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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渊离开玄清宗的时候已经是个半大少年,在外呆了七八年,回去的时候变化并不大,凭着记忆找到以前分给自己住的小屋。
玄清宗内若是仙阶越高,能分的得住的地方就越好,当年他还是个没有灵络的普通人,还是温掌门给他留了一处歇脚之地——远在玄清宗靠东的山头,一处小瓦屋,常年无人居住又失修,到处都是灰尘。
“师尊等等,我先去清扫一番,都太久没回来了,别污了你的衣服。”扶渊松松筋骨,一边施法打扫一边偷看墨音尘。
用法力忙活起来很快,不仅将屋内打扫得纤尘不染,另外将房顶的漏瓦都给补好了。
“师尊要歇息一下吗?”
扶渊正准备要过去扶墨音尘时,对方面色苍白,晕晕乎乎的扑进了扶渊的怀里。
“师尊!师尊!”
扶渊借势把墨音尘扶到小屋的床上,用灵力探知了一下,师尊体内灵力混乱,总归也不是大事,可能就是先前给救温掌门时所耗费的灵力太过多了,休养一番便好。这里无人打扰,正是一处好地。
墨音尘一直沉沉的睡着,扶渊无意也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半夜被凉风吹得醒来,扛不住时,缩躲进和墨音尘一个被窝。
第二日墨音尘还在睡,扶渊有些担忧,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枫如故来给他看看,又不放心师尊一个人待在这里,万一他趁自己不在醒来又跑了可怎么办。再次探了探他的灵息,已经平稳了许多,并无什么大碍。
到第三日,日上杆头,墨音尘才醒了过来,胸口是压到喘不过气的一只手臂,禁锢着自己身体,他扭过头,便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沉睡的脸庞很是英俊,浓密卷翘的睫毛遮盖住了眼睛,鼻梁高挺,嘴唇薄削,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如刀刻般完美。
只是这张英俊而又稚嫩的面容在此时看来有些憔悴,眉头微皱,似乎梦中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他的身体紧绷,仿佛处于极度紧张和疲惫之中,而那双紧闭着的深邃黑眸也是紧闭着的似乎做着什么不好的噩梦,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湿透,紧贴着额头,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而又可怜兮兮。
“唔……”
似乎是感受到了一直盯着他的炙热视线,那本来紧闭着的双眸微睁开,一双漆黑的眼眸如同夜空中璀璨的星辰,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芒,他缓缓地睁开双眼,一瞬间,对上从对方的身上一股凌厉的气势,周围的气温都随之下降几度。
“师尊,师尊,师尊你醒了!”扶渊见墨音尘没事了,更是高兴的抱着他的脖颈蹭了蹭,全然不注意这是什么时候。
小时候的扶渊是很黏人的,墨音尘很少让他触碰,怎么长大了还是这样,抻了抻胳膊。
墨音尘不习惯,好似被一头野兽拱了脖子,无奈声道:“松开。”
他低下头,瞥看眼前小孩的后脖颈上,有一个模糊黑色印记,墨音尘未想太多,还以为是弄的脏污没洗干净,扶渊小时候脖子也是没有这团印记的。
扶渊这下才想起看自己在做什么……
他不是在照顾师尊吗,怎么又跑他床上去了。
“师尊,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啊?”
扶渊总算放过他,墨音尘起身两腿盘坐,修身感受灵力回笼,玄清宗位置绝妙,资源颇丰,灵力充沛,已经跟温以寒战了这么久又耗了大半的心血救他,现下已经恢复到七七八八了。
“本座无事。”
扶渊再次向墨音尘的身边靠过去,凑到他的面前,呼吸的气息扑打在墨音尘的脖颈处,扰得墨音尘不甚安宁,微微不耐烦。
“可我还有话想要问师尊。”
“凑这么紧做什么,滚开些。”
“不,我怕你又扔下我跑了。”扶渊把握着墨音尘发怒边缘,伸手抱住他,不断观察着墨音尘的神情变化。
现在的师尊比起以前,已经好亲近得多。
墨音尘反感别人对自己这样黏黏腻腻的接触,是扶渊的话,他可以略微的允许,毕竟只当他是个小孩,虽然带小孩这种事情也很烦人。
“问吧。”
“那日墨玉峰遭天雷五行阵,明明我们可以一起离开,为何你偏偏要扔下我?”
“你留下又能做什么?”墨音尘嗤笑,反问。
“我在墨玉峰底下待了好几日,后来又想了想,师尊将整座墨玉峰设下结界,也不是全然没有益处。”扶渊把心底的猜测都说了出来,“墨玉峰脚下有城镇村民,你是怕那天雷五行阵引起的山火牵连到凡人,所以才用设界减少伤亡,对不对?”
就算火势勉强能够控制,那墨玉峰内还有大量灵兽妖兽,难免不会在大火刺激下跑到外界伤人,引起动乱。
“你想太多了。”墨音尘偏过头去,“就是看着你哭哭啼啼的烦,烧便烧了,回头本座再去抢一个去。”
“撒谎精。”
扶渊不必非要从墨音尘的嘴里才能听到真话,他了解墨音尘,墨音尘的一举一动,一个神情,都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在东林时,也是你让枫师叔来救我的吗?”
墨音尘点头,“我找枫如故有一段时间了,知晓他在东林,收拾完慕容家后,就去找了他。”
后来墨音尘变幻身形为阿辞,遮住了双眸,那墨音尘找枫如故是为了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扶渊小时候不懂事,觉得自己能打伤大魔头,还觉得畅快,如今只觉得抱歉。
“对不起,师尊,对不起……”
从东林离开到今日也才一个多月,未满四十九天便换回了原身,不仅是眼睛没治好,还残缺了一个手指。
扶渊一想到墨音尘的眼睛和拇指都是和自己脱不开关系,无论多少声道歉都无法弥补,双眼通红,小声的啜泣着,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才好。
“以后都别丢下我……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师尊……别丢下我……”
“其实我早就猜出你和阿辞是同一个人了,不管师尊容貌如何变化,就你这冷冰冰的性子,根本就装不出别的人来。”
墨音尘回答他,“本座本名墨辞,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不跟你相认是没必要。”
“那我以后还可以叫你阿辞吗?”
扶渊问完后,得到的只有一个可骇的眼神。
“叫师尊也可以,你是我唯一的师尊,我也是你唯一的徒弟,这个关系也是别人都不能比的。”有好多人都能叫他阿辞,叫师尊的可只有他扶渊一个,哼哼哼。
两人并未温存多久,门外叩了两声,未经扶渊的同意,擅自进了小屋来。
“原来你们躲在这儿啊。”枫如故可不把自己当外人,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摇着扇子,“让我好找。”
“师叔何事?”扶渊不满的凝视,挡住墨音尘。
“我来是要来知会你一声,长老们还没商讨出个方案来如何处罚,先把大师兄给关押了起来。”枫如故故意偏着身子,只跟身后的墨音尘说话。
扶渊没办法制止他们师兄弟二人说要事,乖坐在一旁。
墨音尘只是“嗯了一声,也没见说对温以寒有太多关注。
枫如故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说道,“我原以为你是最盼着他死的,没想到你竟然花了大半的灵力救他,我也搞不懂,你这是爱他还是恨他了。”
“我只是不想他死在别人手里。”
“死在你的徒儿手里还不好吗,青出于蓝胜于蓝嘛,自心年轻聪明,后生可畏呀。”
墨音尘闻言透过眼角斜撇:“你是在羞辱我?”
枫如故不敢在多言了,赶紧的扯过别的话去。
而扶渊在听到第一句话时,脑子里都再容不下其他,他从来没有想过,师尊会有“爱”这个字来形容。
他爱过温以寒吗?
从前就听闻师尊和掌门的玄清双杰,自幼一起拜师长大,二人关系相近,互相都将对方当做彼此唯一的对手,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几百年,同吃同住还一同剿灭妖兽,这中间就算发生了一些情愫,也实在太正常了……
不对,温掌门还喜欢那个叫曲崖的,曲崖死了一百多年,刚好掌门和师尊在一百多年前关系闹僵,甚至还和师门断绝关系,这很难不联想到一块去。
假若是师尊喜欢温掌门,而温掌门喜欢的另有其人,师尊下手杀了他,以至于师兄弟两关系破裂,这太可能是他墨音尘能做出来的事情了。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偏执成狂,扶渊根本无法想象,墨音尘爱一个人时,是什么模样。
心底也同样泛起酸味,为何偏偏就自己生得这么迟,墨音尘是仅有自己这个唯一的徒弟,可温以寒也是他唯一的师兄,枫如故是他唯一的师弟,很多人对于他来说,其实也都是不同的,那自己在他心里又能算什么?
“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枫如故的扇柄敲了一下扶渊的头,让他从自己的思绪里拉扯回来。
墨音尘仍在打坐。
“没,没什么……”
“行吧,不打扰你们师徒休息了,我也回去再睡个觉。”枫如故伸了个腰,起身就要往外走。
扶渊下床喊道:“师叔,我送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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