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悟的心里很慌，他一时还理不清面前发生的种种，但也很清楚——自己真的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他愿意用自己的这条命杀出一条血路，只求身边的亲友都能平平安安的。
但他没有方向，那个盐水鹅店的老板看上去是这场乱斗的幕后主使，但即便在影视剧中，百悟也没未曾见过这样奇怪的反派——直至落败依旧贼心不死，甚至还念念有词，抱怨百悟他们站错了队伍……
也正是这样大脑一片混沌的时候，百悟总算找到了陆深，他看到对方被挂在了枯萎的梅树枝条上，怀里搂着崔芷，可见在失去意识前还是用尽力气护住了自己的爱人。
在其他人的协助下，百悟将陆深他们救了下来，扶到了同样混乱不堪的餐厅内。幸运的是，暴雨及时停住了，否则各位看起来将会更加狼狈；同样幸运的是，陆深和崔芷并未像丰于淳他们一样化作尘烟，他俩的呼吸节奏也渐趋均匀……
***
事到如今，杜柠都有些想不起自己初次经历斜阳餐厅战斗时的状态了。
但她记得大家在战斗结束后很快便恢复了元气，甚至还能结伴出游，那时的遭遇，还能用“奇遇”来概括，尽管同样存在危险，但彼时的他们，心中还存有很多的希望。
但昨晚的这场战斗，对他们来说，还是太不一样了。
大战结束后，具体发生了什么，即便是刚刚经历过的，对她来说却也很模糊了。杜柠只记得大家都累坏了，便各自随意在前厅尚未被破坏的角落找地方歇息，但她完全睡不着。
索性在一片寂静中默默起身，轻轻走向后院。不知怎的，此刻的杜柠，特别想再看一眼后院那株神奇的梅树，总觉得自己同它充满了羁绊。
还未走进院子，她就注意到了有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先她一步到了此地，对方伫立在梅树之下，久久没有动作。
那是汤传。
换成以前，杜柠应该会上前找他，此刻的她有太多问题需要对方来解答了，但她并没有迈出这一步，反而转身回到了前厅。她并不知道，此刻汤传也在回头观察她的背影，只是同样静默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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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以汤传为代表的餐厅员工还是准备了一套熟悉的说辞“哄骗”住了庹姐和郁英老太太。
面对餐厅战后的惨状，庹姐难掩吃惊和失落，反反复复感叹着：
“真没想到啊，一场暴雨就把这么好的餐厅毁成这样，这里的建筑，明明看上去都挺结实的啊……”
“装修的时候为了节省经费，所以……咳咳……”
一向老练甚至有些滑头的汤传，这会儿都觉着编不下去了，好在庹姐及时转移了话题，但她的话也让餐厅的诸位陷入了更大的愁云之中。
“我好像……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啊，在那个梦里，我甚至有了个孩子！”
听她这么说，杜柠都感到自己脊背发凉，她明显看到面前的汤传瞬间变了脸色。但同时，他们也意识到——庹姐在提及自己的梦境时，听起来是很愉快的，或许梦中的那些不悦，都已经被她给过滤掉了吧。
“要是以后我有了孩子的话，我要叫他‘小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样的名字……”
后来，她还热情地表示自己愿意出力一同修缮餐厅，但汤传微笑着婉拒了。待她走后，郁英太太才慢慢醒了过来，不过她看到餐厅的惨状后，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而是依旧优雅且礼貌地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我这老太太又给你们添麻烦了。昨晚不知怎么就直接睡过去了，你们一边抢修，一边还得照顾我，真的太过意不去了。”
看上去，身为这个世界的凡人，她们都没有受到昨晚战斗的影响。想到这一点，汤传心里是有点欣慰的，尽管他也清楚这样的积极情绪并不会持续太久。
等送完了这两位客人，他才有时间赶回后厨去询问毕灵的状况。
这位平日里牙尖嘴利的强势美人，此时依旧闭着双眼，安静地躺在临时用椅子拼凑的“床板”之上，看上去呼吸都很微弱。更扎眼的是，她那一头如雪一般的灰白秀发，安静地垂在椅子的边缘，只有发梢处仍是墨色的。
“我们的厨房还能用吧？要不我再去煮点甜食，以往灵子只要闻到甜品的香味，就会……”
“这次不一样，先让她好好休息吧，她应该能缓过来的。”
汤传平素嗓门不大，但声音里总透出一股笃定的气息，不过今天的他，像是被人抽掉了那份精气神一般，显得有气无力。在他回答的同时，杜柠看到吨吨始终握着毕灵的手，似是在传给她力量，而他自己的身型，竟也在一夜间消瘦了不少。
百悟那头，则在满眼忧虑地照料着陆深他们，昨夜一战，叫人满身伤痕、元气受损。但说是照料，其实他也不知此刻自己能为对方做些什么，便想趁着这块空档，与汤传他们复盘一下昨夜的事。
“老汤，为什么深哥他们没事？穷奇不是由他变的么？”
“昨夜的情况，很复杂。陆深的变换是受到了外力操纵，所以后期他在那怪物体内并不占主导地位，不然你烧掉那诗集，是不会刺激到穷奇的。”
在他们交谈的同时，杜柠也没闲着，而是飞快在脑中整理了一下昨夜事件的过程：
陆深应该是在陈主任的蛊惑下变身为凶兽穷奇，为了与爱人共进退，崔芷也融入了异兽体内；而后大米（或者应该称其为“黄杉”）为了救他们，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这一举动也反让穷奇力量大增。只是这异兽虽有心攻击他们，却不急着将餐厅的诸位撕碎，而更像是在寻着什么物品……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穷奇的天敌——混沌意外登场了，那应该是百悟之前的老板兼师父丰于淳所变，同时他的岳父老郭总也加入其中，因而此次混沌的形态比先前更为完整，也更强大。
原本汤传还担心“是非不分”的混沌会不会也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但这一回它并没有选择帮助自己的“同类”，而是上前与穷奇撕咬在了一起。眼看着面前的僵局难以破解，是百悟及时用青花书灯焚烧了那本大米叼回的《毛诗》，那应该是与陈主任相关联的物品，顿时叫他破功，并将其打回了原型。
更神奇的是，在穷奇恢复人形之后，化身混沌的丰于淳和郭军竟也受到影响并恢复了本来面貌。这个过程中，有太多叫人难以理解的地方了，杜柠更想不通的是——陈主任到底是谁？他又为何会布局这样一出离奇的“大戏”？
根据众人目前了解到的信息，就是这家伙化作了简州猫的形态到处作妖，操控了可怜的庹姐，甚至还隐姓埋名在离斜阳餐厅不远的地方开了家店售卖盐水鹅，耐着性子慢慢下毒让毕灵他们暂时丢失了灵力……
“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们？”
百悟替杜柠问出了心里最想知道的，而这一次的汤传，也没有继续卖关子。
“小木，我记得你好像称呼他为‘陈主任’？”
杜柠点了点头，其实在她心里，对方的形象也逐渐清晰起来，现场应该只有百悟还完全被蒙在鼓里。
“显然，大家应该都能猜到，那位先生也来自‘书中时空’。根据他的姓氏和信物，我基本可以猜到他的身份，但我没想到的是，一个故事里的配角，竟也能在这里化作接近s级的厉害角色。”
“你是说，他还只是个配角？”
听到百悟这么问，汤传不经意地瞥了眼杜柠，继续说道：
“对，陈先生应该是‘四梦系列’第一部中的配角，那个故事中的主角是一对年轻的恋人，经历了一段相当坎坷的感情。而他的身份，是书中那名小姐的私塾先生，一个常年应试不中，郁郁不得志的老学究。”
听到这里，杜柠就突然想到了之前的那场学术研讨，陈主任在现场有人提及“平行世界”的理论后，竟一改平日里的“老好人”面貌，继而如同机关枪一般向着对方发难：
“你了解什么是‘平行宇宙’嘛，能否展开说说？”
“既然是相对独立的时空，凭什么戏里的角色就得认命？”
“作者就是那‘平行宇宙’里的神么？他真的能对每个角色负责吗？”
现在想来，那样的角色确实有些可悲可叹，站在汤传的视角，一句轻飘飘的“郁郁不得志的老学究”便能概括他的一生，殊不知他在这句话的背后付出了多少汗水，又流过多少眼泪。只是碍于作者为他设定的框，他这一辈子就算再努力，也永远无法从那文字的牢笼中走出去。
要是有机会了解到这样的真相，谁会轻易罢休？他又凭什么要认命？
然而，就在杜柠内心里为陈先生鸣不平时，却听见百悟在问：
“那个‘第一梦’，究竟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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