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车里等一下，我去看看上面到底什么情况。”
看到这样的场景，百悟担心人行天桥上刚发生了什么恶性事件，因而打算独自前往查看。与此同时，坐在后排的郁英也焦急地拧着车门，似乎想跑出去做点什么，这样一来，弄得杜柠都不敢将门解锁了。
“郁太太，您别急，让我先去看看情况好么？”
然而，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女士此刻好像根本就听不到百悟的声音，仍旧执拗地想赶紧下车，杜柠他们拗不过她，只好打开了门锁，然后三人一道去看看外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这座过街天桥不比市中心那类豪华的设置，看上去又窄又小，尤其是这样的雨后，更是人烟稀少，使得杜柠他们一眼就看到了桥心那处蜷缩成一团的幼小身影……
奄奄一息的小女孩无助地躺倒在血泊里，身上血肉模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干净皮肤，看上去已然没了意识。郁英心疼地蹲到对方面前，柔声问了一句：
“小姑娘，你没事吧？”
那女孩听到声响后缓缓睁开了眼，看向郁英……可就在一瞬间，从她的咽喉内蹿出了一头狰狞的异兽，百悟见状赶忙上前拉回了受惊的老太太，好在那怪物没来得及伤人便退了回去，徒留女孩继续垂头倒去，随后吐出了一大口紫黑色的血……
尽管这一切发生的速度非常快，杜柠还是大致捕捉到了异兽的特征：它集狮子的头、鹿的角以及虎眼、龙鳞、马蹄、牛尾于一身，怪异且眼熟，有点像是传说中的麒麟，能引来这种等级的瑞兽附体，这女孩的身份怕也不一般……而且她这发色……
“灵……灵子？”
杜柠无意间瞥见了对方头部有几绺尚未被血浸染的白发，再细细观察了一下女孩的眉眼，越看越觉得眼熟，越看越像他们久寻不见的毕灵。
“怎……怎么可能，这小姑娘看着也不过十来岁……”
百悟刚打算出口否定杜柠的猜测，脑中突然就闪过一个想法——汤传曾在自己的故事中提到过毕灵迅速从小女孩的状态成长为后来的样子，若这样的情况真的存在，那她是不是也能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开始逆生长，甚至直接变回小女孩的形态呢？
可惜，刚才经过了异兽的折腾，眼前的孩子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暂时解答不了他们心里的疑惑了。原本百悟还有些不敢靠近那女孩，只是当杜柠喊出那声“灵子”后，他也顺势卸下了心防，不顾对方满身血污，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不管了……我们先把她带回餐厅吧？”
看女孩伤成这样，杜柠和郁英自然不会提出异议，前者在后面带路，后者帮女孩拾起遗落在血泊中的木头簪子，三人一道护着她上了车。
疑似毕灵的女孩被安置在了后座，郁英将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还把自己那条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驼色羊毛披肩直接盖在她身上，好让对方好受些。女孩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是干的，血水和着雨水，冻得本就衣着单薄的她瑟瑟发抖。
回到餐厅后，杜柠为女孩做了简单的清理并换上了干净的衣物，照顾她睡去后便想着去厨房做些热乎的食物，没想到进到后厨时却发现郁英已经忙得差不多了。
整间厨房里弥漫着一种叫人安心的香甜，系着围裙的郁英身处其中，显得自然而和谐，仿佛她并不是第一天进入后厨，而掌勺好一阵子了，听到门口的动静，她也没顾上抬眼，而是温和地说了一句：
“就快做好了，等下一起吃点吧……那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后半句时，郁英忍不住抬头看向杜柠，以期从她的反应中找点线索。
“她还没醒呢……您这是……”
斜阳餐厅的危机还未解除，但大家发现这栋建筑已经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暂时没有坍塌的风险。然而，她记得厨房里能用的食材也不多了，不晓得郁英能做出点什么。
“本来我想着出去买点菜的，但看这里还剩了些红豆、花生和南瓜，我就加了牛奶和冰糖，煮了点红豆南瓜羹，红豆来不及浸泡，口感可能不够好。”
不知为什么，尽管郁英的身份和动机还不明确，但杜柠对她没有太多提防，反而很庆幸对方能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并带给了他们一种别样的安全感。伴随着吨吨的离开，杜柠原本已不指望能再在这餐厅里品尝到熟悉的味道了，但这老太太无论是烹饪的手法、姿态，还是专注的模样，都能让人想起原来的大厨。
见杜柠乖巧地坐在了一旁，郁英忙不迭趁热端来了一碗糖水点心。
按理说，制做红豆南瓜羹前最好要将红豆泡上一夜备用，但他们现在没有这样的条件，于是郁英选择用高压锅快速处理了食材，再将它们依次放入锅中熬煮，直待香气慢慢散出。虽说她还担心“口感不够好”，但做出的成品已然达到了专业餐厅的水准。
看着面前这碗暖色调的点心，杜柠感到自己的身心也逐渐被一股暖流给包裹住了，进入餐厅以来的回忆随之涌入心头：他们一起辗转过各种不同的餐桌，可无论是豪华酒店的，还是陆深家那样装修精良的，似乎都不及斜阳餐厅这些普通的木质桌椅叫人舒心。
郁英没在点心里放太多的冰糖，而是充分利用了食材中本来的甜味，红豆的清香与南瓜的清甜充分融合，加之牛奶的醇厚以及冰糖、花生的点缀，瞬间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真好喝啊……灵子一定会喜欢的。”
“你真的能确定她……她就是之前餐厅里的那个姑娘？”
“一开始，我也不太确定，直到我看到了您捡到的那枚木头簪子……”
郁英顺着杜柠的话将目光投射到了后厨一角：她已经将小女孩遗落的簪子洗净、收好，放到了这儿的书架子上。在确认过心中的疑问之后，郁英继续看向了杜柠，还与对方同时投来的目光打了个照面。
尽管这优雅的老太太早已是斜阳餐厅的熟客，但杜柠发现自己好像一直没有机会从正面这样细致地观察过对方：因为年纪的关系，她的脸上也留下了不少岁月的痕迹，可那眉眼依旧清秀精致，看起来还有种莫名的熟悉……
“真的吃得惯么？”
郁英的问话打断了杜柠的思路，使她重新回归于眼前的食物：这道点心看似简单，但食材被炖得软糯香甜，口感也很清爽……换作以前，毕灵要闻到类似的香气，应该早就醒了吧。想到这里，杜柠快速回了一句：
“确实不错，我给她也带一碗过去哈！”
便匆匆盛了满满一碗南瓜羹，快步离开了厨房。
路过前厅时，她看到百悟正守在窗边发呆，小声提醒他进屋用餐，但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杜柠只得上前补了一句：
“你还好吧？”
这才将百悟从失神的状态中拉回了现实，他转身看向杜柠，轻轻点了点头，之前几乎很难看到百悟这样寡言少语。还没等杜柠想出一些新词来安慰对方，就被百悟一把搂进了怀里。
“还好……还好你没有离开……”
“你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会离开啊？别想这么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虽然百悟的举动让杜柠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冷静，轻轻拍了拍百悟的背，以示安慰。直待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也逐渐恢复了平稳，杜柠才慢慢尝试着将百悟推开，并表示自己得赶紧去卧房给那小姑娘送吃的了。然而，还没等她离开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百悟的喃喃自语：
“吨哥他……他还会回来么？”
杜柠不知该作何答复，只能装作没听见他的话，加快脚步离开了前厅。
***
果然，如杜柠所料：在她将食物置于床头柜后不久，小姑娘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她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还是没什么力气，杜柠见状便开始小声地安慰起来：
“没事的，你先安心休息，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饿……”
女孩的童音柔柔弱弱，祈求中带着一丝撒娇的感觉，惹人怜爱，杜柠赶忙拿起小勺，将甜粥细心吹凉后再送到对方的嘴边。没想到女孩在接触到食物的一瞬间，眼睛都亮了，甚至挣扎着慢慢坐了起来，示意杜柠把碗递过去——她要自己吃。
单凭这一点，杜柠也觉得对方的身份信息更清晰了，毕竟，以往毕灵也是这样，即便遭受重创，但只需一碗粥，便能尽快恢复元气。
吃饱后的小女孩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她眨巴着眼睛看着杜柠，竟缓缓问出了一句：
“吨吨……他回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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