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弯的?!不是,你就算是喜欢男人也应该喜欢我和长卿吧?怎么会找了个陌生老男人?!”
一进包厢,沈致山就开了两瓶酒,并给江岸倒了满满一杯,开始严词逼供。
周青迪举手:“为什么单独把我排除在外?”
沈致山瞥了他一眼:“滚开,你这个早就知道江岸弯了却隐瞒至今的叛徒没资格发言!”
周青迪委屈:“我也才知道没几天啊……”
孟长卿没说话,只是招来服务员要了果汁。
江岸小声辩驳:“他不是老男人好吧,他才27,已经算得上是年少有为……”
沈致山冷眼一瞥,江岸立刻正襟危坐,开始陈述罪词:“我三年前就开始喜欢他了,当时……”
江岸大致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当然,他隐去了关于“渡灵教”的细节。
“……就是这样。”
江岸讲得口干舌燥,推开面前的酒,拿起孟长卿给他倒的果汁一口饮尽。
“所以说,你们两个在结婚前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孟长卿缓缓问道。
江岸反驳:“当然有感情基础了,我很喜欢他啊。”
孟长卿:“那他呢?”
江岸:“……我觉得他对我也不是完全不喜欢。”
“嗤。”
沈致山把显示着宋澜个人资料的平板扔到桌面上,喝了口酒,阴阳怪气地重复道:“也不是完全不喜欢~”
江岸:“……”
忽然有点想打人是怎么回事?
周青迪却盯着平板上那张宋澜的个人采访照,困惑地歪了一下头,语气迟疑道:“……我怎么突然觉得他长得有点眼熟呢?”
江岸:“他经常出现在杂志封面上,你当然觉得眼熟了。”
“不是这种眼熟,是……”周青迪眼睛大睁,怪叫一声,“啊!他长得和孟长卿好像!”
空气乍然一静。
沈致山立刻拿起平板并看向孟长卿的脸。
沈致山震惊:“……真是,长相有几分像也就算了,气质还百分之百接近了……而且他俩的眼镜好像都是同一款的!”
江岸:“……”
孟长卿放下不知从何时拿起的酒杯,轻声道:“眼镜是小岸帮我选的。”
沈致山:“!”
周青迪:“!!!”
江岸:“……”
江岸默默埋头。
沈致山掐着江岸的脸把他提起来,冷笑:“江小岸,这就是你一直和长卿玩得最好的原因?”
江岸:“……”
江岸解释道:“……这也不是全部原因啊,毕竟有关学习的问题,除了孟长卿,我也没法跟你们聊啊。”
他拍开沈致山的手,理直气壮道:“这很正常好吧,谁让孟长卿长了一张我很喜欢的脸,有着我很喜欢的性格,我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心平气和,心情愉悦,我有什么错!”
沈致山:“既然长卿有你喜欢的脸,也有你喜欢的性格,你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不喜欢他,去喜欢那个野生的老男人?”
江岸眨眼:“啊……可是容貌俊秀的人千千万,性格儒雅的人万万千,我只喜欢宋澜啊……沈致山,你不要总说这种话,你这样会玷污我们之间纯洁的友情的。”
他转头朝孟长卿笑,看起来灿烂又开朗:“是吧,孟长卿!”
孟长卿微微笑着对他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他的脸色莫名有些苍白。
.
虽然江岸百般推拒,但最后还是被沈致山灌了两杯酒。
江岸迷迷糊糊仰着头快睡着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个轻柔的嗓音问他。
“小岸,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宋澜?仅仅是因为演讲台上对他一见钟情了吗?”
江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脸颊红红的,傻呵呵地笑着,睁开眼的时候满眼都是亮晶晶的星星。
他有些醉,也有些困倦,说话颠三倒四,断断续续:“你们不知道,你们都不懂……我一看见他,我一看见他闪闪发光……我就…我就感觉自己被救赎了,好像我也能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我就努力想要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
江岸告诉他的朋友们,说他第一次见到宋澜,是在三年前的演讲台上。
其实不是真的。
江岸告诉他的父母和姐姐,说他六岁那年刚从渡灵教里逃出来,就被好心人送回了家,一点苦都没吃。
其实也不是真的。
.
十二年前,江岸六岁。
那天他扮成圣子去一个富豪家祈福,被划破手臂,鲜血流入黄金碗,送入那个年迈的富豪口中。
那个富豪喝完“圣血”后变得神采奕奕,众人欢欣鼓舞,渡灵教的人被拥簇着送到门口。
可还没出别墅大门,富豪就死了。
整个别墅大乱,富豪的家人派保镖围堵渡灵教众人,渡灵教的人为了逃跑和他们打了起来。
所有人都推壤,拥挤,哭喊,吵闹。
小江岸偷偷脱去圣子白袍,从狗洞里钻了出去,然后一路奔跑。
他跑了好久好久啊。
跑到手臂上的鲜血都不流了,跑到脚底都磨出了泡,跑到一不小心摔到沟壑里,弄了满身的淤泥。
夜晚来临的时候,他偷偷爬上一辆暂时停在路边的小货车。
然后在白天来临的时候,被司机当作流浪儿童赶了下去。
但好在,他已经被司机拉到了一个新的城市。
小江岸在那个陌生的城市流浪了整整三天。
渴了就喝公共卫生间洗手池里的水。
饿了就吃刚被人扔到垃圾桶里的食物。
他没有向任何人求助。
他原来上幼儿园的时候,幼儿园老师告诉他,如果遇到困难要找警察叔叔。
可是,他第一次放血,就是放给了在渡灵教附近工作的警察叔叔啊。
他不敢向任何人求助。
因为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渡灵教的忠实信徒。
教主说,你别想着逃跑,因为信仰渡灵教的人千千万,你是所有人都认识的圣子,就算跑了也会被我的信徒们抓回来还给我,运气差点说不定还会被别人割肉放血,你知道你现在一管血在外面卖得有多贵吗?
小江岸不知道他的血到底卖得有多贵,也不知道千千万到底是多大的一个数字,他只知道他从四岁以来接触到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渡灵教的信徒。
所以他只能闭上嘴,一遍又一遍地往脸上涂抹黑灰。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宋澜的。
宋澜当时十四五岁,和现在很不一样。
非常不一样。
.
江岸看见宋澜的第一眼,就见他一脚踩扁了地上的金色佛像。
“什么鬼。”宋澜把佛像踢飞,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最恶心这种神神叨叨的玩意儿。”
于是小江岸愣愣地朝他走了过去。
宋澜撩起眼皮看他,对他说出的第一句话是:
“滚开,脏东西。”
.
小江岸已经太久太久没发出过念咒以外的声音了。
他想寻求帮助,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于是他就寸步不离地跟着这个少年。
看他进网吧,看他打群架。
看他穿过防护栏,平躺在偶尔会有火车驶过的铁轨上。
江岸不明白他是想做什么,但是想和他亲近,想让他帮助自己,于是也和他躺在了一起。
可火车来临之前,宋澜睁开眼,一脸怒火地把他踹出铁轨,然后重新躺下。
江岸从来都不是个任人打骂的小孩。
除了被提前告知的,必须要做的放血,每次他被人打了,都会像疯了一样地反击。
这次也一样。
他被这个人踹了。
他很生气。
于是他再一次爬了过去,并在宋澜捏着他的脸对他放狠话的时候,张嘴就咬上了他。
尖尖的小虎牙恶狠狠地在宋澜的无名指上咬出了血。
他真的咬得好用力啊。
用力到多年后在学校的演讲台上重新遇见他,还能从两侧放大的屏幕里,看见他无名指指腹的那个疤。
江岸呆呆地看着他无名指上的疤,腕骨上的黑痣。
看着当年那个一脸冷漠,满身尖刺的少年已经长成了温和清隽的男人。
他站在台上斯文从容地演讲。
唇角勾着清浅的笑意。
恰如春风拂面。
那么光明那么璀璨,好像他这一生,都没有经历过任何黑暗。
.
“江江?”
一个温暖柔和的声音响起,把江岸从醉意里带了出来。
他用力抱住来人,轻轻蹭上他的颈窝,带着绵绵醉意笑着喊他:“学长。”
.
江岸是半夜被渴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下了床,在昏暗的睡眠灯下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喝完后,他晕晕乎乎地,朝着最近的一张床走了过去。
可他刚躺到床上,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盖被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床上有人。
江岸缓缓抬起头,看见了宋澜。
离他很近的宋澜。
冰镇矿泉水带来的凉意终于击退了他些许醉意。
江岸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走错了床,可是他不想动。
因为宋澜真的离他好近,他能看见宋澜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有些泛白的嘴唇。
江岸眨眨眼,继续看他,却看见宋澜眉毛紧紧皱了起来,晶莹的汗珠从他额头划过,落入他的鬓角。
宋澜是在做噩梦吗?
江岸微微睁大了眼,伸出手,想要擦掉他额角的汗。
可当他指尖触碰到宋澜冰冷的汗珠时,宋澜却猛地睁开了眼。
江岸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眼睛,就被翻身压到身下,一双手突然伸出来,紧紧扼住他的脖颈!
江岸从来没有这么接近过死亡。
那双手像冰冷的铁器,紧紧箍着他的脖颈,掠夺走他的氧气,让他半点也不能逃脱。
江岸脸颊瞬间胀得通红,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呻.吟,两条腿奋力挣扎着,却被死死压制住了。
江岸几乎能听到自己生命流逝的声音,而且他视线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感到宋澜冰冷的汗珠滴落在他的脸颊。
“学长……”
他奋力张口,却不能再发出任何声音,连挣扎也一点一点变弱了。
可就在江岸神志变得模糊,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的时候,那双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却像触电一般弹开了。
新鲜的呼吸乍然涌入,江岸胸腔不断起伏,大张着嘴巴拼命呼吸,像一条搁浅的鱼。
濒死的恐惧,让他手脚发麻,汗水和泪珠完全弄湿了他的脸,让他四肢都变得有些痉挛。
“江江……对不起……我……”宋澜舌头好像都变得僵直,说不出话。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想去擦拭江岸的眼泪,可手指刚碰上江岸的皮肤,就被他下意识偏头躲开了。
“对不起……”
宋澜想收回自己滞留在空中的手。
可下一秒,江岸沾着泪液和汗珠的,滚烫的脸颊,却突然贴上了他的手心。
江岸大口地呼吸着,却像是一只猫一样,在他手心蹭了蹭,只是眼泪更迅猛。
他手脚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好像是怕极了。
他浑身都因为恐惧而颤抖着,明明应该逃离的,可他却义无反顾地扑到了宋澜怀里。
他在宋澜怀里受惊,流泪,寻求安抚,好像施暴者是其他人,而宋澜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港湾。
宋澜几乎是僵硬地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庞,擦拭他的眼泪。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充满歉疚地,亲吻着他的额头和脸颊,一遍一遍地告诉他,对不起,别害怕,没事了。
温柔的,带有安抚意味的吻落在江岸的鼻尖。
江岸却啜泣着仰起头,像寻求抚慰一般蹭上宋澜的嘴唇。
在江岸泪水又要掉下来之前,宋澜微凉的指尖擦过他的眼尾,闭上眼睛,如同亲吻珍宝一样轻柔地吻上了他。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