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这事最后还是被方舒窈苦口婆心给解释清楚了。
但显然, 家里这两个男人对事情的真实走向都不是很满意,时不时想起这事都像是一肚子气似的。
但既是已经将误会解除了,家人也重新团聚了, 那便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他们还是决定先去瑶城看看方鹤林如今的生活再做别的打算。
方舒窈自然是不想和父亲分开的,她仍是想着,待到去过瑶城后, 再将父亲接往辽疆与她一起生活。
方鹤林在路上见她仍蹙着眉头在思虑着此事,忍不住靠近她和她道:“你别想了,那王宫中的生活, 你是嫌爹以前过得还不够多是吧, 伴君如伴虎, 你这人劝不听,但爹现在定是只想过闲散自由的生活, 自不会和你一同的。”
“辽疆不是那样的, 那辽疆王宫里也和大梁王宫里不一样,爹同我去了辽疆, 也一样可以自由自在。”
大抵整个大陆就没有比辽疆这个国家更为自由肆意的了。
方鹤林嫌弃地哼了一声, 夹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学她:“是是是,爹, 你根本就不了解辽疆,根本就不了解他。”
“方鹤林!你讨打是不是!”
两姐弟的战斗一触即发。
就在方鹤林狼狈护住脸被方舒窈打得嗷嗷乱叫的时候,脚下突然一阵猛烈晃动,带动着身体都在顷刻间失去了平衡。
错觉一般的失重感令人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可随之而来的剧烈晃动令几人瞬间明白过来突发了什么事。
*
“哎呀,造孽哦, 这鬼地方又地震了,这都第几回了, 一点都不叫人好过,那地里的菜都烂了。”
“能有什么办法,这地儿就这样,不过好在大家有所防备,事先都找地方躲了起来。”
“躲起来也没辙啊,听说还是有不少人受伤。”
“是啊,这事再怎么防备,也是叫人措手不及啊,这会那边都乱成一团了。”
“听说正巧有三个大梁来的人会医术,一个老大夫带着一儿一女,这会正在村子里救治大家伙呢。”
刚走进客栈的高大男人脚下步子一顿,沉冷的眼眸在瞬间聚焦到了某个位置。
他下颚布着潦草的胡渣,头发微乱,身上也不见整着。
但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令人畏惧的强大气场,令人也不敢随意打量他,更不敢直视他。
他带着一身风沙入到店中来,叫人一时间不知他是风尘仆仆赶路的大侠,还是周边何处落魄狼狈不修边幅的流浪汉。
卫司渊蹙眉凝神,将那几人的话听了个仔细。
可那几人背对着他,似乎并未注意到男人冷厉的眼神。
“那三个外来人?不是说,不慎死了一个吗?”
卫司渊心头顿时一紧,当即就阔步冲了上去,一把攥住那人的衣领激动道:“那村子在哪!在什么地方!”
男人冷面煞气刚进客栈没多久,就气势汹汹急促离开了客栈。
他已是两天未曾阖眼,却停歇不得半刻。
不久前的震感他在刚抵达东塞国边境时,也同样感觉到了。
但毕竟不是地震中心,所以本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却没曾想,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的。
她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慌乱的思绪占据了他的脑海,他几乎无法冷静下来去思考其中的细枝末节。
起初一路都难以消散的怒火,在这一刻都成了可笑又无用的祈祷。
他不相信她会死,那只是那些人道听途说的谣言。
可身下惊雷奔驰的速度,已是越发急速。
*
刚经历过一场地震的小村落忙碌混乱一片,伴随着各处爆出的哀嚎惨叫声,还有村民们齐心重建倒塌房屋的吆喝声。
卫司渊在进到村子内部的小道前便下马停了下来。
本是发了疯似的一路快赶过来,可到了地方,竟又生出几分胆怯,不敢再往里探寻。
忙碌的人们似乎也没太过多注意突然出现在村子口的男人,一心只忙碌着自己手上的事。
唯有几位已没了劳作能力的年迈老人坐在村口的大榕树下闲谈。
有人瞧见卫司渊在那处站立许久,不由探着头多看了几眼,而后回过头来和旁人念叨着:“那小伙子在那儿站了好久了,有人认识吗,是来干什么的?”
“没见过,这小伙子生得可真高大威猛,你瞧那胳膊结实得一看就可有劲了。”
“你们看他一身脏兮兮的,别是什么坏家伙吧。”
“不太像,会不会是来寻人的啊,村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有外来人找来也正常。”
“咱们村能有什么外来人来找,除非是……哦,你是说大梁来的那三人?”
耳力过人的卫司渊神色一凛,不可避免地听见了榕树下的谈话声。
大梁来的三人再次被提及,他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她本也逃不掉,天涯海角他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她的位置。
可下一瞬,一老太太摇着头的惋惜声清晰无比地传入他耳中。
“说起这个,还真是可惜了,你说她好端端的自己家乡不待,没事跑咱们这来干什么,山路本也不好走,又遇地震,可惜丧了命,这辈子也就这么到头了。”
“听说是来咱们这寻亲人的,好不容易得了消息才大老远赶来,但好在也算是见着面了,也算临终前了结了心愿。”
“诶,瞧那,这是把人给抬回来了吗,是就要安葬在咱们这吗?”
卫司渊瞳孔骤然紧缩,身体变得无比僵硬,没敢转头去看,可余光还是瞥见了村子口两个男人抬着一个蒙着白布的担架。
她见着了家人,了结了心愿……
家人,心愿……
那他呢!她丢下他一个人走了,他怎么办!
卫司渊身体止不住地发起颤来,脚下像是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眼尾蔓上猩红,湿濡酸涩的感觉令他感到陌生至极。
直到那抬着担架的人从侧方转向了他面前,那一幕毫无遮挡地映入他眸中。
那两人渐行渐远,好似地狱里索命的恶鬼,在人死后,就要将人彻底带离他的生命中。
不。
不是真的。
卫司渊几乎是无意识地动弹,发了疯似地朝那边冲去。
“不!你们凭什么带走她!她没死,她没死!别碰她,把她给老子放下!”
失控的男人顷刻间就冲到了那两人面前,大力将人推开,手臂却下意识地将那无法控制的担架稳稳接住。
白布在摇晃中微微掀起,只露出一片白色的衣衫,而后又缓缓落下,不叫人真实地看到她死去苍白的模样。
他紧紧护住落地的担架,通红着眼,竟不知自己何时已经落下了泪。
那痴狂的模样好似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吓得抬担架的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情况。
“小、小伙子,你冷静点,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得把人抬去安葬啊,你也、你也别拦着我们了,让她安息吧。”
“滚!都滚!谁说她死了!她不会死!谁敢过来,老子杀了他!”
突然发生的暴动令树下闲谈的老人全都伸长了脖子往那头看。
虽是好奇极了,却没有人敢在此刻靠近更多,唯恐男人的怒火无差别地撒到了自己身上。
“这人怎么回事,好像精神不太正常啊。”
“他这般伤心,难不成是她的家人?”
“不是啊,我记得她儿子是村头的老刘啊,也没听说老刘有儿子或是这么年轻的弟弟啊。”
抬担架的男人彻底懵了,好好劝说却遭一顿骂,抬死人这事,落谁身上谁都一肚子怨气。
其中一人忍不住上前皱眉道:“你到底是谁啊,不由分说就这样抢了人,你是她孙子吗?”
“我去你妈的孙子!老子是她男人!”
周围顿时猛然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不论是树下凑热闹的老人们,还是眼前这两个抬担架的男人,全都惊愣地瞪大了眼,连嘴都快合不上了。
可失控绝望的男人压根就没注意到旁人的异样,颗颗泪水滴落在白布上,浸湿晕开一团水渍,又很快消失不见。
他无心再和旁人争论,颤抖着手想要掀开白布再见她最后一面,可手在白布上方悬空许久,他竟不敢动弹分毫。
她怎会死呢。
她那么聪明,又那么倔强,遇到任何困难之事也不会放弃求生的希望。
她是个医师,是大梁医考的榜首,她若是在地震中受了伤,也肯定能想到办法为自己救治的。
“不,你别离开我……”男人绝望的低喃像是带着无尽的悲伤。
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此刻竟跪在那担架前,好似弱不禁风得下一刻就要彻底崩塌破碎。
“我哪里做得不好,我都改,你要真不愿待在我身边,我不再追赶你,是我不该强迫你,是我不该将你强留在身边,但你别拿这样的事来报复我,窈窈,我承受不住,你别……”
周围又是倒吸凉气的声音,众人的神情几乎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他他他……还把她给囚禁了?”
“他们……真是那种关系?”
“所以她不是来这寻亲的,是逃跑来着?”
“疯了疯了,这世界真的疯了……”
两个男人头一回遇上这种事,简直不知要如何应对才好。
可要将尸体抬回去是他们的工作,叫男人这样一打搅,俨然是在耽误他们时间。
两人见他垂着头哭声渐弱时,终是忍不住又开了口:“你……要不让我们先把她抬回去,她儿子还在村子里等着呢,有什么话,你和她儿子说吧?”
卫司渊一愣,抬头之时,那张原本嚣张狂妄不可一世的俊脸,此刻已狼狈得满是泪痕。
他猩红的眼眶甚是骇人,不难想象他刚垂头时哭得有多么惨烈。
他面目呆滞地抬着头,顿了好一会,才不确定道:“她有……儿子?”
正这时,转角处突然小跑着路过一道忙碌的身影。
那身影在瞧见村子口的动静时下意识停了一下,而后熟悉的惊呼声骤然传来:“卫司渊,你怎么在这?!”
第52章
草房外是人群忙碌嘈杂的声响, 光线昏暗的草房内却是沉寂一片的氛围。
衣着落魄面目狼狈的男人眼尾猩红未散,湿漉漉的眼眸活像一只不知所措的大狗。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眼前的人,也不知这个姿势僵持了多久了。
方舒窈等得有些焦急了, 抿了抿说干了的唇,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打破了沉默:“我说这么多, 你听明白了没啊?”
卫司渊干涩的嘴唇微动,好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你没想逃?”
“没有。”方舒窈很快做了回答,担心他这会情绪不稳定, 又补了一句, “我是真拜托芊芊给你寄信了, 不信你回去问大家,定是时机不对, 给错过了。”
时机的确不对。
来传她出逃消息的, 可是五六个人轮换着赶路,没有一刻停歇才追上了他的行程。
一封寄出的信, 再怎么快也得晚个十来天才会被送到他原本所在的位置。
但那时候, 他早就在找寻到她的踪迹后,一路杀向东塞国了。
他那会都气炸了, 哪有功夫去细思那么多,更没想过第一时间向留守在辽疆的戎止对证此事。
而她父亲完全是误会了他们现在的关系,才会为了护着女儿的处境,想方设法逃离。
一来二去, 两个消息冲击了他的理智,才闹出了这么一个大乌龙。
“那刚才的……刘老太怎回事……”
难得在这个厚脸皮的男人脸上看到几近羞耻的神情, 方舒窈一直紧绷的神情有了些许缓和。
强忍着要笑出声的喜色,她清了清嗓才缓缓解释道:“这个村子的老刘是刘老太的儿子, 刘老太丧夫后便觉得自己身子骨大不如前或许时日不多了,这才想着千里迢迢来一趟此处再见儿子一面。”
方舒窈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卫司渊的神情,看他越听脸色越难看表情越尴尬,她却有些幸灾乐祸地高兴。
顿了一瞬,她才又继续道:“刘老太与儿子团聚过后,她便返程打算回到故乡,我们便是在半路上相遇的。”
“岂知突发地震,她虽未遭受落石建筑物的压倒,但心脏受不了这强力的震动,以至于突发心梗,我们没能救回她。”
“出了这么个事,村子里又受伤众多,我爹便决定先留在此处救治大家,也顺道将刘老太的遗体送回来让刘叔安置她。”
所以他们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叫人知晓,所以才会闹出这么一个大乌龙来。
卫司渊越听后槽牙便
咬得越紧。
几乎不敢想象自己刚才是怎么抱着一个花甲老太太失声痛哭的,而在那周围的那些八卦至极的老头老太太们又会将他这事给传播成什么样。
卫司渊想到这些面容有一瞬扭曲,他被自己头一次这般不理智蠢到说不出话来。
可下一瞬,一双温柔细嫩的手轻轻捧住了他的面颊。
柔软的指尖轻抚过他哭得微肿的眼尾,扫去那残留在眼睫上的湿濡,爱怜地摩擦过他的鼻尖。
轻柔的低声像是抚过躁动的心跳的一缕微风,缓缓飘入他心尖:“没想到你真的来找我了。”
手腕忽的被大掌紧紧攥住,卫司渊抬眸看她,眼神有些凶狠急促:“你跑到哪我都会把你抓回来的,我当然会来找你了!”
方舒窈故作疼痛轻呼了一声,那手掌上的力道便瞬间渐弱了许多。
但他仍是没有放开她,执拗地把自己的指尖蹿入她的指腹与她十指相扣,根本就不想放开。
方舒窈哭笑不得,任由他牵着,嘴里打趣道:“刚刚是谁说再不抓我回去了,也不强留我在身边了,转头就忘了?”
“他妈的那是对刘老太说的,老子没事强留她干什么!”卫司渊破罐子破摔,即使是恼羞成怒,也不给她半点要逃离的可能性。
“都说了我不是要逃,我来找我父亲和弟弟了。”
知道自己这是完完全全误会了,卫司渊脸上也没有松缓多少。
这笑话简直是毁了他的一世英名,他都不记得自己已经多少年没哭过了。
但那又如何。
转念一想,卫司渊抽出手来,很快抱住了她的腰:“窈窈,我好想你。”
他的确是太想她了。
想到发疯,想到失去理智,想到连这么容易明白真相的事情,也可笑地误会了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方舒窈在看见他满是泪痕的脸时,心尖早已软得一塌糊涂了。
也不知这男人一路上做了多少挣扎,以为她逃跑,以为她离他而去,以为她死了。
抬起的手终是回抱住了他的腰身,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能再次听见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竟是满心的安心与归属感。
香软在怀,再多的羞耻和恼怒都已不值一提。
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她的味道。
手掌已是不安分地有了滑动的轨迹,他一向也是这么不知羞的。
微微俯头,他总能精准无误地寻找到她嫣唇的方位。
方舒窈察觉不对,顿时回过头来,这会可不是任他胡来的时候,忙一把将他推开。
毫不设防的男人被推了个踉跄,顿时满脸委屈:“干什么啊,勾得老子受不了,亲一下也不行?”
方舒窈脸上被他毫无遮拦的话说得红热一片,娇嗔似的瞪了他一眼,随口说道:“你脏死了,别老想着这些行吗。”
“脏?老子是为了谁弄这么狼狈啊,非找你讨点甜头不可,快给我亲一下。”
说着,有力的铁臂又去揽她,叫她避让不及,再次跌回他怀中。
卫司渊看似气势汹汹要将人就地正法似的,但把人抱住后,却也只是浅浅在她唇上嘬了一下,像是舍不得自己脏兮兮的把怀中娇人儿给染了污渍。
亲过后也只是虚抱着她,令她和自己之间隔了些许距离:“嫌我脏?真是胆儿肥了,但你怎么随时都那么香?”
“没、没有啊,我忙了好一会,身上也弄得有些脏的。”
“那你把我们的事给咱爹说了没,咱爹现在对我改观了吧?”
额。
并没有。
甚至她弟也没有。
方舒窈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也明白一时之间要父亲接受自己女儿被传闻中那个残暴君王给娶了回去实在有些困难。
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忽的闻见屋外的响动声,忙从卫司渊怀里挣脱出来,急促道:“遭了,我在这太久了,我爹该要找我了。”
“那我去和咱爹……”
“你别去!”方舒窈顿时制止,“我……这事还没和我爹说好,你且先不要出去。”
“没说好那现在正好就去说好啊!那还要等什么时候!”
方舒窈一个头两个大,又担心自己久留在此真叫父亲找了来,
脑子迅速飞转一瞬,她很快又道:“你现在这副模样如何见我爹,邋里邋遢的,我爹定是不会同意的,你再怎么,也将自己收拾一下再说,你就在这屋子里收拾,哪都别去,也别乱跑,你等我来寻你,待到我提前和父亲说好了,我自会来叫你的,好吗?”
卫司渊有些不情愿,但垂眸看了眼自己乱糟糟的衣服,倒也不是他不讲究,但这一路上实在没来得及收拾。
更何况,若是这般,他也舍不得碰自己白白嫩嫩的漂亮媳妇,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见卫司渊答应,方舒窈松了口气,又叮嘱了两句,这便鬼鬼祟祟地打开草屋的房门出门离去了。
村子里因着今日发生的这件事,一时间热议不下。
即使还在忙碌着照顾伤患,可走到哪似是都能听人说着一小伙子抱着刘老太遗体痛哭的事情。
有的说得倒还委婉,有的直接道听途说离谱得没了边。
即使事情不是方舒窈经历的,方舒窈听着都替卫司渊感到丢脸。
但一想到他这又是为了谁,忽的又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窈窈。”突然一阵沉稳的男声呼唤,吓得方舒窈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爹。”
方舒窈因着不知名的心虚,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站得笔直。
可方父唤过她后只是负手站在原地,上下将她看了一瞬,一时间竟也没说话。
“怎、怎么了,爹?”越是这样,便越是叫人心头不安。
半晌,方父别过脸去,压低声道上一句:“是他找来了吗?”
方舒窈一愣,霎时反应过来方父所说的“他”是何人。
她本还想着要如何和父亲开口提起这事,却没曾想父亲自己便猜出来了。
“你……是听说了刘老太那事知道的?”
大抵想不知道这事都难,但方舒窈也没想到父亲一下就联想到了是卫司渊找来了。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意味,父女俩好似都有些为那事抬不起头来。
最终,方父还是微叹了口气,似是妥协道:“他人现在在何处?”
方舒窈见状,忙道:“他一路奔波,我给他找了处地方先收拾一下,待会我便带他来和你见一面。”
方父沉沉“嗯”了一声。
他淡漠的神情叫人看不出喜怒,让方舒窈一时间有些不安,动了动唇,又小声道:“爹,你可是还是不愿让我同他在一起?”
那些解释的话方舒窈这几日翻来覆去说了个遍,方父即使是不愿听也不愿信,也该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
若非当真认可了这个男人,她是不会如此执着的。
但方父摇了摇头还是道:“爹只是担心你受委屈。”
方父没有再说更多,但方舒窈能够明白方父的心情。
她上前握住父亲的手,知道多说无益,还是该让他和卫司渊见过一面才行。
第53章
忙碌一整日, 对于前来帮助救治大家的方家三人,村子里的感激之情甚是热烈。
村民们不由分说硬是要共同招待三人,而村子里的招待便是在村头的空地上设宴摆桌。
方舒窈原本是打算在晚膳时分让卫司渊和方父正式见一面, 再坐下来正式交谈一番的。
可此时,村头的空地上一共摆了七八张大圆桌,而他们正坐在最中间的圆桌前。
卫司渊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周
围的热闹景象, 方父脸色沉淡,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但总归是没有要和卫司渊说一句话的意思。
方舒窈和卫司渊中间隔着方鹤林, 她只觉眼下虽然氛围热闹, 可他们这桌总弥漫着令人脚趾扣地的尴尬。
方鹤林也很是不自在, 动了动身子,干笑了两声:“好、好多人啊, 哈, 哈。”
端上最后一道菜的热情大娘似乎是没有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尴尬,放下盘子后就扯着嗓门吆喝着:“开动了开动了, 老方大夫, 小方大夫,都吃啊, 千万别和咱们客气哦。”
方父缓和了些许脸色微微点头,道:“多谢款待,辛苦大家了。”
“哎哟,不辛苦不辛苦, 是你们辛苦了才是,你们可是我们村的大恩人, 还怕怠慢了你们呢。”
村民们热情,叫几人都有些承接不住。
方舒窈下意识越过了方鹤林去看坐得笔直的卫司渊, 也不知他现在是否已经不自在到了极点。
可方舒窈刚一投去视线,卫司渊突然就站起了身。
他高大的身形在正片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更莫说现在大家都坐着正打算拿筷子开动。
“烦请各位乡亲父老们为我见证。”他拔高声音,毫不怯场似的,此话一出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方鹤林被吓了一跳,远离卫司渊靠近方舒窈低声道:“姐,他要干什么啊?”
方舒窈惊得说不出话来,甚是担心卫司渊这鲁莽的性子要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来。
卫司渊却是目不斜视地看着方父,以身高优势,好似将自己摆在了高高在上的地位似的。
方父脸色微变,却丝毫没有退怯,冷静地迎上卫司渊的目光,却没有说话。
卫司渊退开椅子向一旁跨出一步,已然站在了方父面前。
下一瞬,他双腿屈膝,就在众人惊愣的眼神中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父亲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方舒窈和方鹤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辽疆的君王啊!哪是什么民间的小婿!
方父也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来,退倒了身后的椅子:“你起来,你怎能……怎能跪我。”
大梁从来都是极为重视上下尊卑之礼的,于情于理,以卫司渊的地位,就算他们是真的正常相爱走在一起,他也是万万不可能让一位君王向他下跪。
方父有一瞬惶恐,见自己这般说了卫司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忙伸手想去将他扶起。
卫司渊却先一步在他伸手前,当真朝着他拜了一下,再起身时,已是仰头仰望方父:“男子汉大丈夫,拜天拜地拜父母,我与窈窈已为夫妻,那你自然受得我这一拜。”
方鹤林这小子说话没遮没掩的,这会见不着卫司渊正脸,没被他那强大气场喝住,忍不住嘀咕了一声:“我爹还没答应把我姐嫁给你呢。”
岂知,周围看戏的人正都屏息凝神看着这一幕,方鹤林那自以为小声的嘀咕,却叫许多人都听了个清。
自然包括仅离他一步之远的卫司渊。
方鹤林愣了一下,忙紧抿住双唇噤声。
但卫司渊却并未回头看他,仍旧仰望着方父,嗓音平稳坚定:“当初因情况特殊,我与窈窈成婚时未能正式拜见父亲,但我们一直都在坚持寻找你的下落,如今我正该补齐这一拜。我与窈窈虽相识不久,但一起经历了许多,我以我的生命起誓,这一世都只许她一人,会照顾她呵护她更永远爱她,但这些都是空话,我自会用时间和行动来向全天下人证明这一切。”
“所以,恳请父亲,将窈窈嫁给我。”
话音落下,周围竟静得连根针掉下都能听见。
方舒窈只觉自己连呼吸和心跳都静止了,喘不上气来,又期待着父亲的回答。
可还不待方父开口,周围的人却是先一步反应过来,整个村头的空地上爆出了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
有人已在出声高喊着:“嫁给他!嫁给他!”
热闹的气氛一时间冲散了方舒窈紧张的心情,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来,心跳这才后知后觉地加快直至彻底乱了节拍。
这样的感觉有些奇妙,就好像她和卫司渊并非是那样的开始。
他们只是一个小村子里的少男少女,在亲人朋友父老乡亲的见证下,与她两情相悦的男人向她的父亲提了亲,他们将要就此结为夫妻。
平凡而又普通的幸福,在这热闹的氛围中不断扩散蔓延。
方父的神情也从惊愣慌乱,逐渐变得眸眼深邃。
像是隔绝了外头的起哄声,但他真真正正将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重新打量了一遍。
见方父仍未答话,卫司渊抿了抿唇,又道:“按照大梁的习俗,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自是一样也不会少,我本也还欠窈窈一场真正的婚礼,就按照大梁的习俗来办,可好?”
“哎哟,老方大夫,女儿遇上这等好男儿,还板着个脸干什么啊。”
“这小子不像是说假话啊,这可是金龟婿啊,他刚说那些,得要多少银子啊。”
“你看小方大夫脸都羞红了,那模样是早就和这小伙子定了情啊,你可别当这个坏事佬,叫女儿恼怒哦,快答应了吧。”
“可不是吗,你看今儿个这小伙子乱糟糟地冲来这,当时把刘老太认错成小方大夫,哭得那叫一个惨哦,若不是真心实意的,哪能叫一个男儿郎做到这副模样。”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方父耳根嗡嗡作响,但也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实则,到了此时,他的确再说不出什么阻拦的话了。
他能看见男人眼里的真诚,自家女儿那副倾心的模样更是骗不了他。
他也并不在乎卫司渊是否是辽疆王,又是否是金龟婿,他要的,只是女儿能够幸福。
半晌,方父微动了唇角,弯腰伸手扶住了卫司渊的胳膊,在将他扶起的同时,开口道:“我看到了你的诚意,但自要看到你的行动,不止今日,今后的每一日,我希望你都能说到你所说的。”
方舒窈以为卫司渊当真那般胸有成竹,却在这时正巧偷瞄到他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只闻他很快道:“我一定会的。”
一场本是答谢方家三人的晚饭又因发生了这样一件喜庆重大之日变得格外热闹。
村民们拿出村子里酒窖中的美酒为两位新人庆祝贺喜。
方舒窈浅饮了几杯便没再继续,但她看着卫司渊一杯杯地被旁人敬酒的模样,心里还不由有些紧张。
这男人喝了酒虽是不会耍酒疯,但只怕是更难对付了。
一想到这,方舒窈又顿时脸红了起来。
她当真是被卫司渊给带坏了,现在动不动思绪就朝着那些不正经的东西想了去,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是太过羞人了。
方鹤林正这时突然探过头来凑近:“姐,你脸怎么这么红,是喝醉了吗?”
方舒窈一慌,忙掩耳盗铃般急促否认着:“没、没有啊,我又没喝多少,怎么会脸红。”
说这话时,她竟下意识地又向隔着一人的卫司渊看了去。
没曾想,卫司渊闻声也正好转了头过来,两人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而她眸底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就这么被卫司渊尽收眼底了。
方鹤林或许压根不懂方舒窈是在慌乱脸红什么,但向来把她小性子摸得一清二楚的卫司渊当即就猜到了什么。
他先是一愣,而后勾起的唇角露出一抹痞笑,眸底的暗色好似在明目张胆地暗示他什么。
方舒窈顿时脸更红了,生怕旁人看出她和卫司渊在此眉来眼去的,忙移开视线朝方鹤林道:“我、我好像是有点晕,今
日咱们的住处是如何安排的,我要去休息了。”
这事下午的时候方父就已是交给了方鹤林去办。
方鹤林也没多想,“哦”了一声,很快道:“村民们给我们准备了住处,刚开饭前我已经去打点过了,我和父亲住一屋,你住孙大娘家那屋,他……”
方鹤林话语微顿,想了想还是换了个称呼:“姐夫就住刘叔家。”
这头刚一杯酒下肚的卫司渊顿时又转回头来:“我为什么住刘叔家?”
刘叔便是今日闹出乌龙的那位刘老太的儿子老刘。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可能不和方舒窈住一屋,他妈的他都快憋死了,怎可能两口子不住一起。
方鹤林尴尬地挠了挠头,下意识朝方父看去,待到卫司渊也看去,就瞧见了方父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方鹤林开口解释道:“姐夫刚不是说按着大梁的规矩来,既是如此,成婚前你们本也就需得分房睡啊。”
方舒窈一愣,也反应了过来,了然地点了点头,也并未有太多表示,低声叮嘱方鹤林:“我知道孙大娘家的位置,那待会饭席结束,你就带他去刘叔那边吧。”
话音刚落,卫司渊登时站了起来:“开什么玩笑,窈窈,我……”
方舒窈心里一慌,余光已经瞥见父亲微微皱眉的模样了。
和卫司渊在一起久了,她竟也有些忘记大梁那传统古板的习俗了。
卫司渊刚刚才信誓旦旦说下那些话,若是这会要在她父亲面前坏了规矩,指不定叫父亲觉得他是个什么言行不一的坏蛋呢。
这绝对不可以。
方舒窈骤然出声打断他:“父亲看着呢。”
“不是,看着怎么了,看着我和你也是……”
方舒窈再次脸红,一时间竟回想起了曾经她和他讲规矩时,他那套完全不管别人死活的我行我素的话术。
当真担心他在这儿就这么当着大家说了出来,别说她古板固执的父亲,就是这些淳朴的村民也得被他下一跳。
“你!你别说了!”方舒窈再次打断他。
顶着父亲审视的目光,她微微凑近他,已是将声音压得极低,脸上热得快要烧起来了。
但也只得硬着头皮哄道:“听话,你得遵守大梁的规矩,这会别说了,待、待回到辽疆,你想怎么样都可以,行了吧。”
第54章
回到孙大娘为她准备的房间中, 方舒窈仍在脸红不止。
她竟在众目睽睽下,和卫司渊说了那样的话!
即使她已极力压低声音让那话只叫他们二人听见了,可卫司渊闻言后当即就露出了一副叫人一眼看去就知其意的表情。
她当时恨不得把他那双泛着火星的眸子给遮牢实了。
方舒窈最终是落荒而逃, 待到在屋里静处了好一会,杂乱的心绪才彻底平息了下来。
窗外月色怡人,春日的晚风温和又柔软。
方舒窈立在窗边, 看着那繁星点缀的夜,一时间竟有些感慨。
命运的齿轮翻转变换,时至今日, 她竟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心里住进一人, 即使在看着皎洁纯白的月光, 也好似在瞳眸中映照出了他多彩的身影。
怀着思念之情的,可不止卫司渊一人。
这些日子她也不曾放空过脑子, 时不时便会想起那个突然闯入她生命中的男人。
甚会在此刻这样寂静独处的时分, 感觉到一丝寂寞浮上心头。
眼前似是又浮现出刚才卫司渊郑重其事地跪在父亲面前的模样,心下泛起喜色, 忍不住偷笑了一声。
嘴角含着笑意, 方舒窈收回眼神来,累了一整日便打算先躺下歇息了。
就在她弯腰吹熄烛火的一瞬, 刚忘记关上的窗台边忽的传来一声突兀怪异的声响。
方舒窈身子一僵,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谁!”
又是一声怪想,却压根无人回答。
方舒窈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脑子里已经在盘算着自己此刻是应大声呼救, 还是先寻一尖锐之物护身。
可窗外越发明显的躁动声没能给她更多思考的时间,在那声音逐渐逼近时, 她迅速抽出发丝间的发簪。
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开来,她却顾不得分毫, 朝着突然背光从窗台翻入的黑影就大力扎去。
啪——
一声脆响划破黑暗。
方舒窈的手腕被人以更快的速度一把握住,手中脱力,发簪毫无防备地顺势掉落。
那人另一手精准无误地接住了发簪,手上用力一扯,就将娇小的身形拉入臂弯中,形成了强硬的桎梏。
几乎是在被人从后面抱住的一瞬,方舒窈就好似猜出这夜袭女子房间的“恶徒”是谁了。
而那人却还恶人先告状,腾出一只手来,就已不安分地碰上了她的纤腰:“谋杀亲夫上瘾了是吧,下手这么狠?”
浓烈的酒气自身后萦绕开来,带着醉人的气息,叫人不知他这是喝了多少,又是否还清醒。
终是被他不容置否地抱了个严实,方舒窈慌乱惊讶地回过头去,连声音都不敢放太大声:“你怎么会在这,不是说好你今夜睡刘叔家,你……”
“别动。”卫司渊稍稍将她放开,按了下她不安的肩头,手上拿着发簪熟练地替她簪起发来,“没叫别人看见,我是待大伙回屋了偷摸着来的。”
感觉到发髻簪稳后,方舒窈连忙转回身来,紧张慌乱得声音都压成了气声:“那也不行,孙大娘就宿在外屋,若是被听见就不好了,你赶紧回去!”
她的制止没让男人退却,反倒被他一把再次抱回了怀中:“不走,我想你想得受不了了,再不抱着你,人都快疯了。”
方舒窈被这一抱弄得心惊胆战的,可耳边满是男人强健有力的心跳声,灼热的鼻息扑洒在耳后,叫她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夸张,你差不多得了,真叫人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夸张?”卫司渊挑了挑眉,放开她些许,只是垂眸灼灼看着她,身体间仍是紧密相贴,让人瞬间就能感觉到他话中的另一层深意,“你以为我和你说笑呢,要检验一下我有多受不了吗?”
方舒窈一愣,登时瞪大了眼:“你!下流!”
惊慌失措而变了调的惊呼声险些破音,卫司渊连忙伸手去捂她的嘴,笑得一脸痞坏:“嘘,小声点,不是怕被听到吗,还叫这么大声?”
不知是被他身上的酒气所混沌了思绪,还是自己当真是越发不正经了,方舒窈竟一下就被他这话弄得在脑海里浮想联翩出别的什么画面来。
她怒极抬眸去瞪他,微鼓的脸颊却很快被那双宽厚的大掌捧起:“窈窈,这些日子可有想我?”
仍在羞恼的她本是下意识就想开口否认的,可抬眸望进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时,心神好似被那眸中深情翻涌的情愫所蛊惑了一般。
方舒窈怔神地张了张唇,话到了嘴边,嗓音已是微不可闻:“怎会没想。”
她轻微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屋中却尤为清晰,卫司渊眼眸一亮,再难隐忍地重重吻上她的唇。
带着酒气的热唇狂野凶猛,肆意地汲取她的甜美,好似想叫她口中每一寸都沾染上他的气息。
沉重的呼吸混杂着水液交融的声音显得尤为暧昧。
逐渐攀升的温度好似在暗示着什么将要发生之事,而那越发失控的躁动更叫人难以忽视。
方舒窈勉强找回些许思绪来,不得不去推搡他的胸膛抗拒着:“你、你别胡来,孙大娘就在外头。”
卫司渊被推得触不到她的唇,面上下意识就出现了几分不满和委屈之色。
他的确也冤枉。
知晓这会条件不允许,若是再有更多犯进,脸皮薄的方舒窈当即就会躲得远远的,连亲都不让他再多亲一下。
所以他虽是吻得动情又火热,可手一直老老实实抱着,动都没乱动一下。
可饶是如此,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他那不听话的兄弟更是明目张胆,这哪是他能控制的。
眼看方舒窈都快要从可触范围内缩走了,卫司渊忙伸手,却也只是用手指勾住了她的指尖,眼巴巴看着她:“我不动你,我也舍不得走,再让我待会,保准不让别人发现,行吗?”
大抵是经验丰富的猎人最知如何让弱小单纯的猎物放松警惕,卫司渊此刻就像一只
温顺无害的大狗,放低了气势的话语让人没由来心头一软。
方舒窈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把他往床榻边拉去:“那我陪你坐一会,我们就说说话,你说好不胡来的。”
卫司渊没有应声,但脚下步子已是跟着方舒窈往那边移动了去。
待到两人在床边坐下,方舒窈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刚刚那话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卫司渊难得乖顺地坐着,只将那只白皙的柔荑在手中来回把玩着,适应黑暗的目光流转于她指尖,好似想到了什么,但眸底的神色最终又消散在了暗色中,没叫任何人发现。
方舒窈享受着此刻这般静谧温馨的氛围,面带羞涩,在犹豫了一瞬后,缓缓将头靠在了他的肩头:“今日你当真吓坏我了,你怎会想到要对我爹说那些话,这都上哪学的啊?”
不久前还一脸不屑嘴里咒骂着“去他妈的狗屁规矩”的男人,今日那番操作的确令方舒窈惊呆了。
不得不说,卫司渊确实在众多说服他爹的办法中,寻了个最易成功成效最快的法子。
像她爹那种遵循了大梁规矩几十年的老古板,自然是最吃这套了,她当时更是明显看出父亲整个人看卫司渊的眼神完全都变了。
卫司渊好像有些心不在焉,默了一瞬才转而回答她:“用得着上哪学,我说的都是我的真心话,至于大梁那些规矩,上一回成婚时我就翻书看过了,但当时一来嫌麻烦又时间不够,二来……”
二来,她跑了。
方舒窈抿唇笑了笑,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眷恋的深意。
这会的甜蜜可是两人平时间少有的,毕竟这个男人三言两语不对就要弄些令人羞恼之事。
方舒窈又问他:“那你是如何打算的,回去后咱们当真还要将这些流程再走一遍吗?”
小手被大掌翻来覆去把玩着,热烫的温度弄得掌心都好似渗出了些许汗液,叫方舒窈下意识想要抽回来缓和一阵。
可卫司渊仍不愿放手,好似玩上瘾了似的。
再次抓回,手上力道就重了些,好似带着什么别样的意味。
“当然,上一回是我鲁莽急躁了,也未曾想过这些。”卫司渊话语一顿,终是舍得将视线从她的手上移开,转而抬眸直直看向她。
嗓音不知何时染上的暗哑,震颤得他低磁的音色发出蛊人心魄的声音。
那时的他的确未曾思虑过这么多,他明知方舒窈的欺骗和虚假,却也只是想着要尽快将她彻底占有,只要拢在身边,无论如何她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可现在,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他好像更清晰地感觉到了她对自己而言的重要性,不是想要将她想方设法强留在身边,而是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离开她了。
他珍视她,疼爱她,看不到会想,看到了便馋。
她应该是自由的灿烂的,他却也无比享受她对他的依赖。
她从不是娇柔易碎的花瓶,却也是他想捧在心尖上悉心呵护的娇花。
“我的窈窈,你值得最好的,我想给你我能拥有的一切并为你创造更多,别离开我,让我永远待在你身边,好吗?”
心尖泛起的涟漪酸胀得令人几乎要忘了呼吸,方舒窈很难不为此动容,更在光线暗沉之下,多鼓起了一些平日里没有的勇气。
她克制不住眸底的温柔眼尾的欣喜,甚在此刻主动反手握住他,与他十指相扣。
最终微微点了点头,敛目低声应他:“好。”
下一瞬,缱绻的氛围还未彻底弥漫开来,卫司渊突然揽住她的肩头,顺势就将两人的身体压倒在了床榻上。
像是怕她反悔似的,紧紧抱住,还连忙开口道:“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那今夜我就睡这里了,对不对?”
第55章
方舒窈刚要升起的那点羞恼的怒气就被因身体贴近后, 而难以自持的男人再次吻住了双唇。
躺下相拥的姿势令他习惯性地便不安分了手掌,流连之处皆是这些日子在脑海中魂牵梦萦的触感。
“好窈窈,你知道我受不了的, 疼疼我,好吗?”
他就像个满嘴甜言蜜语的无赖,每每碰上这事都是先连哄带骗地一阵好言相说。
他的话语倒是卑微又可怜, 像是一个不得宠爱的小孩一般,可身体的动作又强硬急促地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令人逃脱不了, 更迅速被掌控牵制了所有的动作。
“你怎么满脑子总是这些乱七八糟的, 就不能克制一下吗!”方舒窈压低的气声在身子微颤时又娇又软, 压根就提不起半点气势来。
她倒也不是气男人这般弄她,只是刚过她当真满心满眼粉色的泡泡, 这一下全给击破没了影。
加重的喘息声给了她回答, 显然他克制不了分毫。
已是阔别多日,要不是此刻当真不太适宜真枪实弹地搞, 卫司渊早就提枪上阵了。
方舒窈气急, 在男人又一次吻上来时,毫无征兆地用贝齿咬了一下他的唇。
力道不大, 却也在唇上留下一排清晰整齐的牙齿印,像极了家里的小猫炸毛反咬了似的。
“嘶。”卫司渊吃痛轻呼了一声,故作被激怒了一般去掐她的下巴。
方舒窈却难得硬气地朝他扬了扬眉,娇俏的眼尾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却不知她越是这副明艳生动的模样,便越是勾人。
可下一瞬, 方舒窈的笑意骤然变为了慌乱的惊愣,而后便有在夜色中看不见的红热一路从她脸上蔓延到脖颈, 再蔓延至下,直至冲向手心的触感,烫得像是要将她灼伤了一般。
“你!”
卫司渊微俯下身,被咬过的唇落到了她耳边,满足地叹喟出声,声音却更哑了:“补偿我,窈窈,你把我咬疼了。”
心慌情急之下,竟把吓到的她逼得一下爆出了从未说过的粗话:“你放屁!我才没使劲。”
卫司渊却是死死按着她想逃脱的手腕,听她骂人,还在她耳边低笑出了声:“再骂大声些,让别人都听到你苛待夫君,把人都憋坏了。”
他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叫方舒窈当真气恼得不行,又对他无可奈何。
这男人难得正经的时候,可靠得像一高耸稳固的大山,令人安心,令人不由自主依靠他信赖他更崇拜他。
可大多数时候,他又像个地痞流氓一样无赖之际,她连骂他,都不知用什么话才能叫他收起那一脸痞像。
方舒窈咬了咬牙,最终也只自认为愤然,却化作了男人眼里柔媚似的娇嗔:“我看你七老八十的时候,还像不像这混蛋样。”
带动着她令他难忍喘息,卫司渊忍不住去吻她的唇,唇角上扬的弧度却一直没能收敛下去,在她唇角还低声笑道:“你放心,等我到七老八十的时候,也一样馋你。”
“谁、谁要你馋我了!”
她当真可爱得让他随时随地都想把她吃了,但难耐之下,是心尖被那些美好憧憬化开的一滩春水。
“窈窈,会和我一直到老的,
对吗?”
压抑的低喘声与这样单纯眷恋的话语似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方舒窈周身所感受到的一切都令她思绪混乱又慌张。
但听他这般说,竟也仍是不可抑制地想到了他们相伴到老的画面。
他的动作变大,她却还是想回答他:“对,会的,我们会相伴到老的。”
“窈窈,唤我夫君。”
或许是被那火山喷发前的前兆带起的氛围所影响,方舒窈羞得几乎不敢抬眼,却能清楚地感觉到所有。
她难耐地闭上眼,眼睫在他灼热的注视下忍不住颤抖起来。
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声,就毫无征兆地从口中泄出:“夫君……”
“再唤一次。”
“夫、夫君……”
从未这般唤过的亲昵称呼好似在这一刻又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令人羞得面红耳赤,令人羞得浑身燥热,却仍是被牵制着动作,亦或是自己的不由自主。
最终,是那耳边一声挠到心尖的哑声:“好窈窈,我好爱你,握紧了。”
天亮时,身边早已没了卫司渊的身影。
在伸手触碰到一旁的冰凉后,方舒窈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应当是早就离去了,这样也不至于被任何人发现。
可收回手时,手腕带来的酸软又令她脸上顿时一热。
几乎就要把昨夜迷蒙荒唐的画面再一次避无可避地展现在眼前。
他真是……太不要脸了!
羞恼的情绪在缓和了好一阵后才终于整理好。
方舒窈迅速洗漱了一番,今日还得忙活着给地震中受伤的村民医治。
最后盘好发髻,她迈步朝着屋外走去。
一见外屋的孙大娘正忙活着准备早饭,方舒窈下意识别过了视线,心虚地只敢微低着头和她打招呼。
“孙大娘,早。”
孙大娘闻声露出了笑,连忙放下手中的大勺就去迎她:“小方大夫醒啦,昨夜睡得如何,可还舒坦?锅里的馒头马上就好啦,先吃了饭再去忙活吧。”
方舒窈本就心虚,哪还想多待,忙摆了摆手婉拒:“不了不了,我早上向来没什么胃口,今儿怕是会很忙,我还是先出去看看了,孙大娘你们自己吃吧,我先走啦。”
说是没什么胃口,可方舒窈刚一走出去没多久,肚子就发出了抗议的咕噜声。
她垂眸摸了摸肚子,打算去方鹤林和父亲那边瞧瞧有没有什么吃的垫一下。
刚走过房屋前的转角,前方一阵吆喝嘈杂声令她脚步一顿。
她微微侧头一看,只见不远处倒塌的废墟前,几名赤着上身汗流浃背的壮年村民正忙碌重建着屋子。
而其中,唯一着了一件黑色布衣的身形在人群中尤为显眼。
他甚比旁人更高挺精壮,即使着了一件外衣也难挡优越的身形尽显无遗。
卫司渊怎在那房顶搬砖!
方舒窈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他手臂被一条粗长的麻绳紧绷缠绕出的肌肉线条上。
沉黑的衣衫遮挡了内里的风光,却又因汗湿的水渍黏腻紧贴在了身上。
宽肩窄腰,若隐若现,腰臀处因岔开腿立在房梁上的动作显露出几近完美的线条来。
视线难以抑制地上移,即使隔着这般远的距离,她竟好似都看到了那颗晶莹的汗珠顺着他锋利的下颌线滑落脖颈,轻抚喉结,最终淌入沟渠分明的锁骨处。
像是一只未被驯服的野兽,她却不由自主想到了他为她臣服时的模样。
分明出门前才大口饮过一杯温水,方舒窈此刻却又觉得喉间有些发干发涩。
她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却不知自己此刻这副模样显然是有些看痴迷了去。
待她反应过来时,正打算移开目光,房梁上的男人却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似的,没由来的就突然朝身后转头看了过来。
她惊愣的模样毫无征兆地就被他看了个清。
方舒窈心跳猛然一颤,这就想要转身跑路,卫司渊却抬起沾了污泥黑乎乎的手心朝她大力挥手:“窈窈!”
他像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在这偷看了他好一阵似的,一声高喊,引得那处房梁上房屋下劳作的男子们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而后就听见有人笑道:“哎哟,小伙子,瞧见媳妇来了都乐开花了。”
“那不得干活更有劲些,这些小丫头就喜欢身强体壮的男人。”
“啧啧,可真叫人羡慕哟。”
方舒窈都不知这些人嗓门怎能这么大,本就是在议论人了,他们还隔着这么一段距离都不知要压低些声音,那些令人羞恼的话全被她给听了去。
卫司渊也没和其余人搭话,只咧着一张嘴难掩欣喜,好似天亮一见自己媳妇就能乐一天似的。
他又朝着方舒窈这头喊了一声:“窈窈,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方舒窈刚要移开的步子又顿住了,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但压根不再抬头去看他了,只在原地静静等着。
卫司渊这头加快了速度,将手头运上来的几块砖迅速铺了上去,便对下头的人道:“等会的,我先去我媳妇那一趟。”
下面的男子大多都年长于卫司渊,瞧着他这一副见了媳妇就乐开花的模样,都忍不住笑话这小老弟。
一阵哄笑后,大家也摆着手示意卫司渊赶紧去,别让媳妇久等了。
卫司渊一个利落翻身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两步并做一步跑到方舒窈面前,显摆似的凑到方舒窈面前,硬是要弯身把自己汗涔涔的脸凑到她眼前:“窈窈,我今早走得早,没把你吵着吧?”
他完全是没话找话,像是非要跟她提起昨夜他偷摸爬床的事似的。
她醒没醒他难道瞧不见吗,她在他身边向来都睡得沉,压根就没感觉到他离开。
瞧着他那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方舒窈忍不住抬手戳了戳他的胸膛,指尖却沾了一片湿濡:“你别提了,今晚可不许再来了。”
平时这种时候,卫司渊向来都已经忍不住伸手去拉她的手,亦或是直接将人抱住了。
但这会,他摊着手,的确是担心自己把白白净净的她给弄脏了似的,连碰也没碰她一下。
“别碰,我身上脏,待会弄完洗干净了我再给你摸。”
“谁、谁要摸你了!”
卫司渊痞笑着挑眉:“那晚上再摸。”
他可爱死她又羞又柔地摸他的感觉了,光是想想,这会都觉得喉间又开始干涩发痒了。
“都说了晚上不许你来了!”
这种话,这个向来我行我素的男人大抵是听不进去的。
卫司渊没再应她这个话,转而道:“吃过早饭了吗,我今早向刘叔讨了几个包子,我自己包的,要不要尝尝?”
方舒窈本就饿着,一听肉包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但随即又想到这男人的厨艺,很明显地犹豫了一瞬。
“面和馅儿都是刘叔做的,你那什么表情,看不起我呢?”
方舒窈终是被他给逗笑了,缓和了表情抬眸看他,实在不忍打击他的自信心,忙点点头道:“那就尝尝吧,我正好还没吃早饭。”
这已是不和这男人计较他满嘴胡言乱语的态度了。
谁知,卫司渊像是压根就没想让自己在媳妇心中形象好上半点。
他唇角一咧,躬身凑近她,笑得贼兮兮地道:“怎么?孙大娘发现你昨夜偷摸带男人回屋里睡,气得今早不给你饭吃了?”
“你!”方舒窈顿时变了脸色,怒瞪着这个还在嬉皮笑脸的男人,“我让继续笑,别和我说话了!”
“啊!”
一声划破天际的惨叫在树荫下爆出。
众人疑惑地朝那头投去视线,只见一白净漂亮的小姑娘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而仍在树荫下的男人正捂着自己的裆部,滑稽又凄惨,想追,却连步子都迈不开,只剩下了接连好几声痛苦的惨叫声。
第56章
日照升上高空, 村子各处忙碌一片。
频繁的地震似乎并未影响他们积极向上的心情,四处洋溢着阳光和谐的氛围。
唯有在那片救治区的阴影下。
忙碌的小方大夫来回奔波在各处伤患之间,额前渗出一抹细细的密汗, 面上神色似乎也不那么愉悦,一双黛眉已是久皱未散。
而她身后,像是长了个尾巴似的, 一抹高大的身影走哪便跟到哪。
健壮的高挺男儿此时委屈的跟个孩子似的,嘴里时不时念叨着什么,却丝毫不得前方半分回应。
“窈窈, 我错了, 你理理我嘛。”
方舒窈充耳不闻, 在一伤了脚的年轻男子跟前蹲下:“伤口处昨日未沾水吧?”
年轻男子愣了一下,看了看心无旁骛的方舒窈, 又看了看一双眼睛都黏在她身上的男人, 眨了眨眼,一时间都忘
记回话了。
卫司渊移开眼, 在方舒窈开口前, 先一步朝那男子挑了挑眉,语气虽不凶狠, 却也显然不善:“小方大夫问你话呢,愣着干嘛,回答啊!”
方舒窈顿时脸色一黑,只觉她此刻不像是在给病患疗伤, 而像是带了个打手前来催债的大姐大似的。
那名男子也忙回过神来,视线不离卫司渊, 下意识连身子都后缩了些,支支吾吾道:“哦、哦, 我……昨晚没有,就用毛巾擦了下身子,没、没沾水。”
方舒窈微微颔首,手上动作利落地给男子拆开纱布换药包扎。
卫司渊也在身后老实了下来,就安安静静蹲着,目光一会看她手上的动作,一会又去看她那张认真的脸。
方舒窈被他看得有些受不了,但又不想开口叫他死皮赖脸的计谋给得逞了。
硬是憋着一股气,整个过程紧抿着双唇没和他说一句话。
待到总算给男子重新包扎好了伤口,方舒窈快速叮嘱了几句,起身转头就快步赶往下一处。
卫司渊见状忙也站起身来,走时还不忘回头叮嘱那男子:“小方大夫说的都记住了吧,别瞎折腾啊。”
说罢,他又快步跟上了方舒窈。
方舒窈有些无奈,心里盘算着自己大抵是真拗不过这执着的男人,他就这么在她身后跟着,叫旁人瞧了去丢脸的还是她自己。
她动了动唇,脚下步子放缓,正欲抬头说什么,一抬眸就见不远处正给伤患处理完伤口的父亲,一脸神情古怪地朝他们二人看来。
方舒窈喉间一噎,到嘴边的话一时间就这么堵在了嗓子眼。
心虚得好像是两个不被父母同意相爱的少男少女,偷摸相会却被逮了个正着。
还不待她做些什么,卫司渊的脚步已是快步追了上来,身后便赫然传来他大喇喇的嗓音:“爹,你别笑话了,窈窈生我气了,我还没哄好呢。”
他哪只眼睛看到她父亲笑了啊!
方舒窈整个人快恼得冒烟了,从她的角度肉眼可见自己原本无意间投来视线的父亲,在被卫司渊这般直白戳破了举动后,脸上瞬间更不自然了。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头,这下倒是真的笑了,不过是尴尬地讪笑,朝他摆了摆手,转而就要避开视线不再看这尴尬的一幕。
“爹,我……”
方舒窈浑身一颤,听他像是又要说什么,连忙转回身去就瞪他:“你别喊爹了,你消停会不行吗!”
呵斥完,方舒窈才发觉卫司渊这回压根就没朝父亲那边看,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含笑意,好似早料到她会因此而转回头来。
该死的,她上当了。
他知道她向来脸皮薄,根本就是故意喊给她听的。
果然,卫司渊很快就咧嘴放大了笑意,上前更近一步靠近她,笑嘻嘻道:“窈窈,总算搭理我了,那是不是也能原谅我啦?”
方舒窈又等了他一眼,余光瞥见已经背过身去不再看这边半分的父亲,连忙又迈开了步子,走到一伤了手的女人面前。
她蹲下身,抬起女人的胳膊检查了一番。
身后的卫司渊刚一牛皮糖似的粘着蹲了下来,她头也没回地就淡声吩咐道:“去打盆温水来,不要太烫,也不要太凉。”
面前的女人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去看方舒窈,甚有些怀疑她这么自然地下命令,总不能是在对她这个伤患说吧。
可若是对后面那个一看就人高马大气场强大的男人,好像就更不可能了。
怎么看,那男人都不像是能够受人指使,呼来唤去的样子。
可下一瞬,卫司渊当即又站起身来,不仅没有半分犹豫,更不觉半分不妥,反倒还殷勤地笑了笑,好似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似的:“得嘞,小方大夫,这就去。”
卫司渊腿长动作利索,很快就稳稳端着一盆温水回到了方舒窈跟前。
方舒窈却是连看也没看他,指了指身边的矮凳让他把水放下,又很快吩咐道:“再去拿些干净的纱布,拿了过来把这毛巾洗干净,再换一盆水。”
说完,方舒窈这头给女人清洗过伤口周围污渍的毛巾,就这么随手扔进了一旁的水盆中,带着血污的毛巾瞬间在清澈的水盆中晕开一团暗红的血渍。
面前的女人咋舌地咽了口唾沫,一抬眼,却见卫司渊毫无怨言地再次站起身来,一点不见对繁琐命令的不耐烦,好似很乐意给她跑腿似的,屁颠屁颠就跑去远处取纱布了。
女人看了好一会才从卫司渊好像很开心的背影上收回眼神来。
再次看向方舒窈,憋了一会才忍不住道:“小方大夫,那位……那位是你从何处找的工人,还、还怪听话的。”
女人因着受伤,昨夜也未参加村里的宴席,早早睡了去,也压根不知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只觉卫司渊瞧着就有些气质不凡,锋利的眉宇更不像是一个临时被找来打下手的工人。
方舒窈一愣,看着女人疑惑又好奇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她误会了什么。
她不自然地垂眸一瞬,而后便觉有热烫攀至耳根。
她忽的回想起,卫司渊好像向来都很直白坦率地在外人面前承认她的身份,她却从来没这般去承认过他。
并非她不愿,只是内敛和羞涩的性子使得她未曾这样开口过。
虽是轻松平常之事,却叫方舒窈微微吸了口气,这才大着胆子抬眸道:“他不是工人,他……其实是我丈夫,昨日才到村里来的,他……啊!”
这番话本是在方舒窈心中酝酿了好一会才说出来,岂知话刚说一半,她一转头,卫司渊整个一放大的俊脸就出现在身边,蹲着身,正目不转睛地抬头看着她。
他听见了,他自然是听见了,否则怎会是那一脸花儿都快开过头似的笑容。
方舒窈有些恼羞成怒:“你、你回来怎么不吱声啊!”
但刚才那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他是我丈夫”这话,似乎对男人很是受用。
他笑弯了眉眼,越发殷勤:“窈窈,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受伤的女人的眼神来回在两人之间流转,看得方舒窈越发不好意思。
她忙推搡了一把卫司渊,不客气道:“那就去炉子上把药看着,熬好了再端过来。”
卫司渊闻言,脸上显而易见的不情愿。
熬药可就费时间了,好一会都不得跟在她身后。
但抿了抿唇,他还是不情不愿应了声:“哦,我这就去。”
卫司渊远离后,一直有些瑟缩紧绷的女人终是松缓了神色,看着一张小脸微红的方舒窈,忍不住打趣道:“小方大夫,你们小两口感情真好,这男人听话着呢。”
方舒窈被这玩笑话弄得更羞涩了几分,心道,这男人可一点都不听话。
果不其然,不听话的男人当夜又我行我素地翻上了孙大娘家的窗户,不由分说挤进那香软的被窝,抱着媳妇就是一阵撒泼耍浑。
“别赶我走,你都晾了我一整日了,难过着呢。”
“你还难过?我瞧你笑得不是挺开心吗?”
偏偏每次都还是在她窘迫之时咧着个嘴使劲笑,着实让人火大。
卫司渊小狗讨好般的在她脖颈处蹭了蹭,热唇轻吻她的下巴,好似很克制隐忍似的不敢再往上犯进:“你还是头一次向别人提及我是你丈夫,能不叫人开心吗?”
他好像当真是发自内心地开心,直到这会,唇角的弧度也洋溢着,久久没有收缓的意思。
方舒窈也不明白这点小事怎就够他乐这么久。
或许当真是她平日里的表达太少了些,一直以来好像都是他在追逐着她粘着她缠着她。
但她也并非是不愿正视自己内心的人,既是选择了他,更决定和他共度余生。
她想,自是应该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方舒窈忽的转身面向他,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动了动唇,酝酿在嘴里的话还是让她有些羞于启齿,正欲开口说时,卫司渊突然抬腿在被窝下勾缠住了她的身子。
“怎么突然这么主动?想要了?”
“你!”到嘴边的话顿时又被卫司渊的胡言乱语给堵住了。
他怎能总在这种时候坏了她的气氛,叫她当真没了心思去说那些话。
卫司渊低笑一声,大掌扣着她的腰身不叫她因气恼而退出怀抱,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像只讨好主人的狗:“我知道,窈窈爱我,我怕听你亲口说出来,在这我就把持不住了,先攒着,回去补给我好不好?”
方舒窈脸上一热,心思竟又被他猜了个明白,也不知他说的是哪一种补给他。
头埋进了他的胸膛,只闻她闷声道:“你做梦。”
“梦里也是你说爱我的模样。”
胸腔被热意填满,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的变化她的靠近,一点一滴他怎会感受不到。
或许是向方父求娶她时,用掉了他所有的正经。
温馨的气氛没能持续多久,有只不安分的手在看不见的暗色中蠢蠢欲动,直至他找寻到她的手腕。
方舒窈怔然之时,就听见男人贴在她耳边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今日你下手太重了,给我揉揉,我都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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