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何人疏忽所致:陆深面前的大宅之门,竟是虚掩着的。
那猫咪明明可以翻墙而入,却偏偏用身子顶开了那扇院门,似是有意引他进去。先前,陆深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它身上,竟也顺着惯性闯入了里头,真不像他平时有礼有节的作风。
刚走进院门,他便感到了自己的失礼,只是还没来得及往后退出去,就被门内的布置给吸引住了,这地方真如书里头所写那般:“前面太湖石山子,堂上古琴古画”。这处庭院奢华而不失清幽的设计,叫他一时看呆了,甚至暂时忘了自己的“闯入者”身份。
正当陆深的心神深陷于眼前华丽的庭院之时,突然被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吓了一跳,方才将思绪收了回来。
来人是位西装革履但发间已掺杂着银丝的英气大叔,只见他顺手抄起了院内小塘边的捞兜,朝着陆深的方向砸过来,并大喝一声:
“什么人?!”
好在陆深是练家子出身,尽管很久没训练了,但毕竟底子还在。他迅速移动脚步,躲过了对方的攻击,不过,看得出来,面前的大叔只是想吓退这闯入者,并未使出太大的力道。
只是看这后生身手敏捷,叫自己扑了个空,大叔有些没面子,瞬间调转方向,继续向陆深发起攻势,但就在他刚抄起捞兜的一瞬间,不远处却传来一道爽脆的女声:
“崔叔,什么情况?”
女子的声音从暗影里传来,听上去年纪不大,但也算不上多年轻,含着一股隐隐的泼辣劲儿,不怒自威,叫塘边的两人都乖乖立在原地,不敢再有大动作。
“小姐,我刚回屋取车钥匙,忘关门了,结果发现这家伙自己闯进来了。”
“没关系,崔叔先去忙吧,我来问问情况。”
“可是,小姐,我们都不知道他……”
“哎呀,小姐让你去忙,你就去嘛,我也在这儿呢,没事的。”
伴随着几人的交流,那位被大叔称为“小姐”的女子款款从暗影中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名老妪。陆深这才看清:来人看上去三十左右,五官精致,浓眉配着吊梢眼,眼神凌厉,总的来说,应该是位性子泼辣的美人。见那崔姓大叔总算罢休,放下网兜出门去了,陆深这才定了定心神,开始向那女子解释起来:
“小姐……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冒犯,刚才有只小猫……我跟着它……”
“你多大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
陆深原本以为自己那语无伦次的辩解会引来对方进一步的苛责,没想到她却在问自己的年纪,这叫他一时摸不着头脑,甚至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我……多大?”
“对呀,问你呢,听不懂我的话?”
陆深不明白那女子提问的意图,但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为了证明他不是什么擅闯民宅的恶徒,他便详细地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包括年龄、身份以及造成这场误会的缘由。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陆深还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找出了自己的证件。
眼瞧着对方露出了微笑,看样子是相信了自己的解释,陆深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却没想到那女子直接回了一句:
“公了还是私了?”
一听这话,陆深霎时警惕起来,还不由得再度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庭院布置。看上去,这宅子很华丽,这家主人应该不缺钱啊……但这小姐的架势,似乎是要讹自己一笔,但像他这样的穷书生,哪有什么钱啊?要说“公了”,难道对方是准备报警,可正赶在自己毕业、求职的节骨眼儿上,这可如何是好?
不知这女子是否也看出了陆深的左右为难,没等他回答就继续追问了起来:
“怎么没和女朋友一起出来散步呢?”
这一问,陆深便更懵了,甚至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喝多了,才会这样不依不饶,问问题也缺乏逻辑。叫他没想到的是:这姑娘,实际上清醒得很。
小姐名唤“崔芷”,家世显赫,样貌出众且早已到了适婚的年龄。在崔芷读书那会儿,家里对她的管束颇严,为了让她专注于学业,多数时候都让她选了女子学校。而在崔小姐毕业之后,大家都认为她样样出众,根本不愁嫁,没想到她却一直未遇到如意郎君。
门当户对的大家族联姻,叫崔芷觉得无趣,家里也安排过不少相亲,可惜男方要么长相抱歉,要么体重超标,剩下的那些,一半自负,一半“妈宝”,都没能入得了崔小姐的眼。
早些年,家里还会逼着她去见见这些长辈眼中的“合适人选”,但奈何这姑娘性子强势,失望了几次之后,谁也没法继续再强迫她了。
生活中,崔芷也遇到过不少追求者,要么卑躬屈膝地追着舔,要么不知天高地厚地“普通又自信”,这一切都让她生厌。崔小姐总觉着自己心里对于另一半的要求简单又纯粹,没想到却在现实中屡屡碰壁。要认真问她究竟喜欢哪样的男子,无非是——
颜值高的,脑袋聪明些的。
那些所谓的门当户对,利弊权衡,于她而言都是无聊的枷锁,功利化的考量只会消减她内心的爱与欲。哪怕别人在背后笑她“想当初那么骄傲的崔大小姐,这把年纪也没嫁出去”,崔芷也并不会太在意,只是想不通:“捡垃圾”的人,凭什么嘲笑不愿意捡垃圾的那一方呢?
年纪往上蹿的时候,崔芷偶尔也会有点着急,但总觉得:既然都等了这么久了,时间的沉没成本都搁那儿了,就更不该放弃。
但就连她都没想到,自己的良缘,会在某一天,以这样略显突兀的方式撞开她家的门。
后来陆深才知道:这位小姐口中的“私了”,不涉及钱财,却关乎自己往后余生的幸福,甚至是事业。
***
“陆总,您看我们这次……”
助理的声音又将陆深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工作时总是雷厉风行,很少会像今天这样走神,或许,是近来睡眠不足的缘故吧。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反问道:
“你刚说,我们这次项目的竞争对手,是附近研究所参股的那家?”
“是的陆总,但据说竞争方的负责人,原来就是个科研人员,缺乏管理经验……”
“哦?科研人员……是怎么坐到这样的位置上的……还真是稀罕事。你有对方负责人的信息么,给我看看。”
“好的陆总,您看,我这边有准备一些资料。”
陆深接过助理递来的文件,最面上的那一页赫然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李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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