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市同北城这种国际大都市还是不太一样, 建筑大多具有民族特色，且都不高。
姜云晚这晚下榻的酒店算是市区内比较高的建筑，站在落地窗前, 几乎能将城市的夜景全揽入眼底。
灯光熠熠的城市，仿佛一片倒置的星河，在大雪下, 别有一番趣味。
姜云晚欣赏了会儿风景，又和火急火燎来询问她进度的舒蓝青闲聊了几句。
蓝蓝：【什么时候回来】
姜云晚：【明天晚上的飞机】
蓝蓝：【这么赶？？你们这约的什么会啊！！】
姜云晚：【我倒是有时间，但是他明天还要拍戏，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做的】
蓝蓝：【晚晚，我觉得你怎么这么命苦，找的一个两个都这么忙, 我都后悔撮合你和靳祁南了，谈恋爱不能天天厮混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呢】
姜云晚笑了笑。
想着怎么回复的时候, 靳祁南电话来了, 姜云晚给舒蓝青说了一声。
舒蓝青抱怨虽抱怨，但很识趣：【去去去，我不打扰你们宝贵且短暂的相处时间了】
那晚上，姜云晚又躺在床上和隔壁房间的靳祁南通了半小时电话, 互道晚安后, 她也困了，倒头躺在软绵绵的被褥里, 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 手机响了起来。
姜云晚睁不开眼，但还记得靳祁南要早起回剧组, 昨晚上说好的, 要起来送他。
她闭着眼抓过电话, 接了起来，暖气开了一晚上，熏得她嗓子都是哑的，“靳先生，我马上起来。”
电话那头没声音。
很静，能听到急促忍耐的呼吸声。
姜云晚笑了下：“怎么不说话啊。”
没睡意的声音软绵绵的，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片刻后，一道低哑虚弱的声音传来，“是我。”
那声音嘶哑得姜云晚一下没听出来对方是谁，她只知道这不是靳祁南的声音。于是姜云晚蹙着眉，将手机挪开，眯着惺忪的眼看清那串熟悉的未存的号码后，才反应过来对面人是商焰。
同时，她也瞥到了屏幕上的时间，还没到早上六点，此刻是凌晨两点出头。
那边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不时传来一声痛苦强忍的轻哼声。
姜云晚原本迷迷瞪瞪的，听到着声音，瞌睡须臾没了，眉尖不由也蹙紧了。
因为商焰那头的异常，让姜云晚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没等到回答，商焰又轻声说：“阿晚，我好想你。”
之前两个月商焰没打过电话，姜云晚原本对他都没那么排斥了，她甚至想，只要商焰不再纠缠，等以后碰见了，说不定两人还能当当点头之交。
但此刻，半夜的骚扰，加上被吵醒的起床气，就将姜云晚对他的所有不好的印象，再次跳了起来。
姜云晚恼火地质问：“商焰，大半夜不睡觉，你这是在发什么神经。”
听姜云晚发火，商焰本就不稳的呼吸愈加紊乱，就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就是有些难受，特别热，浑身也都好疼啊。”
商焰声音听起来很可怜。
姜云晚捏紧了手，脸都气红了。
她倏然就想起当初商焰情丨欲蔓延时，哑着声对她说，阿晚，好痛，帮帮我。
她知道商焰就是在装可怜。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商焰，你真恶心！”
商焰呼吸猛地一顿。
片刻后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阿晚，我就是有点想你了，我知道你在这边了，我就……我就忍不住，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打扰你了。”
在一连串的道歉声里，电话仓皇中断了。
因为被商焰打扰，姜云晚好久都没睡着，等再醒来的时候，外头鹅毛大雪清晰可见，天色一片透亮。
她手忙脚乱抓起手机一看，已经上午十点了。
心脏颤了颤。
距离六点已经过了四小时，靳祁南想必已经离开了。
她轻咬着唇，懊恼地拨通了电话。
靳祁南很快接了起来，“醒了。”
“嗯。”姜云晚抽了抽鼻子，“对不起，睡过头了，你怎么不叫我啊。”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两声扣门的轻响，紧接着靳祁南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姜小姐，既然醒了，就开一下门吧。”
姜云晚愣了两秒，披上大衣，跳下床，赶紧去开了门。
靳祁南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站在门口，眸光温润和煦地低望着她。
“你怎么还没走？”姜云晚惊呆，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动作。
于是两人就面对面，用手机通话。
幼稚又掺杂着几许甜蜜意味。
靳祁南笑了笑：“因为今天拍摄推迟了，我会有两天假。”
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姜云晚目光不时从对面的靳祁南脸上掠过。
靳祁南被她逗笑了，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笑问：“怎么了？”
姜云晚轻咬了下唇。
刚才才起床，脑袋昏沉沉的，不太清醒，此刻许多疑惑冒了出来。
“你不会是为了陪我，所以请假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她不会觉得开心，只会压力倍增。
“真的，不是骗你。”靳祁南又补充：“我不会骗你。”
靳祁南的话语清清淡淡的，却特让人信服，瞬息姜云晚安心了不少。
她喝了口牛奶，又有闲聊的兴致。
“剧组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知道，一般没有重大情况，剧组不会停工的，因为每一天都在烧钱。
闻言，靳祁南没立即回答，而是静静地看了姜云晚几秒。
那目光让姜云晚疑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伸手摸了摸。
靳祁南笑着摇了摇头，他直接将手机拿出来，将《荒城》剧组群调了出来，推到了姜云晚面前。
“你自己看。”
这个群是只允许群主和管理员发言的。
平时《荒城》剧组有任何重要消息，都会在上面通知。
姜云晚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信息，最后目光落在了今天早上五点时，副导演韩磊在群里
发的通知。
【各部门注意，突发情况，今明两天A组的拍摄推迟两天，改成B组的拍摄】
姜云晚眨了眨眼，这不还是没说原因啊。
不过，她也不是好奇心旺盛的，正要将手机归还给靳祁南，又听他说：“云晚，你退出这个群组，点开我和韩磊的聊天界面。”
姜云晚不知道靳祁南为什么要这么说，还是照做了。
然后，她看到了在早上六点，靳祁南和韩磊的聊天对话。
靳祁南：【韩副导，出了什么事吗】
韩磊：【商焰被送进医院了】
靳祁南：【严重吗】
韩磊：【说不清，才送去医院，不过早上看到的时候，一动不动，像死了似的】
韩磊：【这件事保密，不要外传啊，祁南】
靳祁南：【好】
对话就到这里结束。
姜云晚盯着“像死了似的”几个字，突然就想起了昨晚半夜那个电话。
商焰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他好疼啊。
她脸色不由变了变。
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商焰也不是在装可怜。
他好像是真的生病了。
那时候是凌晨二点多，到早上五点才被发现……
姜云晚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下意识摁灭了手机屏幕，将手机推还给了靳祁南后，没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
她自动转开了话题：“既然你也不急着回组了，那还有半天时间，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靳祁南静然地看了姜云晚一会儿，淡笑了下。
“你安排。”
姜云晚是晚上七点的航班，她切着盘子里的太阳蛋，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后，没吃，又抬头望着靳祁南，“我们去逛逛吧？”
说完，她又否决了，“算了，还是找找其他活动。”
“为什么算了？”
听到靳祁南这么问，姜云晚轻眨了眨眼，“你恐怕不太方便。”
“挺方便的。”靳祁南手越过桌子，握住了姜云晚的，姜云晚的手掌很凉，像是冰块似的，他心脏微沉了下，还是笑着说：“我不怕被人发现正在恋爱。”
说完，他静静地望着姜云晚，似乎在问她“怕不怕。”
姜云晚愣了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轻笑了声。
“你都不怕，我更没什么好怕的。”
反正都是冒险，不妨再疯狂一些。
不过，逛街也没逛成，雪下得太大了，路上莫说行人，就连车辆都看不到几辆。
风刮在脸上像是刀割似的，这地方比北城还干冷许多，姜云晚受不了。
最后约会项目“逛街”，在两人的友好协商下，改成了“看电影。”
电影院的人流出乎意料的少。
或许是因为是上班时间，一眼望去，电影院等候大厅里空荡荡的，没几个人，排片更少了，最近上了几部电影姜云晚都没什么兴趣，选来选去，最后就选了一部小成本的文艺电影。
等候开场的时候，还是有个女生注意到了靳祁南，要过来合照。
那女生应该不认识姜云晚，还将手机交给了姜云晚，请她帮忙拍照。
拍好后，女生喜滋滋地要离开，走到电影院门口时，突然回头又看了一眼，看到靳祁南抱着爆米花，一手牵着刚刚帮他们拍照的漂亮女人，一起朝着放映厅走去。
女生诧异地睁大了眼，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给她和靳祁南拍照的人，可能是靳祁南的女朋友。
这部小成本电影之所以不火，还是有原因的。
演员演技不好，故事烂俗狗血，还经常出现让姜云晚咯登一下的台词，但是有些人依然吃这一套，里面好几个虐心桥段，姜云晚都听到前排一个女生的啜泣声。
姜云晚本来就入不了戏，听到女生时高时低的哭声，就更看不进去了。
直到后面，男主为了讨女主的欢心，去吃自己不喜欢吃的食物，最后吃坏肚子住院的场景。
这一段其实拍得有些喜剧意味的，前排的女生咯咯咯笑个不停，一直不动声色的姜云晚却微蹙了下眉。
她不受控地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当初在影视城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许婉给她寄了许多当地的火锅底料过来。
接下来一周的时间，下戏回来，她天天和商焰涮火锅吃。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听到客厅里响起叮叮当当的翻找声，推开门，看到商焰蜷缩在地上，额上全是汗，嘴唇发白，地上的药瓶翻到了一地。
后来，他被送到了医院治疗，听到医生说，姜云晚才知道商焰有很严重的胃病，看样子已经很多年了。
那天姜云晚又难过又生气，问商焰为什么不告诉他。
挂着点滴，唇色还发白的商焰，说得却那么无所谓：“我不挑食，只要你喜欢，我都无所谓。”
从电影院出来，吃过午饭，差不多下午两点了。
姜云晚该准备出发去机场了。
回到酒店，整理行李的时候，靳祁南就在旁边站着看她，没有了笑意。
姜云晚看见了，放下行李，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袖，问道：“怎么了。”
靳祁南抬臂将她抱入了怀里。
“不太想你走。”
姜云晚沉默了会儿，“那我就再陪你两天？”
靳祁南松开她，仔细端详了会儿姜云晚的眼睛，虽然很想说好，但是也不愿耽误姜云晚工作。
“不用，我开玩笑的。”
姜云晚却说：“我认真的。”-
傍晚。
呼市顶楼的单人病房。
商焰躺在病床上，还没醒。
刘路坐在商焰病床边，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表情很不好看。
顾许蔫头耷脑地站在一边，眼睛红红的。
他抬眼，发现刘路瞪着他，立刻又垂下了头，像个小媳妇似的。
一看顾许这样，刘路就来气。
他觉得商焰那么晚才被发现，顾许这个助理是有责任的。
今天早上商焰本来有一场早戏，四点就要开工，刘路哪怕宿醉后，都到现场了，等到四点半商焰还没出现，打电话也不接，最后只得打顾许的。
顾许一听就是才被吵醒的，刘路气不打一处来，吼道：“商焰呢！”
顾许：“……睡觉啊。”
刘路：“睡个屁，他妈的都开工了，去叫他起来。”
愤怒挂了电话后没多久，顾许电话就来了，带着哭腔冲他说：“导演，焰哥不对劲儿，你们快来看看。”
拍摄场地离酒店并不远，十来分钟就到了。
商焰的房门半开着。
刘路和韩磊一进屋就看到商焰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黑衬衫面色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一只手按在腹部，另一只手还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手机。
状况看起来很不乐观。
加上顾许蹲在一旁哭丧似的又哭又喊，那阵仗把刘路都吓了一跳。
以为人没了。
他当时腿都在发抖，咽了下口水，壮着胆子上去伸手碰了下商焰，才倏然松了一口气。
不是冷的，只是身上烫得吓人，衣服潮乎乎的，像是被冷汗浸透的。
刘路让韩磊留在剧组，自己跟车将商焰送去了医院。
到医院一查，好家伙，商焰不仅快烧到了四十度，还他妈胃出血。
医生问了刘路情况，得出结论，空腹喝了太多酒，引起的急性胃出血。
刘路：“……”
中途商焰痛醒过一次。
一直在病床上翻来覆去，刘路看不过去，让医生给他上了一只止痛针，人才睡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这时一个小护士推门进来，闻到强烈的烟味，蹙了下眉：“病房里禁止吸烟。”
刘路站起身，出了病房，站在走廊上抽完了，再回到了病房里，问了问小护士情况。
小护士：“烧退了，胃黏膜出血的状况也有好转，不过还要住院观察。”
刘路：“住院多久？”
小护士：“这个要问医生，不过要完全好起来，怎么也要一周。”
闻言，刘路愁眉不展。
这是什么事儿啊。
今天的戏租的场地一天就不少钱，最麻烦的是，后面恐怕再想租，要等到明年才有档期了。
剧组可等不起。
就在刘路犯愁的时候，韩磊来了。
顾许知道恐怕两位导演有事要谈，识趣地出了病房。
看了一眼床上的商焰，韩磊问：“怎么样了？”
“死不了。”刘路心情不好，说话也不太好听。
韩磊笑了笑，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导演，这还有件事，你要不要听听。”
一听有事刘路就头大，眉心拧成了疙瘩。
他抽出根烟，也不管病房能不能抽烟了，又点了上。
狠狠抽了一口，觉得心情平和了，他才问：“好事还是坏事。”
韩磊思忖了会儿，“不好不坏吧，对剧组没多大影响。”
说着，他看了眼商焰。
合作这么多年，默契还是有的，刘路立刻明白韩磊的意思，对剧组没多大影响，可能对病床上那位有些影响。
“哦。”刘路挑了下眉，“说来听听。”
韩磊慢悠悠道：“我刚刚在过来医院的路上，听到剧组小姑娘说，靳祁南今天和一个女生看电影，两人还手牵手，被粉丝看到了。”
刘路咬着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靳祁南和顾苓的恋爱也从来没遮掩着，所以，哪怕再被爆出恋爱，粉丝也不会多大反应。
在圈内，这种事就是这样的。
一开始肯定会有粉丝反对闹腾，但是只要开了这个先河，洗掉了那批不准明星谈恋爱的粉，后面只要不劈腿不出轨，谈几段恋爱粉丝都没多大反应，反而会祝福。
刘路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和靳祁南牵手的人是姜云晚。
所以事情就是，对剧组没多大影响，对靳祁南也没什么影响，独独对商焰的影响不小。
想到昨晚上商焰回到会所那样子，刘路就知道商焰肯定还没对姜云晚死心。
“上热搜了？”刘路问了一句。
韩磊笑了声，“倒是没，就在某瓣组里传开了。”
刘路又想了一下这复杂的关系，又骂了声，推翻了刚刚韩磊的结论：“屁才对剧组没影响。”
“如果商焰放不下，那影响可就大了。”
韩磊蹙眉，显然也才想通这一层。
“三石，我就想不通了，姜云晚哪里那么大的魅力，先是商焰，现在又是靳祁南，哟呵，现在看样子还把商焰给甩了，我现在都佩服她得很……”
刘路没说下去，因为韩磊对他使了个眼色。
刘路转身，就看到商焰睁开了眼。
他望着天花板，像是个没情绪的植物人似的。
刘路和韩磊对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韩磊先笑了声，“商焰，好点了吗。”
商焰没回答。
他撑着坐了起来，可能是拉扯到了胃部，他微蹙了下眉，旋即黑漆漆地眼眸朝两人望过去。
刘路突然有点尴尬，想安抚他两句“天涯何处无芳草”，就听商焰说：“我明天出院吧。”
刘路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商焰又说：“不能耽误了拍摄。”
停顿了片刻，他笑了笑，“反正也死不了。”-
姜云晚将机票推迟了两天，准备再陪陪靳祁南。
既然来了一趟，她也不打算就在酒店待着，简单做了一下旅游攻略，但是第二天早上两人准备去附近草原景区看看的时候，靳祁南接到了韩磊的电话，说要提前回组拍摄。
靳祁南：“商焰好了？”
韩磊：“没好，不过场地问题，他先回组继续拍，暂时注意一下饮食什么，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靳祁南没再多问。
当演员就是这样的，只要剧组需要，不管发烧受伤了还是怀孕了，只要能动，该上戏的时候就要上。
因为不可能让那么多人等你一个人，耽误拍摄。
挂了电话，靳祁南有些抱歉地看着姜云晚。
姜云晚大度：“没事的，以后还有机会。”
靳祁南：“云晚，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剧组吧。”
姜云晚一愣，靳祁南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解释：“剧组附近也有草原，拍完了戏，我陪你去看看，虽然不如景区壮丽吧，不过也聊胜于无。”
姜云晚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一个人在酒店也挺无聊的，于是点头。
“行。”
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到达了剧组。
棚内灯火通明，高瓦数的打光灯将棚内烘得燥热不堪。
韩磊指挥着场务搬道具，刘路坐在监控器前和场务在讨论接下来的拍摄，入目所及的工作人员，都穿得很单薄。
姜云晚穿着厚厚的大衣，跟着靳祁南进来，就觉得像是从三九隆冬里走进了烧灼着的烤箱内。
沿路都有人和靳祁南打招呼。
靳祁南微笑着回应。
刘路看到靳祁南，以及他身边的姜云晚，蹙了下眉。
他万万没想到靳祁南会直接将人带到剧组来。
靳祁南谈恋爱的事，昨天就在组里传遍了，大家都不知道到底是谁，他却直接将人带出来了。
刘路冷冷淡淡笑了声，朝着靳祁南抬起手：“祁南，这边，有事和你说。”
靳祁南点头应了下，让姜云晚等自己一下，就朝刘路去了。
刘路不知道在和靳祁南说什么，时不时朝着姜云晚这边看一眼。
来这之前，姜云晚也做好了准备，没多大反应。既然决定和靳祁南在一起，就会面临许多打量疑惑的目光。
姜云晚等了会儿，热得有些受不了，看靳祁南和刘路一时半儿结束不了，将围巾摘了下来，搭在手臂上，朝着摄影棚外走去。
刚刚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入口那边有一扇大窗，可以看到草原的边际。
剧组的人都忙忙碌碌，没人像她那么闲，还有心情看风景。
于是那一块那块儿挺安静的，就只有姜云晚。
这里也比棚内通风不少，没那种燥热的感觉了。
姜云晚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收起手机那一刻，她听到背后有脚步声。
以为是靳祁南来找她了，她挽起个笑容回头，就看到商焰朝他走了过来。
顾许没跟过来，站在远处望着他们。
商焰果然是病了一场，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孱弱苍白感，于是显得那双眸子，愈加幽沉，像是不见底的渊潭。
随着商焰的靠近，姜云晚身体绷紧了，商焰应该是发觉了，他垂眸苦笑了下，停下了脚步，在一米开外的位置，就那么静默地站定了，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有事？”
这次是姜云晚先开口。
听着姜云晚冷淡疏离的声音，那股苦涩似乎都要从胸腹里淌出来，商焰勉强冲她笑了笑，“对不起，那天……我有点发烧，糊涂了。”
“嗯。”
姜云晚应了声，片刻后，她还是问了句：“身体好些了吗。”
商焰眼中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他长得好，哪怕是病恹恹的样子，也有种无法言说的光彩。
“好多了。”
姜云晚点了点头。
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看商焰没离开的打算，她垂下眼，不再看商焰，提步离开。
擦身而过时，商焰心痛如绞，依然不由自主地转身，目光跟随着姜云晚而行。
一缕淡淡的香气，从他鼻尖擦过。
他不由轻咽了下喉咙，克制住了从背后抱住她的冲动。
灼热的目光落在了她高高扎起的轻轻晃荡的马尾上，马尾之下，是一截白皙的脖颈。
修长且美好。
倏然间，商焰整个人都僵住了。
姜云晚衣领处，露出一块暗红色的醒目淤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太太，爱你们~
◉ 42、白昼
“真在一起了？”
刘路给靳祁南说了一下接下来的戏后, 还是忍不住关心了一下靳祁南的感情问题。
靳祁南笑了笑，没回答。
但那表情已经不言而喻。
刘路叼着烟，眯着眼看了靳祁南一会儿, 伸手拍了拍靳祁南的肩：“祁南，低调一点，我不希望影响拍摄。”
靳祁南挑了下眉。
他明白刘路的话中深意。
片刻后, 淡淡地说：“我明白的，导演，我只想好好谈个恋爱，也不想找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刘路：“这样最好。”
说话间，靳祁南瞥到姜云晚又进了棚内。
他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导演, 我就先去做造型了。”
刘路挥了挥手。
靳祁南快步朝着姜云晚走了过去，他答应了刘路低调, 但还是直接牵住她的手, 带着她一起进了休息间。
《荒城》的妆造组还是以前那批人，原本一群人有说有笑的，看到姜云晚和靳祁南一起进来，面面相觑一阵后, 顿时都沉默了, 各忙各的。
姜云晚敏锐地感觉到了自从她进来后，休息间里充斥满的别扭的氛围。
姜云晚不知道上次她从剧组离开后发生过什么, 只以为是她上次不辞而别, 让妆造组的人不太开心了。
她也理解。
在休息间待了片刻后，姜云晚对靳祁南说：“我先出去转转, 等下再回来。”
靳祁南柔声：“去吧。”
姜云晚转身就要出去, 靳祁南突然又叫住了她。
姜云晚扭头。
靳祁南从化妆椅上站起来, 走到了她面前，不顾休息间里众人的目光，从姜云晚手臂上捞过她那条针织毛线围巾，慢慢又帮她系在了脖子上。
“还是戴上好，外头风大。”
姜云晚一个人到拍摄地外头去转悠了一个多小时。
这么冷的天气，那片被白雪覆盖稀稀拉拉露出些草色的平原上，还能看到成群的牛羊，慢悠悠地吃草。
风夹细雪里，姜云晚站在草原边缘的栅栏边饶有兴致地看了很久，直到天色阴沉下去，雪花飘落得越来越大，她才折回去摄影棚。
摄影棚里机器都架好了，已经有演员就位，看样子是要开始拍戏了。
没看到靳祁南，应该还在休息室里，姜云晚找他之前，先去了一趟卫生间。
那场急雪下得好大。
无数细雪钻进围巾里，一到温暖的室内开始融化，戴着反而不舒服。
姜云晚摘下来，用纸巾仔细擦拭脖颈上融化的水迹时，突然从镜中瞥到了脖子上的那抹暗红色痕迹。
她动作一顿。
又侧过脖子，仔细看了看。
突然间，她脸颊就涌起了一股燥热。
所以，这就是刚才靳祁南给她戴上围巾的缘故。
又有人进来，姜云晚赶紧抖了抖围巾上的雪，重新围上了脖颈，遮住了那容易惹人遐想的痕迹。
姜云晚再次回到化妆间时，靳祁南已经化妆完毕。
妆造组的人都离开了，休息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看着一身白色书生长衫打扮的靳祁南，姜云晚弯了弯眼睛，眸中露出零星笑意。
靳祁南从镜子里望着她：“笑什么？”
姜云晚走上前，手搭在椅背上，站在靳祁南背后：“我就是觉得你在古代，肯定也是那种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靳祁南抬手握住了姜云晚的左手，目光依然在镜中与她对望，“这是在夸我吗？”
姜云晚点头，“不然呢。”
靳祁南便看着姜云晚笑。
化妆镜偏白的灯光下，靳祁南真的当得起“面若冠玉”四个字。
对视会儿，姜云晚被靳祁南的目光看得脸颊又开始发烫。
她轻咳了声，即便休息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她也弯腰凑近了靳祁南的耳边，小声解释：“你不要误会，脖子上……那是刮痧留下的痕迹。”
来这边之前，姜云晚觉得身体不太舒服，孟意知道了，就拉着她去体验了一次老中医刮痧，听说那痕迹一般一周多时间才退得了。
姜云晚知道自己这种敏感体质，只会更久。
之前她也没在意，只是没想到会闹出这种误会来。
靳祁南仔细看着姜云晚。
她很白，在无所遁形的灯光下，能看到白净脸颊上透出的嫣红血色。
这是这么久以来，靳祁南第一次见到姜云晚羞赧局促。
他喉头轻滚了下：“你就解释这个？”
姜云晚很认真地点头。
靳祁南慢悠悠地站起身，面对向了姜云晚。
他挡住了镜子前的光，眼前倏然暗了些，姜云晚不知靳祁南什么意思，不由自主地跟着抬起头去看他的表情。
唇瓣无意识微张着，像是在索吻。
靳祁南眼神黯了下，微微低下头，姜云晚吓了一跳，有那么一刻，她以为靳祁南要吻她。
心跳如擂得想着该躲开，还是承受时，那薄薄的唇在最后时刻，却偏离了航向，落在了她敏感的耳畔，气息灼热地说：“姜小姐，你放心，我不会想歪的。”
他语调微顿，晴朗嗓音透出些许笑意，“毕竟我们现在还……清清白白。”
姜云晚轻颤了下。
心尖都开始发麻。
靳祁南说着清白，但那口吻却一点都不清白。
之前和靳祁南牵手拥抱，甚至他在她额头亲吻时，姜云晚其实都没特别强烈的生理性悸动。
因为他绅士且有分寸。
不会让人觉得有压迫感。
这是姜云晚第一次意识到，靳祁南在绅士之外，首先他还是个男人。
就在姜云晚觉得要发生点什么更亲昵的事时，靳祁南离开了，抬手揉了揉她头发，又露出那种她熟悉的和煦浅笑。
“差不多要开机了，我们出去吧。”
拍摄场地上已经开拍了，穿着鲜艳的群演在镜头下卖力的表演。
这是今天重头戏之前的一个过渡段。
姜云晚和靳祁南站在场边观看。
靳祁南在看群演的戏，而姜云晚在看剧组的妆造和服装。
这是一场《荒城》里群妖乱舞的戏。
群演的服装都很精致，把各种妖精的服装都展现出了各自的特点，看得出来刘路真的在方方面面都下了大功夫。
姜云晚不太看得懂，因为很意识流，但她能感觉出了一种迷幻、荒唐、诡谲的感觉。
靳祁南适时在旁边解释道：“这是杀手和书生的心魔幻象，其实是并不存在的，所以会显得有些怪诞。”
姜云晚霎时就明白了。
这两天在一起的时候，靳祁南给姜云晚说个《荒城》的大概梗概。
【杀手为新帝所用，刺杀前朝皇帝后，却被新帝派遣了无数精兵追杀，逃难躲避的过程里进入了一个叫荒城的地界。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各种书籍里才有的妖魔鬼怪，都在荒城里出现，这些妖魔鬼怪无比危险，对误入的杀手虎视眈眈。
书生是杀手在荒城里遇到了除他之外的唯一的一个人类，关键时刻，也是书生救了他。
杀手和书生同为人类，最初在荒城里结伴而行，寻找出路。在这一段相处里，杀手渐渐发现看起来温和无害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其实不像表面那般和善，他千方百计地想要杀死自己。同时，杀手也在无意中知道，只有杀死书生，自己才能离开这个怪诞且危机四伏的世界……】
这场群妖乱舞的戏，反反覆覆拍了好几次，终于结束了。
群演退场。
场务和道具组赶紧上场，抱了许多刀剑兵器，开始布置。
姜云晚已经感觉到了接下来戏份要营造的肃杀氛围。
“接下来拍什么啊？”姜云晚好奇地问。
靳祁南：“打戏。”
姜云晚：“和那群心魔吗？”
靳祁南摇头：“不是，和商焰。”他眸光落在姜云晚身上，浅笑道，“其实也算不得打戏，顶多算是互殴。”
“互殴”这个词，靳祁南用得很精准。
这场戏，书生和杀手都发现了双方都怀有杀机，打了一架，都不带任何漂亮的招数，就是像市井莽夫那样，你一拳我一拳地互殴。
看着靳祁南文质彬彬的模样，姜云晚蹙紧了眉，“你小心商焰一点，他下手挺重的。”
“怕我受伤？”靳祁南笑了笑。
姜云晚：“嗯。”
说这话的时候，做好妆造的商焰从化妆间出来，从两人旁边经过。
商焰换好了衣服，竖起的长发及腰，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腰间束着腰封，显出了劲瘦有力的腰肢。
整个人冷冽锋利，堪比他手中的长剑。
也不知道商焰到底听到没有他们刚才的对话。
在众人簇拥着，商焰从旁边走了过去，没看姜云晚和靳祁南，像是一道无声无息的影子。
只有顾许欲言又止地朝着姜云晚看了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
道具组准备好了，刘路喊开机，上场之前，靳祁南对姜云晚笑了笑：“放心，这是戏。”
他轻顿了下，“而且这场架，最后是我赢。”-
在斗殴之前，是书生和杀手的对峙。
这是一场台词多情绪激烈的文戏。
刘路调了四个机位。
一个机位从高处俯拍。
一个机位切了中近景。
另外两个机位分别拍摄商焰和靳祁南的脸部特写。
这一场，算是《荒城》里的一场重头戏。
在荒城里的杀手和书生，都窥见对方心思后，都不再掩藏，杀戮从暗地里趋向明面的一个大转变。
刘路不错眼地从监视器里看着靳祁南和商焰的表演。
两人都是专业演员，这场冲突前的对峙戏，也有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刘路看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最后喊CUT的时候，刘路重重吐出口气，很满意地将商焰和靳祁南喊了过来，边喝着保温杯里的枸杞茶边给两人讲戏。
“祁南，等下你先动手，你要用尽全力，疯狂一些，毕竟你在荒城里百年了，只有杀死商焰，你才能离开这里。”
靳祁南点头表示明白，刘路又看向一旁默默的商焰，“至于商焰你在挥出那一拳之前，你克制一点，你才来荒城，还有些人性，你还在理智和情感中挣扎，最后被逼到绝路了才对他动手。”
商焰：“知道。”
刘路笑眯眯地说：“刚刚最难的爆发前的对峙戏，你们表演得很好，接下来这场戏相较于是比较简单的，正常发挥就行。”
“准备一下，我们就继续了。”
靳祁南笑了笑，朝打着光的拍摄地走去。
商焰要跟上去时，刘路叫住他。
刘路看了眼商焰的惨白的脸色，关心道：“身体还行？”
“嗯。”商焰淡淡应了声。
刘路拍了拍他肩膀，“去吧，演完了这一场，你今天就可以休息了。”
商焰上场之前，抬眼朝着场边看去一眼。
姜云晚站在人群里，正望着靳祁南的方向。
想起她用那种紧张又担心的语气对靳祁南说“你小心商焰一点，他下手挺重的”，他垂下了眼，敛去了眸中情绪。
刘路喊开始，靳祁南就入了戏，勾着一抹阴恶又疯狂的笑，那张书生脸瞬息扭曲如妖鬼。
仿佛在这一刻，他才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他低声说完“我在这里，已经百年了，该换你了”这句台词，抬起手，重重一拳朝着商焰砸去。
商焰能感受到靳祁南的力道是有收着的。
拍戏就是这样，既要真，有时候也不必太真，演技好经验丰富的演员能把握住这个度，商焰在靳祁南身上就能感受到这个度。
他配合地踉跄后退了两步，反手用剑杵地，止住了动作。
靳祁南怨毒地看着他，冲上去又给了商焰两拳，商焰也都没还手。
接下来，按照剧本里写的“杀手愤怒难抑，不愿再退让，扔掉了剑，在书生挥来第四拳之时，单手接住了他的拳头，另一只手狠狠地砸在了书生脸上”。
前面的动作，商焰都完成得很顺畅漂亮。
钳制住靳祁南，最后挥拳的时候，商焰脑中闪过一个声音，动作倏然动作就顿了一秒，在落到靳祁南脸上时，软绵绵的，一点狠劲儿都没有。
电影是镜头语言，这迟疑的一秒，完全被刘路捕捉到，他喊了cut。
于是这场戏又得重拍。
拍到第五遍的时候，商焰依然这样，刘路愤怒地摔了剧本，大步走到了商焰面前，骂道：“商焰，你他妈怎么回事，让你揍他，你他妈的犹犹豫豫的干什么！！没吃饭啊！！”
刘路一点面子都没给。
现场所有人都盯着商焰，大气都不敢出。
姜云晚也望着站在场中的商焰，他眼皮子都不眨地被刘路骂。
她还是第一次看商焰演戏这么束手束脚的时候，他向来是从容自在游刃有余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身体原因。
看着商焰被黑裳包裹着的瘦削病态的身姿，姜云晚自己也没察觉到她眉头已经蹙得死紧。
站了会儿，商焰像是回过了神，他撩起眼皮，笑笑地对刘路说：“刘导，确实没吃饭，让我先休息一下。”
“……”
刘路这才想起商焰如今是个病号。
商焰因为胃出血，这两天都没过吃东西，全靠点滴续命，还要进行这么剧烈的打斗动作。
此刻脸色特别不好看，惨白得像是张纸。
刘路离得近，看到商焰额上已经浸出了冷汗。
刘路再大火气，也不好同他计较，让所有人原地休息十分钟。
商焰朝着场边走去，顾许赶紧迎了上来，拿来一个小水壶递给商焰：“焰哥，喝一口。”
商焰摇头拒绝。
在休息椅上坐下了。
刚刚连续几次挥拳的动作下来，他胃部又泛起了阵阵疼痛，微躬着腰，单手抵着胃部，这样会好受一些。
没一会儿，他又松开了手，抬头朝着姜云晚看去。
远处姜云晚正和靳祁南说话，根本没朝他的方向看来一眼。
他蔫蔫地垂眸，苦笑了下。
他还自作多情什么。
如今的姜云晚眼里已经没他的位置，更不会再关心他。
黯然神伤时，刘路过来了：“刚刚怎么回事？”
商焰：“正常失误。”
刘路哼笑一声。
和商焰合作这么多次，他清楚他水平，这算是正常就有鬼了。
不过他也没戳穿商焰，只是朝着姜云晚和商焰那边看了一眼，怪声怪调地说：“如果不是知道你喜欢姜云晚，我还以为你爱上靳祁南，舍不得对他下手。”
商焰闭上眼，抿着干涩的唇瓣，没再理会刘路。
十分钟很快过去了。
各部门各就各位。
商焰再次站到了靳祁南面前，继续那场斗殴戏。
靳祁南看了眼商焰的脸色，趁着收音师来之前，他淡笑看着商焰，忽然说了一句与剧情无关的台词：“你知道我和云晚恋爱了吧。”
掌上的黑色粗布绑带松开了，商焰原本在重新缠绕，闻言，动作一顿。
抬眼看向靳祁南。
他眸光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绪。
“我知道你刚刚为什么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靳祁南望着商焰，和商焰一起演戏两个多月了，他知道商焰演戏的能力多恐怖，绝不会频频出现那种低级失误。
他笑了笑，淡淡朝着场边的姜云晚看去一眼：“你是怕给云晚留下坏印象，觉得你公报私仇。”
商焰喉咙轻吞了下，喉骨起伏。
冷淡地望着靳祁南，被轻易看透后，他的目光算不得友善。
正好刘路喊了开始。
靳祁南一秒入戏，又变成了荒城里那个书生，说完台词后愤怒地朝着商焰挥拳，商焰一直忍耐着，避让，最后背脊靠在了道具上。
靳祁南再次逼近他，抬起拳，要挥出第四拳的时候，藉着错位的镜头，他快速对商焰说了句什么。
商焰眉心青筋狠狠地跳动。
一股愤怒直冲大脑，他抬起手扣住了靳祁南挥过来的拳，另一只手抬起捏紧，狠狠地砸在了靳祁南的脸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一拳的力道，在场长眼睛的人都看出来过火了，靳祁南那半边脸肉眼可见地红了一片。
刘路在监视器只会看得更清楚。
他只蹙了下眉，却没有喊停。
商焰和靳祁南继续往下演。
那种你来我往的弑杀感，在镜头里呈现得淋漓尽致，刘路不错眼地看着，还用对讲机调度跟拍特写的摄影师：“跟上去，特写靳祁南被砸红的半边脸。”
“抓拍商焰表情。”
直到把那场拍过了，刘路才脱力般地喊了声“过”。
这一声后，商焰还瞪着靳祁南，胸膛剧烈起伏着，眼尾飘红。
好像还没出戏。
靳祁南却一秒收住了表情，没再看商焰，被工作人员迎着，朝着场边走去。
姜云晚看了一下靳祁南的脸，眉头紧锁：“没事吧。”
靳祁南安抚地笑笑：“没事。”
“祁南，先去休息一下，用冰块敷敷。”韩磊跟了过来，又笑模笑样地望向姜云晚，“云晚，等下还有祁南的戏，麻烦你帮一下他。”
姜云晚点头。
靳祁南离开了，商焰还有一段戏，是和那些“心魔”的打斗。
这段戏动作比较激烈，需要吊威亚，拍完下来，他戏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汗流如瀑，好久没缓过来。
今天商焰的戏份算是结束了，刘路让顾许把他带回酒店继续输液。
等商焰走后，韩磊调度完现场，走了过来。
刘路叼着烟对韩磊说：“三石，给你看个东西。”
说完，直接在监控器前把刚刚那段杀手和书生互殴的戏调了出来给韩磊看。
现场收音很近。
于是韩磊听到了，商焰抬手挡住靳祁南第四次进攻之前，靳祁南对商焰说的话。
“其实你不用担心的，因为在云晚心里，你的印象够差了，也不差这一拳。”
“云晚还对我说过，她现在喜欢我超过了以前喜欢你。”
哪怕第二次看到这一段，刘路眉心也不受控地狂跳。
他的重点不在靳祁南的话上，而是监视器的画面里。
这段戏的张力太震撼了。
监视器里商焰眼眶狰红，愤怒的一拳，直接砸在了靳祁南脸上时，刘路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靳祁南那癫狂快意的表情也很棒。
韩磊看完后，抬头笑了笑：“没想到情敌还有这种作用。”
“这一段商焰和靳祁南的表演简直可以封神了。”
“嗯。”
刘路应了声。
韩磊看他那表情，啧了声：“这是好事啊，怎么感觉你不是特别开心。”
刘路又拉回去重看了那一段表演，夹着烟的手指都在轻颤，好久后，他怅然所失地说：“就是太好了，我怕以后再难拍出这种效果。”
韩磊也沉默了。
拍戏这么多年，他深知，有些镜头语言，真的就是可遇不可求-
顾许和商焰到摄影棚门口了，车已经等在那儿了。
商焰上车后，目光落在保姆车中常备的医药箱上片刻，又叫住了即将开车的司机。他打开医药箱，拿出一只消淤化肿的红绿色膏药后，重新又拉开车门下车。
顾许忙跟上去，商焰回头看他一眼，“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顾许看到商焰手上拿的药膏，猜到了应该是要给靳祁南的。
看商焰说话都费劲的样子，顾许想要帮忙代劳，商焰拒绝了。
顾许看得出商焰的坚持，站在原地目送商焰脚步缓慢地重新进了拍摄场地。
眼睛又有些泛酸了。
顾许抹了下眼睛，觉得焰哥太可怜了，为了见晚晚姐一面，竟然还要给情敌送药-
韩磊让姜云晚帮忙，让人送了两瓶冻成冰坨子的矿泉水来靳祁南的休息间后，就真的完全不管了。
姜云晚用冷冻过的矿泉水瓶，小心地在靳祁南脸上冷敷，帮他消肿。
她动作非常小心，生怕弄痛了靳祁南。
等感觉那一块皮肤没那么红了，她才将矿泉水瓶挪开。
靳祁南立刻将姜云晚的手拢在掌心中搓了搓，“冷不冷？”
“不冷。”姜云晚心中温热，她又端详了会儿靳祁南的脸，“以后你备一点药膏吧。”姜云晚说了一个很拗口的名字，“这种药去淤肿效果很好，记得要买那种红绿色包装的。”
“什么药？”靳祁南笑着又问了一遍。
姜云晚看了靳祁南两秒，叹息一声，“我帮你买吧。”
于是靳祁南就笑了起来。
“有女朋友真好。”
姜云晚也笑了笑，伸手轻轻碰了一下靳祁南的脸颊，眉眼里渗出些心疼的意味，“痛不痛？”
靳祁南望着她，点头。
姜云晚露出凝重的表情，似乎在认真思考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靳祁南伸手揽住她的腰，抱住她斜坐在自己腿上，“要不，你亲我一下，我觉得能止痛。”
姜云晚一惊，目光对上靳祁南眼睛。
那双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淡，最后变得一片幽深。
那一刻，姜云晚觉得自己的脸颊或许比靳祁南还红。
犹豫了会儿，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双手攀着靳祁南的肩，在他没受伤的脸上落下一枚吻。
刚要离开，靳祁南的唇就迎了上来，衔住了她的下唇。
姜云晚瞪大眼，眸中有水光颤动。
靳祁南没再进一步，姜云晚看了他许久，闭上眼那一瞬，靳祁南感觉看到了蝴蝶栖息的过程，两片艳丽的翅膀缓慢地收拢，带着花香的磷粉落在了他的心上。
又酥又痒。
靳祁南轻笑了笑，收紧了缠在她腰上的手，加深了这个吻。
他和姜云晚的第一个吻。
在这人来人往，随时有人来的地方，这个吻并没持续多久。
结束后，姜云晚脸颊绯红得不像话，目光闪躲着，依在靳祁南怀中，不敢同他对视。
这时电话响了。
姜云晚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从靳祁南怀里跳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拿起电话朝门口走，“我出去接一下电话。”
背后传来一阵低沉愉悦的笑声。
姜云晚拉开那扇虚虚掩着的门，出去后，就停住了。
外头摄影棚里人那么多，她有些心虚，怕被人看出什么，就在靳祁南休息间门口，接起了孟意的电话。
孟意这些天都会给她汇报工作室的工作，但今天孟意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清楚。
心跳失序，脑中也乱糟糟的。
挂掉孟意电话后，她整理了下情绪，准备再回休息间里时，目光扫过门口放着一把椅子。
倏地定住了。
那黑色的有些掉漆的pu皮椅面上，醒目地放着一管红绿色的药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太太，爱你们~
这一章，写了一段戏中戏，不想再给姜云晚留下坏印象的商焰开始束手束脚，靳先生帮商焰入戏（揍自己），当然不排除帮忙之外，还是有一点点小心思的。
以及这一段其实很重要，下一章会写。
◉ 43、白昼
商焰再醒过来时, 病房内很静。
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风号雪舞，一声声地轻叩着玻璃窗。
床头只开着一盏应急照明灯。
他怔了会儿, 还在思考自己在什么地方时，顾许时高时低的声音从那扇半掩的门缝里飘了进来。
“挺严重的，医生说是急性糜烂性出血, 在路上咳着咳着就吐了口血，后来焰哥就晕了过去，原本是要回酒店输液的，就又拉来医院了。”
“不过还好，医生说不需要做手术，保守治疗就行。”
“嗯嗯嗯, 我知道。”
“我也给刘导说了这事，这几天焰哥就不拍戏了, 会在医院好好养一段时间。”
“纪哥,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焰哥的。”
顾许和纪明浩通完电话，顾许叹了口气，推开了病房门, 又走了进去。
看到暗灯下, 商焰睁开的双眼，愣了一秒, 立刻惊喜地凑了上去, “焰哥，你终于醒了, 刚刚真的吓死我了。”
想到商焰送完药从拍摄场地出来后, 几乎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顾许还心有余悸。
他一个劲儿地关心商焰的身体状况。
“现在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商焰浑身都像是被拆开过重组似的，到处都不舒服，顾许的大嗓门就在耳边回响，他脑袋嗡嗡地响，不由微蹙了下眉。
“……小声点。”
只是说简单的三个字，商焰都觉得喉咙口像是刀割似的。
顾许立刻抿住了唇。
坐到一边去，不再打扰商焰。
他想给纪明浩打电话再汇报商焰的最新情况，又怕吵到了商焰，就用消息发送。
“顾许。”
那条消息还没编辑好，又听商焰叫了他一声，顾许立刻抬头，压着声音殷殷地问：“什么事，焰哥。”
“给我根烟。”
说这话的时候，商焰定定地望着头顶上悬挂的两瓶点滴，都没看顾许一眼。
仿佛病房里就没顾许这个人。
闻言，顾许如见鬼似的瞪大眼，立刻拒绝：“不行，焰哥你这个状况怎么还能抽烟。”
商焰终于有了反应，转眼望向顾许。
即便这样，顾许也不觉得商焰在看他，那漆黑的眼眸冷沉沉的，像是空的。
什么都装不下。
顾许有些心慌，又重复了一遍：“真的不行。”
被拒绝后，商焰也没什么反应。
作势就要撑着手臂起来，自力更生去他外套里找。
这段时间，他身上一直备有烟。
难熬的时候就抽上几根，会好受一些。
见状，顾许一惊，医生交代过，不能让商焰乱动。
于是想也不想，直接就按住了商焰的肩膀，想要阻止他瞎折腾。
顾许以前和商焰掰过手劲儿，知道商焰力气大。
没想到他这一下根本没用什么力，直接就将商焰推倒回了床上。
顾许都有些惊到了。
片刻后，看着商焰气喘吁吁的样子，他鼻子又开始发酸。
刚刚那一下，他感觉到了商焰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哪怕商焰瞪着他，顾许都不惧他了。
此刻恹恹的商焰像是重病的狮子，不再具有威慑性。
他强忍着泪，边将商焰散开的被褥重新给他掖好，边说：“焰哥，你别再折腾自己了。”
顾许作为商焰的助理，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会把自己搞成如今这模样。
想到之前在拍摄地见到的那个冷淡的姜云晚，顾许忽然觉得不值得。
没用脑子，就脱口而出。
“你再怎么折腾，晚晚姐也看不见的。”
说完这句话，顾许看着商焰瞬息灰败的表情，就后悔得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这种时候，还提晚晚姐干什么。
不是在焰哥心上撒盐吗。
这句伤人的话或许是有些用处的，商焰像是接受了现实，竟没有再折腾。
他静静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病房内安静下来，风雪呼号拍打紧闭窗户的声音，就更明显了。
那尖锐的、连续不断的声音，像极了是濒死的人，在卖力地向着屋内人求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商焰眼珠轻转，又叫了声顾许。
顾许立刻问：“怎么了，焰哥？”
商焰吞了下喉咙，想要滋润一下干涩的喉咙，喉口却更痛了。
好一会儿，他才说：“手机给我。”
顾许：“干什么？”
商焰沉默了。
他想干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
只是觉得拿着手机，似乎会安心一些。
好一会儿，他才复又开口：“玩会儿游戏。”
对。
玩儿游戏，转移注意力。
商焰喜欢观察人。
这几年，他发现了好多人无聊的时候都爱玩游戏打发时间，沉迷游戏的时候，他们不论前一秒多生气遇到多糟心的事，好像瞬息就能变得很快乐。
什么烦恼也都能抛之脑后。
顾许欲言又止。
他知道商焰从来不晚游戏，手机里向来干干净净的，除了几个常用的通讯软件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同时，他也明白，现在商焰不太好过。
玩游戏怎么也比抽烟好。
“哥，你用我的吧。”
顾许将手机递给了商焰，点了一个图标，“你可以试试这个游戏，挺好玩的。”
商焰接了过来，顾许帮他的床头稍微调高了一些，方便他操作。
那个游戏登陆的时候，是很漫长的更新过程，医院网速不好，商焰就沉默着看着那个进度条缓慢艰难地往前挪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下载进行到百分之八十时，手机震了震。
手机上沿，一条@全体成员的消息弹了出来。
消息一两秒后就消失了，商焰还是捕捉到一个名字。
姜云晚的名字。
打着点滴的那只手不由攥紧，针头因为他用力，有些偏离方向，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
忍耐了好久，商焰还是点开了那条消息。
这是顾许加的一个小群。
二十来个人。
群里的人都是匿名的。
张飞：【@全体成员妈耶，姜云晚真的和靳影帝在谈恋爱啊】
商焰看了这条消息好久。
脑中倏然就出现了下午在靳祁南休息室外看到的那一幕——
他轻轻推开那扇门，姜云晚侧对着他，被靳祁南抱在怀里，她睫毛轻颤着，和靳祁南深深亲吻。
他们那么投入。
没发现他来了，更没发现他又走了。
发呆的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聊天记录已经显示99+。
商焰垂眸看着满屏的消息，麻木地继续往下翻看。
刘备：【张飞兄，你看到什么了如此肯定，放个耳朵】
张飞：【我刚刚不是才拍完夜戏回酒店吗，靳影帝也是那时候回酒店的，然后我就看到靳影帝和姜云晚一起进了他的房间】
司马懿：【[惊吓]真的假的】
张飞：【还能有假，我看得清清楚楚】
荀彧:【有照片吗】
张飞：【我又不能未卜先知，提前准备好手机对着他们，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都进房间了，我不可能去敲敲他们门说“你好，先让我拍一张照片再关门谢谢”】
刘备：【哈哈哈哈哈，张飞兄可真幽默】
诸葛谨：【后来呢后来呢，张飞兄展开说说】
张飞：【还能怎么展开，我又不能趴在门上偷听，更不能藏他们床底下，你们自行脑补吧】
诸葛谨：【肯定睡了吧】
马谡：【看看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小情侣谈恋爱嘛，肯定要躺在一个被窝睡啊】
吕布：【马谡兄是个明白人，下午在片场的时候靳影帝就不避讳地牵了姜云晚的手】
袁术：【这么说起来，靳影帝谈个恋爱，真的坦坦荡荡的】
裴元绍：【真羡慕姜云晚，我也想和影帝恋爱】
吕布：【说起来，两人也是郎才女貌】
接下来，群里的人都在夸靳祁南和姜云晚有多般配。
商焰心口痛得厉害，不敢再看下去。
那一刻，他虚弱得连手机都拿不稳。
这段时间，商焰反覆告诉自己要放手。
他一直在尝试各种方法，想要试图忘记姜云晚，甚至祝福她。
越努力商焰就越清楚地知道，他不过在自欺欺人，做无用功，他根本无法放下姜云晚。
他根本没法和姜云晚各自安好。
姜云晚像是变成了氧气，没了她，他连生存都变得艰难。
可姜云晚已经爱上别人了，不论他再做什么，她都不会回头看她一眼。
商焰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又过了好久，游戏更新完成，商焰却将手机还给了顾许，“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说完商焰又闭上了眼，鸦黑浓密的睫毛，覆盖在皮肤上，他苍白羸弱得看起来像是一碰就碎。
顾许看了商焰片刻，走出去时，说了一句：“焰哥，我就在外间陪护，有事叫我。”
商焰没应声。
房门轻阖一声的闷响后，病房重新又安静了下来。
安静的时刻，回忆最易泛滥满溢。
商焰脑中又不可控地出现姜云晚雪白脖颈上那抹暗红色的暧昧痕迹。
以及，她和靳祁南亲吻的场景。
商焰静默地听到外头狂风呼号的声音，想要快点睡着，只要睡着了，再次醒来，说不定他就能发现，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梦醒后，他还是姜云晚最爱的阿焰。
他们还在一起。
可他无论怎么试图催眠自己，都睡不着，甚至越来越清醒。
过去和姜云晚发生的点点滴滴，反覆在脑中来回辗转。
——“你是商焰吗？”
这是他和姜云晚第一次在影视城的一家饮品店见面，她满脸惊讶地打量着他时，说的话。
也是姜云晚第一次对他说的话。
他甚至记得那天发生的每一个瞬间。
那日是影视城冬日里难得晴朗的一天，姜云晚撩开门帘走进来，午后大片的阳光和她一起鱼跃而入那间小小昏暗的饮品店。
她戴着毛茸茸的白色耳包，眉眼之间蓄着一片明媚生动，一看就是在幸福里长大的孩子。
商焰不喜欢这样的人。
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
然后他就冷淡着眼，看着姜云晚目光在他身上落了一秒，然后又转到了店里另一个男人身上。
她走过去，软声细语地说：“商焰，你好。”
男人抬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认错人了。”
商焰冷淡笑了下，看着姜云晚傻里傻气地转眸，再次将目光投向他，迟疑了会儿，她走了过来，在他面前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问：“你是商焰吗。”
“我是。”
“你要画丑？”
“嗯。”
“为什么啊？”
“为了工作。”
那时候商焰从未想过，这个傻里傻气的女孩子，未来会和他的人生会有那么深的羁绊。
商焰还想起他们的第一次。
在影视城潮湿的回南天里，他紧紧抱住她，姜云晚紧蹙着眉，唇瓣都被咬得泛白了，可还是勉强扯出个笑容，一遍一遍地对他说：“我不痛的阿焰。”
看着她嫣红的脸颊，商焰一颗心都像是泡在了软绵绵的春水里。
看了姜云晚许久，商焰低下头，灼热的吻从姜云晚的眉间，鼻梁，反覆碾落，最后映在了她唇上，舌尖挑开她咬住自己下唇的齿关，深深地与她纠缠。
那一刻，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从今以后，眼前这人是他的了。
在这世上就不再是他孤零零一个人。
不是一路人又怎样，用尽一切方法，他都会让姜云晚变成他的，永远只属于他。
他就是怀着这样偏执的情绪，将姜云晚网罗在了自己身边，他费了多大劲儿啊，才让姜云晚也怜惜他，爱上他，离不开他。
但商焰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将姜云晚亲手弄丢。
商焰原本想用那些快乐的旧回忆掩盖掉让他难受痛苦的事，却适得其反。
他在回忆里凌迟，再也活不过来-
回到北城后，姜云晚的日子又忙碌了起来。
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
舒蓝青依然那么无所事事，每天都关心她和靳祁南的进展。
舒蓝青：“晚晚，你说靳祁南是不是有毛病啊，那么好的机会，竟然去和助理睡一间房。”
姜云晚有些无奈：“蓝蓝，这件事可以不再提了吗。”
一周前在呼市那边，姜云晚等靳祁南拍完戏，天已经很晚了，雪又下得大，路况不好，不利于行车。
来之前，她就没打算在剧组这边过夜，因为第二天上午的飞机回北城。
从市区出发方便。
所以市区的酒店还没退，她还有些东西放在酒店里。
但靳祁南担心路况不好，让她在剧组下榻的酒店入住，第二天一早让司机一早直接送她去机场。
她落在酒店的东西，他也会让司机去取了，寄回北城。
姜云晚也不想靳祁南担心，便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等靳祁南下了戏，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到了剧组入住的那间酒店，一问才得知所有房间都住满了。
于是靳祁南将自己的房间给了她，自己去和助理住了一间房。
“好了好了我不提了。”舒蓝青，“那我可以问问靳影帝这戏还要拍多久啊。”
姜云晚：“不出意外，预计明年一月结束吧。”
舒蓝青：“那也没多久了，到时候他闲下来，我们两对约到一起也去马来西亚度个假什么的。”
听舒蓝青这么说，姜云晚突然就想起当初靳祁南说有机会请她去马来西亚看冬日的扶桑花的话。
不由有些感慨。
那时候是三月初，转眼就快到十一月了。
不知不觉间，她和靳祁南已经认识这么久了。
那时候的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和靳祁南走到一起，更没想过有一天商焰病恹恹地躺在医院的时候，她竟然没有去看过他一次。
前段时间，商焰生病住院的事上过好几条热搜。
其中一个热搜是#商焰变了#
这条热搜的来由是商焰好多粉丝专门跑到了呼市的省医院外，举着灯牌，祝他早日康复。
有路人记录下了这一幕发到了网上，视频最后纪明浩和商焰穿着病号服出面，规劝那些粉丝早些回家。
镜头里的商焰更清瘦了。
也不太爱笑了。
变得有些寡言。
全程都是纪明浩在和那些粉丝对话。
确实不太像那个总是带着笑容面对粉丝的温柔绅士商焰。
正发呆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两下，姜云晚收回神思，“请进。”
吴念森推门进来，在她对面坐下，表情有些凝重：“姐姐，我有一件事要给你说。”
姜云晚还第一次看吴念森这么愁眉不展的模样。
“怎么了？”
吴念森苦笑了下：“我想请个假，最近我妈妈生病了，我想回去看看她。“
“回去吧，多待几天，好好陪陪她。”
吴念森星星眼望着姜云晚：“姐姐，你可真好，我每一天都会想你的。”
姜云晚被吴念森逗笑了。
见姜云晚笑，吴念森又眼巴巴地望着姜云晚，叹了口气，“姐姐，这段时间我不在工作室，没人逗你开心了，你也要开心啊，不要愁眉苦脸的。”
姜云晚：“谁愁眉苦脸了。”
吴念森身体前倾，盯紧了姜云晚眼睛，“姐姐，就你自己没发现吧，自从上次看了靳影帝回来后，我们就觉得你心情不太好，时常发呆。”
“有吗？”
“没有吗。”吴念森反问。
“是不是因为影帝和商焰打架的事，让你为难了。”吴念森撑着脸，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我也能理解，毕竟一个是姐姐的合伙人，一个是姐姐的男朋友，确实挺为难的。”
姜云晚越听越糊涂。
赶紧叫停。
“什么打架？”
吴念森看了姜云晚一会儿，眨了下眼，“姐姐，你在和我装傻吗？”
姜云晚凝着眉，正色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装傻。”
吴念森眨了下眼，拿出手机，翻出一个帖子，推到了姜云晚面前。
“诺，你看。”
是孟意发给吴念森的一个某瓣组的帖子。
发帖人自称是《荒城》剧组里的一个演员，上周拍戏，靳祁南和商焰拍一场打戏的时候“假戏真做”，在片场就互殴了起来，商焰把靳祁南脸打肿了，商焰下戏后，就直接被送进了医院。
下面还放了一张特别模糊的照片。
能看到是靳祁南红肿着半边脸，被工作人员簇拥着下场。站在他身后的商焰，还一脸阴沉地瞪着靳祁南。
从拍摄角度看，能确定就是当时在剧组的人偷拍的照片。
“这是真的假的？”吴念森充满了好奇。
姜云晚蹙了蹙眉，将手机还给了吴念深：“就是正常拍戏，商焰住院，也和靳祁南无关。”
这消息吴念森和孟意都能看到，剧组的人肯定也能看到。
当晚，姜云晚和靳祁南通电话的时候，靳祁南就说到了这事。
靳祁南挺平静的：“那天剧组的群演太多了，有上百人在，根本不好排查到底是谁泄露的。”
“刘导还发了好大一场火，让所有人以后都不能带手机进拍摄场地。”
姜云晚能理解刘路的做法。
电影还没拍完，就闹出主角不合的消息，确实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带手机，确实会有剧透的风险。
电影也讲究个神秘性，这几个月网上关于《荒城》的讨论很多，但是剧情方面的消息一点泄露都没有，刘路在一次采访里，也只大概透露过是一部玄幻电影。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靳祁南问起了姜云晚的病情：“云晚，今天检查怎么样？”
今天上午姜云晚去郭铭那儿又复查了一次。
姜云晚沉默须臾，笑着说：“还行。”
靳祁南没刨根究底：“没事，我们慢慢来。”
姜云晚故作轻松：“好。”
靳祁南也淡淡笑了笑。
挂电话前，靳祁南说：“云晚，今天我和我母亲打电话，说起了你，她说想见见你，你愿意和她见一面吗。”
姜云晚舔了舔唇瓣。
在恋爱中只要见家长，就代表了不同的含义。
她其实还没做好准备。
“不急。”靳祁南善解人意地说，“我妈现在在国外，回国也要等到春节的样子，这段时间，你还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那至少还有两三个月。
姜云晚骤然松了口气。
“好。”
睡前，姜云晚刷了会微博，看到商焰出院的词条热搜。
她没有再点进去。
第二天，姜云晚从客户家出来，在路上，群里消息开始连绵不绝地震动。
等红绿灯时，姜云晚拿起来看了看。
又又又又变美了：【我们大股东竟然和靳影帝打架，这怎么回事】
意中人：【昨天在某瓣组看到的时候，我就知道要上热搜，果不其然】
你看我的珍心：【我不信我不信，商焰和靳祁南都多好的两人啊，怎么可能打架】
又又又又变美了：【我也不信】
意中人：【说实话，我也不太相信，先不说商焰和靳影帝没多少交集吧，就说某瓣组那地方就是一个造谣根据地】
小花：【啧啧啧，一群肤浅的女人，你们根本不懂男人，男人打架的理由千奇百怪你们根本想不到】
意中人：【少爷你不是在飞机上吗】
小花：【我在港城转机】
又又又又变美了：【少爷，记得帮我带清单上的护肤品】
你看我的珍心：【还有我的】
话题渐渐跑偏了。
姜云晚退出了聊天组，打开了微博。
#商焰靳祁南不合#词条在首位。
姜云晚并没多惊奇，在某瓣组看到那个帖子的时候，她就猜到了这一天，以商焰的热度，和靳祁南的国民度，想不上都难。
晚上的时候，《荒城》剧组就出来辟谣了。
就四个字【子虚乌有】
下面也一群粉丝出来谴责造谣者。
后来那位某瓣发帖的人注销了账号，这件事才算结束。
娱乐圈的新闻更新换代很快，加上剧组花钱撤了热搜，热度很快就下去了。
又过了两天，姜云晚难得休息，原本打算睡到下午才起来。
但一大早就被一个电话吵醒了。
电话里的男人说：“姜小姐你好，我是橙子娱乐的记者，关于网上有一位叫‘不具名的某某某’爆料，商焰和靳祁南在剧组打架都是因为你的这件事，作为当事人的你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太太，爱你们~
◉ 44、白昼
那个电话, 类似某种导火线，姜云晚登陆微博时，完全没料到后续失态的发展走向, 会变得那么诡异。
那天热搜第一#商焰靳祁南打架内幕曝光#
热搜第二是姜云晚的名字。
热搜第三就是#不具名的某某某#，橙子娱乐记者嘴里的那个所谓的爆料者。
这位躲在网络后面的爆料者，这天可谓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他在半夜三点的时候, 用“不具名的某某某”这个一看就是僵尸号的账号发布了一条微博：【靳祁南和商焰之间不是没有过节的，他们之所以会在片场动手，是因为靳祁南抢了商焰的女朋友】
姜云晚被橙子娱乐记者吵醒的时候，几个小时的发酵，事态显然已经无法控制了。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号之所以有这么大的流量，这还要感谢商焰和靳祁南的粉丝。
从上次LU的夏日秀展后就交恶的两家粉丝, 难得同仇敌忾，将这个“不具名的某某某”骂了个狗血淋头。
粉丝骂得起劲儿, 路人吃瓜吃得很欢快。
【我真的笑死了, 这个走向越来越魔幻】
【哈哈哈哈你倒是说说商焰女朋友是谁啊，我也很好奇】
不具名的某某某回复了这位好奇的网友：【LU的夏日秀展上，谁给靳影帝做的造型】
这一条信息量极大。
很快有人扒出了姜云晚，这也是姜云晚会接到橙子娱乐记者电话的原因。
【不知道我理解得对不对, 不具名是指商焰的妆造师JYW就是那个红颜祸水吗】
【我先前不信的, 不过刚刚去考古了一下LU上靳祁南和商焰的采访，我突然就相信了】
【我也】
【那天SY素颜出镜, 而JQN的妆造却是JYW做的, 现在想想真的细思极有趣啊】
【作为一个吃瓜群众，在这位不具名的某某某拿出更多确凿证据来之前, 我先旁观, 这年头反转太多了】
【这位不知名的先生, 做事之前先擦干净屁股吧，你点赞商焰黑料的微博还在首页挂着呢，对家黑吗？】
【我擦，不会真的是对家搞商焰吧】
【喊话不具名的某某某，你搞商焰就搞，干啥拉着我家影帝】
【@焰火工作室 快出来干活】
【@焰火工作室 告死它丫的】
【@靳祁南工作室 一起告了得了】
在粉丝和路人的双重助力下，事情发酵得越来越厉害。
不知名的某某某从发微博开始，除了那条指向姜云晚的回复后，到中午的时候一直神隐，没再发声。
两家粉丝都在嘲他心虚了。
就连孟意他们这些吃瓜猹也这么觉得。前面看到爆料都不敢吭声，此刻工作群里的消息跳个不停。
字里行间都带着一点不自知的如释重负。
意中人：【姜老板，别理这种疯子，就是看图说话自己瞎编博取流量】
又又又又变美了：【对，摸摸老板，真的是无妄之灾】
小花：【发生什么了】
意中人：【少爷，你在干什么？】
小花：【陪我妈啊】
意中人：【那继续陪吧，小孩子别关心那么多】
姜云晚蹙着眉。
盯着屏幕。
她没有孟意他们那么乐观，这个爆料者显然是知道一些她和商焰的关系的，这个故事虽然假，但是也算是有板有眼。
叮咚——
手机又震了震。
吴念森私聊了她。
小花：【姐姐，你没事吧】
姜云晚一看就知道吴念森肯定也去“关心”了热搜。
她回：【没事】
小花：【姐姐我好气啊，我去帮你怼那个不具名的垃圾】
姜云晚：【小花谢谢你的好意，不用】
姜云晚：【这点事不算什么，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好好陪陪家人】
这一上午，姜云晚的手机响个不停。
都是些陌生号码，显然都是和那个橙子娱乐的记者一样想要问她这个当事人想法的。
靳祁南中午下戏休息的时候，才被助理告之了这个消息，立刻给姜云晚打了电话。
“没事吧。”
听靳祁南这么问，姜云晚忍不住笑了。
今天已经很多人关心她有没有事。
“靳先生，我能有什么事啊，就当八卦看呗，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经历过。”
以前黑商焰的人多了去了，千奇百怪的姜云晚都见过。
最后也因为拿不出证据不了了之。
姜云晚其实已经习惯了。
这件事应该也掀不起什么大波澜。
闻言，靳祁南笑了笑：“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没想过，我们的关系会以这种方式公开。”
靳祁南顿了顿：“热搜我会让钟姐那边压下去，晚上我会让钟姐那边用工作室账号出个声明公开我们关系，同时回应我和商焰打架的事。”
姜云晚盯着屏幕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讨论，半晌道：“好。”
钟洁那边效率挺高的，没多久，那几条热搜都撤了下去。
姜云晚简单吃了个早午饭，觉得可以松口气了。
但下午一点的时候，消息又炸开。
“不具名的某某某”被压热搜的方法刺激到了，开始疯狂反扑。
选了一条评论区里看名字就是商焰的粉丝回复，又将热度拉了起来。
焰焰一心：【不具名的蛆，不要再造谣了，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不具名的某某某：【原本不想继续的，但压热搜这种方式有点恶心了。这位商焰粉丝你也等着哦，我让你求锤得锤，我就是要告诉你们，你们商焰并不是人人都爱的，你看姜云晚不是也甩了他吗】
紧接着他又发了两张照片出来。
第一张是三月时，姜云晚和靳祁南在餐厅吃饭出来，被狗仔拍下的照片里其中一张。
另一张是中秋节靳祁南赶回北城和姜云晚见面，两人在路灯下并肩而行。上张照片只有个背影，但这张照片里，靳祁南的脸拍得清清楚楚。
配文：【这是姜云晚和靳祈南在谈恋爱的证据】
【惊得我瓜都掉了，第一张照片的瓜我吃过，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当时说姜云晚恋爱，我确实没想到这人是靳祁南】
【啊，我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看某瓣组的时候，就有人爆料说靳祁南和女生手牵手看电影，没想到还能被我看到后续】
【我也看过那个帖子！！当时还有人说靳祁南和顾苓复合了呢，万万没想到啊竟然是JYW】
【666，某神，我相信姜云晚和靳祁南在一起了，不过你说“姜云晚甩了商焰”，是不是证明他们在一起过，且你有他们在一起的证据】
不具名的某某某：【我当然有，等我编辑一下发出来】
【我擦，我在这里住下了】
【蹲一个】
【不想上班，只想吃瓜】
“不具名的某某某”这次没再吊人胃口。
没过几分钟就又发了一则视频出来。
那则视频只有几秒。
昏暗的光线里，商焰靠在墙壁上，手臂紧紧缠着姜云晚的腰，将她揽在身上，激烈地吻她。
他们紧贴身体之间，隐约露出一朵鲜红的玫瑰。
将暧昧烘托到了极致。
商焰这边的证据比靳祁南的还要劲爆。
全网沸腾。
【妈呀呀！！JYW和SY还真在一起过啊，是我天真了，还以为他们只是革命友谊】
【难怪不得LU的秀上，姜云晚给靳祁南做了妆造，商焰素颜出镜，原来是被甩了啊，果然旧爱不如新欢重要】
【没想到年末了，能吃到这么大的瓜，感谢不具名的某某某带给我的快乐】
【只有我觉得，商焰吻得好欲吗呜呜呜，已加入收藏列表】
【牛啊牛啊，姜云晚真的好牛】
【两位大神为我争风吃醋，天啊，哪位太太可以展开写写】
【想起上次商焰在媒体前的公开表白，那人就是姜云晚吧。现在我觉得都串起来了，姜云晚以前应该和商焰在一起，不知因为什么矛盾，所以分手了，姜云晚离开了商焰工作室，自己开了妆造工作室。
后来又和靳祁南好上了，所以LU的秀上，她给靳祁南做了造型，而不是给商焰。同时商焰肯定是放不下姜云晚的，所以在媒体前面说了那番话，试图挽回姜云晚，显然姜云晚不愿意。
女朋友的前男友还一直纠缠自己女朋友，靳祁南肯定受不了，于是商焰和靳祁南就在剧组里大打出手了，还把商焰直接打进了医院】
这条下面有上万的赞。
【层主分析得极是】
【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想魂穿姜云晚，体会一下她的快乐】
【我是没想到商焰竟然会输给靳祁南】
【喂，什么意思，什么叫“竟然”，靳影帝比商焰好不少好不好】
网友讨论得热火朝天，姜云晚却只觉得背脊发凉。
不是因为她和商焰，以及靳祁南之间被刻意扭曲的关系曝光。
而是不具名的某某某发出的第二张她和靳祁南的照片，是中秋那天吃了菌汤锅后，在南山枫林小区里，靳祁南送她回家的时候，被拍下的。
而商焰那个视频，也是在门口的电梯间旁边商焰强吻她的那一次。
看视角，应该是取自监控画面。
放出的视频和照片，都足以证明那个“不具名的某某某”或者是其他人，在监控她的生活。
原本到这里只能算是错综复杂的三角恋。
顶多算是桃色新闻的范畴。
但是下午的时候，有个吃瓜群众发了一条对这件事的感想，直接把姜云晚拱到了“道德有瑕”的风口浪尖。
【那位“不具名的某某某”说是姜云晚先踹了商焰，然后和靳祁南在一起了，商焰争风吃醋才和靳祁南在剧组动手。
但是你们没发现吗，那个视频里商焰穿着的装扮，明显就是LU夏日秀展上那套衣服，由此可推那段激吻视频，是在那天秀展过后。
再按照“不具名的某某某”给出的时间线（第一张照片），姜云晚和靳祁南应该在三月初就约会了，但是七月的时候还在和商焰接吻，这说明了什么？
我们再推一下时间线，姜云晚工作室开业那天，商焰嘴唇被咬破了，他当着媒体的面还差点宣布了两人关系，最后没说，却说“惹她生气了，等哄好了再宣布”，是不是说明那时候商焰还和姜云晚没分手，只是小情侣在赌气】
【我擦，头头是道，以楼主的意思，靳祁南其实是第三者插足，而姜云晚在没和商焰分干净的情况下，还脚踏两条船】
【这个发展是我万万没想的】
【太刺激了吧！！这下我更要说了，牛啊牛啊，姜云晚真的好牛啊，把两个大帅哥玩弄在股掌之中】
……
下午五点的时候#姜云晚劈腿#的词条就登上了热搜。
所有人的关注都聚集到了姜云晚身上。
紧接着风向一变，愤怒的商靳两家粉丝们都在谴责姜云晚脚踏两条船。
姜云晚私信都爆炸了，塞满了各种难听的言语。
电话更是一分不歇地响个不停。
事态彻底失控了。
就在这时，纪明浩给姜云晚打了电话。
“云晚，你现在立刻离开你住的地方，你的住址应该已经泄露了。”
姜云晚站在窗口，看着楼下路灯里站着的一片扛着摄像机的记者，有种被丧尸围城的魔幻感。
她有些想笑，但又笑不出来，叹息一声，无奈地说：“纪哥你这个电话打晚了，走不了了，记者已经来了。”
有网友根据“不具名的某某某”爆料的第二张照片里的环境，在微博上解码了姜云晚的住处。
那些神通广大的记者，只会比他们更快。
纪明浩沉默了一瞬，又说：“那你好好在家，不要出门，这边我们会处理。”
接完后纪明浩的电话，姜云晚给靳祁南那边发了条“我没事”的消息，就干脆将手机设定成了静音。
做完这“掩耳盗铃”的行为，姜云晚都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在休息间等夜戏的靳祁南看到姜云晚的消息，眉头蹙得死紧。
原本让钟洁在晚上的时候在微博上发布声明，公布他和姜云晚的关系，因为#姜云晚劈腿#那条词条不得不搁置。
钟洁在电话中对他说：“现在事情特别棘手，暂时不能公布你和姜云晚的关系。”
靳祁南：“我可以澄清，我和云晚是在九月底的时候才在一起的。”
钟洁严厉道：“祁南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你们三月的时候就被拍到在一起吃饭，你还送姜云晚花，你说没在一起就没在一起？谁信啊。”
靳祁南：“……”
钟洁：“我知道你想要保护姜云晚，但是越是这样，这时候你就越不能公布你们关系，除非你能拿出有力的证据，证明你和姜云晚九月份才在一起。”
靳祁南自然拿不出的。
应该没人能拿出，谁谈恋爱都不会预想到会经历这档子糟心事。
就在这时，钟洁那边笑了下，口吻突然变得轻松了：“祁南等下再给你说，纪明浩给我打电话了。”
钟洁挂了电话，接通了另一只电话，笑着喂了声：“小纪，你找我什么事？”
“钟姐，是我。”
电话那边是商焰的声音。
钟姐挑了挑眉，“商焰啊，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真是稀客。”
商焰也不与她绕弯子：“是为了阿晚。”
“哦，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商焰嗓音极淡：“我想靳祁南也不想阿晚被人诟病‘劈腿’，我希望你们这边暂时不要发声，由我出面解释这件事。”
闻言，钟洁细眉高高挑起。
商焰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
之前钟洁还焦心怎么说服商焰那边担下这件事，毕竟这件事里，靳祈南已经被有些人定性成了男小三，对他声誉已经造成了很大影响。
只有商焰是“受害者”。
他出面是最好的。
没想到她还没张口，对方直接找过来，将这棘手事揽了过去。
“这样最好了。”
明明是商焰解了她的燃眉之急，钟洁依然慢条斯理不动声色：“毕竟云晚和祁南的照片可以解释成朋友，你和云晚那个视频可不是朋友就能解释的。”-
为了不受影响，姜云晚没再看那些网上的消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看到楼下那些记者到了深夜依然没有离开的趋势，姜云晚就知道短期内她根本离开不了这里半步。
她还给第二天要做妆造的那个客户打电话致歉。
客户挺大度的，连声说着没事，但电话挂断之前，也忍不住八卦：“姜小姐，你真的劈腿了吗？”
这位客户是个贵妇，算不上娱乐圈的人，都知道了网上那些乌七八糟的消息。
“抱歉，这不是工作范围内的事，你的妆造费定金，我也会从原账号返回给你的。”
挂了电话后，姜云晚又撩开窗帘朝着楼下看了看。
依然还能看到记者的踪影。
姜云晚头痛得很，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收场。
现在她只期望，许婉不要看到这些，她不想许婉担心。
睡觉之前，她照例和靳祁南通了个视频电话。
靳祁南看起来非常疲倦：“云晚，之前的计划要推翻了，我暂时不会公开回应这件事，也不能公布我们恋情的事。”
姜云晚理解：“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这时候公布恋情，无疑就是再次给她“劈腿”送上最新证据。
靳祁南在镜头里静静看了姜云晚好久。
“云晚，今天我们和商焰那边团队联系过了，接下来他们会出面解释。”
他顿了顿，“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会处理好的，你也不要多想，在家好好休息就当休假了。”
那一瞬，姜云晚思绪有些飘远。
好久之前她也遭遇过类似的事，那时候商焰就说过类似的话。
好久后，姜云晚才笑了笑说：“靳先生，你放心好了，我没那么脆弱，我就是想我这一年是不是水逆啊，三番两次因为这种事上热搜。”
她叹息了一声，“什么时候我能靠我自己登上热搜呢。”
她这话说得俏皮。
靳祁南笑了声，深深凝视着姜云晚的脸：“会的，你这么厉害，一定会被更多更多人知道的。”
从头到尾，姜云晚都没问过这件事商焰那边要怎么解释。
因为她知道事到如今，有些事根本不由她掌控-
姜云晚和影帝视帝的爱恨情仇太劲爆了，记者们为了拿到一手新闻，在南山枫林外守了一整晚，誓要等到姜云晚出门。
他们就像是苍蝇似的，保安赶都赶不走。
凌晨时分，蹲守了快一天一夜的记者都睡眼惺忪时，一辆车突然从车库里开了进来，两道灼眼的远光灯穿过地下车库的昏暗。
似乎是嫌此刻太寂静了，那辆车还嚣张地按了两下喇叭。
记者们都被吵醒了。
纷纷朝着那辆高调的黑色丰田看过去。
片刻后，车门打开，一个高瘦的男人从车里下来。
锐利目光在车库里淡淡扫了一眼。
“我靠，是商焰。”
离得最近的记者看清人后，抱着摄影机就冲了上去。
其他人也都被惊动了，纷纷跟上去。
商焰没动，就站在原地等待。
几秒之后，他就被蜂拥而上的记者牢牢包围住了。
眼前一片灼眼。
商焰是连夜赶回来的。
他有些疲倦，脸上更没有什么笑意，眸光冷淡地扫过面前一张张扭曲的面孔。
记者们都像是打了鸡血，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来。
“商焰，网上对你和靳祁南以及姜小姐三角恋的爆料，你怎么看？”
“商焰姜云晚真的是和你恋爱期间劈腿靳祁南吗？”
闻言，商焰微蹙了下眉，沉声说：“阿晚没有劈腿。”
“那她和靳祁南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姜小姐没有劈腿，那她和靳祁南又是什么关系。”
商焰一字一句，嗓音无比冷漠：“阿晚和靳祁南没有任何关系。”
“是那位不具名的先生无中生有。”
“三月那次，是我和阿晚一起去见的靳祁南。那时候《荒城》剧组正在邀请靳祁南加盟，我作为投资人之一，也自然想要邀请到这位演技精湛的大影帝，那天见面我带了阿晚一起去，只是记者没拍到我而已。”
“至于LU那次，阿晚给靳先生做妆造，我也是早就知道的。”
他顿了顿，勾唇浅笑，但眼神极冷。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关系，也只是普通朋友，上次阿晚和易奚吃饭，你们媒体不也造谣说她和易奚谈恋爱吗。”
“那你和姜小姐呢。”
有个记者犀利地追问，“应该不是合作伙伴那么简单吧。”
周遭传来一阵笑声。
这是商焰从前对媒体说过的话。
现在字字句句都变成了嘲讽，刺向了商焰。
他闲散插在裤兜里的手不由握紧，眼尾处渐渐泛起些红潮。
在他的沉默里，记者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
“你不会也说你和姜小姐只是朋友吧。”
“商焰，朋友之间，或者说是合作伙伴之间是会热吻的吗？”
“或者你要说那个视频都是作假的，视频中的人不是你。”
这天的记者一点都不友善，咄咄逼人恨不得将商焰扒了一层皮。
跟在商焰身边的顾许听得只皱眉头，但他什么都不能说，只是抬起手臂，挡住像是豺狼虎豹的记者，阻止他们靠近商焰。
商焰目光锐利地落在了最前方一个记者脸上，薄薄眼尾上挑，语气只比他们愈加讥诮：“我有说过我和阿晚是朋友了吗？”
所有人霎时都安静了下来。
商焰顿了一秒。
车库里全是快门的声音，和闪光灯的酌亮。
“我和阿晚也不只是合作伙伴。”
商焰说：“我爱她。”
说出那一刻，商焰根本没有任何如释重负。
反而心如刀割。
没想到这句爱，是在彻底失去姜云晚之后，在这么不合时宜的情况下，才彻底宣之于口的-
同靳祁南通完话后，姜云晚也不再去管外头的风风雨雨，埋头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看了眼手机。
手机上无数的消息。
置顶的许婉在昨晚上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晚晚，醒了给我打个电话】
姜云晚深吸了口气，知道许婉肯定也看到了网上那些事。
她又翻了翻消息。
靳祁南和舒蓝青还有易奚，都给她发来了同一个视频。
姜云晚犹豫了下，还是点开了。
镜头里出现了商焰的脸。
看到他所处的地方，姜云晚眨了下眼，看清他身后熟悉的标识后，才反应过来那是在南山枫林的地下车库。
昨晚，商焰来过这里。
静默地看完了前半段采访，听到商焰当着所有记者的面说出那句“我爱她”时，姜云晚按下了暂停键。
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望着外头湛蓝的天空好久好久，才继续将那个视频看了下去。
这群记者都不是省油的灯，显然不打算这么容易放过商焰，尖锐的采访还在继续。
“商焰，那你的意思是姜小姐如今和你在一起，她和靳祁南那些传闻都是假的。”
商焰黑黢黢的眸子，盯着镜头。
好一会儿，他长睫微垂，将眼中神色掩去许多，吼间溢出一声极轻的低笑声。
“不是，她现在和谁都没关系。”
他嗓音微顿，“因为我们也分手了。”
姜云晚愣住了。
她没料到商焰会这么说。
视频里记者的追问还在继续。
“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
商焰淡淡抬起头：“就上次宣布恋情之后没多久，我没有哄好她。”
“为什么分手，不会是因为靳祁南吧。”
记者狡诈至极，又将话题绕了回去。
商焰视线抬起，黑眸里泛起一点冷意。
“这段时间靳祁南都在剧组里，我和他见面的时间都比他和阿晚还多，你怎么不说我在和他恋爱。”
记者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气氛轻松了些。
“商焰，那你为什么和姜小姐分手。”
商焰原本要离开的，听到这个问题，又停下了脚步。
他喉结轻滚了下，沉声说：“分手是我们的私事，无可奉告，我只能告诉你们与阿晚无关，她很好很好，在那段关系里，她真的用尽了全力，一切都是我的错。”
“所以，希望大家理智一些，不要随便给她再安上莫须有的罪名了。”
记者：“商焰，你这次专门出面维护前女友，是不是说明你放不下她。”
商焰没回答。
躬身上了车。
微晃的镜头里，那辆黑色丰田渐渐消失在了半明半昧的晨曦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太太，爱你们~
◉ 45、白昼
那则采访视频结束后, 姜云晚怔愣许久后，又打开了微博。
#姜云晚劈腿#这则词条已经从首页消失了。
随之替换的是#商焰承认恋爱关系#、#商焰被甩#两个词条。
重点很快就被转移了。
大起大落后，所有人都在猜测商焰犯了什么错, 姜云晚才和他分手的。
吃瓜群众脑洞大开，且越猜越离谱。
【难道事实是出轨的是商焰，他怕前女友出来锤他, 所以才出来把所有事都揽了下来了，还能营造一波深情的形象】
【楼上的，你为什么把人想得那么黑暗，商焰不能是因为爱情吗】
【娱乐圈那些人能有爱情吗，我可不信】
【记得前段时间不是有营销号爆料说有个两字男明星PC被抓吗，我大胆猜测这个两字明星会不会是商焰】
【够了, 商焰用得着去嫖吗】
【不得不说姜云晚真的牛逼，我男朋友长商焰那张脸, 我早就原谅了】
【有人记得商焰一月的时候参加南屿电视台采访时候, 就说过做错事了，应该就是那时候商焰就和姜云晚闹矛盾了吧，只能说分手这件事可能早就埋下隐患了】
【对，分手绝非偶然】
【其实我想知道商焰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都快一年了, 还没哄好姜云晚，最后还是分手了】
姜云晚依然置身在风口浪尖里, 但是骂她的人明显减少了很多-
整理好心情后, 姜云晚给许婉打了个电话。
许婉没多说什么，只提醒她天冷了要多加衣服别冻感冒了, 最后还是姜云晚忍不住了, “许小姐, 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问什么？”许婉笑了声，“你和商焰的关系吗？”
姜云晚轻应：“嗯。”
“你这么大了，谈恋爱分分合合正常的。”
许婉温声细语地说，”晚晚，其实以前你放弃深造的机会，非要和商焰一起闯闯的时候，那时候我就想过你是不是喜欢他来着，看来我眼神还挺好的。”
姜云晚五味陈杂。
“妈妈，你不怪我没告诉你吗。”
“你都叫我妈妈了，我怎么会怪你呢。”
商焰接受采访的那天下午，围堵在南山枫林的记者就渐渐散了。
纪明浩给姜云晚打电话：“情况暂时算控制住了，云晚，接下来你还是搬家吧。小区监控怎么流落出去的，我们这边也正在调查。”
姜云晚：“真的是商焰的对家做的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纪明浩说，“看那个不具名的手法显然是蓄谋已久的，特意选在凌晨爆料，几乎不给我们反应的时间，而且我打听了下，那条消息之所以会爆，是有人买了热度，不然以那个不具名的某某某的僵尸号那几个粉丝，传播得不会那么广。”
姜云晚沉默片刻，也没什么好问的了，最后她说：“谢谢。”
“谢什么，应该的。”
机场贵宾候机厅里。
纪明浩挂了那通电话后，喝了口红茶，看向一旁沙发里叠个两条长腿坐着，缄默地望向落地窗外的商焰。
他的侧脸在夕阳的微光下，显得愈发寡淡凉薄。
这段时间，商焰真的变了不少。
不单单指过于瘦削的外形，还有从内而外的气质。
他变得愈发缄默。
有时候一眼看过去，纪明浩都会觉得他只剩下一个躯壳。
似乎察觉到了纪明浩的目光，商焰望了过来，“多久能查到。”
这话没头没尾的，纪明浩却明白他在问什么。
“不知道，等消息吧。你也好好拍你的戏，姜云晚那边我会让人看着的。”
商焰没再说话。
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只用透明亚克力盒子装着的粉红色纸鹤。
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明浩也盯着那盒子里一看就有些陈旧的纸鹤看了会儿，开口道：“我以为你会趁机宣布你和姜云晚在一起，用舆论将她绑在身边。”
今天凌晨纪明浩跟着商焰一起去了南山枫林，只是他没有下车。
听到商焰对记者说出和姜云晚分手的话，他着实吃了一惊。
商焰拇指轻轻在透明盒子上轻轻摩挲着，淡声道：“我有过这个想法的。”
纪明浩挑眉：“那怎么又放弃了？”
“这样就能绑得住阿晚吗？”
靠着舆论绑住了姜云晚，也绑不住她的心。
纪明浩没再说话，他抬手拍了拍商焰的肩膀，叹息一声：“放弃也好，你好好拍戏吧。时间久了自然就忘记了，你说不定以后还会遇到其他人。”
商焰轻笑了声，目光又落到了那只千纸鹤上面。
他知道他永远无法像是爱姜云晚一样，去爱其他人了-
因为商焰亲自出来给姜云晚背书，后来靳祁南工作室又出来说两人只是朋友，并解释了中秋那天和姜云晚见面是为了约妆造。
这件由那位“不具名的某某某”引起的洪浪滔天，在多方力量的压制下，慢慢偃旗息鼓。
网友们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落脚都变成了“羡慕姜云晚”。
——有商焰这样分手后还维护她的前男友，以及靳祁南易奚这种大明星朋友。
之后Tomorrow的生意也比以前更火爆了。
姜云晚也因为这次风波，粉丝冲破了百万大关，还经常有私信来询问她恋爱技巧。
因为她竟然能让商焰这样的人求而不得，许多人俨然将她当成了感情类博主。
在十一月中旬，监控泄露的事也有了着落。
纪明浩说是南山枫林的监控被黑客入侵了，造成了监控的丢失，对方非常小心，查不到踪迹。
偷拍她和靳祁南一起出现在南山枫林的人，同样也没有找到。
但是姜云晚能肯定是同一个人所为。
有时候她都搞不清，那个“不具名的某某某”针对的到底是她，还是真的如网上所说的是商焰的对家或者黑粉。
不过即便知道身边有个偷窥者，生活还是要继续。
姜云晚从南山枫林搬了家，同时，她也着手在北城找适合的二手房。
几次搬家下来，让她意识到有一个稳定且安全的住所有多么重要。
找房子是个繁琐的过程，有些人花个半年一年都未必能找到合适的居所。
姜云晚的运气还算不错，在十一月底找到了一套小两居。
这套房子不大，六十多平米，也有些年头了，但户型很好，朝南的户型，光线充足，距离工作室也不远。
最重要的是安保措施特别好。
姜云晚签订了购房合同后，将房子简单装修了一番，在十二月中旬就住了进去。
乔迁那天，工作室的人都来为她庆祝。
场面搞得热热闹闹的。
那天陈双双喝多了点，开始说胡话：“这么好的日子，靳影帝在就好了。”
话音刚落，孟意就敲了她头一下：“胡说八道什么。”
虽然网上吃瓜群众都被唬住了，以为姜云晚和靳祁南只是朋友，但工作室的人都知道他们在恋爱中。
因为要避风头这两个月靳祁南都待在剧组，没有再来找过姜云晚，但每天的电话消息从来没断过。
两人的关系没有受到这场风波的影响，反而逐渐趋于稳定。
波澜不惊的日子就这样慢悠悠地行至了年末。
十二月二十七号那天。
姜云晚在工作室给一个客户做完造型后，去露台上放松筋骨的时候，天上掉下了什么。
冰冰凉凉的。
姜云晚抬头一看，是下雪了。
今年的北城是个暖冬。
这场雪来得好晚。
盐粒子似的雪花从晴朗的天空落下来，睫毛被撞得轻颤了颤，姜云晚眨了下眼，那片雪触到眼皮的温度，须臾就融化了。
在那微末的凉意里，姜云晚思绪渐渐就飘远了。
不过，她只发呆了一瞬，所有默不作声的心事就被孟意的尖叫声打断。她垂眸一看，孟意像个孩子似的，在楼下张开双臂，又喊又叫。
吴念森跟在她后面揶揄孟意没出息。
两人又吵了起来。
姜云晚看着这初雪天里的热闹，微微抿着唇，笑了起来。
晚上，姜云晚回到家，有些累了，不想折腾也不想吃外卖，就给自己简单做了个面。
摆好碗筷时，已经随着《荒城》剧组辗转到影视城的靳祁南打来了视频电话。
姜云晚边小口吃着面，边和靳祁南闲聊。
俨然有种老夫老妻的既视感。
“靳先生，今天拍到几点钟结束啊。”姜云晚问靳祁南。
靳祁南：“不确定。”
“不会又通宵吧。”
“应该不会。”靳祁南笑了笑，“今天戏不难，应该可以早点回酒店休息。”
姜云晚：“你是要多休息，感觉你都瘦了。”
靳祁南看着姜云晚眉眼弯弯的模样，还想要说些什么，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场务来通知他上戏了。
靳祁南挂电话前，看了眼姜云晚摆在面前的白瓷碗，“姜小姐，面条挺香的，下次我回来，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姜云晚愣了愣，旋即又笑着说：“你好不容易回来，我怎么能让你吃这个，肯定大鱼大肉招待你才行。”
靳祁南逗她：“姜小姐，大鱼大肉你会吗？”
姜云晚眨巴了下眼，有些心虚。
她确实不太会过于复杂的菜式。
“可以点外卖。”
靳祁南微叹：“姜小姐，那多没诚意。”
“那……我学。”姜云晚说完自己都笑了，“只要你敢吃，我就敢做。”
靳祁南心中暖流阵阵，和姜云晚又说了两句，挂掉视频出了休息间。
这晚上的这场戏确实很简单。
不到九点就收工了。
靳祁南准备回酒店休息，刘路叫住了他，“祁南，一块儿去吃点东西。”
靳祁南看了一眼站在刘路身边，穿着一身黑色夹克，面目冷峻的商焰，直接拒绝了。
哪怕上次商焰出面帮了大忙。
但他和商焰的关系其实也没什么大改变。
“你可必须去。”刘路直接上来搭住了靳祁南的肩，“今晚上我可要和你们说说后面几场戏的拍摄。”
经过半年的拍摄，《荒城》这部戏已经没多少幕戏要拍了。
剩下的好几场都是重头戏。
靳祁南一向敬业，也不再拒绝。
影视城这边，刘路可谓是熟门熟路，每年都要来这边待上几个月。
他领着一群人直接去了一家烧烤店。
这段时间，刘路和韩磊经常来这里，和老板都快混熟了。
这家烧烤店平时人都挺多的，恐怕是下雨的缘故，今天烧烤店里冷冷清清。
不过这样，反而对剧组的人来说，更方便自在。
《荒城》剧组坐了三大桌。
刘路那一桌只有韩磊、靳祁南，以及商焰四个人。
刘路和老板打了招呼后，轻车熟路地点了一大堆菜，又将菜单递给了靳祁南。
“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都一起点上。”
“这些够了。”
靳祁南对吃没多大兴趣，直接将菜单推到了商焰面前。
商焰没看菜单，只说：“让老板给我煮一碗番茄鸡蛋面吧。”
刘路轻啧了声：“好好的吃那破玩意儿干什么，戏都要结束了，你用不这减肥了，你现在就该多吃一点补补。”
韩磊倒是善解人意地接了一句：“商焰胃不好，晚上确实不能吃得太油腻的。”
刘路才想起来，一拍脑门，“我的错我的错。”说着就让老板去煮碗面来。
一大盘烧烤和商焰要的番茄鸡蛋面很快就上来了。
刘路大快朵颐，边吃边和商焰靳祁南说接下来拍摄的事。
尤其是最后一场杀手和书生都为了逃离荒城，误入了黑雾沼泽，里头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会触发机关。
这场戏非常有难度，不仅对演员的考验很大，对剧组的工作人员也是最紧张严峻的一场戏。
这场戏里，会有大量的爆破场面。天气、风速、场地、都在考量范围内，很早之前刘路就在筹备这方面的事。
说完戏，刘路看了眼商焰面前的那碗面。
几乎没怎么动过。
他淡淡地觑了商焰一眼，“你点的，你怎么不吃。”
商焰又垂眸看了眼那碗番茄鸡蛋面，淡淡说：“不是想像中的味道。”
“番茄鸡蛋面还能有什么味道，不都差不多吗，我看你就是毛病多。”
商焰没理会刘路，也没再多说。
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一双漆黑的眼，默默地望着包厢外落个不停的大雨。
靳祁南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朝着商焰看了一眼。
中途，其他桌的人都来敬刘路，或许是因为电影终于要结束了，刘路来者不拒，喝嗨了，大着嗓门和剧组其他的人开始划拳。
包厢里太吵了。
商焰觉得有些头痛，站起身出了包厢。
这家店，他以前来过一次，知道卫生间旁边有扇门，可以直接通往后巷。
雨较来时，小了很多。
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屋檐上瓦片的缝隙里往下滴落，静默地落在昏暗的窄巷里。
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积着水洼，倒影出房檐下一盏昏浊的夜灯。
在无人的一隅，世界突然就变得寂寥。
商焰站在通往后巷的那扇门边站定，从兜里翻出烟盒。
磕出一根，点燃了，叼在嘴里。
烟雾缭绕里，他暗沉眸光一直落在那盏浸在水洼里的孤灯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窄巷里有人路过。
欢声笑语飘进耳朵。
商焰低着头没看他们，直到路过人的脚步踩进了水洼里，灯光霎时随着荡开的涟漪，一圈一圈散开。
他的思绪才被拉扯出来。
抬眼望去，是三个勾肩搭背的少年人。
他们走得越来越远，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地飘进商焰的耳朵。
“你们是不是有毛病，这么晚了叫我起来干什么。”
“你才有毛病，你是不是当群演当上瘾了，自己生日都忘了。”
“对啊，我们千里迢迢跑来给你过生，你小子还埋怨我们，真的不知好歹了。”
“好了好了，不和你们计较了，想吃什么，我请你们。”
“影视城最贵的。”
“滚。”
“啧啧，真小气，你这样抠抠搜搜的是红不了的。”
“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是不是想挨揍啊。”
三人在商焰眼前走远。
笑声、抱怨声、斗嘴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了雨夜长巷之中。
商焰站在那儿，看着空落落的长巷。
青白色的烟气在眼前缭绕成了淡淡雾气，笼得商焰眼前一片模糊。
真好啊。
被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但这世上，除了阿晚，恐怕没有人再记得今天是他生日了。
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也曾想起过他。
烟烧到了末尾。
烫着了手。
商焰苦笑了下，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
就像是扔掉不切实际的奢望。
他又点燃了一根。
开始望着檐下细雨发呆。
就在这时，一墙之隔处，隐约传来了靳祁南的声音。
“这么晚还没睡啊。”
那嗓音温柔至极，不大，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异常清晰。
靳祁南没有叫对方的名字，商焰却知道他在和谁通话，所有动作霎时都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明知道该离开的，商焰还是留在原地静静听着靳祁南掺杂在雨声里的愉悦声音。
“你一月要回家啊。”
“我好想和你一起回桐城看看，就怕来不及，那时候戏应该还没结束。”
……
“等下就回去了，你早些睡。”
“好的，晚安。”
靳祁南从卫生间出来，正准备回包间，同刘路他们说一声，就回酒店了。
闻到了空气里那驱之不散的浓重烟味。
他脚步一顿，绕过前面那壁墙，走了出去。
就看到商焰靠在墙上抽烟，他微眯着眼，烟雾笼罩着他冷厉的面孔，看起来有些颓废。
商焰听到脚步声，却没有转头。
目光一直盯着屋檐下由雨水穿成的珠帘。
靳祁南没什么好对商焰说的，转身准备离开时，商焰微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对阿晚是真心的吗。”
靳祁南脚步一顿，他回转头，目光淡淡落在商焰清瘦的面颊上。
他反问：“有人谈恋爱是玩玩的。”
商焰动作一顿，夹烟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后来，靳祁南走了。
商焰闭上眼，将烟头摁灭在掌心里-
一月，姜云晚又回了桐城，给许婉庆生。
这一年时光，似乎比往年走得要快，转眼一年就过去了。
一年前姜云晚回桐城是逃避，这次心境与以前已经大不相同。
因为上次和靳祁南的那通电话后，姜云晚第一次同许婉提起了和靳祁南在恋爱的事。
许婉依然是个女儿控。
不论她说了再匪夷所思的消息，她依然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许婉生日那天，靳祁南正式和许婉通了电话。
之前姜云晚在网上就看到有人说靳祁南特别讨中老年女性喜欢，这通电话后就得到了验证。
许婉成天就把靳祁南挂在嘴边，仿佛和他相识已久似的。
给许婉过完生日，姜云晚准备回北城那天，许婉还问姜云晚什么时候能把靳祁南带回来看看。
姜云晚不知道怎么回答。
许婉却冲她眨眨眼，很懂地说：“我知道，现在还不方便，等风声再过一阵吧。毕竟你和商焰分手的事，也没多久。”
“我也不是催你，就是让你放在心上。”
姜云晚：“……”
许婉这段时间没少关注关于各种她的新闻，为此还专门注册了个微博，在她的每条动态下，装成路人为她打气。
短短时间里，俨然已经明白了不少饭圈术语。
姜云晚虽然觉得好笑，但是许婉说的就是事实。
上次商焰给他们留了后路。
但是要和靳祁南正大光明的恋爱，还需要一段时间。
姜云晚抱了抱许婉：“许小姐，少看点那些乱七八糟的。”
许婉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不认同道：“和我女儿有关的都不是乱七八糟的。”
下午时，飞机抵达北城。
吴念森专程来机场接了她，几天不见，吴念森像是被抛弃了好多年，一路上都在对姜云晚撒娇卖萌，一点都不像是二十三的男人。
这还是姜云晚第一次坐吴念森的车，他车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有一对男女，男的是姜云晚上次见过的吴先生，而那位吴先生身边的女人，显然就是吴念森时常提到的那位美人母亲。
以前吴念森就时常炫耀他母亲多漂亮，孟意时常说吴念森夸大其词，但是此刻看到那张照片，姜云晚觉得吴念森没有说谎。
见姜云晚一直看着照片。
吴念森又得意地夸起了自己母亲。
最后总结陈词时还自称自己为“妈宝男”。
姜云晚有些无语，觉得吴念森到底是国外长大的，并不懂汉语的博大精深。
“小花，妈宝男可不是个好词。”
吴念森撇撇嘴，“怎么不是好词了，妈宝妈宝顾名思义不就是妈妈的宝贝吗，谁不想当妈妈的宝贝了。”
“姐姐，你也是许阿姨的宝贝啊，我是妈宝男，你就是妈宝女。”
吴念森冲她眨眼，又腻乎乎地说：“难怪不得我对姐姐你一见如故。”
吴念森长得讨喜，那些肉麻话说出口，不会让人觉得油腻不适，反而有些可爱。
听着他一套一套的歪理，姜云晚被逗得乐不可支。
北城永远那么拥堵，车龟速在路上行驶。
最后还遇上了交通事故，半天车都不挪地儿。
哪怕有吴念森这个活宝在侧，姜云晚耐心也有些耗尽了。
打了哈切后，就靠在副驾上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吴念森轻叫了声。
姜云晚睁开眼，外头天已经黑透了，城市陷落在华灯初上的夜色里。
喧闹又静谧。
吴念森捧着手机，双眼圆睁，一脸震惊的模样。
她坐起来，轻轻转动了下肩颈位置，语气还带着几分才睡醒的软绵。
“看到什么了，这么惊讶。”
吴念森喉头轻吞，转眼看向姜云晚。
好半晌才开口。
“姐姐，《荒城》剧组出事了，现在上热搜了。”
姜云晚一愣。
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昨晚上，她和靳祁南打电话时，他说过今天会拍一场爆破戏，当时她还问过他危不危险。
靳祁南笑着安慰她说放心，剧组人都是专业的。
姜云晚心中涌出了不好的预感。
赶紧摸出手机，热搜都来不及看，直接给靳祁南打了电话。
只要没戏时，向来靳祁南接电话都很迅速，这次电话却响了好久好久。
在安静的车厢里，一声一声的嘟嘟声，像是一柄柄锐利的刀锋，在姜云晚心脏上反覆刺刮过。
电话直到结束，靳祁南都没接起。
姜云晚捏着手机愣愣地坐着。
“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姜云晚脑子里全是乱的。
空茫茫的一片。
手机再次响起的声音，都没将她神思拉扯回来，就愣愣地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名字。
这次是个视频电话。
吴念森看到“靳先生”三个字，吐出一口气，伸手帮她接了电话。
靳祁南的脸出现在了镜头里。
靳祁南看起来有些狼狈，但他的眼眸依然是温柔的。
他望着姜云晚，轻轻喊了一声云晚。
那一声终于换回了姜云晚的思绪，她眨了眨眼，端详镜头里的人好久，喊了声“靳先生”。
“嗯，是我。”他冲姜云晚笑了笑，“放心，我没事。”
这句我没事，让姜云晚松了口气。
她看着屏幕里的男人，大致问了问情况。
靳祁南眉心紧蹙，不知道该怎么讲述，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反应过来时，祸事已经酿成了。
他虽然没大碍，但是手臂也被碎片刮伤了。
之前没接到姜云晚电话，也是去处理伤口了。
靳祁南揉了揉眉心，“这场爆炸戏，爆破师那边没注意，提前爆破了，大家都没料到会这样。”
姜云晚脸色也不太好看，她知道这是重大事故。
“剧组这次受伤的人多吗？”
“不多，这场戏本来就清场了，人没几个，大多和我一样是轻伤。”
闻言，姜云晚面色稍霁，庆幸地笑了笑，“那就好。”
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靳祁南又看了她一会儿，喉咙微滚了两下，说：“不过，商焰伤得有点重。”
姜云晚像是没反应过来。
那抹笑容还挂在脸上。
许久后，她轻眨了下眼睫，像是没有听清楚：“你说谁伤得有点重？”
靳祁南直直看向姜云晚。
又重复了一遍。
“商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太太，爱你们~
◉ 46、白昼
《荒城》剧组辗转到影视城拍摄后, 一直有粉丝站姐在周围蹲点。
爆炸发生时，消息就直接传到了网上，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荒城》剧组爆炸的事, 引起了全网的关注。
这场完全没预料的重大事故，让刘路焦头烂额。
拍摄不得不暂停倒是其次，事故中造成的演员受伤情况才是最让人心焦的。
尤其是伤得最重的人是商焰, 想要私下处理掉这件事，根本不现实。
爆炸发生时，商焰离爆炸点最近，整个人直面了烈焰和气流的冲击。
等所有爆炸偃旗息鼓后，片场周围燃烧着大火，商焰倒在废墟满地中, 戏服已经被火焰和热气燎毁，后背上一片血肉模糊, 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商焰身上被爆炸冲击溅起的尖锐碎片划出了无数大小的伤口, 最严重的还是后背被烈焰严重烧伤。
影视城当地的医院条件不算太好，商焰被送进医院简单消毒清创处理了下，医院救护车就直接将他送去了北城最权威的治疗烧伤的北城外科医院继续接受治疗。
纪明浩得到消息赶到北城外科医院时，医院外头已经围满了粉丝和记者, 他拒绝了一切采访, 铁青着脸赶到了急诊科。
顾许坐在急诊室外，眼睛鼻头红了一片。
纪明浩逮着人就问：“怎么样了！！”
“不知道, 现在还在里面。”
距离爆炸已经过去了十二小时, 顾许依然心有余悸。
想到之前看到商焰趴在担架上，后背上被火烫燎得全是水泡和大片大片的猩红烧伤的样子, 他嗓子又堵得不行。
纪明浩咽了咽喉咙, 瞪着急诊室上亮着的“手术中”的红色警示灯看了好久, 揉了一把脸，又问顾许：“毁容了吗。”
顾许摇头：“没有。”
闻言，纪明浩多少松了口气。
演员最重要的是脸。
身上烧伤了哪怕最后治疗后会留下疤痕，只要衣服一套上，也就看不到了。
商焰身上伤口挺多，加上要给烧伤的皮肤清创的工作繁琐的，顾许和纪明浩在急诊室外等了三个小时，那扇紧闭的门才重新敞开。
商焰被医生推了出来，他麻药还没过，赤丨裸着背脊闭着眼趴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背上的烧伤已经被处理过了，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
顾许之前已经看过商焰的伤，此刻只看了一眼，就忍受不了地挪开了目光。
烧伤上的灰尘还有异物被清理干净了，一片赤红的血肉显在眼前，愈加触目惊心。
纪明浩淡定许多，眉心微蹙了下，想上去看看商焰，被护士拦住了。
“不要靠近病人，你们在这儿等一下，医生会给你们说病人状况。”
纪明浩只得顿住脚步。
看着护士将商焰推走了。
没等多久，一个略有年纪的医生从手术室出来。
纪明浩迎了上去，“医生，商焰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问了一句：“你是病人家人？”
纪明浩愣了一秒，“不是，我是他经纪人。”
医生：“还是通知他家人过来吧，有些情况需要和他家人说。”
“他没家人。”纪明浩说，“他是孤儿，这种情况下，应该只有我帮他处理后续事宜。”
老医生愣了一下，点点头，又继续说：“病人其他伤都不严重，但背上是深二度烧伤，烧伤面积比较大，不过比较幸运的是商先生烧伤的地方都在后背位置，没有损害到重要的器脏。刚刚我们已经给他进行了烧伤创面处理，接下来要在无菌病房里治疗，等度过易感染期后，会送入普通病房。”
“深二度烧伤已经伤到了真皮层，所以后续等病人情况稳定一些了，还需要配合进行植皮。”
纪明浩问：“这个治疗过程需要多久。”
“说不定，看病人的恢复情况。”老医生说，“保守估计要四五周吧。”
“我们现在可以去看看他吗？”
“不行。”医生说：“还要等一段时间，等感染期过去后，才能探视病人，这段时间，他都需要在无菌病房里待着。”-
商焰被送进了无菌病房后，当天晚上就醒了过来。
接下来几天，除了医护人员每天进出帮他换药清创，其他人一律不能进入病房。
除了入院那天，给他注射了麻药，后续的清创消毒的过程都没再使用。
这个过程，顾许在无菌病房外门上那扇玻璃窗上看见过，商焰趴在床上，满头是汗，浑身的肌肉骨骼都在颤动。
这段时间，很多人来看过商焰，虽然也只能隔着那扇玻璃窗探视。
顾许发现每次有人来时，商焰都会满怀期待地抬头朝着玻璃窗这边看来，然后又满眼落寞地垂下眼梢。
顾许知道他在等谁。
可商焰进医院已经三天了，全网都在关心商焰的伤势情况，就连靳祁南都来看过商焰，但姜云晚没有出现过一次。
这天纪明浩忙完公司的事，又来了医院，隔着玻璃窗看了看商焰。
他依然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是醒着的，还是睡着了。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那位主治医师说商焰恢复得还行，没感染也没什么并发症，纪明浩压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他点了根烟，吸了口，才问一脸丧气低头坐在长椅上的顾许，“小子，又怎么了？”
顾许抬起红得像是兔子的眼睛：“明浩哥，晚晚姐给你打过电话吗？”
纪明浩一愣。
没有说话。
顾许霎时就明白了，眼睛更红了。
纪明浩看他这样也不是滋味，在顾许旁边坐下，拍了拍顾许的肩，“商焰都没哭，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你怎么知道焰哥没哭。”
顾许这一句反问，把纪明浩问住了。
他就和顾许沉默地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抽完了那根烟后，拿出手机，拨通了姜云晚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
那边接通了。
“云晚……”
他话还没说话，对方就打断了他的声音，“我不是云晚，你是纪大经纪人吧。”
电话里是个男人的声音，纪明浩怔了一秒，反应了过来接电话的人是靳祁南。
他吞咽了下喉咙，“嗯，是我。”
靳祁南问他：“请问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就这样吧。”
说完，纪明浩直接挂了电话。
顾许一直扑闪着眼睛看着纪明浩，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地挂了电话，忙问：“晚晚姐怎么说。”
纪明浩看向顾许，“你晚晚姐，应该不会来了。”
顾许其实也没多惊讶，如果晚晚姐真的还关心焰哥的话，早就来了。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纪明浩没再多说，拍了拍顾许的肩：“你守了两天了，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在这里守着。”-
纪明浩那边挂了那个电话后，靳祁南站在阳台上发呆了会儿，又拿着手机回到了房间。
房间的窗帘紧拢着，屋里只亮着一盏光线微弱的照明灯。
勾勒出床上躺着人浅浅的轮廓。
靳祁南走了过去，将手机放在了床头边，又垂眸看了看闭着眼静静沉睡的姜云晚。
昏暗的灯光依然掩不住她面色的苍白。
靳祁南伸手轻轻撩开她额角散乱的发丝，嘴里溢出无声的轻叹。
昨天下午，靳祁南回到北城后，和刘路一道去医院看了看商焰。
从北城外科医院才出来，给姜云晚打了个电话，想说说商焰的情况，但电话是孟意接的。
那时候他才知道，姜云晚被送到医院去了。
孟意和吴念森一直在医院守着她。
见他来，孟意给靳祁南说了姜云晚的情况，发烧加上这两天工作太忙了，没有好好吃饭有些轻微贫血，精神和身体都撑不住了，所以才会晕倒。
姜云晚在医院住了一天，精神好些了就要出院。
靳祁南拗不过她，将她送回了家。
不过她精神状态不太好，回家后，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又睡了过去。
靳祁南担心她，就一直守着她。
又坐在床边静静看了会儿姜云晚的面容，靳祁南起身去了厨房熬粥。
晚上八点，姜云晚醒了过来。
走出房间的时候，靳祁南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本书在看。
听到动静，靳祁南扬起眉，冲她笑了笑：“醒了就吃点东西吧。”
姜云晚乖乖地在餐桌边坐下。
靳祁南盛了一碗软糯的枸杞瘦肉粥，放到了姜云晚面前。
“姜小姐，做饭这件事，没想到让我赶了先。”靳祁南说，“尝尝怎么样。”
姜云晚好久没吃东西了，被粥的香气勾起了些食欲，此刻才觉得胃里空荡荡的。
她尝了一口，就冲靳祁南竖起大拇指：“靳先生，好香啊，你真的好厉害。”
靳祁南笑了笑：“快吃吧，锅里还有。”
姜云晚胃口不大，吃了一小碗就饱了。
填满空虚的胃后，姜云晚思绪有些放空地靠在椅背上，轻轻揉着肚子。
靳祁南起身又去给她倒了杯水，又把医生开的退烧药递给了姜云晚。
姜云晚吃了药后，靳祁南问她：“好些了吗？”
“又不是神丹妙药，吃下去马上就好了。”
靳祁南深深凝视着她：“姜小姐，我是问你心情好些了吗？”
姜云晚端着水杯的动作一顿，睫毛下阖，将眸光遮去一半。
“我心情挺好的。”
靳祁南看了她一会儿，又说：“刚刚你睡觉的时候，纪明浩给你打了电话。”
姜云晚低头喝了口水，“哦，我看到了。”顿了一秒，她又问，“他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听到我的声音，他就挂了。”靳祁南，“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和商焰有关。”
寂静的灯光下，姜云晚没再做声。
“云晚，你不去看看他吗？”
闻言，姜云晚放下水杯，撩起眼，望着对面的靳祁南，笑了一声：“靳先生你是不是大度得过分了，让女朋友去看她的……前任。”
“我不大度。”
靳祁南手臂横过桌面，握住姜云晚一只手，“我其实也不想你去见他。”
他顿了下，继续说：“但是有一件事，我还是必须要告诉你。”
姜云晚看靳祁南表情严肃。
莫名有些心慌。
她舔了下干涩的唇瓣，“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靳祁南喉骨浅浅滑动，灯光下，他看向姜云晚的眸光变得很深。
“商焰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
那一刻，靳祁南感觉到掌中那只柔软的手，瞬时僵硬了一瞬。
姜云晚眨了下眼，还笑了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你让爆破时间提前的。”
她这个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靳祁南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摩挲了好一会儿，像是在酝酿什么。
好一会儿后，才道：“当时我离爆炸点更近，原本发生在商焰身上的事，应该发生在我身上，爆炸的时候，是他扑过来护住了我。”
姜云晚低着头，没说话。
时间在那一刻像是静止了。
空气静默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搞错了吧。”
“没有，我很确定。”靳祁南说，“不止我，刘路也看到了。”
“……”
靳祁南看着姜云晚的表情，淡声问：“云晚，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为什么要告诉我。”
姜云晚深吸口气，平静地抬眼望着靳祁南。
靳祁南笑了笑：“我只是没法骗你。”
也没法骗自己-
商焰住院的第七天，纪明浩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商焰恢复得比较好，已经从无菌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
全网都在实时关心商焰的状况。
一向最爱吃瓜的Tomorrow员工，这段时间却异常安静。
根本没在群里讨论过商焰一句。
毕竟大家都不是白目，知道商焰是姜云晚的前男友，而姜云晚现在正在进行一段还不错的恋爱。
只要爱过的人，经历这种事，都不会多好受。
他们不想给姜云晚添堵。
这天傍晚，靳祁南开车来了Tomorrow接姜云晚下班。
孟意还特轻快地和靳祁南打招呼，问他们是不是要去约会啊。
靳祁南笑着说：“嗯，约会。”
孟意双手交握，放在颊边，满脸都是羡慕：“好羡慕我们姜老板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么好的男朋友。”
姜云晚笑着回了一句：“那位林先生不错啊，你和他在一起就不用羡慕别人。”
孟意没想到姜云晚会扯到她身上，表情瞬间有些不自在。
林先生是工作室所在小区的一名业主，这段时间每天都来找孟意做造型，工作室的人都看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孟意有点臊，干脆直接帮姜云晚拉开了车门，将她推进了后座，“两位快走，我就不打扰你们约会了。”
说完，一溜烟就跑回了工作室-
晚上七点。
车在北城外科医院的地下车库停下。
卡嚓一声轻响。
车门锁弹开，靳祁南微笑地看向姜云晚：“去吧。”
姜云晚没动：“你真的不一起去。”
“不了。”靳祁南说，“我就在这儿等你。”
说着，靳祁南松开了扣住姜云晚手指的右手。
姜云晚沉默片刻，要将手从靳祁南指缝里抽出来时，靳祁南倏然又握紧了。
姜云晚回头。
靳祁南望着姜云晚的脸，抬手轻轻帮她理了理颊边发丝，微笑地说：“云晚，我等你回来。”-
自打商焰可以探视后，顾许让他妈妈熬了鸡汤给商焰送过来，说要给商焰好好补补身体。
商焰看着那油腻腻的鸡汤，根本喝不下去。
甚至有些反胃。
别过头表示拒绝。
这段时间，商焰一句话都没说过，他身上的烧伤在慢慢愈合，但是顾许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商焰的情况越来越糟糕。
见商焰不配合，顾许着急了：“焰哥，你喝点啊，真是山村跑地鸡，你现在就是要好好补充营养，才恢复得快。”
商焰趴在床上，闭上眼。
无论顾许怎么劝说，都不再分给他一个眼神。
顾许正一筹莫展时，门被轻叩了两声。
顾许以为是纪明浩来了，搁下碗，连忙去开门，嘴里还忍不住告状，“明浩哥，你来劝劝焰哥……
看到站在门口的姜云晚时，顾许嗓音倏然梗住，双眼瞪得像是见了鬼。
好一会儿，才带着惊喜地对她说：“晚晚姐，你……你怎么来了。”
姜云晚目光落在趴在床上的那个男人身上。
商焰现在可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两片肩胛骨高高耸耸起，将病号服顶出两个明显的弧度。
显得挂在身上的病号服愈发的空荡。
顾许叫出她名字时，姜云晚看到男人孱弱的身体明显颤了一下。
旋即又没任何动静。
仿佛那只是姜云晚眼花看错了。
姜云晚深吸了口气，挪回视线，对顾许笑了笑：“我来看看。”
顾许忙让开了。
姜云晚走近了病房，商焰依然一动不动，姜云晚绕到了病床另一则。
她看清了商焰的脸。
他紧紧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但是眼皮下的眼珠却轻轻转动着，带着睫毛也在轻颤。
紧闭的眼睫下，透出一片潮意。
商焰哭了。
姜云晚说不出什么感受。
就那么静默地看了商焰一会儿，掏出纸巾，躬下身帮商焰擦拭眼泪。
姜云晚收回手时，商焰忽然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姜云晚动作一顿。
她能感觉到腕上的力道，很微弱，她只要轻轻一挣，就能挣脱。
但她并没有那么做，就任由商焰用羸弱的力气抓住她。
直到姜云晚的体温浸透了商焰的皮肤，商焰才睁开一双潮湿的眼睛，望着姜云晚，看了好久好久，仿佛是在确定她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一个他臆想出来的梦境。
片刻后，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他唇瓣煽动着，轻轻叫了她一声阿晚。
那声音沙哑得像是干渴了许久的人，刺耳又难听。
“嗯。”姜云晚轻应了声，“是我。”
商焰犹如回光返照，猛地弹坐了起来，将姜云晚搂进了怀里。
顾许被他动作吓了一跳，“焰哥，小心伤……”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
因为他看到商焰紧紧地抱住姜云晚，那双死寂一片的眼底，终于露出了神采。
顾许背过身，偷偷抹掉了眼泪。
他知道商焰又活过来了。
姜云晚就躬着身，姿势别扭地被商焰抱着，目光空洞地望着那扇棕红色的大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商焰有些脱力，又载倒了回去。
就这么一个拥抱的动作，就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顾许眼疾手快，接住了商焰，他才没有直接躺下去，压倒背脊上的伤口。
商焰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的声音又沉又急。
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地望着姜云晚。
姜云晚被他那饱含期待和喜悦的眼神盯着，微微别过头。
目光落到那碗还袅袅冒着热气的鸡汤上，她似乎才回过神。
她觉得应该做些什么，而不是和商焰这么对看。
于是姜云晚走过去，将鸡汤端了起来，又走到了商焰面前。
“先吃点东西吧。”
商焰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鸡汤。
他过于突出的锋利喉结上下划过那层薄薄的皮肤，目光依旧停留在姜云晚脸上，像是看不够似的。
端着那瓷碗的手，却没有任何动作。
“喝汤。”
姜云晚又说。
那一刻，商焰就像是姜云晚手里的提线木偶，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但这么多天没吃东西，他根本没什么力气，拿着瓷勺的手抖个不停，一勺子鸡汤还没送到苍白的唇边，鸡汤就洒出去大半。
姜云晚看不下去了。
又从商焰手中接过了碗勺。
她坐在床边，重新舀了一勺子汤送到了商焰唇边。
商焰嘴唇微张，将鸡汤咽了下去。
那双漂亮的黑眸子，一直凝注在姜云晚脸上。让张嘴就张嘴，让咽就咽，乖得不可思议。
顾许在一旁扶着商焰，看得眼眶发热。
他敢打赌，这时候姜云晚喂他的事穿肠毒药，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就会咽下去。
商焰的目光太过灼热。
姜云晚把那碗鸡汤喂完时，身上粘稠地出了一层汗。
她问商焰：“还喝吗？”
商焰摇摇头。
姜云晚松了口气，起身要将碗再放回桌上去，衣角被一只软绵绵的手扯住了。
“别走。”
顾许赶紧上来从姜云晚手里接过了空碗，“晚晚姐，我来吧。”
姜云晚只好又坐了回去。
商焰吃了东西，有力气些了，思维也活跃了许多。
他脸上露出个浅浅的笑来。
“阿晚，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他嗓音微顿了下，眉目间分明蔓延出一片不加掩饰的惊喜，黑眸中却又染上了泪意，“我以为你永远都不想见到我了。”
说到最后，商焰的尾音都开始颤抖。
姜云晚默默看了商焰一会儿，转眸对顾许说：“顾许，你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和你焰哥说。”
顾许冲姜云晚笑了笑，立刻转身出去了。
还贴心地关上了门，给两人营造一个不受打扰的二人世界。
商焰全副身心都扑在姜云晚身上。
顾许在不在似乎都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在极近的距离里，姜云晚就那么和商焰对望着。
她也说不清有多久未曾认真地打量过这张脸了。
同从前那个神采飞扬的大明星相比较，眼前男人看起来那么脆弱可怜，仿佛一碰就会彻底碎掉。
许久后，姜云晚从他脸上收回视线，垂下眸，看着商焰依旧抓住她衣角的那只手，喉咙轻咽了下，才苦涩地问了一句：“商焰你是疯了吗。”
商焰没明白。
眨了眨眼。
黑漆漆的眼眸直直望着她，看起来那么天真且无辜。
姜云晚嗓子梗了梗，还是将那个促使她来这里见商焰一面的问题问了出口。
“爆炸发生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帮靳祁南。”
商焰怔怔地看向姜云晚，眼中喜悦在慢慢凋落。
好一会儿，他胸腔里挤出一声低哑的笑声：“所以，你是因为他才来看我的吗。”
姜云晚没有回答。
却好似默认了。
商焰缓缓松开了握住姜云晚衣角的手。
原来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在姜云晚沉静的目光里，商焰不堪重负地垂下眼眸，“阿晚，如果是这样你才来看我的，那你走吧。我不需要你这么怜悯我，这一切都是我自愿做的。”
“自愿？”
姜云晚喃喃地念着这两个词：“为什么你要自愿。”
这话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诘问商焰。
“舍己为人，甚至可能会有性命之虞，商焰，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从前那个自私的商焰，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姜云晚看着商焰。
急迫地想要知道答案。
商焰沉默很久，他也知道自己从前做了多少混账事，所以不怪姜云晚会用这种疑惑的语气问他，怀疑他。
他自嘲地低笑声，望着姜云晚的眼眸：“阿晚，那你觉得什么像我做的事呢？”
“……”
姜云晚哑然。
“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了。”商焰微顿了下，“我也很奇怪啊，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情敌这样值得吗。”
寂静的病房里，商焰声音染上了几分不自知的迷茫。
“其实我应该巴不得他出点事才好，那样我说不定还有机会挽回你。”
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商焰嗓音哽咽了。
好一会儿，他才痛苦地说：“但是爆炸发生那一刻，我想到你那么……那么喜欢他，如果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会很伤心吧。”
商焰喉头滚动，垂着眸子，不再看姜云晚，低低地说：“阿晚，我不想要你伤心。”
姜云晚心脏剧震。
心尖上像是有一根弦，狠狠勒紧了。
知道商焰是为了护靳祁南才受伤的，姜云晚想过很多可能，带着各种功利性，唯独没想过只是因为“不想要她伤心”。
这怎么可能呢。
她认识的那个商焰，从来是冷漠，多疑，自私的，他把自己看得比谁都重要。
怎么可能做这种愚蠢的事。
眼前这个为了她开心，连命都不要的人还是那个她认识的商焰吗。
商焰低笑了声，继续自虐地说下去。
“阿晚，这一年里你几乎对我厌烦至极，你讨厌我靠近你，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想尽了各种各样的方法试图接近你，但结果只是让你越来越讨厌我。”
他说得太急，咳嗽了一声，手指紧紧攥着雪白的被褥，他太瘦了，手背上鼓突出一条条骇人的青筋。
他停了会儿，等呼吸平缓了些，才艰难地继续往下说：“前段时间，你是不是觉得我变好了，没缠着你了。”
商焰又笑了声，“其实都是假象。”
“我知道我坚持不了多久的，我早晚还是会变成你讨厌的那个商焰，我还会继续无休无止地纠缠你。”
“爆炸的时候，我就想，这么死了也好，以后我就不会再缠着你了。”
“说不定，以后你会因为我的死，不那么讨厌我，甚至还会偶尔想起我。”
说到最后，商焰垂着头紧紧闭上眼睛，瘦削的肩膀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阿晚，你就该一直狠心下去，我是死是活，你都不该来看我的，但是你今天来，我又……”商焰哽咽着说，“我又坚持不下去了，我又不想放手了。”
商焰痛苦地诉说着。
直到感觉到手背上，落下一片潮湿。
他愣了下，抬起猩红的眼睛，看到姜云晚依然是那副怔怔的表情，望着他。
只是眼眶里大颗大颗地溢出眼泪。
商焰震惊住了。
就那么看着那些失控的眼泪，划过姜云晚的脸颊。
好一会儿，他艰难地伸手想要去帮姜云晚擦掉眼泪，姜云晚倏然站起身，躲开了他的手，大步走出了病房。
商焰的手僵在了半空。
许久后，他收回了手。
唇瓣轻轻触碰上手背，那里还残留着姜云晚眼泪的余温。
片刻后，他猩红的眼眶里也蓄满了泪水。
唇角却微勾了起来-
顾许在门口等着，心情有些好，看到姜云晚脚步匆匆从病房出来，还笑着问了她一句：“晚晚姐，你去哪儿啊？”
姜云晚这才发现顾许就守在门口，她抬手擦了下眼睛，转眼看向顾许。
“我还有事，要走了，你回去照顾他吧。”
顾许愣了下，没想到姜云晚来这么一会儿就要走，想说什么。
看到她泛红的眼睛，又将话咽了回去。
他又说：“晚晚姐，老张在楼下，我叫他送你。”
姜云晚拒绝了：“不用，有人等我。”
顿了一下，她重重地又补充了一句：“我男朋友在等我。”
对。
靳祁南在等她。
不论今天商焰的话对她而言有大的震撼，她也必须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太太，爱你们~
◉ 47、白昼
那天过后, 姜云晚没有再来过医院。
顾许以为商焰还会继续一蹶不振，毕竟那天，两人似乎谈得并不好, 姜云晚离开后，商焰一晚上都没闭眼，时哭时笑的表情, 反覆在脸上出现。
哪怕商焰长得好，顾许也看得头皮发麻。
也跟着一晚上不敢合眼。
生怕商焰想不开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来。
第二天，奇迹发生了。
商焰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再颓废消沉。
他积极配合治疗，也慢慢恢复了些食欲，偶尔还能和顾许说上两句话。
虽然大多时候, 他都在回忆以前和姜云晚的过往。
观察了几日，商焰一切正常。顾许一颗受惊的小心肝也才慢慢落回了原位。
今年的春节在二月初, 距离除夕还有一周多时间, 姜云晚就提前给Tomorrow的小伙伴放了假，除了工资年终奖之外，姜云晚还给每个人都额外包了一个大红包。
工作室里一片欢呼雀跃。
工作室放假了，但姜云晚的工作还没结束, 那位华娱天后要参加一档卫视的跨年表演, 她预约了姜云晚帮她做妆造。
那位天后很体贴，专门派了司机来接她。
到了天后住的别墅时, 姜云晚就感觉到了聚会过后残留下的气息。
天后果然酷爱麻将, 一大早就和朋友在搓麻将。
姜云晚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在化妆间安静的等待。
今天微博上依然有商焰的消息。
他接受了南屿电视台的采访。
视频里的男人面容依然清臞苍白, 但已经没有上次见过那般灰败。
末了, 当李立问他有什么想和关心他的粉丝说的。
商焰不知想到什么, 浅浅笑了。
“我很好，不用担心。”
看着商焰直面向镜头的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姜云晚有那么一瞬觉得，那句话似乎是在对她说的。
为了摆脱这种怪异的情绪，她关了微博，准备出去透透气。
还没走到门口，一个人影推开门，走了进来。
看到面前穿着吊带丝质睡衣，睡眼惺忪的女人，姜云晚愣了下。
眼前不施粉黛的人就是靳祁南的前女友顾苓。
昨晚上嗨大了，顾苓这时候才醒，原本来拿天后的面膜敷脸。
显然也没料到会遇到姜云晚，看了她片刻，顾苓勾着唇浅浅笑着，朝她伸出手：“姜小姐，你好。”
姜云晚同她轻握了下手，错愕道：“顾小姐，你认识我？”
顾苓噗嗤一声笑了，娇俏地眨了眨眼：“当然认识，前段时间你和祁南的绯闻我可是全程追踪了的哦。”
姜云晚：“……”
她万万没想到传闻中那个清冷大美人，竟然也这么八卦。
顾苓看出了姜云晚的不自在，也没再多说，迳直走到了靠墙的一面顶天立地的置物柜里，熟门熟路地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盒面膜。
“不打扰你了，我先离开了。”
顾苓冲姜云晚挥挥手，转身就要离开，走了两步，她又停下脚步，回头冲姜云晚笑笑。
“姜小姐，加油哦。”
姜云晚眨了下眼，不明白顾苓什么意思。
又听顾苓满怀期待地说：“我特想看看靳祁南那种神仙为爱失去理智的样子，我觉得或许在你这里能等到。”
顾苓走后没多久，天后就来了。
姜云晚帮她做好妆造，再回到工作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傍晚。
原本放假了本该空无一人的工作室，此刻却亮着灯。
姜云晚推门进去，看到吴念森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楼大厅里玩手机。
看到姜云晚回来，他倏地站起身，忙过去接过她手中的化妆箱。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姜云晚给自己倒了杯温水，靠在一楼水吧台边，边喝边看看吴念森，“你不是要出国过年吗？”
“不了。”
吴念森挨着姜云晚站着，抬眼看向挑高的屋脊上垂下的那盏耀目的螺旋状吊灯，微叹了声，“今年我爸妈会回国过年。”
“你好像不太开心。”
“是啊。”吴念森侧眸看向姜云晚，一脸哀怨，“一想到好久看不到姐姐，我就开心不起来，所以趁着这两天他们还没回国，我就又来看姐姐了。”
姜云晚已经习惯了吴念森的说话方式。
淡笑了下。
也与他玩笑：“你来我也不会给你加班工资的。”
“没事，给姐姐白干我都愿意。”
就在这时，寂静的工作室里响起了熟悉的手机铃声。
姜云晚在身上摸了个空，才想起刚刚把手机随手扔到了化妆箱里。
姜云晚起身，去化妆箱里拿出手机。
看到屏幕上那串未存的电话号码时，表情微滞。
电话就一直响个不停。
“姐姐，怎么不接啊。”
吴念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姜云晚深吸了口气，背对着吴念森，还是接了起来。
“什么事？”
她声音挺冷淡的，但商焰似乎并不介意，低磁带笑的嗓音传来，“没事，就是想和你说一声，明天我要进行第一次的植皮手术了。”
“嗯。”
“阿晚，春节你要回桐城吗。”
姜云晚听着商焰的声音，心头一片烦乱。
她微蹙了下眉：“如果你没重要事，就这么吧，我还有事。”
“等等，别挂。”商焰呼吸明显急促了，见姜云晚没有挂，又轻声问她，“阿晚，我们连普通朋友都不可以当了吗，我不奢求太多，我只要能经常见到你就行。”
姜云晚撑在桌面的手，不由蜷紧。
“我现在有男朋友了，关系很稳定，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
说完，姜云晚赶紧挂了电话。
平复了片刻心情，姜云晚回过头，看到吴念森靠在水吧台上，微微偏着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姜云晚还从未见吴念森露出过这种表情：“怎么了？”
吴念森轻叹了一声，“姐姐，你是不是动摇了。”
姜云晚：“什么意思？”
吴念森视线从姜云晚手机上瞟过一眼，“刚刚的电话是商焰打来的吧。姐姐，你都没发现，你接她电话的时候，特别纠结。”
“如果真的不在乎是不会这样的。”
“……”
“你别紧张。”吴念森笑着说，“我就是随便说说，不管姐姐喜欢谁，我都支持的。”
他嗓音微顿，又眨了眨眼，“当然，姐姐两个都不喜欢最好。那样姐姐说不定就会喜欢我了。”
姜云晚此刻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沉默了片刻，突然问吴念森，“小花，我记得你以前说你谈过几段恋爱，但是对方都不是你喜欢的。”
吴念森挑了挑眉。
“问这个干嘛？”
姜云晚喉口咽了咽：“你不喜欢她们，是因为你本来就没认真，还是认真了还是喜欢不上？”
吴念森眉间蓄着浅浅的笑，漫不经心地说：“应该是没认真吧，毕竟她们也是和我玩玩而已。”
“如果认真，应该也能慢慢喜欢上的，不是有个词叫‘日久生情’吗，既然存在这个词，那应该也有道理的。”
闻言，姜云晚骤然松了口气。
姜云晚晚上回到家时，又和靳祁南通了视频电话。
这几天，靳祁南一直住在北城郊区的家里。
此刻天很晚了，靳祁南坐在院子里，身后的花圃萧条了不少，不复春日的姹紫嫣红，但是被靳祁南打理得很好，一眼看去也一片清爽。
挂掉电话之前，姜云晚还是对靳祁南说了今天接了商焰电话的事。
靳祁南望着她，眸光依然搀着点笑意。
“没关系的，云晚，我相信你的。”
姜云晚轻声道：“我知道，只是你是我男朋友，我想对你坦诚一些。”
这话靳祁南明显很受用，眸中笑意盎然：“姜小姐，我也有一件事想和你坦诚。”
姜云晚：“你说。”
于是，靳祁南将镜头调转，面向一楼的客厅。
姜云晚看到灯火通明的落地窗里，坐着一位优雅的中年女性。
片刻后，镜头又转向了靳祁南。
“我妈妈回国了，说想见你一面，不知道姜小姐愿不愿意同她见见。”
见靳祁南母亲这件事，三个月前靳祁南就问过她意见了。
那时候姜云晚觉得还很久，但是如今想来也就眨眼一瞬的功夫。
姜云晚沉默两秒：“好的，什么时候。”
靳祁南笑道：“看你时间。”
姜云晚：“明天吧。”
靳祁南玩味地看她：“这么着急吗？”
姜云晚有些赧然。
却微扬了扬下颚。
“对，就是着急。”她还故意骄纵地倒打一耙，“靳先生，你是不是后悔了。”
“不会。”靳祁南温柔地看着她，“我很开心。”
结束电话后，姜云晚面上的笑容却倏然消失了。
怔怔地在沙发上坐了许久。
她知道，她不是着急。
她只是害怕。
今天吴念森那句“你动摇了”让她觉得害怕-
姜云晚原本要自己开车去的。
但一大早靳祁南就来接她了。
到靳祁南郊区住处时，正好中午时分。
一位优雅的妇人站在门口，笑吟吟地迎接她。
明明是第一次见姜云晚，靳母对她却特别热络。
饭桌上一直在给她夹菜。
靳母和靳祁南一样，教养很好，说话的话题和尺度也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紧绷。
原本姜云晚还有些紧张的，在那轻松的氛围里，慢慢也放松了下来。
饭后，靳母将靳祁南打发走了，拉着姜云晚在花园里的玻璃花房里聊天。
靳母很健谈说了很多靳祁南小时候的糗事。
姜云晚微笑听着，觉得很有趣。
靳祁南送糕点果汁过来时，正好听到靳母说他小时候被邻居小孩嘲笑不会爬树，急得偷偷抹泪的事。
“妈，给我留点面子。”
靳母笑吟吟地说：“反正都是未来媳妇，留什么面子啊，就是要让晚晚多了解你一些。”
闻言，姜云晚身体微僵。
靳祁南看了姜云晚一眼，又对靳母说：“这事还早，你就别瞎操心了，之前你不是要去外头那片野生柿子林摘柿子吗，现在天气好，正好。”
靳母站起身，笑道：“行行行，我去摘柿子，就不打扰你们小情侣约会了。”
靳母离开了后，靳祁南带着姜云晚在花园里散步，穿林过巷时，姜云晚不小心被栅栏上突出的尖锐挂伤了手指。
血珠立刻就从指尖冒了出来。
“没事。”
姜云晚笑着说。
靳祁南却蹙着眉，拉着她去了自己的房间，仔细地用碘伏消毒后，再用创可贴包扎了起来。
细心地帮姜云晚处理好伤口，靳祁南抬头，看到姜云晚坐在床沿边，微垂着眼睫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靳祁南低笑了声：“看我做什么？”
“靳先生，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姜云晚眼睫颤了颤，眸中神色很复杂。
有一句她并没有说出口。
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吗。
“好吗？”靳祁南反问。
姜云晚点头。
半蹲在地上的靳祁南，抬手轻抚了下姜云晚的脸颊，“我还可以对你更好。”
姜云晚看着靳祁南。
这个男人真的太好太温柔了，好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回报他，更不敢轻易辜负他的一片真心。
片刻后，姜云晚闭上眼，微微弯下腰，在靳祁南唇角落下一个吻。
靳祁南微怔了下，眼神倏然晦暗。
他抬起手臂，勾住了姜云晚的颈窝，加深了这个吻。
今天是个好天气。
窗外日光炙热。
靳祁南也一改往日的温柔，吻得炽热又深入。
那一瞬，姜云晚有种被烈火灼伤的感觉，她睁开眼，看着靳祁南。
眼前的男人闭着眼，专心投入在这个吻中。
片刻后，姜云晚再次阖上眼睫，努力回应。
她要让自己更专注更投入一些。
她想要沉溺在靳祁南的热烈里，与他达到同频的爱意和情炽。
靳祁南像是受到了鼓励，将姜云晚放倒在了绵软的床上，吻从她的唇畔下移，落到了姜云晚纤细的脖颈之上。
相拥紧贴中，衣服慢慢散乱了。
姜云晚紧闭着眼，沾满了泪水的眼睫颤抖着。
靳祁南感觉到了她的僵硬，气喘吁吁地抬头，温柔眼眸中压抑着深深的欲丨望。
“可以吗。”
姜云晚睁开眼，看了他好久。
她并不是未经过情丨事的小女孩，自然知道靳祁南这话的意思。
可以继续下去吗。
可以将自己交付给他吗。
耀眼日光落在眼底，有些微的刺痛。姜云晚别过头，躲开那刺眼的光，也躲开了靳祁南炽热的视线。
“拉……拉窗帘。”
靳祁南看了她一会儿，在她脸上又重重亲吻了下，他起身，一向稳重的人脚步都有几分匆忙。
唰啦一声，暗红色的天鹅绒窗帘拉拢。
阳光被阻挡在外。
屋里瞬息暗了下去。
靳祁南又靠近了，双手捧着她的脸，一个淡淡的吻落到了她眉心。
像是确定了什么，这次他不再急躁，温柔的吻，像是细密的雨水，落了下来。
姜云晚温顺地承受着靳祁南的温柔。
承受着本该她接受的命运。
眼角却不受控地溢出了泪水。
靳祁南动作一顿，温柔地吮吸走了姜云晚的眼泪。
“你在发抖。”
靳祁南说。
“没有。”
似乎为了证明，姜云晚抬起手臂抱住了靳祁南的脖颈，主动亲上他，片刻后，又伸手去解他的扣子。
靳祁南表情晦暗地看了她好久。
最终握住了她手。
姜云晚一愣，以为靳祁南会拒绝她。
“这种事，男人来就行。”
靳祁南凑近她耳根。
说话间，她敏感的耳根，被温柔的唇齿衔咬住了。
这一刻，高高在上的天神，像是堕入了万丈红尘之中。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靳祁南动作一顿，眉目间尽是忍耐。
姜云晚也倏然像是从一场迷梦里醒来。
她对上靳祁南饱含热切的眼睛，又撇开了眼眸。
“继续吗？”
靳祁南沙哑地问她。
姜云晚还没回答，但门外的人显然不想他们继续，嗓音又大了许多，“祁南，干什么呢，快开开门。”
姜云晚轻轻推了一下靳祁南，靳祁南没动。
姜云晚咽了下喉咙，“好像是郭医生。”
郭铭的声音，又隔着门板传入姜云晚耳里：“你在睡觉吗，别睡了，出来陪我下棋。”
姜云晚有些难堪：“出去吧。”
靳祁南：“等一下。”
姜云晚反应过来后，脸颊绯红，卷着被子滚了一圈，像是裹春卷似的将自己彻底埋进了被褥之中。
靳祁南低笑了起来，等了会儿。他才起身，将门拉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郭铭站在门口，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紧微蹙着眉看着他。
“怎么回事，这么慢。”
“你怎么来了。”靳祁南面色也不太好看。
郭铭挑眉：“你不是早知道我要来吗。”他又看了下时间，“快点，去陪着我下两局。”
靳祁南朝着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阖上了门，跟着郭铭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姜云晚一个人后，她脸颊一阵阵的发烫。
她觉得自己也有些疯魔了。
竟然大白天的在靳祁南家里，和他做这种事。
姜云晚不可能一直躲在靳祁南房间，半小时后，收整好衣服，她下了二楼。
靳祁南和郭铭在客厅里正在下棋。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坐在地毯上玩儿，看到站在楼梯口的姜云晚，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转身朝着郭铭那边喊了一声，“爸爸，小叔叔这里有个姐姐。”
原本郭铭这一局要输了，脸色非常不好看，一听这话，装作不经意地抬头去看，伸手就推翻了棋盘。
“囡囡，要过年了，可不兴胡说……”
看到姜云晚时，郭铭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里。
镜片后的双眼也瞪大了。
片刻后，他又恢复了一贯的淡定，笑着对姜云晚说：“姜小姐，你在这儿啊。”
说完，他朝着靳祁南看去一眼。
靳祁南淡定地承受住了郭铭那揶揄的视线，冲姜云晚招了招手。
姜云晚走到郭铭面前，笑了笑：“郭医生，好久不见了。”
“是挺久的了。”郭铭笑笑地说，“十月后，你就没来过了。”
闻言，靳祁南疑惑地看了姜云晚一眼。
前几个月他在外拍戏时，一直都关心着姜云晚的病情。
姜云晚都说挺好，还说按时去复查了。
姜云晚心虚地躲开了靳祁南的视线，“忙。”
这话也不知是对郭铭还是对靳祁南说的。
空气安静的那一瞬，小女孩抱着洋娃娃啪嗒啪嗒地跑了过来，抬着头打量着姜云晚，一双眼亮晶晶地眨巴着。
郭铭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囡囡怎么了，一直盯着云晚姐姐看。”
闻言，小女孩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大：“姐姐，你真的是姜云晚啊！”
姜云晚惊奇：“你认识我。”
“认识！！”
女孩喜滋滋道：“我可是商焰的粉丝，以前我经常看到你，姐姐，你可以帮我给商焰要个签名吗，我特别特别喜欢他。”
姜云晚脸上笑容快挂不住了。
好不容易才从脑中剥离的人，竟然以这种方式，再次闯了回来。
“囡囡，小叔叔给你签不行吗。”
靳祁南朝着女孩招了招手。
“不要。”她撅着嘴拒绝了，“我才不稀罕你的签名。”
片刻后，她眼珠转了转，扯着靳祁南的衣角，“除非小叔叔你陪我去玩儿。”
靳祁南：“好吧。”
他看了眼姜云晚：“云晚，一起去吗。”
姜云晚摇了摇头：“你们去吧。”
靳祁南没勉强，带着小女孩走了，屋里就只剩下郭铭和姜云晚两人。
郭铭笑着问：“姜小姐，聊聊吗？”
姜云晚和郭铭对视片刻，点了点头-
郭铭带着姜云晚去了茶室。
坐在里头，正好能看到靳祁南带着小女孩在院子里扔球玩儿。
郭铭含着笑静静看了会儿，等炉上的紫砂茶壶开了，噗噗地吐着热气，才收回视线，拿过两个小茶杯，用滚沸的茶水烫洗了茶杯后，先给姜云晚杯中斟上了一小口。
“姜小姐，最近过得好吗？”
姜云晚端起茶杯，“挺好。”
听姜云晚这么说，郭铭眼神停落在姜云晚脸上许久，旋即低笑了声，垂眸品着茶，淡笑道：“祁南这里的茶还真不错，姜小姐，你也尝尝。”
姜云晚莫名有些紧张。每次见到郭铭，她都有种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
攥紧了茶杯，姜云晚也喝了一口。
但是她什么滋味都没品出。
过了好久，姜云晚又看向郭铭：“郭医生，你找我聊聊，不是来谈茶的吧。”
“当然不是。”
郭铭说，“我只是想关心一下我的病患最近的状况，但是既然姜小姐不愿坦诚，我觉得也没必要再聊下去了。”
姜云晚：“……”
她沉默了会儿，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艰难道：“郭医生，我不太好。”
郭铭笑了下：“看出来了。”
他放下茶杯，坐直了身体，瞬息就由一个闲散的中年男人，又变成了那个可靠的心理科医生。
“你十月底最后一次来医院复查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你状态又有回落，你又在自我消耗自己的情绪，我让你好好调节心态，但显然你没做到。”
他顿了下，“你最近的状况真的越来越糟糕了，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依然在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这和你第一次走进我诊室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姜云晚轻咽了下喉咙。
是的。
郭铭每一个字都没说错。
十月末尾那次复诊后，靳祁南就问过她状况。
她骗了他，只说很好。
其实一点都不好。
在呼市的时候，商焰胃病住院，她虽然一次都没去看过他，但是那时候她就意识到，她做不到表面那般举重若轻，漠不关心。
她还是担心商焰的。
她只是装作一点都不在乎。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无所谓，很快乐。
但是后面发生的一件一件的事，商焰似乎变了这件事，都在反覆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神经。
她反覆告诫自己，商焰只是在演戏而已，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冷漠自私的人。
千万不要被他迷惑了。
也千万不要再掉进他的陷阱中。
可在北城外科医院里，当商焰说出那句“我不想要你伤心”时，姜云晚就知道自己花了那么长时间，建筑起来的冷漠围墙，已经完全崩塌。
商焰是真的变了。
他从前只管自己想要什么，从不在乎她想要什么。
但这次，他终于将她摆在了“自我”之前。
倘若没有靳祁南，姜云晚或许真的就完全妥协了。
但是如今状况不一样。
她身边已经有了靳祁南，他是那么那么的好，好到她不忍心伤害他。
郭铭静静地看着姜云晚苍白的脸色。
轻叹了一声。
这段时间关于姜云晚靳祁南和商焰的事，他都了解过，哪怕姜云晚不说，他也知道她在困苦什么。
“姜小姐，你爱祁南吗？”郭铭突然开口。
姜云晚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郭铭却了然了。
姜云晚不是对靳祁南没有感情，但是还没到爱的地步，所以她会犹豫。
“姜小姐，据我对你的了解，你是固执恋旧，且道德感极强的人，这种人特别容易陷入内耗里，因为总是小心翼翼地权衡利弊，生怕伤了别人。”
放在炉上的紫砂壶又开了，沸腾的蒸汽将盖子顶撞得反覆跳动。
郭铭将火关了。
周围瞬息就安静了。
“姜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商焰以前发生过什么，但是你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应该也不太快乐。”
这是就诊一年多以来，郭铭第一次提及商焰这个病因。
姜云晚手掌不由攥紧了。
郭铭将她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当初你之所以会抑郁，就是你在不断和自己较劲，让自己精神陷入了一个紧绷的阈值里。”
“现在也一样，你明显是忘不掉商焰，但是和祁南在一起，你为了不伤害祁南，又开始和自己较劲儿了。”
“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差。再这么内耗下去，你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
“郭医生，我要怎么做。”姜云晚苦笑着问：“彻底忘了商焰，或者和靳先生断了，才会好起来吗。”
郭铭摇头。
姜云晚不解地望着他，郭铭又给姜云晚杯中添上茶水，语调轻缓地说：“如果说从前你的病因只是商焰，现在是祁南和商焰两个。”
“你以前能慢慢恢复，是因为你离开了商焰，放过了自己，自然就会好起来。而现在，你如果要从这种自困的情绪里走出来，你必须将两个病因都摘除，因为只要他们之中谁对你好一点，你就开始会无休止地摇摆内耗，进退两难，进而折磨自己。”
许久后——
姜云晚低笑了一声，“郭医生，你在劝我和靳先生分手。”
“不是，我只是站在医生的角度，给我的病患一个摆脱病根的最优解。”
姜云晚转眸又看向窗外。
靳祁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陪着小女孩踢球了，他站在花园里，朝着他们望来，灿烂的日光下，他的面部轮廓有些模糊。
但姜云晚还是觉得他对自己笑了。
于是她也对着靳祁南笑了笑。
片刻后，她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有了决定。
“郭医生，或许还有其他解法。”
“什么？”
“我能忘了商焰，也能爱上靳先生。”
郭铭有些吃惊。
姜云晚的道德枷锁，远比他想像的还要严重——哪怕她还爱商焰，但是也不愿向对她好的靳祁南说出分手两个字。
与其为难自己，也不愿为难对自己好的人，这种拧巴的性格真的是许多抑郁患者的通病。
不过也正常，豁达的人很难陷入内耗的情绪中，更不会患上抑郁症。
郭铭轻叹一声，“这不失为一种解法，但是对你而言可能会是很痛苦的一条路，一个人想要在内耗的情绪里，挣出一条路来，并不容易。”
“毕竟人的性格，是很难修改。”
姜云晚知道郭铭是好意，但她已经决定了。
“郭医生，我药吃完了，什么时候有空，你再重新给我开一些药吧。”
郭铭喝了口凉了的茶，点了点头。
有时候解铃还须系铃人，病人自己都不愿解铃，旁人怎么劝说都没用。
院子里，靳母回来了，拿着红澄澄的柿子在逗小女孩。
那颗彩色的皮球，滚到了一边。
解脱了的靳祁南朝着屋内走来，姜云晚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最后离开茶室时，她对郭铭说：“郭医生，今天我们的话，请你不要告诉靳先生。”
郭铭笑了笑：“你放心，祁南虽然是我弟弟，但是在他兄长这个身份之前，我首先是个医生，只要我一天还在进行这个工作，我就不会透露病人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太太，爱你们~
商焰：我今天又没怎么出镜，生气。
小温：忍一下，明天情敌就要下线了。
商焰：哇，那我追妻是不是要成功了。
小温：你猜【一个挑事的笑容】。
◉ 48、白昼
春节, 姜云晚又回了一趟桐城。
除夕晚上，母女两一边包饺子一边看春晚时，靳祁南打了跨洋电话过来拜年。
许婉最近对靳祁南关心得很, 仿佛真的把他当成了未来准女婿，有说不完的话。
还专门扔下姜云晚，一个人跑到厨房去给他打电话。
姜云晚简直哭笑不得, 还喊了一声：“许小姐，你不关上门，我能听到哦。”
许婉瞪了她一眼，真的唰啦一声将推拉门关上了，那架势像是防贼似的。
姜云晚：“……”
厨房内，许婉先关心了靳祁南外公的身体, “祁南啊，外公身体如何了, 有好转一点吗。”
今年春节, 姜云晚原本要带靳祁南一起回桐城过节的。
机票都买好了，出发的前两天，靳祁南在国外的外公心脏病发了，靳祁南和靳母只得匆忙去了马来西亚探望老人家。
靳祁南笑着说：“最近好多了, 老年人就是身体不太好。”
“可让老爷子保重一下身体啊。”
“谢谢阿姨, 我会转告的。”
许婉沉默了下，又朝着客厅里的姜云晚看了一眼, 压低声音：“祁南, 阿姨再问你一件事。”
“晚晚是不是遇到事了？”
远在大洋彼岸的靳祁南闻言，笑容凝滞, 好一会儿才说：“没有, 挺好的。”
许婉将信将疑：“这样吗。”
“阿姨, 为什么这么问。”
“晚晚回家这几天，食欲特别不好，那胃口就和猫似的。”许婉叹气一声，“有时候看着一个地方就发呆很久，看到我来，又正常了。”
“我就是担心她。”
靳祁南笑了声：“阿姨你别多想，云晚就是前段时间太累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许婉：“希望如此。”
这晚上，靳祁南一晚上没睡着。
干脆拉着哈欠连天的郭铭来下棋。
这几天处理老人家的事，郭铭几乎没合眼，不过看他表情凝重还是舍命陪君子了。
一向郭铭就不是靳祁南对手，这晚上靳祁南却连连输棋。
郭铭起初还有些兴奋，慢慢的也觉得没劲儿。
他往椅背上一躺，“怎么了？”
靳祁南眸光落在郭铭身上，此刻郭铭穿着花色艳丽的沙滩裤和一件白色的老头衫，一点都没医生的样子。
“云晚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郭铭挑了挑眉：“你看出来了？”
靳祁南没说话，郭铭又看了他一会儿，打了个哈切，拍了一下靳祁南肩膀后，又回房间去睡觉了。
他不会透露姜云晚的具体情况。
现在靳祁南也看出来了，到底该怎么做，他是个成年人了，应该能自己抉择。
他一个旁观者插手不了-
今年春节，就在走亲戚里度过的。
往年太忙，回家过年也就只能待个两三天，几乎没时间见亲戚，今年姜云晚全见全活了。
许婉应该打过招呼了，那些亲戚没有一个人问过姜云晚那些“私事”，虽然时不时姜云晚能捕捉到一些瞟来的探寻目光，但无伤大雅。
总体来说还是一个挺惬意的假期。
初二这天晚上。
许婉在舅舅家打麻将，看样子是要通宵的架势，姜云晚还有点工作要处理，就自己先回家了。
今年桐城很冷。
从除夕那天就开始下雪，地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整座城市白茫茫的一片。
舅舅家距离她家不远，姜云晚顶着一头雪雾回到家，处理完工作后，快九点了，姜云晚有些懒懒的不想动，躺在床上刷了会儿朋友圈，又挨个给工作室的小伙伴点了赞。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姜云晚看了一眼，是商焰打来的。
她心脏跳了跳，捏着手机，一直盯着屏幕上闪烁的那串数字，直到电话挂断。
自从上次她对商焰说“不要再联系”后，商焰没有再给她打过电话，只在除夕那晚的凌晨时分，给她发了一条祝福消息。
【阿晚，新年快乐】
这个不知来意的电话，让姜云晚发了会儿呆，就拿好换洗衣服去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再出来，姜云晚又拿起手机看了眼，商焰没再打电话，倒是多了条未读短信。
姜云晚这个澡洗得有点久，这条信息已经是一小时前发的了。
【阿晚，我在你家楼下，我有礼物想给你】
姜云晚轻咬着唇瓣，走到窗畔往楼下看了一眼，果然在秃秃的树枝罅隙间，看到楼下停了一辆车。
一个男人靠在车边。
姜云晚看了会儿，干脆直接将窗帘阖上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回到卧室，又拿出一本书来看，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她一个也没看进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云晚倏地站起来。
又走到窗边。
商焰还在楼下。
雪越下越大，漫天的白絮絮被风卷着争先恐后地扑向人间。
它们那么欢腾，不管不顾。
而商焰还保持着那个靠在车门上的姿势，像是风雪中伫立的一尊雕塑。
姜云晚攥住窗帘的手掌紧了紧。
她反覆告诫自己，不要心软。
商焰再如何改变，已经与她无关-
“焰哥，好冷啊，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你上楼去找晚晚姐吧。”
顾许笼着手，他才下车一会儿，就冻得直跳脚。
更何况商焰已经在楼下等了两个小时了，头上肩上已经覆了一层积雪的商焰。
商焰低头抽着烟，不为所动。
好一会儿才说：“阿晚不喜欢我未经同意去她家打扰她。”
顾许欲哭无泪。
不想打扰也不能这么干等着吧，会冻死人的。
更何况商焰身体还没彻底恢复。
哪里挨得住。
顾许都想要不管不顾地上楼去时，老旧的小区的楼梯间里的六楼亮起了灯光，不一会儿，六楼的灯光熄灭，五楼的灯光又接力般亮了起来。
最后黑洞洞的一楼的楼梯间的灯光乍然亮了起来。
姜云晚从楼梯里走了出来。
商焰那双黑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朝着他走近，喉骨克制不住地滚动。
顾许很识趣，走到一边去了。
姜云晚在商焰半米处的位置停了下来。
两人对视许久。
姜云晚先开口：“不好好治疗，你出来瞎折腾干什么。”
商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过年了，我想给你礼物。”
说着，他熄了烟，伸手想去黑色的大衣兜里拿，但是冻得通红的手僵麻了，不太灵活，好几次才把礼物从大衣衣兜里拿出来。
姜云晚看清那礼物时，睫毛像是受惊的蝴蝶颤动了下。
那是一个不过巴掌大的透明盒子，盒子里面装着一只崭新的蓝色千纸鹤。
商焰捧着那个盒子，递到姜云晚面前。
他怀揣着点欣喜望着姜云晚。
姜云晚迟迟未接。
不一会儿，那水晶似的透明盒子上，就飘落上了几片晶莹的雪花。
商焰垂下鸦黑的睫毛，低笑了声：“阿晚，收下吧。”
“去年我毁了你的心愿。”
“这只，就当我……当我赔给你的，这盒子我让人定做的，打不开的，没人能拆开它，毁了它，今年你一定能过得很快乐的。”
过了好久，姜云晚问：“我如果不要呢。”
商焰表情僵住了。
“阿晚，你可以不要我，因为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现在这些都是我应该受着的。”
他喉咙轻吞了下，黯然地望着那只千纸鹤，“……但是它多可怜啊。”
姜云晚沉默须臾，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商焰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眼眸里窜生出一缕无法忽视的光彩。
风雪迷离中，姜云晚垂下眼，看着盒子里那只叠得整齐的千纸鹤。
思绪有些飘远。
那一刻，脑中不由想起了许多许多过往，好的，坏的，从前都汹涌的情绪，在这一刻似乎也在偃旗息鼓。
姜云晚知道，那是心累无力的感觉。
静默中，商焰灼热的视线，就那么沉沉地落在姜云晚身上，带着无边的思念和渴望。
片刻后他眨了下眼，小心藏了起来。
姜云晚裹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下来的，脖子处却空空荡荡的，细雪落了进去。
商焰微蹙了下眉，将围巾取下来，上前一步，套在了姜云晚脖子上。
姜云晚被这个动作惊了一下。
手中的透明水晶盒差点掉到地上。
商焰：“……”
他苦笑了下，后退了两步：“回去吧，天冷，别冻着了。”
姜云晚抬眸看了商焰一眼，转身走了。
再也没回过一次头。
商焰站在原地，目送着姜云晚离开。
直到六楼房间的灯都熄灭了，他还久久站在原地。
顾许上来：“焰哥，回去吧，明天上午还要接受治疗。”
商焰依然没动。
远处天空传来爆竹声声，酌亮的烟火一片片在漆黑的空中绽放，绚烂耀眼，却稍纵即逝。
顾许真的没办法了。
他知道商焰固执起来，只有姜云晚能劝动他，但是如今他固执的根源就是因为姜云晚，他真的束手无策。
他只能偷偷给纪明浩发消息。
纪明浩回得很快。
顾许看了看纪明浩发的消息，有些将信将疑，这话说出来，不会适得其反，刺激到焰哥么。
但是当下他也没其他办法了，只得死马当活马医，还是决定试试。
“焰……焰哥。”顾许像是背台词似的，说得结结巴巴，“你不好好治疗，以后肯……肯定会留疤的。”
他又咽了口唾沫，说出了那句在他看来会“适得其反”的词：“晚晚姐看到了肯定不会喜欢。”
顾许觉得没用。
因为晚晚姐现在已经和靳祁南在一起了，两人感情那么好，已经不可能回头了，怎么可能看到他背上的伤。
这妥妥的在商焰伤口上撒盐啊。
没想到商焰听到这句，真的有了反应。
他深深吐了口气，又朝着六楼的窗户看了一眼。
这才拉开了车门，上了车-
姜云晚站在窗户后面，目送着那辆黑色的SUV离开，许久后，她靠着墙沿蹲了下去。
保持那个动作不知道多久。
直到被电话铃声打断。
她才从一种放空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看到靳祁南的名字，姜云晚才想起今天还没同靳祁南通话过。
她赶紧伸手擦了擦脸，又调节了一下情绪，这才接起了电话。
“靳先生，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打来。”
她微扬起的可以营造出抱怨的音调，恰好掩盖住了嗓音中细细的哽咽声。
“今天有点忙，这才休息下来。”靳祁南一如既往的温柔，“你在干什么呢？”
姜云晚语塞一瞬。
抬眼朝着窗户外看出去，漆黑的天空里绽放出一朵姹紫嫣红。
她说：“看放烟花呢。”
靳祁南笑了笑：“好看吗？”
“好看。”姜云晚忽然听到靳祁南那边背景音有提醒乘客登机的声音，她愣了愣，“你在机场吗？”
“嗯。”
姜云晚捏紧了电话，“去机场干什么，要去哪儿吗。”
靳祁南：“云晚，我想回国和你过个春节，明天下午三点抵达桐城。”
姜云晚喉间又哽咽得厉害，靳祁南家里一团乱了，为了她还风尘仆仆地回来。
“惊喜得都说不出话了吗。”靳祁南笑笑地问。
眼泪又无声无息地涌了出来，这次她不再掩藏：“嗯，一想到要见到你，我惊喜得都要哭了。”
对，是这样的。
她只会因为靳祁南而哭。
今晚她所有的眼泪都是因为太想他了。
就是这样。
仅此而已。
靳祁南又笑了起来：“这么想我吗。”
姜云晚似乎也被自己催眠了，急切地说着：“靳先生，你快回来吧，不仅我很想见你，我妈妈很想见你，这次我带你见见许小姐。”
这一刻，姜云晚是真的很想让靳祁南和许婉见面。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靳祁南的存在，人一旦没了退路，就能摒弃杂念，专注眼前的事。
她想，感情的事应该也是同样的道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靳祁南：“云晚，明天我们见面的事，你先别告诉阿姨。”
“为什么？”
静默的夜里，靳祁南和缓的声音缓缓流入姜云晚耳朵：“就是好久没见你了，我想先和你见见。”-
姜云晚这一晚睡得并不好。
一直在做梦。
第二天起来，眼睛肿胀得都睁不开了。
她拿起手机，像是所有热恋的情侣那般，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靳祁南发消息。
【ヽ(￣▽￣)??】
【早啊，靳先生，现在是早上九点，我恨不得立刻就到下午三点】
靳先生好一会儿才回：【我不想】
姜云晚眨巴了一下眼睛，还伸手揉了揉，没有看错。
回她的人还是靳祁南。
她微微咬了咬下唇，才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靳先生：【逗你的】
姜云晚倏然松了口气。
姜云晚又躺在床上和靳祁南聊了半小时，直到房门被敲响，许婉叫她起床吃饭，姜云晚才结束了与靳祁南的聊天。
打开门。
许婉看到姜云晚都吓了一跳，“怎么眼睛肿成这样了。”她语调一顿，“昨晚哭了。”
姜云晚早有准备，对许婉咧嘴夸张地笑了笑，朝着卫生间走去，边挤牙膏，边对一脸担忧的许婉说：“嗯，是哭了，哭得可惨了，看了一部电影特好哭，等下我推给你啊。”
许婉看着姜云晚瘦削的背影，她没那么好骗，但明显姜云晚不想说，她也不想拆穿，配合地说：“大过年的看什么惨兮兮的电影，就该看喜剧才对。”
“好啊，最近上了一部贺岁片，评分挺高的，等两天我们去看。”
姜云晚刷着牙，含糊不清地说。
“行啊。”许婉转身去了厨房，“你赶快一点，该吃早饭了。”
许婉一走，姜云晚的笑容就端不住了，看着镜子中那个双眼红得明显的女人，她有些厌弃地蹙了蹙眉。
这段时间在家，许婉最爱问姜云晚的三个字就是“吃什么”。
今天一样，才吃早饭，许婉就问她中饭想吃什么了。
姜云晚抬头：“许小姐你别忙了，我中午和晚上都出去吃，孟星星约我。”
许婉又看了姜云晚一眼，“怎么没提前说？”
“她昨晚才约我的。”
许婉点点头，又给姜云晚的小米粥里夹了一块晶莹透露的腊肠，“你这眼睛出去见孟星星，会被笑话吧。”
姜云晚看着油腻腻的腊肠，有些腻味。
还是强撑着咽了下去。
“许小姐，你忘记我是做什么了的吗？”姜云晚：“这点瑕疵，我很快就能修复好。”
许婉看着她那得意样，摇了摇头，语气带点揶揄：“对对对，我女儿可是神之手。”
姜云晚也不是没听过网上这种夸大其词的吹嘘，但从许婉嘴里说出来，她觉得臊得慌。
“妈妈！”
听姜云晚叫她妈妈，许婉就知道她不好意思了。
“好好好，不说了。”看姜云晚放下筷子，她眉心不动声色地轻蹙了下，“才吃多少啊，你再多吃点。”
“不了不了。”姜云晚摁亮手机在许婉面前晃了晃，“现在快十点了，中午还要和孟星星他们一起吃大餐，我可的留着肚子多吃一些。”
吃完饭，姜云晚又给靳祁南发了消息，说要去机场接他，靳祁南拒绝了，直接给她发了一个地址。
是个酒店的地址。
距离姜云晚家并不远。
靳先生：【乖，听话，去这儿等我】
姜云晚努力想要扮演好一个合格的女朋友：【不行，我就要去，男朋友千里迢迢来看自己，不去机场亲迎像什么话】
靳先生：【我今天一天都在路上，不太好看，姜小姐，你怎么也让我收拾一下吧】
姜云晚浅浅笑了笑：【我不嫌弃你】
靳先生：【我知道，我就是想要给你留一个好印象】
作为妆造师，姜云晚深知不论男女都有“爱美之心”。
她向来是尊重的，就未再勉强。
答应了下来。
姜云晚画了个妆，十一点就出门了。
春节开门的店铺并不多，路上行人也少，姜云晚没搭车，走了半小时，到了靳祁南说的那个酒店外。
酒店楼下有家咖啡厅还在营业。
她走了进去，点了杯热美式。
服务生笑眯眯地对她说：“小姐，我们店最近在做春节活动，点咖啡送甜品。”服务生手在平板上一块区域划了划，“您看看你想要什么？”
姜云晚摇了摇头，“谢谢，不必了。”
姜云晚最近食欲非常不好。
等下和靳祁南见面，肯定要一起吃饭，她必须留出肚子，让自己看起来食欲旺盛一些。
下午四点，姜云晚在酒店门口见到了靳祁南，今天的靳祁南收拾得非常帅。
两人遥遥相望了会儿。
姜云晚跑了过去，一头扎进了靳祁南的怀里。
靳祁南揉了揉她头发：“这么想我。”
“嗯。”
靳祁南捧着她妆容精致的脸看了会儿，微笑着说：“姜小姐，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听你的。”
靳祁南想了会儿，“去逛逛吧。”他停顿了一秒，“我还从来没和你一起逛过街。”
那天下午，姜云晚和戴着口罩的靳祁南手牵手走在桐城的大街上。
每路过一个地方，她就像个合格的导游，手舞足蹈地同他介绍。
靳祁南一直静静地听着。
这天天很暗。
一团团乌云低低地压在天上。
两人大方牵手走在路上，没人注意到他们。
他们就和这座小城里的情侣一样，没什么起眼的。
后来黑夜终于来临了，将冬日本就短暂的白昼吞噬干净，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都赶回家和家人团聚。
姜云晚终于有了饥饿的感觉。
肚子咕噜噜地响了一声。
靳祁南听到了，低笑声，握紧了姜云晚的手，“姜小姐，有荣幸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在阑珊灯光下，姜云晚抬起头，望着靳祁南：“靳先生，还是我请你吃饭吧。”她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淡淡笑了笑，“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靳祁南轻佻了下眉。
“就去年三月，我们被拍那次。”姜云晚解释，“那时候本来是我请你吃饭，最后你抢先付款了。'
“那时候你说下次再请，后来一直没机会。”
后来，再和靳祁南一起吃饭时，他成了她男朋友，姜云晚就更没机会请客了。
她小声吐槽一句：“靳先生，其实以前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挺大男子主义的。”
“可能我今天还要大男子一回了。”靳祁南轻笑着说：“我已经定好餐厅了。”
姜云晚有些诧异：“你来过桐城。”
“没有。”靳祁南冲她眨眼：“但我做了攻略。”
姜云晚一下就反应过来。
这是在笑话她当时在呼市的时候，一本正经做攻略的样子。
她忍不住在靳祁南胳膊上掐了一下。
但一点都不重，像是瘙痒似的。
靳祁南将她那只作乱的手拢进手心，对上姜云晚倔强的视线，他妥协了，“走吧，地方我定的，但是给姜小姐一次付款的机会好不好。”
“好！”
姜云晚又高兴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说：“靳先生，我欠你的，我都会慢慢补偿给你的。”
“还欠什么？”
姜云晚：“给你做饭。”
她又补充，“明天你去我家，我做大鱼大肉给你吃好不好。”
靳祁南深深地望着她，再次将她揽入了怀里。
许久后，才放开她，笑容如初：“走吧，姜小姐去吃饭。”-
靳祁南定的是一家西餐厅。
靳祁南应该提前打点过了，包厢里布置过了，鲜花，蜡烛，摇曳的灯影，悠扬的钢琴声，组合在一起，像是浪漫开始的序曲。
姜云晚心口却像是沉甸甸地坠着什么。
他们分坐在餐桌两端。
靳祁南还点了红酒。
姜云晚要了份份量最小黑椒牛排，她努力想要光盘，但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就没了胃口，但是看靳祁南很高兴的样子，也不忍心扫他兴致，还是努力地将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牛排往嘴里送。
食物能让人愉悦。
但强迫自己进食，却是痛苦的。
她甚至有些反胃。
就在她叉起一块，又要往嘴里送入时，靳祁南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臂。
姜云晚一愣。
昏暗烛火下，靳祁南眼中已经没有笑意，一双眼静静地望着她。
姜云晚眨了眨眼，努力露出个笑脸。
“怎么了？”
“云晚，吃不下就别勉强了。”
“……谁说我吃不下了。”
靳祁南抿着唇，看着她没说话。
姜云晚有些心慌，她垂下眼，低笑了声：“你怎么了，突然这么严肃。”
靳祁南将姜云晚那盘牛排端到了自己面前，低头将剩下几块牛肉，送进了自己嘴里。
整个过程都异常沉默。
姜云晚就隔着桌上燃烧的昏昏烛光，看着他。
处理掉她盘中的食物后，靳祁南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冲她笑了笑。
“云晚，其实这次来桐城，我有一件事想要对你说。”
姜云晚没出声。
靳祁南喉结滚了滚，沉声道：“云晚，我们分手吧。”
姜云晚眨了下眼，似乎没听明白，她还勾起唇瓣笑了笑，“靳先生，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看着靳祁南那怜惜的眼神，姜云晚笑容消弭。
沉默中，刚才被忽略的钢琴声就越发清晰地传入耳朵。
明明是轻快的曲调，在这一刻，变得苍凉凄切起来。
好久，她轻咽了下喉咙。
“为什么？”
“我知道和我在一起你不快乐。”
“我没有。”
这句反驳几乎也是气虚的。
靳祁南看了她一会儿，“阿晚，你还记得你发烧晕倒那天吗，我在你家里照顾你，睡梦中你都在叫商焰的名字。”
姜云晚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那时候我就知道，无论怎么样，我都不可能替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靳祁南低笑了声，“我知道有些人，烙印在心里，可能一辈子都遗忘不了。”
“云晚，我知道你提不了分手。甚至我这时候，提出再过分的要求为了不辜负我，你都会答应的。”
“但是，我不想这样，我不想骗自己了，也不想让你痛苦。”
“所以，分手这句话由我来说吧。”
靳祁南在晃动的烛火里，望着姜云晚，又说了一遍。
“姜小姐，我们分手吧。”
姜云晚愣愣地一动不动。
她眼里像是蒙上一层水雾，什么都看不清了。
许久后——
“对不起。”
她不知道说什么，唯有这三个字能表达她的心境。
靳祁南眼眶也红了，“云晚，你不必道歉，当初你很坦诚地告诉了我你对我不是爱，是我愿意同你冒险的。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件值得的事。”
“我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你在很努力很努力的爱上我。”
“哪怕是现在，我也不后悔，和你开始过。”
姜云晚抬起头。
两人眸光在昏暗的灯火里相遇，只是这次没有伪装，没有暧昧，只有坦诚，以及淡淡的即将说再见的伤感。
“云晚，你真的不必内疚，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我一早就发现了你的痛苦挣扎，但是我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来餐厅之前，我都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装下去。”
但是见姜云晚那么努力地吞咽食物的样子。
他真的于心不忍。
“那天如果不是郭铭打断……我真的想要不管不顾和你在一起的，那时候我卑鄙地想是不是这样，我就能在你心里的位置更靠近商焰一些，在和他的斗争里，我也会有更多的筹码和竞争力。”
靳祁南自嘲地笑了一声，“那时候，我在利用你的愧疚和痛苦，现在想想，我也是趁人之危啊。”
“靳先生别说了……你真的真的很好很好。”姜云晚说，“一切都是我的错。”
靳祁南又看了她一会儿，“云晚，如果我比商焰先遇到你，你会爱上我吗？”
姜云晚哽咽得说不出话。
这次她没有半点犹豫。
点头。
再点头。
钢琴曲还在继续，不过已经没人在关心。
靳祁南释怀地笑了起来。
他端起红酒杯：“云晚，喝一杯吧。”
泪眼朦胧的姜云晚也拿起了酒杯。
两只酒杯在半空碰撞。
那清脆而急促的一声，就如他们短暂的爱情。
那一刻，姜云晚想起那个阳光灿烂的初冬黄昏里。
她拨通了那个电话，带着一种想要重头开始的决心，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靳先生，你愿意和我冒险一次吗。”
“姜小姐，这是我的荣幸。”
他们都努力过了。
只不过这场冒险，还是提前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哭了，今天给太太们发红包吧~
◉ 49、白昼
同靳祁南分手后, 姜云晚卸下了心理包袱，觉得日子突然就轻松了。
三月初，舒蓝青回了北城。
姜云晚也好久没同舒蓝青见过面, 再见时，姜云晚发现舒蓝青丰韵了不少，才知道舒蓝青已经怀孕了一个多月。
姜云晚又惊又喜。
总算觉得这段时间有了些让人觉得开心的好消息。
那段时间, 程燕然出国交流，舒蓝青就在姜云晚家里赖着，姜云晚将她当宝贝一样供着，舒蓝青都笑着调侃说她这个干妈称职。
周末时，姜云晚又陪着舒蓝青去妇产科医院做了个体检。
第二天到工作室上班，姜云晚就觉得孟意看她的眼神不一般, 目光一直在她小腹处流连。
“怎么了？”
姜云晚觉得奇怪，孟意立刻连连摆手说着没什么, 又去埋头整理化妆桌。
姜云晚也没多想, 回到二楼办公间里继续画图。
春节过后，国内最权威汉锦服装设计大赛开始报名，那时候姜云晚就随手拿出以前的一幅创作投递了出去。
她其实没抱多大期待的，没想到入围初赛。
姜云晚曾经想要当一个优秀服装设计师的念头就再次被唤醒了, 这一个多月里, 一旦闲暇的时候，她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准备复赛作品上。
草图已经修改了不知道多少遍。
时间被挤得满满当当的, 她状态反而回升了不少。
之前严重的进食障碍也有了缓解, 虽然饭量不如从前，但是至少不是许婉嘴里的“猫都比你吃得多”的状况。
复查的时候, 就连郭铭都让她继续保持这个状态。
这一忙起来, 就没时间观念, 傍晚时舒蓝青的消息倒是给了她一个放松调剂的时间。
蓝蓝：【晚晚，恭喜你无痛当妈】
下面跟着一个链接。
又是某瓣组。
姜云晚如今看到某瓣组就头皮发麻，不过，她还是点开了链接。
昨天她在妇产医院等舒蓝青产检的事，被人发到了某瓣组。
加上她昨天穿得很宽松。
帖子里的人都在讨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看完那一百多条的回复，姜云晚简直哭笑不得。
因为上次和靳祁南以及商焰的风波，猜他们两人的占了大多数，还有些人猜测是易奚的，反正和她沾亲带故的男明星都被猜了一遍。
其中最离谱的是，有人还猜吴念森的。
这应该是Tomorrow的客户，说来做妆造的时候，看到那位帅气的男妆造师一直黏黏糊糊地叫她姐姐。
姜云晚又看了眼发帖时间。
昨晚上十点。
她突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孟意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她肚子，大概率是因为这个，不过又不好意思问，所以才会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
下班时，舒蓝青开车来接姜云晚吃饭，吃完饭她还不闲着，非要去pub玩儿。
姜云晚可不敢带真孕妇舒蓝青去那么嘈杂混乱的地方，原本一口回绝的，但是舒蓝青再三保证不碰酒就看看，还卖惨说自从她怀孕后，她家程教授就这不准那不准她都快要憋死了。
最终姜云晚还是受不了舒蓝青可怜巴巴的模样，约法三章后，还是带着她去了附近一家口碑比较好的清吧。
两人坐在灯光暧昧的二楼卡座一人拿一杯果汁的样子，确实像个异类。但这丝毫不影响舒蓝青的好兴致，合着DJ的打碟的节奏又吼又叫。
最后嗓子都吼劈了叉。
可见确实是憋坏了。
中途程燕然打电话来，舒蓝青像是做贼似的跑到卫生间去接电话，看她那心虚的模样，姜云晚肚子都要笑痛了。
这时一位男士走了过来，想要加她微信。
姜云晚拒绝了。
舒蓝青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揶揄地看着姜云晚：“和靳祁南分手后，真要清心寡欲了啊，连朋友都不交了。”
“和他无关，就是不想。”姜云晚浅浅喝了口果汁。
分手都一个来月了，如今再提起靳祁南，她还是会有种莫名的负罪感。
“晚晚，你为什么和靳祁南分手啊。”
知道这事还是春节过后，舒蓝青原本打算邀请姜云晚和靳祁南一起去度假的，那是才被姜云晚告之两人已经分手。
那时候在视频里看到姜云晚惨白的脸色，舒蓝青再多疑问也憋了回去。
但这个问题一直在心中盘旋不散。
如今看姜云晚气色不错，舒蓝青干脆将憋了许久的话问出了口。
姜云晚垂着眼，“可能不合适吧。”
“不合适就是最撇脚的借口。”舒蓝青啧了声，“是不是因为商焰。”
姜云晚蹙了下眉。
是因为商焰吗？
有他的关系，但不全是。
看姜云晚皱巴着小脸，舒蓝青就当她默认了。
她窝在沙发里，长叹一声。
会有这个结果，她也不意外，舒蓝青太了解姜云晚的性格。
恋旧得很，喜欢看的书反覆看，喜欢的餐厅吃几百次也不会厌倦。
如果能这么快忘记，以前就不会没名没分地跟着商焰六年，最后把自己磋磨得不成样子才分手。
可想到姜云晚和商焰如果就这么轻易地和好，她始终还是觉得不得劲儿。
虽然前段时间商焰像是转性了似的，在姜云晚身陷劈腿风波时，他出来帮她解围，还公开承认了他和姜云晚的关系这件事，让舒蓝青多少对他有些改观。
但她始终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易原谅了商焰。
她家晚晚的抑郁症可不是白得的。
“那如果商焰再来找你，你打算和他和好吗？”
姜云晚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绕开了，“他没来找我。”
从上次春节，商焰来桐城后，商焰也快一个多月没出现过了。
但不妨碍姜云晚知道商焰的消息。
商焰的消息，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热搜上。
#商焰出院#
#商焰谈伤势恢复#
#商焰参加XX活动#
#商焰现身机场#
……
#商焰重回荒城剧组#
看姜云晚沉默地吸着果汁，舒蓝青来劲儿，直接伸手捧住她的脸，让姜云晚面对自己，又问了一遍：“晚晚，如果他真的来找你，你会和他和好吗。”
姜云晚和舒蓝青对视片刻。
摇头。
“我暂时不想谈感情，还是好好工作吧。”
她不过就经历了两次感情，就觉得像是死了一回，如今她想更专注自己。
舒蓝青满意地松开了手，轻轻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这样才是我女儿干妈该有的风范。”
两人在酒吧待到十点多。
姜云晚不能让孕妇熬夜，拉着恋恋不舍的舒蓝青离开时，才发现酒吧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
原本回升的气温，顷刻间被这场大雨吞噬。
一出大门，为了去酒吧打扮得花枝招颤同时穿得单薄的舒蓝青立刻打了个寒颤。
嘴里骂骂叨叨地说这是什么鬼天气。
姜云晚倒是穿得挺厚实：“我把我大衣给你。”
“不要。”舒蓝青拒绝得干脆，“上车就好了。”
当车在环城路上抛锚时，姜云晚觉得可能今天真的是水逆。
还好雨夜的环城路上没什么车。
不然姜云晚不敢想像后果。
她其实有些惊魂未定，面上倒是装得挺淡定。
因为舒蓝青这个情绪不稳定的孕妇直接崩了，趴在方向盘上委屈巴巴地说：“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
姜云晚一边宽慰她，一边将车双闪打亮，同时又给救援人员打了电话。
挂了电话，舒蓝青问她：“晚晚，他们说多久能到啊。”
姜云晚：“一个多小时吧，我们下车等吧，我给你打一辆车，先送你回家，我在这里等救援车来。”
舒蓝青再度崩溃。
“这个鬼天气，哪能让你一个人等着，而且附近也太偏了，哪怕不下雨，我也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呀。”
这地儿是真的偏僻，雨夜里路上车少，偶尔路过一两辆，都是大货车油罐车。
旁边人行道上除了昏暗的路灯，就是成片成片的树林子，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特像什么“雨夜杀人狂”那种恐怖电影里，事发之前会出现的场景。
姜云晚也有些毛骨悚然。
但她们也不能在车里坐着，挺危险的。
就在两人正僵持不下时，副驾的车门被轻轻敲了敲。
姜云晚一个激灵，立刻转头朝着车窗外看去一眼。
外头确实站着一个男人，不过不是什么面目可憎的杀人狂。
而是商焰。
但那一刻，姜云晚的心情比遇到杀人狂还复杂。
舒蓝青原本还哭哭啼啼的，看到商焰，一秒收住，又变成了那个怼天怼地不好惹的小辣椒。
她还转头朝着后面看了一眼，一辆黑色的SUV就停在他们车屁股后面。
这么巧遇上，舒蓝青可不信这是什么偶遇。
车窗又被敲了两下。
姜云晚没动，舒蓝青直接摁开了姜云晚那边的车玻璃，阴阳怪调地说：“哟，这里都能遇到商大明星啊，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我家晚晚身上安了GPS。”
商焰没理她，单手撑在车顶，微躬着身，漆黑的眼望着姜云晚。
“抛锚了？”
风卷挟着冷冷的雨飘了进来，有些刺骨，姜云晚不由瑟缩了下脖子，但也回过了神。
“嗯。”
姜云晚应了声，抬眼，商焰淋湿的刘海上滑下雨水，落在了她眼皮上。
姜云晚乍然闭眼。
商焰意识到了，立马退开了几步。
“焰哥，你急什么。”
顾许咋咋呼呼的声音从雨幕里传来，他举高手臂，将伞遮在了商焰头顶。其实就一会儿功夫，商焰身上那件鸽灰色风衣就被泅染出深一块浅一块的色斑。
他好像没什么知觉：“坐我的车吧。”
姜云晚有些犹豫。
舒蓝青先她一步道：“不用了哦，商大明星。”
说完就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不过这丝毫没减缓她的气势，她反而挑着眉，挑衅地望着商焰。
商焰视线这才挪到舒蓝青身上，“这地方并不好打车，或者你想要干坐在这里等？”
不知道是不是那柄漆黑的大伞将路灯遮挡得黯淡，姜云晚觉得商焰的声音瞬息变得冷感了不少。
舒蓝青翻了个白眼，还想拒绝，又是一个喷嚏惊天动地地响起来。
顾许没忍住笑了一声。
舒蓝青怒目而视。
顾许立刻挪开视线，对姜云晚说：“晚晚姐，你看这天冷的，你朋友又穿那么少，不说安不安全，真的很容易冻感冒的。”
“你们先跟着焰哥走，你们是不是要等救援车啊，我在这儿等着就行。”
姜云晚确实动摇了。
她无所谓，但是舒蓝青遭不了这个罪。
“那麻烦了。”
舒蓝青再心不甘情不愿，最后还是妥协在了恶劣的环境下，她将车钥匙给了顾许后，就搀着姜云晚的手臂，上了商焰的车。
司机老张发动了车。
商焰递给姜云晚两条干净的毛巾，有那么一瞬，手指轻轻擦过她的指尖。
只是感受到那细腻的皮肤，商焰就觉得对她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了。
他又回过了身，佯装在看车外的风景。
实则从玻璃反光里一眨不眨地看着斜后座的姜云晚。
姜云晚没管自己，先关怀备至地用毛巾帮舒蓝青擦拭头发上的雨。
还反覆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商焰不由蹙了蹙眉。
刚刚换车的时候，雨势太大，舒蓝青身上是被溅了雨水，但姜云晚一直把伞朝她方向倾斜，湿得比舒蓝青还厉害。
他很想帮姜云晚擦干净。
但他知道现在不能这么做。
于是伸手到了中控台，将暖气开得更大了。
姜云晚细心地帮舒蓝青擦干后，才那毛巾覆盖在自己潮湿的发梢上轻轻揉拧着。
透过玻璃窗看着她的动作，商焰倏地想起，当初他洗澡后，姜云晚跪坐在他面前，帮他吹头发。
手指轻轻插丨入他发梢里，指腹温柔地揉按。
只是一些回忆，就让商焰热血翻滚。
他咽了咽喉咙，继续在玻璃窗上凝视着姜云晚的一举一动。
姜云晚潦草地擦去发丝上的雨水后，微微偏着头，露出一截细腻白皙。
手指带着毛巾覆盖了上去，一寸寸地擦拭，最后还伸进了毛衣衣领之中。
商焰太阳穴剧跳，猛地闭上了眼。
不能再看下去。
视觉短暂丧失，嗅觉骤然又变得敏锐。
那淡淡的橙花香气变得越来越浓郁。
商焰烦躁的不得了。
就在这时，椅背被轻轻碰了碰，姜云晚的声音传来，“你也湿了，擦擦吧。”
商焰额头青筋狰狞。
平复了下呼吸，他才微垂着眼，回过头，视线落在姜云晚手中毛巾上。
那是另一条没用过，干燥的毛巾。
这一个小细节足以看出她刻意营造出的疏离。
商焰喉咙轻吞，抬眸看了一眼姜云晚还潮湿着的头发。
又收回了手。
“你用。”
说着，他不再看姜云晚，直接将那件鸽灰色的休闲大衣脱了下来。
他里头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能清晰地看到他搭在扶手上紧绷出的肌肉线条。
姜云晚移开视线。
又随意地擦了擦头发，将毛巾叠好后，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商焰在玻璃倒影里静静看着姜云晚。
暖气热效果发挥出来，车里的水分都被烘干了，商焰突然有些口干舌燥，抬手默默解开了一粒纽扣。
路途并不远。
约莫半小时就到了，那一段路，姜云晚觉得度日如年。
不仅是心理上的，身体上也有些不适，或许是刚刚在酒吧里吃了点辣味小零食，她脆弱的肠胃有些受不了。
车在地下车库停下。
姜云晚倏然拉开车门，冲到了垃圾桶边干呕了起来。
等她将胃里那点食物吐干净了，回头，就看到商焰站在身后望着她。
微微拧着眉头，投向她的眸光很复杂。
姜云晚难受得很，没想那么多，对商焰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就拉着舒蓝青一起走了。
回到家里，舒蓝青给她倒了一杯水，姜云晚将水杯捧在手中小口小口喝时，舒蓝青在耳边来了一句：“晚晚，你怎么回事，比我这个孕妇吐得还厉害。”
姜云晚动作倏然一僵。
回想起刚刚商焰的样子。
她眉心跳了跳。
一个荒唐的想法油然而生——商焰不会也觉得她怀孕了吧。
“发什么呆呢。”舒蓝青轻轻推了她一下，姜云晚回过神，喝完了那杯水后，垂着漆黑的睫毛，淡笑了声：“没什么。”
如果这样误会也好。
商焰应该以后都不会来打扰她了。
这不妨为一劳永逸的方法。
或许是太累了的缘故，这晚姜云晚倒头就睡。
这晚，商焰却一晚都没睡着。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纪明浩来找他时，看到商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满眼都是红血丝。
他霎时了然，大喇喇地在沙发上坐下：“又没见到人？”
前段时间商焰出院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荒城》剧组继续拍接下来的戏份，大半个月都泡在剧组里头。
这次回来也是接受了央台的一档公益节目的录制。
昨天下午从央台大楼出来，他说要去Tomorrow看看姜云晚，就不见人影了。
自打几个月前商焰胡作非为地在媒体前单方面宣布恋情后，纪明浩就已经懒得管商焰了。
反正恋情这么劲爆的事都爆出来了，记者要拍就拍吧。就算拍到商焰去找姜云晚，他还能趁机再给商焰营造一波深情人设。
商焰：“见到了。”
纪明浩眉头一拧，“见到了你这个鬼德行。”他语调微顿，“……难不成你撞见她和靳祁南在一起了。”
商焰冷瞥纪明浩，脸色郁沉：“靳祁南在影视城那边。”
纪明浩被挑起兴趣。
“到底怎么了，你说说，我说不定能帮你分析一下。”
外头晨曦初露，金灿灿的日光穿过大开的落地窗涌进来，同暖橙色水晶灯的光束交错在一起，落在商焰了商焰眼瞳里，竟一点都融不了他眼瞳中的沉晦深黑。
商焰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被内心的苦闷逼迫得开口。
“纪哥，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吐。”
商焰这话牛头不对马嘴，但纪明浩还是赖着性子回复了。
“吃多了，喝多了，或者……”
话说一半，纪明浩急急刹车，露出了一脸见鬼的表情。
他轻咽了下喉咙，“某瓣组上那消息……不会是真的吧。”
商焰没说话。
某瓣组那个消息，两天前他也看到了，他原本不信的。
这个圈子向来如此，就爱扑风捉影。
但昨晚看到姜云晚撑在垃圾桶旁干呕的那一瞬，他突然就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一直知道姜云晚不晕车的，昨天哪怕去了酒吧，她身上也没酒味。
商焰薄唇抿得紧紧的。
纪明浩突然有些可怜他。
他倒是没想到这才几个月，姜云晚和靳祁南感情都这么稳定了。
“想开一点吧。”
商焰低笑了声。
“即便怀孕了又怎样，只要她还没忘掉我，我就不会放弃。”
纪明浩头大：“啧，你怎么知道姜云晚没忘记你。”
他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上一次姜云晚来医院看他时，流下的眼泪。
在那之前，商焰是绝望的，他以为姜云晚真的不爱他了。
但在那一刻，他就知道姜云晚并不是表面那么决绝。
她对他还有感情的。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就绝不可能放手。
纪明浩又开始焦头烂额。
既然姜云晚怀孕了，早晚会和靳祁南公开的。
那时候再被记者察觉什么，商焰可真洗不清了。
对抛弃自己的旧爱难以忘怀痴情一片和当男小三横刀夺爱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
“你住院的时候，她就来看过你一次，还是为了靳祁南。过年的时候，你专门跑去桐城一趟，人家搭理你了吗，结果有什么改变吗。”
“商焰，你可别傻了。”
商焰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倏然站了起来，“没事就走吧，再晚赶不上飞机了。”
纪明浩：“……”-
那天下午，商焰又回了影视城，刘路正在拍一场戏。
是顾苓和靳祁南的对手戏。
他站在一旁看完了那场拍摄后，问刘路：“怎么是顾苓？”
刘路挺高兴的：“顾苓不好吗？”
上次那场爆炸，有个女演员也受伤了。
虽然不重，但是把脸伤着了，和商焰伤在背部不同，遮一遮就能继续上戏，脸上要做医美修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所以刘路一直在找合适的替代演员。
只是商焰万万没想到顾苓这种级别的演员，会来客串这么一个小角色。
刘路也为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而兴奋，念念叨叨地说：“我不过就在朋友圈发了个消息，她就自告奋勇要来救场……”
商焰盯着还在片场的顾苓和靳祁南，嗤笑了声，根本没听进去刘路后头还说了什么。
晚上，刘路和韩磊来了商焰房间。
讨论接下来那场爆炸戏。
不论那场戏怎么延后，还是要继续的。
刘路这次和韩磊意见又出现了分歧。
刘路还是希望实景拍摄，后期再加特效，但韩磊明显被上次的事故吓着了，想要保守一点，爆炸场景全部交给后期。
商焰：“所以，你们来问我。”
“是。”刘路搓了搓手，“你的意见很重要。”
“怎么效果更好？”
刘路原本还怕商焰因为上次受伤的事，会犹豫，但一听他这么说，他就觉得这事有戏，立即眉飞色舞道：“当然是实景加特效啊。”
商焰垂眼，望着桌上放着的装着粉色千纸鹤的亚克力盒子，漫不经心地说：“那就实景吧。”
刘路一拍大腿：“那就这么定了。”
“啧，不是商焰。”韩磊明显没想到商焰竟然就这么同意了，“你怎么还敢的。”
商焰修长的手指，在亚克力盒子上轻点了点，像是在抚摸里头那只陈旧的粉色千纸鹤。
脸上显露出一丝笑意。
“有什么不敢的。”
不论是几乎要了他半条命的爆破戏。
还是刻意对他疏远的姜云晚。
他都敢再一次次重来-
顾苓这次进组只有三天。
她也参与了那场爆破戏的拍摄。
在刘路的全盘监控下，这场戏拍得特别顺利，拍完后她又补拍了几个以前演员的镜头，她在《荒城》剧组的客串就算是杀青了。
那晚上，刘路照例给她举行了个杀青宴。
顾苓人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但是还挺能喝的，几乎来者不拒。
后来，她端着酒走到了靳祁南的面前。
“祁南，敬你一杯。”
好多人都喝大了，见到这对旧情人见面都连声起哄。
靳祁南大大方方地同她喝了一杯。
商焰就靠在一边冷眼旁观着。
后来靳祁南喝多了，去了一趟卫生间，才从隔间出来，就看到商焰靠在门板上，下颌微仰地望着他。
神色淡漠又倨傲。
靳祁南蹙了下眉。
“聊聊。”
商焰说着，也不等靳祁南回答，就走到大理石洗手台前，将水龙头拧开了。
瞬息，哗哗的水流声响在了寂静的空间。
做完这一切，商焰才转身望着靳祁南，“你最近没和阿晚见面，是因为顾苓？”
年后，剧组重新开工后，商焰知道靳祁南没戏的时候，都待在剧组没离开过，和之前一没戏就回北城去看姜云晚的架势，明显不同。
那时候，他就有种感觉，靳祁南和姜云晚之间或许有了问题。
顾苓来剧组客串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闻言，靳祁南奇怪地看商焰一眼。
倏而就笑了。
商焰微拧着眉。
靳祁南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商焰，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
“误会什么？”
靳祁南：“首先，我没和顾苓什么关系都没有，希望你不要乱揣测我和她的关系。”
他顿了顿，“其次，我和云晚早就分手了。”
看到商焰脸色的变化，靳祁南也不吃惊，刚刚商焰问出那句话时，他就知道姜云晚没告诉商焰他们分手的事，更没有要和他和好的打算。
“商焰，云晚没告诉你吗。”
商焰仿佛没听出靳祁南话中的奚落，喃喃重复了一遍：“分手了？”
“是啊。”靳祁南苦笑一声，“分手了。”
刹那间万般情绪在心头反覆交错叠涌。
哗哗的水声下，商焰觉得自己思绪一片混乱，但身体已经克制不住地调转，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手捏上门把手那一刻，靳祁南叫住了他。
“你要去找云晚吗？”
那一刻，商焰似乎终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是，我要去找她。”
他要问清楚，为什么她会和靳祁南分手。
是不是因为他。
靳祁南看着商焰的背影，叹息一声，“商焰如果你爱她的话，我劝你不要去找她，她既然没同你说，说明她不想和你复合，你就不要去为难她，让她的病越来越严重。”
闻言，商焰捏着门锁的手，倏然一松。
门锁发出一声轻响，又回正到原位。
商焰回头：“什么病？”
靳祁南诧异地看着商焰空茫的表情，好片刻才说：“抑郁症。”
他冷笑了声：“商焰，云晚跟了你那么多年，她有抑郁症这事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些不舒服，脑子转不动，后续应该会修改一下细节什么的，但是大走向还是这样。
靳影帝完成最后的使命，给商焰成长道路上最后一击。
◉ 50、白昼
“哗哗”的水声还在继续回荡。
那一刻, 商焰倏然觉得世间万物似乎都陷入了一片万籁俱寂之中。
他睁着通红的眼，好久从唇齿间挤出一句气弱无声的“怎么可能呢”。
又怎么不可能呢。
他不是两次见到姜云晚崩溃地抱住自己的样子了吗。
那时候他不就知道了姜云晚并不如表面那般豁达坚强。
他不是早知道了吗。
靳祁南听到了商焰那声低喃，哼笑了声。
“商焰, 你知道我第一次遇到云晚在哪儿吗？”
他嗓音停顿一拍，攥紧了手掌，“就在医院！”
“那时候她就在接受心理干预疏导。”靳祁南眸中露出讥诮, “那时候我记得你才风风光光地拿下了视帝没多久，全世界都在祝贺你。”
“而你风光无两时，云晚一直默默地承受煎熬挣扎。”
商焰微躬的背脊紧紧地抵在大理石洗手台上，心口像是裂开了一般，般般楚痛侵袭，几乎人要将他逼疯了。
靳祁南还不打算放过他, 慢条斯理地说：“商焰，其实以前我对你并不了解, 后来听舒蓝青说你多不好时, 也没有多大的感受，但是今天我突然清楚了。”
“清楚为什么云晚即便那么喜欢你，还是要和你分开，后来你那般的做小伏低想要挽回她, 她还是不愿意回头。”
靳祁南牙关咬紧, 一字一句地给他下了定论：“因为你真的是个混蛋啊。”
“我记得LU夏日秀展那次，你还同我炫耀你和云晚认识六年, 可是跟在身边六年的人生病了, 你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商焰一动不动。
仿佛死了过去。
靳祁南捏着拳，维持着最后一丝教养, 才没有对商焰动手。
他眼眶有些发红：“商焰, 不论上次你救我是出于什么目的, 但那一步确实走对了，原本云晚都要彻底对你死心了，就是因为这件事云晚又动摇了。”
靳祁南苦笑了下，认命地说：“商焰，作为情敌，我宁愿你永远当个混蛋，云晚虽然不是那么容易忘记你，但是早晚你会耗光她对你的那点感情，从她心中彻底出局。”
但偏偏这个混蛋就是突然有心了。
门口有人敲门。
“谁在里面？怎么插上门了。”
靳祁南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说，走到洗手台边，冲了冲手，又关了水龙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韩磊站在外头。
原本一脸郁闷，看到靳祁南脸色稍缓，同靳祁南打了声招呼，靳祁南同他颔首，大步离开了。
韩磊望着他背影，轻啧了声：“怎么怪里怪气的。”说着，他扯着裤带，进卫生间时，又悚然一惊。
商焰靠在洗手台上，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韩磊想到刚刚靳祁南离开时不太好看的脸色，又见商焰这样，心说两人关在卫生间里不会真打架了吧，顿时也顾不得解决人生大事了。
忙上前，伸手拍了一下商焰的肩，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
商焰就像是没骨头似的，晃了一下，蹲坐了下去。
“我靠。”韩磊忙问，“商焰，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商焰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
一双赤红的眼黑沉无光。
韩磊着急得要去叫刘路时，商焰倏然又撑着地站了起来，大步往外头走。
韩磊反应过来，追出去抓住了商焰的胳膊。
“商焰，你要去哪儿。”
商焰望着在黑夜里延伸到远方的长街，喉咙轻吞了下，挥开了韩磊的手，有气无力地说：“韩副导，别管我。”
韩磊虽然不知道商焰到底怎么了，但看他这个精神状况，韩磊就知道出大问题了，哪能不管他呢。
如果商焰再出点事，他的粉丝光唾沫星子都能把剧组淹了。
韩磊劝说的话还没想出来，就听商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吼：“现在谁他妈也别管我。”
韩磊被商焰这一嗓子吼懵了，回过神来，商焰已经跑得没踪影了。
他一拍大腿，赶紧回去通知了刘路-
那晚上，商焰坐在影视城关闭的车站门口，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在机上查着抑郁症的症状。
那些症状一一和姜云晚对照上时，商焰一下全理解了当时他理解不了的姜云晚的突然疏远。
姜云晚那时是真的是承受不了了，她在试图自救。
而他却一次又一次去打乱她的自救进程，给她增添了更多的困扰。
在这一刻。
商焰突然想起了在易奚见面会上，他对姜云晚的表白。
他以为会感动姜云晚，但姜云晚却奚落地说：“你说你爱我，商焰，你真的懂什么是爱吗？”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懂！”
“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你不在我茶不思饭不想，梦里都是你，我做的这一切在你看来厌恶的举动，都是因为我爱你，我想要挽回你，我想要让你回到我身边。”
“难道这还不是爱吗。”
——难道这还不是爱吗？
这句话反覆在脑中回荡。
商焰低笑了声，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他到此刻才突然明白当初他对姜云晚说爱时，那么渴望他能爱她的姜云晚会不为所动，甚至否定了他的爱，说他根本不懂爱。
但那时，他只觉得那些话，只是姜云晚不愿意和他复合，不愿意原谅他的一个托词罢了。
今天的靳祁南算是狠狠地给他上了一课。
他才彻头彻尾地明白爱可以是包容，是尊重，是付出，甚至有时候还是放手。
但唯独不是索取。
在那场爆炸之前，他一直都是无休无止地在索取姜云晚的爱，从未真正付出过什么。
看！
商焰，你多自私。
哪怕在证明你的爱时，你从来都是说的“我想要”，而不是“你想不想要”“你愿不愿意”。
那时候面对姜云晚的拒绝，他不可置信。
他想不通为什么他已经放低了姿态，阐尽了心意和所有的爱欲，但姜云晚依然要否定他的爱。
如今什么都明了了。
只是因为，他哪怕在表白时，依然是傲慢的、高高在上的，永远只把自己的情绪和感受摆在首位。
姜云晚说得没错。
他真的从来不曾懂过什么是爱。
靳祁南更没说错，他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凌晨四点，舒蓝青半夜渴醒了，爬起来喝水。
发现手机上多了一条消息。
商焰发来的。
【舒小姐，你有时间的时候，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看到这条消息，舒蓝青嗤笑一声，聊个屁，他们有什么好聊的。
她恶狠狠地回复：【半夜三点发消息来，商焰脑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是夜猫子啊】
商焰好像一直等着的，秒回。
【对不起舒小姐，我就是想问问阿晚抑郁症的事】
舒蓝青一挑眉，那点残存的瞌睡也没了。
她知道这件事姜云晚从来没告诉过商焰。
其实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她和姜云晚意见是完全相悖的，她就是想要商焰知道，凭什么她家晚晚因为他变成这样，他能好端端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未免太便宜他了。
原本舒蓝青不打算理睬商焰的，但是这一刻又改变了主意。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披上睡衣的同时，拨通了商焰的电话。
响了一秒，那边就接了起来。
舒蓝青听到了商焰急促的呼吸声。
“舒小姐。”
他静静地喊了一声，嗓音低哑干裂。
舒蓝青一如既往正要奚落他两句，耳边传来一声软绵绵的声音，“蓝蓝大晚上，你不睡觉要做什么啊。”
舒蓝青一惊。
同时，电话那头也静了，连呼吸声也乍然中断了。
姜云晚醒了，侧躺在床上，睁着惺忪的睡眼望着舒蓝青。
舒蓝青面不改色：“我出去给我家程教授打电话呢，你快睡。”
姜云晚轻轻地哦了声，带着很重的鼻音，嗓音中的揶揄笑意却挡不住，“那你快点啊，你可是孕妇啊，可别冻着我未来干女儿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睡。”
后面姜云晚还说了什么，商焰就听不到了。
因为舒蓝青挂了电话。
即便这样，商焰还将手机牢牢地抵在耳朵上。
一动不动。
夹在指尖的烟，静默地燃烧着，没有烟气，只有一点猩红在寂静的黑夜里亮着。
片刻后，商焰抬手捂住眼睛，唇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
他知道他误会了。
怀孕的是舒蓝青，不是姜云晚。
可是即便这样，他心中也没有任何慰藉，这晚上知道姜云晚有抑郁症的事，已经彻底将他拉入了无尽的深渊里。
又等了一会儿，舒蓝青的电话又过来了。
这次她声音大了不少，语气依然讥诮带刺。
“哟，商大明星还知道晚晚得了抑郁症啊，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呢。”
商焰心脏微缩，垂头盯着地上的一地烟头，艰涩地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
舒蓝青说：“就是精神不好，人瘦了一大圈，睡眠也有些障碍，经常做噩梦，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醒，食欲就更差了，以前无辣不欢的人，现在吃刺激一点的就吐，至于药嘛，每天都在吃，都快赶上饭量。”
听舒蓝青放鞭炮地说完一通，商焰沉默了。
他原本有许多话想问，此刻什么都说不出口。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舒蓝青说，“没事，我就挂了。”
“等一下。”商焰叫住了舒蓝青，“我以前是不是伤害她很深。”
“哟呵。”舒蓝青乐了，“你还知道呢，我还以为商大明星，没心没肝惯了，从来不会觉得伤害了别人。”
舒蓝青越说越起劲，此刻恨不得将当初商焰给予姜云晚的伤害，加倍还回去。
“毕竟当初靠着晚晚做的妆造出圈了，商大明星转眼就和别的女人炒CP，还是我去问她，她才知道这件事，你觉得这是人干的事吗。”
“你又知道那天后，晚晚对我哭了多久吗，她说她好难过，她坚持不下去了。”
“是我早把你挫骨扬灰了，但这个傻姑娘，最后还是跟了你五年，直到后来身体精神都熬不住了，才决定放手。”
“那时候她也是想和你好聚好散的，但是你做了什么呢。”
“你跑到桐城去闹事，还把易奚打了，你就说你做的哪一件事值得原谅的。
商焰：“……”
他沉默地听着舒蓝青的奚落，字字锥心，但他却无比希望她多说一些，让他更清楚地看清自己从前到底做了多少混账事。
也更了解姜云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默默承受了多少痛苦。
同时，他也知道，舒蓝青的那些话，只是冰山一角。
他带给姜云晚的伤害远不止如此。
舒蓝青一口气说完，商焰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冷笑了声，“后悔难过了吧。”
商焰：“对，后悔了。”
但是有用吗。
世上最廉价的情绪就是后悔。
“看你也不是没救，我再大发慈悲告诉你一件事吧。”舒蓝青，“晚晚以前还想嫁给你，为此她还为自己设计了婚纱，这事你应该也不知道吧。”
商焰眸中已经彻底空了。
吹了一晚冷风，他吞咽了下喉咙，喉头都像是碎玻璃渣似的难受。
他听见舒蓝青说：“那件婚纱特别漂亮，寄托了晚晚对爱情的全部幻想，但是最后她又亲手烧掉了。”
那个电话挂断后，商焰还想点烟，但是烟盒已经空了。
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麻痹自己了。
隐忍的痛楚，全部苏醒。
在他每一根血管，骨骼里肆虐碾转，商焰全身没有一处不痛的。
他是知道姜云晚有多宝贝爱惜她那些设计草图的。
七年前，在影视城才住下时，她并不知道影视城回南天的威力，那些放在柜子里的草图被潮湿的水汽润湿得皱皱巴巴，上面的草图线条都晕染开了。
发现那晚上，她几乎一晚没睡，将那些草图小心地捧着，在小太阳上一张张烘烤干。
后来，从影视城搬到北城时，许多东西她都没从那间出租屋里带走，但那些草稿图她一张不剩地装好打包，带去了新家。
那时候她经常亮着眼睛说，那些设计图或许有不完美的地方，但是都是她的宝贝。
商焰不由想，烧掉那张婚纱设计图时，她是什么心情。
一定很痛很痛吧。
所以，他如今这么难受，真的是罪有应得。
_
三月底。
《荒城》剧组正式杀青。
商焰回到了北城。
他偷偷去Tomorrow看了一次姜云晚，姜云晚在工作室一楼和孟意他们一群人在聊天，在她脸上，商焰看到了久违的笑容。
这天，他悄悄来，没待多久，又悄悄地离开了。
《荒城》之后，越来越多的电影剧本递到商焰手中，他还接到了名导张陈中的试镜邀约，虽然不是男主的角色，但看了剧本，商焰还是决定去试试。
四月初，商焰参加了V.G创刊十周年的晚宴活动。
上次他和靳祁南的双人封的封面卖爆了，这次趁着《荒城》杀青的热度，在晚宴上Anna趁热打铁，又约了他六月刊的拍摄。
商焰拒绝了。
Anna一挑眉，“怎么回事，你拒绝，邀请靳祁南拍七月刊他也拒绝了。”她气得都乐出声了，“你们约好了的是吧。”
商焰交叠着双腿，淡淡地说：“可能是上次拍摄那衣服太可怕了吧。”
Anna：“……”
她又嗤了声：“不就是露了点肉吗，那期可是创造了近几年的销量记录。”
商焰漫不经心道：“我现在可不能随便露了，露了怕你们销量会创下新低。”
Anna知道商焰指的是烧伤的事，“真那么严重啊。”
商焰没多大感觉，淡淡说了一句：“反正不怎么好看。”
这还是商焰第一次拒绝V.G的拍摄，Anna又审视地看了他片刻。
前段时间，就有人爆料说商焰表里不一，本人根本不如屏幕上那么温和绅士，上次在影视城遇到粉丝找他签名，他看也不看一眼就走了。
那时候商焰的粉丝还出来说，商焰那是还没出戏。
Anna其实也觉得商焰也变了不少。
但是她知道不是没出戏，而是被情所困。
这次六月刊她是一定要请到商焰冲业绩的，不过她也没再劝说，浅笑着喝了口红酒。
商焰坐在二楼VIP包厢，俯视着一楼晚宴场里的衣香鬓影的热闹场景，随口一问：“为什么靳祁南不拍？”
“他经济人说这段时间拍戏太累了，腰伤发作了，需要休养。”Anna顿了下，“不愧是影帝，就是特别不食人间烟火。”
不食人间烟火这个词，商焰觉得用得挺精准的。
拍戏这几个月，他也算是对靳祁南有些了解。他这个人好像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是一副好脾气。
这段时间他不由想，或许这就是阿晚能和他在一起的原因。
他总是能无限度地包容她。
这或许是一个抑郁患者最需要的。
正在沉思时，商焰漫不经心的眸光扫过一楼。
视线突然凝在了一处。
大厅门口，走进来了几个人。
五男一女。
那几个男人商焰都面生，既不是明星也不是网红的素人，但他们的穿着打扮都挺新潮的。
一看就是搞艺术的。
而其中唯一一个穿着正常红色小礼服的女性，正好是姜云晚。
商焰目光黏在她身上，一路跟随着她而行。
今晚的姜云晚真的很美。
红色花苞抹胸礼服，包裹着雪白的皮肤，细细的腰肢显露出来，手里握着一个浅金色的经典款手包。
头发盘起，颊边垂落的发丝烫出卷曲弧度，发梢末尾随着她款款走动，不时扫过精致的锁骨。
比起上次在工作室外遥遥一眼，她的状态看起来更好了。
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Anna注意到了商焰的表情。
也顺着商焰的目光看过去，视线在姜云晚身上长长久久停留，不吝啬地夸赞，“云晚盛装打扮一下，真的不输一些女明星。”
商焰没回应。
肆无忌惮在望着她。
直到姜云晚和那群人一起行至目不能及的视角盲区时，商焰才收回视线，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他下意识地冒出烟，夹在指间时又反应过来，看了Anna一眼。
“介意吗？”
Anna耸肩，“你随意。”
商焰点燃吸了口，才觉得心中翻沸的情绪被压制了些许。
他微眯着眼，再次将视线投向姜云晚消失的那一隅，“六月刊的妆造，还是阿晚做吗？”
不然他想不出来，为什么她会出现在V.G的创刊晚宴上。
Anna摇头:“不是，今天姜云晚算是我们V.G的客人吧。”
她语音一顿，饶有兴致地转眸看向商焰被缭绕白雾模糊的眉眼，那带点颓废的感觉，别有一番味道。
她甚至想好六月刊的主题了。
“你知道汉锦服装设计大赛吗？”
商焰知道的。
以前在影视城时，他听姜云晚说起过，那时候她看着报名简章的时候无限神往，他还试探地问她要不要去试试。
姜云晚却轻叹了一声说，没时间啊，我每天和你一起试镜到处跑，哪有时间去准备呢。
听她这么说的时候，商焰心情是复杂的。
但高兴还是占了上峰。
其实他并不希望姜云晚去参加那个比赛。
那时候他只自私地想要将姜云晚绑在自己身边。
商焰回神。
又抽了一口，才极低地应了声。
Anna又说：“我们杂志今年会和汉锦合作，会有他们的活动广告，他们那边选了这次复赛入围的几位优秀作品的作者。”
她又朝着姜云晚的方向看了一眼，眸中带着欣赏，“云晚就是优秀作者里之一，等下会有个拍摄。”
商焰沉默了会儿。
眸中露出些许笑意。
离开了他，姜云晚的人生终于走上了正轨了。
看来他是真的不应该去打扰她的。
Anna看着商焰的表情，又抛下诱饵：“汉锦他们广告也是六月刊，你如果答应六月的拍摄，你们就同刊了。”
商焰眼睫跳了跳。
片刻后，他应道：“好。”-
姜云晚和同期几位入围的选手聊了一会儿，就有些兴致恹恹。
原本她以为遇到了同好，会有很多话题。
但只聊了一会儿，她就觉得自己错了。
有共同兴趣，不代表会有共同话题。
那几位男士在姜云晚看来都有些浮夸。
明明都是华人，一句话里不带上一两个英文单词，似乎就显不出艺术家的逼格。
姜云晚听得头皮都麻了，还要维持笑脸。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这个电话可算是救星，姜云晚趁机对那几位艺术家点了点头，就走到一边拿出了电话，看到是Anna打来的，她愣了一下，接了起来。
“Anna，你找我什么事。”
Anna说：“云晚，你抬头。”
姜云晚抬头，在二楼的一扇欧式窗前，她看到了Anna。
Anna风情万种地趴在窗沿上，一手执着红酒杯，一手还拿着手机，她那张混血面庞，和那扇欧式窗特别搭，像是在逃公主。
手机里又传来Anna的声音：“云晚，好久没见了，上来我请你喝一杯。”
姜云晚盛情难却，上了二楼。
Anna邀她在那扇欧式窗前坐下，姜云晚看到圆形复古高脚小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熄着一根男士烟。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Anna给她倒了一杯酒，问了她汉锦赛的事。
姜云晚脸上绽出些笑容。
说到热爱的事，她的表情总是灵动得不行。
Anna手指撑着下颌看着她，突然明白商焰为什么会为她要死要活的了。
姜云晚确实是很招人啊。
姜云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注意到Anna意味深长的目光，“这次比赛挺多厉害的人，哪怕不能得到名次，我也觉得挺有意义的。”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推开。
姜云晚听到声音，转眸望了过去。
须臾，表情微凝。
商焰也愣住了。
他不过出去打个电话的功夫，姜云晚怎么就出现在了包厢之中。
片刻后，他眸光落到了Anna身上。
Anna靠在椅背上，微微摇晃着红酒杯，对他轻轻佻了挑眉，像是在邀功。
“商焰，过来啊，愣在那里干什么。”
商焰沉默了两秒。
走了过去，在姜云晚旁边的高背椅上坐下了。
之前还侃侃而谈的姜云晚也明显局促了几分。
Anna仿佛没看到。
她能坐到V.G主编的位置，社交能力实非常人可及，哪怕身边坐了两个闷罐子，也照样能不让场子冷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接了个电话，就出了包厢。
霎时就只剩下姜云晚和商焰两人。
姜云晚是被Anna邀请上楼的，没打招呼也不好离开，只能硬着头皮坐着。
楼下宴会厅热闹得很，不知发生了什么，传来一片笑声，愈发显出他们之间的缄默无言。
好一会儿，商焰率先打破了沉寂。
“不是我让她叫你来的。”
商焰解释着，嗓音里透出点紧张，生怕姜云晚误会他又像以前似的死缠烂打。
姜云晚微颔首：“我知道。”
刚刚商焰进门那一刻的诧异，她也看得很清楚。
不是演出来。
又沉默一会儿，商焰又说：“阿晚，我都知道了。”
姜云晚眼睫微跳，抬眼疑惑地看向商焰。
“知道什么？”
“知道你……得了抑郁症，这一年多以来，都在治疗，都是因为我害的。”他望向姜云晚，“对不起。”
在这一刻，他除了对不起，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姜云晚眼睫颤动。
“没事。”
曾经再多的苦楚难过，就被她轻描淡写地带过。
她越是这样，商焰越难受。
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姜云晚的表情，好一会儿，又说：“我也知道，你和靳祁南分手了。”
他声音停顿一拍，带着些不自信，“是不是也是因为我？”
姜云晚没再说话。
商焰看着她。
他明明让自己要控制的，但是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紧紧地抓住了姜云晚放在案几上的手。
“阿晚，你是不是还爱我。”
他哽咽着问出了这句话。
姜云晚抬眼，复杂的视线与商焰对上。
商焰眼里蓄着眼泪，看起来有些可怜。
姜云晚深吸一口气，“对，我还爱你。”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商焰眨了下眼，眼泪就掉了出来，黑眸子却无法抑制地窜生出一缕惊喜。
像极了溺水窒息的人，重新获救。
姜云晚看着他，补充了后半句，“商焰，承认我爱你，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但是我也承认，我胆怯了。”
那一刻，商焰眸中惊喜陨落。
“商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爱你，我们就还能在一起啊。”
商焰颤动的眼神告诉了她答案。
他是这样觉得的。
姜云晚垂眸低笑了声，“商焰，我上次对你说我不是因噎废食的人，但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我此刻没法坦然接受你，信任打碎了，就很难再重建。”她无声轻叹，“我也不敢再冒险陪你趟一次水了。”
在水里溺着的滋味，那五年她已经体会够了，不想再试一次。
“除了谈恋爱，人生还有许多事值得去探索发现，我现在只想多爱自己。”
她视线落在商焰紧抓住她的那只手上，“商焰，如果你真的如你诉说的那般爱我，那就放手吧。”
商焰怔怔地望着姜云晚，许久后，他强迫自己露出个笑容，轻声道：“阿晚，我给你想要的。”
他泛白的指关节，缓缓松开。
颤抖着收回了手掌。
“我放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太太，爱你们~
到这章，商焰才算成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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