓无动于衷。
姜雪竹眼眶一热，粗糙的手背揉揉鼻子，将那股酸涩压下去。
走过去将儿子抱在怀里，然后握住昏迷在床丈夫的手，一边按摩，一边讲述今天的在外碰到的事还有遇见有趣客人。
“……好了，今天就这样啊。告诉你阿亮，我今天比昨天多挣了三十块，再过些日子，我就能把你送去医院专门治疗了，还有小皓，我带他去看专门的医生，肯定能够好起来的——”
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在被子上留下一块暗色的痕迹。
“你什么什么才能醒来，我，我好累啊——”
石励皓画画的小手忽地停顿了一会儿。
叮铃铃——
学校放学的铃声响起，没一会儿，乌拉拉的人头就像蚂蚁似地从教学楼中涌出，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汐汐和小伙伴手拉着手混迹在人群中，一直到校门口，两人的小手才松开。
上小学了，孟晚秋和裴行之送了汐汐半个月，就没有再送了。因为小区里在汐汐学校上学的孩子很多，低年级的高年级的都有，这些孩子都习惯结伴一起走，裴行之和孟晚秋没有干涉小家伙的人际交往，不想小家伙不合群，确定没有安全问题后，也就把汐汐放养了。
学校放学的时间下午三点四十五，不算晚。所以汐汐每天放完学回家，都有大把空闲时间，可家里只有胖婶还有小灰。
爸爸妈妈还有爷爷都不在家，爸爸妈妈这学期学习了第二专业，爷爷工作十分繁忙，在家的时间都很少。
所以，汐汐学会了自己打发时间。
今天，她就去干一件大事，跟小伙伴乐乐一起去吃路边摊。
家里的爸爸妈妈是不允许汐汐吃路边摊的，因为不卫生。可是汐汐从乐乐口中听到了那家让人恨不得将舌头都吞下去的小店时，她很没出息的心动了。
“乐乐，在哪里啊？”
走出学校，绕了半天，还没找到目的地，汐汐有些怀疑乐乐到底知不知道那家小吃摊的位置。
乐乐挠挠脑袋，打量了一下周围，点点头，“快到了，我听我堂哥说，就在咱们学校后面那条街上。”
汐汐将信将疑。
不过乐乐没有让她失望，又走了两三分钟后，两个小家伙找到了那家小吃摊。
小吃摊摆在胡同口前面的人行道上，前面就是大马路，好多骑着自行车的人路过，闻见味儿，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小吃摊看来刚出摊不久，周围的桌椅都没摆好，可已经来买东西的人已经把小吃摊围了起来。
“快点汐汐，我堂哥说这家小摊生意很好，好几次他都没买到，我们赶紧去排队。”
看见被人群挡住的小摊位，那一个个大高个，又看了看她和乐乐萝卜丁的个头，汐汐果断拉着乐乐绕到了老板身后。
姜雪竹把头发全部由头巾包裹着，为了保证卫生，她甚至还给自己缝了好几个口罩。
客人太多，收钱、找零、下馄饨等都是一个人干，姜雪竹忙的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忽地，感受到腿上的东西，姜雪竹低头一看，发现是两个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姑娘。
“阿姨，我们要两碗馄饨。”
姜雪竹点点头，柔声道：“好的，稍等一会儿好吗？”
汐汐嗯了一声，“不着急阿姨，您慢慢来。”
面对那么可爱的小姑娘，姜雪竹绷紧的神经松了一下。
点完单之后，汐汐看了看周围没摆好的小凳子，主动过去将桌子支撑开，小凳子一个个摆在周围。
小同桌乐乐看见了，愣了一下，也跟着过来帮忙。
“汐汐，我们是在干好事吗？”
汐汐思考了一下，点头道：“应该是吧。”
“那我们回去之后，老师会给我们发小红花吗？”
小红花？
汐汐挠挠脑袋，歪着脑袋看乐乐，“可是小红花不是幼儿园老师才会发吗？我们已经是一年级的大孩子了。”
乐乐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为了一年级的老师不发小红花啊。以前我只要集齐十个小红花，我爸爸都会送我礼物。现在小红花没了，我的礼物也没了。”
摆好了桌子，汐汐和乐乐放下书包坐了下来，“我觉得你可以主动给你爸爸说一下，把小红花奖励换成其他的，比如说考试什么的。”
“对哦！”乐乐笑了起来，“我怎么没想到，这可是我的福利，不能就这样简单就没了。”
听着两个一年级的小屁孩一本正经说话，旁边的大人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而旁边忙碌的姜雪竹也注意到了两个小家伙帮她摆桌子的行为，在两人的碗里多放了一下虾米。
“谢谢小朋友你们帮阿姨放桌子，馄饨好了，有些烫，小心哦！”
“谢谢阿姨！”
闻见那诱人的香味，汐汐知道这次没有白来，感谢的时候嗓门格外的大。
姜雪竹笑了笑，继续去忙活了。
汐汐和乐乐慢慢的吃着馄饨，这碗馄饨量大又多，两个小家伙都是小嘴巴，一边吹一边说话一边吃，等一碗吃完，周围的人早就散了好几拨了。
姜雪竹也没催两个小家伙，这会儿客人少了，她终于休息一会儿了。
站了那么久，双腿都快没知觉了，姜雪竹找了个凳子坐下，肩膀处却又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姜雪竹没忍住嘶了一声，吸引了汐汐的注意力。
当老板娘把馄饨送上来的时候，汐汐就注意到她们碗里的馄饨比其他人的多。瞬间就明白了老板对她们照顾，作为一个有恩必报的侠女，汐汐觉得自己回报好心阿姨的时间到了。
把碗里剩下骨头汤一口喝完，汐汐站起来，来到姜雪竹身边，“阿姨，你是不是肩膀痛啊？”
姜雪竹愣了一下，承认了，“阿姨经常低着头，就有了这个肩膀痛的毛病，你们可不要学阿姨，上课的时候要挺直腰杆哦，不然就会向阿姨这样了。”
汐汐点了点头，“阿姨，我帮你按按吧，我在家经常给我爷爷按，很有用的。”
姜雪竹笑了，但还是拒绝，“谢谢你小朋友，不过阿姨好多了不用麻烦你了。”
“阿姨你就让我试试吧，真的有用，我特意跟我妈妈学的，我妈妈会中医哦，相信我。”汐汐有些急了，她蛮喜欢这个姨姨的，她想帮助对方。
这些年跟心思复杂的成年人打交道多了，姜雪竹反而更喜欢心思简单，性子单纯的小孩子，跟他们说话不用思来想去，耗费心神。
看见小家伙眼底的着急和认真，姜雪竹心软了，认为是小孩子是想迫切证明自己，“那好吧，那你试试。阿姨先谢谢你。”
乐乐吃完了，肚子圆滚滚地，小手撑在小桌上，她现在还站不起来。
“汐汐，你会按摩啊，那以后能不能教教我，我回去给我爸爸按，到时候他肯定很高兴，我喜欢玩具就有希望了。”
汐汐没好气地说道：“你爸肯定很感动。”
大孝子。
姜雪竹噗嗤笑了出来。
两个小家伙的对话真有意思。
可是姜雪竹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小皓什么时候也能像她们一样，那该有多好。
姜雪竹比汐汐，哪怕她蹲着，汐汐也按不到她的肩膀。
于是汐汐踩到了板凳上，“阿姨等会儿我给你擦干净。”
“没事没事，你小心一点，别摔了。”
姜雪竹本来是想配合小姑娘玩一下，可是对方一上手，不知碰到了哪里，力气也不是很大，可是她就是感觉，酸胀的肩膀一下子放松了好多。
这种感觉太舒服，姜雪竹甚至都有点犯困了。
“阿姨，你结婚了吗？”
肚子吃成胖球的乐乐站起来，慢悠悠来到姜雪竹旁边，忽地就跟姜雪竹唠起了家常。
奶声奶气地问话，使得姜雪竹瞬间清醒过来。
“啊，我结婚了。”
乐乐点头，将小肉手放在姜雪竹腿上，“结婚了啊，有孩子了吗？”
这老气横秋的话，竟然是从一个六岁小豆丁嘴里说出来，这未免太诡异了。
姜雪竹囧囧地想。
“生了，我有一个儿子，今年五岁了，应该比你们小一点，还没有上学。”
“没上学？”认真按摩的汐汐跳了出来，“阿姨，我们五岁的时候都已经大班了，弟弟再不上学，学习进度落后的。”
乐乐赞同地点点头，“父母辛苦一点没关系，可不能耽误了孩子，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呢。”
听见两人的话，姜雪竹愣住了。
听见乐乐的话，汐汐瞬间递来崇拜的眼神，“乐乐，你说话的样子，好，好厉害啊。”
乐乐摆摆手，“哪里哪里，只是多看了几本书，有了点感悟罢了。”
汐汐眼里的崇拜快溢出来了。
姜雪竹沉默。
汐汐和乐乐都没有打扰她，两个聪明的小家伙知道阿姨她正在思考。
“那个？”姜雪竹不知道该怎么说，可对上两个小家伙好奇的大眼睛，叹了一声后，“弟弟跟其他孩子不太一样，不爱说话，阿姨担心他去了学校会被欺负。”
听到这里，汐汐和乐乐对视一眼，然后由汐汐问道：“那弟弟不上学，每天待在家里吗？”
乐乐问：“家里有人吗？”
汐汐追问：“弟弟有朋友吗？”
姜雪竹越来越沉默，她知道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开始回想起她的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小皓本来就不会说话，这些年她为了保护他，将他隔绝在那个小房间里，只有一个昏迷不醒的爸爸陪着他。
小皓五岁了还不开口说话，是不是她间接造成的呢。
姜雪竹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整个人身子都震颤了一下。
汐汐和乐乐脸色一僵，立马道歉：“对不起阿姨。”
姜雪竹缓过神来，对上两个小家伙小心翼翼的眼睛，她勉强笑了笑，“不用道歉，是你们点醒了阿姨，阿姨应该谢谢你们才是。”
汐汐想了想，这样说道：“阿姨，弟弟是不是不爱说话，而且不喜欢接触陌生人。”
凭借着刚才那几个问题，汐汐大致猜到了这个弟弟的情况。
没有朋友，有可能还不会说话，很像妈妈口中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哦哦，好像叫自闭症。
姜雪竹悲伤地点了点头。
“那这样好了，阿姨你明天把弟弟带出来吧，我每天放学后，我就过来陪弟弟说话，跟他玩。先锻炼一下，等弟弟习惯了，就能把弟弟送去上学了。”
——
夜晚，看着在自己怀里睡过去的儿子，姜雪竹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答应那个小姑娘的。
小皓这样的情况，真的没关系吗？
每每脑海中有这样的顾虑闪过，耳边都会响起那个小姑娘说的话。
“阿姨，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过度的保护反而适得其反。弟弟需要走出你们的保护圈，小鸟总会离开巢穴，离开爸爸妈妈，去独自闯荡广袤的天空，这是我爸爸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
手指从孩子脸侧划过，姜雪竹看向旁边的丈夫，“去闯荡广袤的天空，阿亮，如果是你，肯定会赞成的对吧？”
沉默的男人没有给姜雪竹回应，她似乎也习惯了，闭上眼睛，搂着孩子陷入了梦镜。
放学后，背着小书包的汐汐在小摊旁边看到那个背对着她的安静的小男孩时，嘴角扬了起来，连眉眼都带上了笑意。
“阿姨，我们来了。”
汐汐是和乐乐一起来的，本来汐汐是打算自己来的，可是作为当代好同桌，乐乐表示不能那么没义气，表示要跟汐汐一起上刀山下火海。
其实就是想吃姜雪竹的做的馄饨了而已。
“汐汐和乐乐来了，你们坐吧。”
此时旁边有客人，姜雪竹不好招待他们，余光瞟了瞟一直垂着头，缩着肩膀的儿子，浑身都散着焦虑的儿子，咬咬牙忍住没有理会。
汐汐看到了，小跑到小孩儿对面的位置坐下，乐乐不紧不慢地跟上。
汐汐伸出手，“你好，我叫裴景汐，你叫什么名字啊？”
“……”
手上忙活，但耳朵一直听着这边动静的姜雪竹忍不住替儿子回答：“他叫石励皓，小皓。”
乐乐比了一个禁止的手势。
姜雪竹默默闭嘴。
对于这样的场面，今天上课的时候，汐汐就已经讨论过了。
她们的目的就是让小皓自己说话，所以姜雪竹的插嘴是破坏了她们计划。
汐汐继续看着石励皓的圆溜溜的头颅，对方一直低着头，她都看不见脸。
“你的头骨真好看，我妈妈说，头骨好看的人，脸也一定好看，让我看看你的脸好不好？”
“……”
乐乐挠挠脸，怎么感觉汐汐这话好奇怪啊，感觉像爷爷戏曲里面的西门庆一样。
戏剧里面的人物乐乐认识的不多，记忆最深的就是西门庆潘金莲和武大郎，堂哥说西门庆胆儿真肥，武松的大哥也敢绿。
她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是她记住了这个人。
汐汐又尝试了好几次，石励皓小朋友果然意志坚定，丝毫没被敌军诱惑。
汐汐看见了对方手下压着的画本，灵光一闪。
“你喜欢画画？”
石励皓顿了顿，头顶有根呆毛晃了晃。
汐汐勾了勾唇。
“我也会画画，爷爷教我画的国画哦。”说着，汐汐就从书包里拿出宣纸，还有墨块毛笔。
今天刚好有美术课，汐汐带了画画的工具。
作为宠爱孙女的爷爷，裴仲渊再忙都会每周抽出时间跟宝贝孙女通电话，知道汐汐开始学习国画，专门找了小号的墨块、毛笔和小老虎造型的砚台。
方便汐汐带到学校里面。
如今，也方便了汐汐现在在石励皓面前展示。
“画个小狗吧，我画的最好的就是狗了，我家里养了一只狗，名字叫小灰，它年纪比我大，也比我厉害，私底下我偷偷喊它大哥……”
汐汐嘴巴不消停，手上也没停下，从水杯里倒了滴水在小老虎砚台里，然后旁边的乐乐接过墨块，开始给汐汐磨墨。
动作相当熟练，因为美术课上，她们就是这样配合的。
转眼间，铺平的宣纸上，逐渐出现小狗的雏形，然后汐汐又慢慢添加了细节，蓬松的毛发，竖起来的耳朵……
一只小狗在草地里扑蝴蝶的景象就跃然于纸上。
等汐汐画完，发现一直低着头的小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宣纸上的小狗。
放在桌缘的小手一下一下挠着桌面，似乎在蠢蠢欲动。
而汐汐没注意到这些，她完全被这张熟悉的小脸惊呆了。
这张脸，就是爷爷奶奶家墙上挂的那张照片里小男孩，相似度达到九成九。
汐汐在七一五长到四岁，这四年的时间，几乎有一半都是在冯家度过，对冯家每个角落她都不陌生。
跟别提那张出现频率极高的照片了。
第110章
简直刻进了她的脑子里。
当照片上的脸真实出现在她眼前时, 汐汐目瞪口呆了。
汐汐想问姜雪竹，他们认识冯家爷爷奶奶吗？
甚至想立马飞回七一五，把爷爷奶奶找过来, 让他们亲自来确认一下。
可是汐汐不敢, 万一真的是巧合，爷爷奶奶肯定会很失望。
于是，汐汐压下了心中的激动。
更加认真和这个疑似她真弟弟的小孩儿交流, 引导他说话沟通。
如果他真的是她的弟弟，她必须得在爷爷奶奶赶来之前把小孩儿教会说话。
不然爷爷奶奶看见小孩儿, 得多伤心啊。
等到五点左右，汐汐和乐乐就得回家了, 再晚家里人就该着急了。
跟姜雪竹道别之后，汐汐就拉着乐乐小跑回家了。
她得赶快告诉妈妈和爸爸。
看见两个小姑娘的背影，姜雪竹看了看沉默不言的儿子, 对方手里抓着一个纸。
“小皓，这是什么呀？”
石励皓没出声，抬起的头又默默低了下去。
姜雪竹叹了一口气。
儿子没有像刚出来那时那么焦灼了, 说明经常带他出门是有效果的。
揉揉他的脑袋，“好了, 咱们回家吧。”
捏着画纸的手紧了紧。
“你说什么？你看见爷爷奶奶墙上挂着的照片里的人了？”
孟晚秋猛地从沙发上站起，不可置信地问道。
汐汐喘着粗气点点头, “真的，跟照片里的人很像哦, 比我跟妈妈还像。”
旁边的裴行之也看不进去书了, 将书丢到茶几上, 沉声问道：“什么情况，汐汐你把事情讲清楚。”
汐汐喝了一口水, 然后把这两天遇见姜雪竹的事情告诉了孟晚秋和裴行之。
“那个小孩儿姓石，不姓冯吗？”
孟晚秋心情格外激动，恨不得立马就找到那家人，把疑问一下子弄个清楚。
裴行之握住孟晚秋的手，“晚晚别急，明天我们请假，亲自去见见那个老板，了解清楚再说。”
关键是着急没用，汐汐又不知道人家的住所，并且大晚上真要找上门，只会给人带来麻烦。
“不虚子师傅不是说了吗，冯叔一家迟早会团聚的。”
这话让孟晚秋焦灼的心安定了下来。
“我知道了，明天我们亲自找到那位大姐了解一下情况，可不能让冯叔的心愿落空了。”
“我也要去！”
汐汐在地上蹦跶。
孟晚秋想了想，扭头看向裴行之。
裴行之笑，揉揉小家伙毛茸茸的小脑袋，“可以，不过要听话。”
孟晚秋觉得请一天假也没什么，“如果对方真的是爷爷奶奶的孩子，汐汐你就立大功了。”
汐汐笑着说道：“肯定是，我有九成的把握。”
孟晚秋也笑了，将小人抱起来，“希望吧。好了，先下楼吃饭吧。”
翌日，天气阴雨蒙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水汽。
孟晚秋就和裴行之带着孩子简答吃了点，就收拾东西出门了。
一家人直奔汐汐学校门口，按照汐汐之前说的，那个疑似冯叔冯婶儿媳的大姐每天都会在学校门口摆摊。
可是当孟晚秋等人赶到的时候，他们要找的人却没有出现。
“咦，阿姨怎么不在？”还不等孟晚秋问起，汐汐环顾了四周，嘴里嘀咕着。
“怎么回事，我们来太早了吗？”
看着周围已经出好摊的摊贩们，孟晚秋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站不住脚，可是对方确确实实没有来。
裴行之：“可能路上耽误了，我们在等一等吧。”
可是一家人等了半个多小时，一直到汐汐学校打铃上课，姜雪竹始终都没有出现。
“那个大姐会不会换地方卖了？”孟晚秋丧气地问。
兴致冲冲地赶来，却没有找到目标，心情受到严重打击。
“不太可能。”裴行之和汐汐异口同声地说。
“如果对方是卖东西的话，应该不会换其他地方，汐汐学校就是每天早上人流量最大的场所。”
以经济的角度来思考，换地方卖东西的可能很小。
汐汐牵着爸爸的手，奶声奶气地补充：“对啊，姜阿姨之前都在学校门口卖糯米饭，中午和下午才回去其他地方。”
糯米饭，孟晚秋愣了一下。
脑中浮现出第一天送汐汐上学那天碰见的那个不仅爱干净，味道还十分美味的老板。
“原来是她啊！”
孟晚秋把记忆里的面孔与汐汐口中描述的那人对上。
裴行之扭头问她，“晚晚你认识？”
孟晚秋摇摇头，“不认识，但是见过。”随即叹了一口气，“没想到那天就见过，就是我给你带糯米饭的那次，就是在汐汐口中那个阿姨那里卖的。没想到他们有着这样的关系，要是当初和对方多交谈一下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不认识人，连对方的住址都不知道。”
裴行之了然，他也想了起来。看到孟晚秋懊恼的样子，柔声安慰道：“没事，别着急，如今真的找不到人，到时候我找人调查一下对方，既然是经常出现在这附近的人，家应该也离得不远。”
一家人在校门口等到其他商贩都收摊了，要找的人还没出现。无奈，只好先回家，等中午的时间段，再去汐汐口中的下一个地方。
早上对方可能有事，没有出摊。中午应该会重新出摊吧，虽然心底这样安慰自己，但其实孟晚秋也没有把握。
可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去碰碰运气。
如果今天没见到人，明天他们再试一天。要是对方仍然不出现，那就找人调查对方的信息。
到了中午，孟晚秋等人再次扑了个空。
“那大姐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孟晚秋有些担心地说。
按理说，平时出摊那么规律、频繁，说明对方赚钱的心很迫切，不然也不会一天出三次摊，又是一个人忙活，不敢想象对方有多么辛苦。
同时，这也说明了，对方家里恐怕很困难，很需要钱。
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不出摊了呢？肯定是遇见事了，而且听汐汐还跟对方约好了，要教那个小男孩说话。
可对方说都没给汐汐说一声，就直接没了消息。联想到上面的情况，孟晚秋猜测，对方八成是碰上事情了。
裴行之蹙眉，将倚着他腿休息的汐汐抱了起来，宽慰道：“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在附近找人问一问吧。实在不行，我下午直接去找宗延帮忙。”
宗延就是宗学海的儿子，上次对方结婚，夫妻两个都去帮忙了。对方从小到大一直待在首都，各个层面大到上面的大院子弟小到街边的老炮儿二流子都有认识的人，要想找一个人，拜托对方准没问题。
汐汐顺势趴在爸爸怀里，打了个哈气，走了那么久，中午也没睡午觉，她有些犯困了。
见小家伙犯困了，裴行之揉揉她的松软的脑袋，然后跟孟晚秋分头行动，半个小时后在原地会合。
本以为找人会没希望，可是结果大大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半个小时后，孟晚秋面露喜色地说道：“有消息了，那大姐叫姜雪竹，就是附近大杂院的人。”
孟晚秋是从另一个卖驴打滚的大婶口中打听到的消息。
裴行之嘴角勾起，怀里护着已经睡过去的小家伙，柔声道：“我也打听到了一些，姜姐家在的那个大杂院我知道。”
得知了姜雪竹的住所，孟晚秋和裴行之就迅速前往了大杂院的位置。
到了门口的时候，孟晚秋叫住了裴行之，指了指睡在他怀里的闺女，“我先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看着她。”
裴行之有些担心，但他也不是过去的他了，对于媳妇的武力值，在一次次被虐中已经彻底了解清楚了。
“那你动作快一点，不管什么情况，你先出来告知我一下。”
孟晚秋点点头，“明白，我进去了。”
大庭广众下，这大院里起码住了五六十号人，她是一点都不怕有人敢犯事。
孟晚秋转眼就消失了，裴行之也没闲着，瞧着头上戴着抹额的老太太拄着拐棍，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裴行之眼眸一闪，抱着闺女去找人搭话去了。
姜雪竹在院子是知名人物，孟晚秋一进去，就看见一个中年妇女腰间顶着装满脏衣服的木盆，低着头往外走。
“大姐，您知道姜雪竹家吗？”
被叫住的中年妇女听见动静抬头，看见孟晚秋后，眼神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随即撇撇嘴，“知道，往里走被砸的那家就是。”
被砸的那家？
孟晚秋心一紧，心道果然出事了，连忙加快脚步往里走去。
走到最里边，孟晚秋也不用找了，在周围的门户中她一眼就找到了姜雪竹家。
其他门口前面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唯独一处，连大门都被撞坏了，斜斜地靠在门框上。门口的那块地儿十分凌乱，被打翻的盆栽，缺胳膊少腿的椅子，还有角落里被破败的小推车。
孟晚秋认出那辆小推车了，正是之前她碰见姜雪竹那次的时候，对方就是用这样小车卖东西。当时的小推车虽然简陋，但是很干净、实用，可如今小推车底下的四个轮子已经掉了两个了，底座一高一低堆在地板上，已经完全不能再使用了。
看到这种情况，孟晚秋都不用进屋去，就已经猜到里面的情况了，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喂，你是谁啊，怎么跑我们院子里来了？”
忽地，一个人抽着旱烟的大爷从屋里出来，看见院子里出现的孟晚秋，皱着眉头呵斥道。
孟晚秋看过去，解释道：“大爷，我是姜雪竹的朋友，请问你知道姜姐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姜姐一家现在去了哪里？”
“小姜的朋友？我怎么没见过你。”大爷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看着孟晚秋的衣着打扮，眼底闪着疑惑。
姜雪竹家那么穷，哪里来的富贵朋友？
见大爷语气里明显的不相信，孟晚秋只撒了个谎：“是这样的，姜姐不是在外面摆摊嘛，我每天送我女儿上学，经常在她那里买东西，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今天见没有出摊，心里有些担心，就找上门来看看情况，没想到真遇上事了。”
听孟晚秋说完，大爷面色柔和了一些，毕竟有情有义的人，怎么都不会让人讨厌。
大爷又吸了一口，才告诉了孟晚秋姜雪竹发生的事情。
昨晚姜雪竹带着孩子回到家中后，发现家里的大门被撬开了生怕是小偷找上门了。她着急上前查看情况，那小皓交给了院里唯一对她们态度不错的大爷照看。
随后走进门，发现撬了她家门的人，竟是她公公婆婆和小叔子，几人在她家翻箱倒柜，连躺在床上石天亮都被掀到地上。
看见丈夫被这样对待，姜雪竹那里忍受得了，“你们在干什么，赶快停手。”
看见姜雪竹回来了，她的公公婆婆还有小叔子不仅没害怕，反而高兴道：“你这个小娼妇总算回来了，还老娘找了半天，赶紧的，把钱最近赚的全部交出来。”
说着，姜雪竹婆婆就直接把手伸到她面前，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差点让姜雪竹一口气喘不上来。
看见姜雪竹，那边的小叔子跟旁边父亲抱怨，“嫂子真能藏啊，这小破屋我们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钱，钱不会是被她藏在身上吧。”
石父拍拍小儿子的肩膀，“没事，这不人来了吗，马上拿完钱咱们就回家，叫你妈给你包饺子吃。”
俨然一副把姜雪竹的钱当成了自己的。
听到这一家三口的话，姜雪竹撑着门框，讥笑道：“要钱，你们做梦，我劝你们早点离开，不然我报警了。”
一听‘报警’两字，这强盗行径的一家三口脸色瞬间变了。
姜雪竹婆婆抬手一个巴掌狠狠扇在姜雪竹脸上，“报警，没良心小娼妇，我是你妈，你敢报警试试看。”
姜雪竹措不及防，挨了个正着。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意，姜雪竹呆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立马反手回击了她婆婆一巴掌。
姜雪竹婆婆没想到她竟然敢还手，一时间被打懵了。
那边的父子见状，石父怒瞪着姜雪竹，“姜雪竹你胆子肥了，竟然敢对你妈动手，天亮要是知道你那么对他妈，看他不收拾你。”
小叔子直接挽起袖子，朝姜雪竹走来，“妈的，你个贱人，竟然敢对我妈动手，看我不打死你。”
姜雪竹冷哼了一声，“你敢动手试试，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明天我就让你坐牢。”
小叔子眼神闪烁了一下。
旁边的石母反应过来，将儿子拉到身后，指着姜雪竹的鼻子骂道：“你个扫把星，早知道你是这个样子，当初就不应该同意天亮娶你。害了天亮，还生了傻子，这都是你造的孽。”
姜雪竹呵呵笑了起来，“我害得，哈哈，天亮是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等天亮好了，你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听到姜雪竹这话，石父瞳孔缩了一下。
这姜雪竹知道了什么。不可能的，那件事只有他们一家人知道，而知道这一切的石天亮已经是个活死人，姜雪竹不可能知道。
安慰了自己，石父的心虚立马就消失了。姜雪竹就是在故意套话，可不能上这女人的当。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少说废话，赶紧把钱交出来，小明有事要急用钱，五百块，你做了那么久的生意，肯定赚的不少，我也不要你多的，拿五百块出来就行了。”
眼看石母还要继续跟姜雪竹干架，石父连忙拦了，把话拉回正题。
石宝明跟着附和，“就是就是。”
“要钱？”姜雪竹嗤笑一声，“凭什么给你们？”
石母眼睛一横，指着自己和石宝明，“我是你婆婆，这是你弟弟，你弟弟需要用钱，你这个当大嫂的，出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姜雪竹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指着为了找钱把大儿子都推下床的石天亮给石家人，“你们都这样对待天亮了，还有脸承认是我婆婆。”
看见倒在地上的石天亮，石家人尴尬了一下，石母给石父和石宝明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连忙将石宝明重新放回了床上。
“这不是我们太着急了吗，天亮没事，都过着被子，摔不到他。”石母补充道，现在态度好多了。
姜雪竹面无表情，“这地方人多混乱，钱放家里我怕出事，我就存银行里去了。”
“那现在就去取钱啊？”石母急匆匆地说道。
姜雪竹没说话。
旁边的石父开口了，“人家银行大晚上的不开门，你到哪里取。”
石母这才讪讪地闭上嘴。
姜雪竹：“明天我早上出摊，出完摊就去取钱，你们到时候再来吧。”
听到这里，石家人满意了。
“那行，我们明儿一早就过来。小姜啊，记得把钱带全，记住，一分一毫都不能少，不然”石父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我就要带我乖孙回家去住住了。”
姜雪竹身体瞬间僵住，嘴巴颤抖着回答，“知道了，不会少的。”
待一家人离开后，姜雪竹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嘴唇发白，眼底是浓烈的害怕和恨意。
刚才石父用孩子威胁她的时候，姜雪竹恨不得拿刀砍死这家人。
可是她不能，她还有孩子还有天亮要照顾。
其实刚才与石家人吵架的时候，姜雪竹就已经后悔了，对方有三个人，而她这边只有她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孱弱的孩子和不能动弹的丈夫。
万一她与石家人正面起冲突，她是完全占不了上风的。院子里其他人都不喜欢她，大爷虽然对她和孩子不错，可是对方也已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她不敢让对方冒险。
这也是最后她慢慢妥协，安抚石家人的原因。她有太多顾虑，所以她不能和他们硬碰硬。
可姜雪竹真会白白给他们送钱吗？
当然不可能。
她宁愿把钱引火用，也不会送钱给那家子。
看看这个住了五年的小屋子，姜雪竹狠了狠心。连夜收拾了重要的东西，又把小推车的两个轮子卸了下来，用木板做了简易板床，将床褥铺好，然后将石天亮放到板子上。
“大爷，我来接小皓。”姜雪竹敲响了大爷的门。
门打开，大爷牵着小皓的手，看看院子的板床和石天亮，叹了一口气，“想好了？”
姜雪竹点点头，“这几年，谢谢您的照顾。”
大爷没再说什么，将小皓递给姜雪竹。
“一路保重。”
就着昏暗的月光，大爷看着瘦弱的女人，拉着板床的绳索在对方身上勒出一根根清晰可见的骨头形状，手里牵着小孩，一步一步走出了这条阴暗狭长的巷子。
第二天一早赶来的石家人，看着人去楼空的屋子，愤怒地砸了屋子宣泄情绪。
等孟晚秋走出这巷子时，浑身都散着森然的冷意。
听完了姜雪竹的遭遇，孟晚秋无法克制胸腔里面的怒意。那一刻她想，哪怕对方和冯叔冯婶无关，她也要帮助对方。
而在外等候的孟晚秋的裴行之，也从老太太口中得知了一些重要线索。
看见裴行之之后，孟晚秋就立马将她听到的事情告诉了他，语气十分不忿，恨不得当场就替姜雪竹收拾那家人。
“姜姐他们搬走了，这可怎么办啊？我们赶紧回去让宗延找人吧，姜姐一个人带着带着孩子和昏迷不醒的丈夫，如今在外面肯定很困难。”
裴行之思索了一下，道:“要找的，不过我们先去一个地方，他们说不定会在那里？”
“什么地方？”
裴行之说：“医院。不过，我还有其他事情告诉你，我们边走边说。”
原来裴行之在和那位抹额老太太口中得知了，连姜雪竹都不知道的秘密。
这老太太年岁大了，说话没头没尾的，裴行之也是听了许久，在弄清楚了这个秘密。
那就是，石天亮不是石家老两口的亲生孩子，而是抱养来的。
老太太说，石父石母年轻时候，成婚了七八年一直没有孩子，大家劝他们领养一个，姑娘男孩都行。
可石父石母不愿意养一个丫头片子，可男娃是个宝，要想收养一个健全没有毛病的男孩十分困难。
就当众人以为石父石母要放弃的时候，石母回了一趟老家，竟然抱来一个白白胖胖六七岁的男孩子回来。
石父石母对外宣称，亲戚家的孩子太多了养不起，就过继给他们夫妻了。
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孩子白白胖胖，长得又好看，怎么都不行农村能养出来的孩子。
私下有人嘀咕，说石家两口子肯定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孩子。
那孩子在石家不吃不喝，旁边邻居经常能听见石家打孩子的动静，骂这石家人造孽。可是没过几天，他们就看见那个孩子管石家两口子叫爸妈。
才知道，那孩子发烧烧坏了脑子，把什么都忘记了。石家两口子偷偷拜访了周围的邻居，让他们不要把真相告诉这孩子。
其他人觉得可惜，却也觉得这是好事，反正这孩子八成是找不回去了，忘了以前的事，好好跟着石家两口子过日子也不错。
不久后，可能是心虚，石家两口子带着那孩子搬走了。
而那个老太太，就是曾经知道真相的人之一。
“石天亮名字中也有一个亮字，田家收养他的时间跟冯亮失踪的时间隔得很近，加上汐汐口中那个和冯亮小时候十分相似的小男孩——”孟晚秋眼睛发亮，语速极快地分析了一段话后，一瞬不瞬地看向裴行之。
裴行之点头道：“八九不离十了。”
哪有那么多巧合，看来这石天亮，就是他们要找的冯亮了。
夫妻两个从胡同里出来，往附近的医院赶，经过裴行之的分析，姜雪竹之所以那么迫切想要赚钱，原因大概就是想要治疗昏迷不醒的石天亮，已经五岁了还不会说话的孩子。
以姜雪竹的手艺，加上出摊的频率，裴行之大致能猜到对方手里有多少钱，数目肯定不小。
所以，在手里足够钱、又是在大半夜离开的情况下，姜雪竹很大可能会直接去医院。
因为只有医院会在晚上的时间，接收病人，让姜雪竹一家能够有个容身之所。
所以，裴行之觉得姜雪竹九成可能会去附近的医院。
“那个，请问你们是汐汐的父母吗？”
孟晚秋和裴行之望过去，看见一个面容憔悴，脸部红肿的女人，对方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对方微微垂着头，露出下半张小脸，十分安静。
可是孟晚秋和裴行之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半小时后，公园里的草坪上。
汐汐正在跟弟弟说话，弟弟还是十分高冷，一句话都没搭理她。
可是汐汐还是很高兴，她帮爷爷奶奶找到了孩子，还附赠了儿媳妇和孙子。
一想到这里，汐汐就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石励皓微不可见往旁边躲了一下。
看见两个孩子在玩耍，这边的大人们也聊得差不多了。
姜雪竹带着小皓过来，就是心里还记着和汐汐的约定，话都不说一声就消失了，她担心汐汐会在这边一直等他们。
万一遇见坏人怎么办，想到这些隐患，姜雪竹就带着孩子来了。
“汐汐爸爸妈妈，你们说的这些，其实我不太清楚，在我印象里，天亮一直都是石家的孩子。不过，那老两口对天亮一直很坏，我以为他们只是单纯地偏心小的，现在一想，天亮真的有可能是他们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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