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等纪忱江出来马车, 引起了所有铜甲卫的侧目。
不是他们大惊小怪,随行的都是亲卫,他们从王上脸上看到过许多伤痕, 唯独没见过巴掌印。
小小巧巧,指印分明, 一看就知道没少用力气。
卫喆轻咳了声, 提醒亲卫不要直勾勾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阿棠打王上, 王上不在意,对他们, 王上可不会对客气。
亲卫们赶紧都移开目光, 生怕主君恼羞成怒。
谁知,他们错估了纪忱江的脸皮。
他轻巧点足跃上赤血宝马时, 脸上还带着淡笑。
伸手抚了抚自己脸庞, 直接轻笑出声,又引起新一轮侧目。
若非傅绫罗当机立断给他一巴掌, 刚才他未必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激昂。
且不说他不想被祝阿孃骂,不想动傅绫罗,也是怕真到了关键时候, 才发现病还没好, 那才是彻底没脸。
循序渐进挺好, 只是对上娇软温香在怀,忍耐确实艰难了些。
“劲儿还不小。”纪忱江摸着滚烫的脸, 声音含笑冲卫喆吩咐,“叫宁音去前头,再给她手上涂点消肿的药。”
卫喆:“……”
他们就够娇惯傅绫罗和宁音这俩小女娘了, 怎感觉王上青出于蓝,贱得慌。
他赶紧压下自己大逆不道的念头, 调转马头将宁音送到傅绫罗马车上。
待宁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上马车后,看傅绫罗真跟看庙里的菩萨一样敬仰。
“娘子,您真把王上给打了?”
傅绫罗靠坐在车窗边,用没打人的手撑着腮不说话,剩下那只手摊着,掌心红得发紫。
宁音立马不说话了,心疼得赶紧打开药膏子,在心里怪王上太皮糙肉厚。
傅绫罗面上还残留几分绯色,盯着香地色窗帘,眸底难得有几分迷茫。
每每面对纪忱江,她总有些想骂自己一顿的冲动,刚才她怎就主动扑过去了呢?
纪忱江总问她为何怕,傅绫罗不得不承认,与其说她害怕他,不如说是害怕面对他的自己。
心事无法遮掩,王上也几番想让她明白,他图个长久,不会折辱她。
若他不会娶王妃,以后身边只有她,于女娘而言,估计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不错的选择。
如此,只她倔着不肯服输,到底是对还是错?
“娘子,我冷眼瞧着,王上没有叫您做小妇的意思,您打了他,他也不发脾气,还关心您的手。”宁音凑近傅绫罗,给她涂药时也小声道。
“您是怎么想的?”
傅绫罗语气冷淡,嗓音还有些被亲出的哑,“男人打女人就是理所应当,女人打男人一次,男子不计较,就是功劳了?”
宁音心里腹诽,问题是,您打王上也不是第一回 了啊。
她干脆直接问:“那还叫杨媪置办宅子吗?”
“为什么不?”傅绫罗扭头看宁音,轻声认真道,“无论发生什么,将自己的一切寄望男儿,都是犯蠢,你忘了祝阿孃的话?”
即便她跟纪忱江在一起,心总还要是自己的,将心肠放在旁人那里的女娘,古往今来有几个得了善终?
中午用膳,傅绫罗没出去,只静悄悄呆在马车里,阿彩将饭食送到了马车里。
傅绫罗没什么食欲,简单用了几口,就叫宁音送出去,打开车窗散味儿。
周围有些挑着柴火和青菜步行的百姓,短褐穿结,衣衫褴褛,甚至还有光脚走路的,脚上手上多是经年累月的伤口化作茧子。
宁音看的有些不忍,放下窗帘,“南蛮作乱不休,偏皇庭还不肯叫纪家军痛痛快快打仗,苦的都是百姓。”
傅绫罗淡淡嗯了声,若有所思。
听祝阿娘说过,定江郡和边南郡的百姓已经比旁处的百姓好多了,日子也还是苦。
她从不会自怨自艾,她已经投了个好胎,比许多人日子好过。
她看向窗外满头大汗、眼神焦苦的路人,眸底迷雾渐渐散开,似是潋滟着情意的眸子深处,升起几分冷静。
阿爹总说会早些回来,可外头有太多事忙,唯一一次想早回来,却血染了桃花林。
阿娘说会看她嫁个好儿郎,饮下那杯毒酒的时候,仓皇到忘了她还年幼。
纪忱江再可靠,心里也埋着太多大事,谁又料得准他的热血会染在哪里?
她不能跟这些百姓一样,在煎熬中盼着南地的天给他们好日子过,还是要有依靠自己的底气。
*
半下午时候,纪忱江又进了马车。
傅绫罗扭头不看他,宁音比自家娘子还怕王上的气势,当即就要下马车。
“不必,你在这里伺候。”纪忱江淡淡道,身上的刺痛还能让他冷静些。
“过去山坳就是边南郡,不能让人发现我的行踪。”他跟傅绫罗解释。
傅绫罗轻声问:“晚上可以到边南郡的将军府吗?”
边南郡没有定江王府,只有车马大将军府邸,那也是纪家祖宅,纪忱江的曾曾祖父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纪忱江惫懒靠在傅绫罗对面,浅笑道:“估摸着得二更……”
他话还没说完,外头突然喧闹起来,隐约能听到有妇人尖叫和男子哀嚎。
不等马车里人有反应,外头卫喆立刻带着亲卫调转马头,令后面马车里的武婢都出来守护马车。
他带着亲卫缀在马车后面,迅速进入了旁边的矮林之中,隐藏起来。
傅绫罗和宁音心下忐忑,凑在一起靠在车帘旁边看。
宁音想问卫喆话,可没看到他,只能小声问车窗边的阿彩,“怎么了?”
阿彩面色严肃,“遇到不见天的山匪了,他们常在这片活动,时不时会掳人上山。”
宁音脸色有些发白,“边南郡的官府不管吗?”
傅绫罗下意识看向纪忱江,纪忱江依然半阖着眸子,浑身惫懒气息不变。
待感觉到傅绫罗在看他,他才开口,“定江郡里里外外都被掌控,边南郡这边有监军,南蛮也不老实,各方势力混杂,有些事我不便插手。”
即便边南郡是定江王封地,但南疆军说起来并非定江王私军,边南郡有些官员也不是他来任命,若他干涉太多,皇庭更有机会发作。
他也不跟傅绫罗解释,从这边走就是存了剿匪的心思。
因为从心底,对于百姓苦难,说实话,他确实没那么在乎。
需要的话,他甚至可以用自己的命换这天下的颠覆。
之所以压制南疆,是因为纪家祖祖辈辈在这片地方,他的父族以守护百姓为己任,他身在其位,便替祖宗们守着而已。
纪忱江睁开眼,望见微微蹙眉的傅绫罗,话说得更冷酷。
“不能肯定这些人是否为了试探,但凡跑掉一个人,泄露了我的行踪,祭祖就有可能会出岔子。
到时定江王都自身难保,不只是这些被山匪残害的百姓,整个南地百姓都会陷入水火。”
他确不是个善人,在紧要关头只会则其轻重。
见傅绫罗面上似有惊惶,他慢条斯理吓唬人:“山匪一般不会直接杀人,他们需要老媪上山洗衣做饭,需要女娘上山绵延子嗣,也需要儿郎耕种田地,或者……在女匪身边伺候。”
傅绫罗想起早上的事情,面上微微发烫,偏头听外面的动静。
她也不是不自量力的菩萨,是有些担忧被滥杀无辜的百姓,但她不会急匆匆冲出去。
她缓缓出声问:“待会儿我们也要过去,该怎么对付山匪,王上可有成算?”
纪忱江:“山匪也会看情势,我们已经避开,他们就不会上前找死。”
“傅女君只当自己已经离了王府,你不是要自己看看这世道?可以当我和铜甲卫今日都不在。”
说着,他露出点浅笑,注视傅绫罗,“若阿棠希望我在,那不管多危险,我总是在你身边的。”
傅绫罗明白纪忱江的意思,是希望她能服个软,要她有自知之明。
“不必,王上的安危和家国大事更重要,身为长御,我自不可看着王上冒险。”她平淡道,心里更冷静了些。
自知之明,她有。
纪忱江微微挑眉,笑而不语,纪阿飘只不动声色给外头打了个动手的手势。
他可以任狐狸去闯,教导她成长,可不是想让小狐狸陷入危险之中。
卫喆接到命令,立刻压低声音吩咐:“一队后退查清楚他们老窝,二队从反方向包抄,三队上山搭弓箭护卫王上安全,除了带路的,不许出现任何漏网之鱼。”
“诺!”亲卫令行禁止,迅速散开。
傅绫罗就在他们不动声色消失时,叫阿彩上前。
“阿彩,我问你,你能不能在一个照面的功夫,把人杀了?”
阿彩迟疑了下,她们也都是铜甲卫训练出来的,功夫并不弱。
只是话不敢说得太满,阿彩小声回答:“若一个人的话,应该没问题。”
“其他武婢也是如此?”傅绫罗没管背后兴致盎然的目光,若有所思问道。
这回阿彩毫不犹豫点头,“是。”
傅绫罗将阿彩召到马车前,探出头去,在她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阿彩犹豫了下,想往马车内看,毕竟王上和铜甲卫都在,她们能自作主张吗?
傅绫罗软软瞪她,“马上只有我和宁音,没其他喘气儿的,你们是阿孃给我的武婢,只听我的话就是了。”
宁音脑袋扎得更低,不敢看某个不喘气的神色。
阿彩:“……诺。”
她深吸了口气,左右王上不出声,应该就是由傅长御来做主呗?
她扬声吩咐:“所有武婢听令,护送娘子继续前进。”
武婢们虽然有些诧异,但都听从命令,护着两辆马车前行。
卫喆他们已经散开,只在暗处护卫。
山匪们上次掳去的肉票没人赎回的,已消磨的差不多,好不容易赶上市集时候,这次想多带些肉票上山。
也不管到处都是凄惨叫声,只要没死,都动作极其粗鲁地撵进木笼车锁起来。
他们也不怕得罪了得罪不起的贵人,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不会在意这些卑贱百姓,身边也有护卫随性,隐在暗处免得被惊扰。
山匪不会上前啃硬骨头,可若是只有小女娘出行,身边还都是娇花一般的武婢,那他们自然会动心。
山上僧多肉少,漂亮女娘谁不喜欢?
守在山坳口的山匪仔细检查了下,确认只有女娘出行,吹了个长长的口哨提醒前头的伙伴。
有山匪驾着马堵在山坳口,狞笑着看向马车,“好俊的小娘子,里头的也下马车,都跟着阿兄们上山逍遥去啊!”
阿彩冷着脸怒喝:“好狗不挡道!让开!”
有性子急的打马上前,一鞭子抽出去:“嘿!给脸不要脸的小娘皮,客气客气你还当——”
下一瞬,所有人都瞪大了眼,这山匪没能说完话,阿彩直接飞身上前,一刀砍掉了他的脑袋。
阿彩顶着满身猩红,冷声道:“凭你们,也配跟我们娘子说话,给你们留条命,既不想要,那就别要了!”
“动手!”
加阿彩在内,六个武婢早就准备好,飞身而起,在山匪们还震惊的时候,刀刀凌厉,又砍了六个脑袋下来。
时值农忙,肉票又少了许多,山匪也不得闲,出来掳人的山匪也就十几个,一下子没了半数,都被震住了。
剩下的山匪都举起刀,谨慎许多。
领头的山匪黑着脸,咬牙切齿警惕着武婢,“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贵人杀也杀够脾气了,我们各过各的道,山高天阔,绿水长流,就别伤了和气吧?”
武婢们不说话,只隐隐侧身看着当头的马车。
傅绫罗轻笑了声,语气还带着几分甜软天真,“不是要让我陪阿兄们逍遥吗?可惜各位阿兄太脏,阿彩,剥了他们的皮子,我再好好与他们逍遥一番。”
纪忱江靠在车壁上,唇角笑意越来越深。
嗯,有那么点狼崽子的意思了,先下手为强,在什么世道都会令人敬畏。
阿彩脆生生应诺,所有武婢都拿着刀毫不犹豫上前。
山匪骂骂咧咧感觉见鬼了,听马车里小娘皮声音,年纪也不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凶残的小女娘。
一不留神,又留下几颗脑袋,山匪们怕了,肉票也顾不上,呼喝着上马就跑。
阿彩没管哆哆嗦嗦躲起来的百姓,只到木笼车前头,狠狠劈开石锁,“赶紧走,别脏了我们娘子的眼。”
傅绫罗不需要百姓的感激,只需要他们带着恐惧,跑快一些,别再叫山匪们逮住。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那些挑东西背包袱的百姓,丝毫没有过来叩头谢恩的胆色,都被地上的脑袋吓得不轻,撒丫子就跑。
没多会儿,周围安静下来。
马车也顺顺当当从不见天过去,傅绫罗掀开马车帘子,她和宁音都看到了那些分家的尸首。
宁音当即就有些不好,“娘子,我去后面的马车。”
她踉跄着下车,还不迭上马车,哇一声就吐了。
傅绫罗不肯转开眼神,就那样平静看着满地血腥狼藉。
她没吃多少东西,也无想吐的冲动,只是脑仁儿嗡嗡疼。
这样的血腥,她被踉跄仓皇的阿娘拽着去见过,就在定江城外十里。
伴随着浓郁桃花香气,经年不忘,令她死死记住,定要成为一个坚强的女娘。
一声轻叹落在耳畔,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将她拽进温暖怀中,“阿棠比我想的厉害多了,我不该小看你。”
傅绫罗不说话,她只垂着眸子死死咬住唇,生怕一张嘴,眼泪就要掉下来,脑袋一蹦一蹦得疼。
纪忱江低头看着她这脆弱模样,以前只觉得无用的倔强,竟令他心口起了陌生的不适,又酸又疼。
他微蹙了下眉,亲在傅绫罗耳畔,“阿棠别多想,他们该死,你不如想想看,自己今日有多少地方有纰漏?”
傅绫罗稍稍缓过神,伸手去推他,不想离他太近,“还请王上赐教。”
“好说。”纪忱江故意调侃看着她,伸手抚上脖颈,不出意外一层滑.腻冷汗。
他凑过去轻啄失了血色的唇,“先讨女君个赏,听我慢慢禀报可好?”
傅绫罗伸手捂住嘴唇,面上发烫,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忍不住瞪人。
纪忱江见她脸色终于没那么苍白,即便被勾得心里发痒,也没再冒失招惹。
“其一,阿棠该知道,保守秘密最好的是死人,你不该放那些百姓走,不必瞪我,替他们安排好庄子,他们往后日子会比现在更安稳。”
“其二,你让那些山匪跑掉,可知他们老窝在何处?是否会唤了同伙杀个回马枪?你并不知山匪到底几何,这几个女婢确认能挡得住?”
“其三……”纪忱江说起正事,语气比往常冷沉得多。
但见傅绫罗脑袋越来越低,他吐了口气,说不下去了。
“算了,慢慢来,我们不急。”
傅绫罗摇头,虽然眼角发红,但声音很平静,“王上的指点是对的,绫罗非不知好歹之人,不会钻牛角尖,王上但说无妨。”
纪忱江眼中笑意加深,没忍住又将脖颈儿拉近,擒住这会说话的小嘴儿,刚才听她发狠时,他就想这么做了。
“唔……”傅绫罗无力仰着头。
这人亲起来太狠,她喘不过气,甚至吞咽也不能,些许晶莹让马车里的动静听着极为羞人。
她推拒的双手也用不上力道,只能感觉强劲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将她心底的些微胆寒都给跳没了影儿。
等感觉到傅绫罗软下身子,纪忱江深吸了口气,放开她,将这团娇软移到一旁,偏了下身子挡住佩刀。
再亲就坏事了。
他沙哑着嗓音,如傅绫罗所愿,温声指点:“其三,既你没有出面的打算,就不该出声,你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事情既然交代了底下人,就该全权交给他们,我也并未就你安排夫人侍寝一事,提过任何不字吧?”
万一真是一场试探,她总在定江王身边,以后若被人听出身份,暗处的危险总是防不胜防。
傅绫罗细细喘匀了气,躲在另一面的角落里,乖乖应声,“王上说的对,我记住了。”
艹,纪忱江深吸了口气,他身上生疼,尤其是一伸胳膊就能拉过来的距离,叫他疼得想放肆做些什么。
又会耍狠,乖软起来又甜得要命,这谁抵得住?
怕吓着狐狸,他闭眼以扳指揉了揉额角,“你先别说话,自己好好反省。”
傅绫罗缩了缩脖子,听到这人暗哑的声音,再不敢吭声。
傅家阿棠,最识时务。
这种识时务,等到了纪家老宅,被乔安笑嘻嘻引着入住后宅主屋时,也没改变。
又是亲又是揉的,傅绫罗到底软了心思,心知早晚有那么一遭。
她也清楚,自己没那么抗拒,甚至隐隐欢喜。
与其顶着狼一样惦记肉的眼神抗议,不如老实点,避免仓促发生什么事情。
卫明还有些纳闷,“阿棠怎么这么听话了?”
浑身血煞气息的卫喆面无表情:“阿棠给了王上一巴掌,王上让阿棠自己对付不见天的山匪。”
卫明:???
这是说反了,还是吃到教训,被吓着了?
事实证明,傅绫罗确实有些害怕,不过怕的不是被她下令杀掉的山匪。
是某个在祭祖时,突然变得爽朗大气,勇武坚毅,声泪俱下的战神,和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某虽然杀敌无数,护南地百姓周全,可这都是职责所在,从不敢有任何得色,某正为南地部署宵衣旰食,实不知如何起了造反风波,得知后只觉愧对先祖。”宁音像模像样锤着胸学着纪忱江说话。
“某不止愧对先祖,还愧对南地的百姓啊,叫你们平白遭了骂名,也不知是哪个生儿子没屁.眼.儿的胡说八道,叫某背了这个锅。”
“纪某如何都没关系,可不能叫你们跟着我一起淌混水。”
“在此,祭祖先灵,我纪长舟请辞定江王位和车马大将军职,暂由边南郡守和督军御史掌管。”
“骂我纪长舟无妨,怎能连累百姓!连累才俊前途!说出去百姓们的脸往哪儿放!南地文人节气往哪儿放!南蛮笑我们窝里横,得笑掉大牙!”
“谁也别拦着我,我这就给圣人呈送罪己诏,待得皇庭下旨允准后,自刎于南疆边境以死谢罪!”
宁音一边说,一边笑得喘不过气,“王上也太会唱戏了。”
她虽然反应比傅绫罗大,到底跟铜甲卫学了不少时日的功夫,喝了碗安神汤,醒来一觉无痕,就没啥事儿了。
祭祖大典是在祖宅前的空坪地,以实木起高台,挂白幡,惨烈庄严气势上,卫明和乔安提早到达,整治的明明白白。
傅绫罗不喜烈日,宁音喜好热闹,便央着卫喆带她去看。
回来宁音捂着肚子笑得不行,捶胸顿足地给傅绫罗学。
“您是不知道,百姓和那些青衫儿郎,先是听的热泪盈眶,越听脸儿越黑,还有人私下里嘀咕,这咋跟家里耍赖的小儿一般,还搞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套呢。”
傅绫罗被逗笑了,“若王上真辞了王位,起个戏班子也能成名角儿。”
宁音笑得抹眼泪,促狭道:“到时女君也能得名角儿伺候,是不是?”
傅绫罗被安排到后宅的主屋,宁音见她不拒绝,心下便清楚,娘子定是存了两好并一好的心思,她才会打趣。
傅绫罗被噎了下,红着脸欲轻啐她几句,外头乔安顶着日头进来了。
“傅长御,晚间王上宴请边南郡官员,请您一同出席。”
傅绫罗愣了下,心生疑惑,宴请官员,请她这个内宅女官去作甚?
“王上说,要唱出新戏,圆傅长御没去亲眼见祭祖的遗憾。”乔安嘿嘿笑道。
傅绫罗抬起头,见宁音咧嘴,傻得跟乔安不相上下,唇角抽了抽,只耳根子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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