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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的小饭馆最近遇到了些麻烦。
虽然江爸江妈一直瞒着没在江年年面前提,但江爸江妈最近回家的时间点却是越来越早了,面上的愁色也越来越重。
很快,江年年还是知道了事情的原貌。
那天晚上她拿着申请表过来,想让江爸签字时,却意外听到了父母在谈论饭馆最近的生意情况。
江爸江妈没注意到门外的动静,这会儿正坐在客厅翻账本。
江妈手指飞快地摁了好几遍计算器,最终算出的数字都不大乐观,再这么下去,能不能开下去都是个问题。
江妈妈把计算器丢在一旁,有些着急了:
“已经连着一周没什么生意了,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办呐。”
没生意一家三口也要吃喝,留在老家的双亲也要赡养。
最近一周虽然亏得不多,但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压力大,对进账情况不得不敏感起来。
江爸爸也叹了口气,愁得嘴角长起了水泡,却还是温言安慰老婆:“别太担心了,会有办法的,打价格战肯定打不长久的。”
最近江家小饭馆对面新开了一家饭馆,和江家一样主打家常菜,拉面烩面刀削面都有,连店面装修都差不多,门头挂着黑底金边的招牌,不是老顾客甚至都搞不明白是不是一家店。
若是正常经营也没什么,只是对方刻意复制了江家小饭馆的风格,又搞恶意压价。
最近更是过分了,价格拦腰斩,同样的面食比江家的价格低了一半。
能少掏钱当然是好事,所以往日来江家小饭馆吃饭的顾客一下子就跑了大半,只剩下几个吃惯了江家手艺的老顾客,隔三差五来帮衬一把生意。
可即便有几位老顾客的帮助,最近饭馆还是一直在亏。
毕竟江家一直用的新鲜蔬菜新鲜肉,面胚面条也都是当天现做的,卖不掉就只能内部消化,大部分最终都只能丢了。
江妈妈想着要不还是跟着降一点,毕竟,一直没顾客饭馆是开不下去的。
“要不咱们也跟着降一降价格?好歹会回来一波顾客吧?”
江爸心里也急,却又安耐下性子,摇了摇头坚持自己的原则:
“再等等吧,咱们的手艺我心里有数。”
“再说,一旦开了降价这个头,再恢复原价就难了。”
江爸叹了口气,努力说服老婆稳住自己不要慌:“价格战咱不参与,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江家做生意一向是凭良心,用料都是好的,靠的不是压低成本,而是薄利多销。这是江爸一贯的坚持,他不愿意为了和对面竞争而打破自己的原则。
对面的小店来势汹汹,有意以超低的价格迅速收拢附近的客源,等着江家小饭馆关门之后,价格什么的还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江爸也想到了这一点,很有信心,民以食为天,终究要食物够好才能立足,靠价格终归不是王道。
而且即使最后江家的小饭馆关门了,大家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吃,这世上又不是只有这一家店卖吃的了。
这家店如此行事总归是走不长远的。
江家饭馆只是需要时间来过渡一下,想到这儿,江爸爸忽然有了主意。
“老婆,要不然我们干脆趁这个机会先歇业两周,正好能去师傅那儿再精进一下厨艺。”
江爸的厨艺是正儿八经找了q市清河宴里的师父学的,清河宴是百年老字号,后厨的宋师傅更是厨艺传承至宫廷膳房。
之前宋师傅还邀请江明过来一起参加厨艺比拼赛,但江爸怕离了自己老婆看店忙不过来,婉言谢绝了。
没想到会出了这档子糟心事儿。
江明本来只是有个尝试的念头,现在越想越觉得机会难得。
既然新店有意排挤,倒不如借此机会歇一歇去q市见见老师傅,精进一下厨艺。
江爸爸还有点感慨,好长时间没做过以前学的那些大菜了,也不知道自己手艺退步了没有,这几天就得在家琢磨着回忆一下做法,可别参加个比赛倒让老师傅丢脸了。
“能行吗?”
进修肯定有用,只是江妈妈有点担心,本来最近的生意就不好,再闭门歇业流失客源,怕就怕后面再开门也没几个顾客上门了。
江爸爸倒是乐观得很,“怎么不行,再差也就是现在这样了,实在开不下去了我就去求求师傅,让师傅给我介绍个地方专干厨师好了,到时候咱俩还不用天天跑菜市场了呢。”
江妈妈啐了他一口,“想的倒是挺美!”
老江不但准备歇业,还想撺掇老婆跟自己一起去q市转一转。
“你也和我一起去嘛,从开店之后,我们很久没一起出去了,正好现在闲,我们一起去q市四处溜达溜达嘛。”
江妈妈确实有点心动了,开店之后俩人忙忙碌碌的,除了春节就没几天休息过,已经好几年没去外地旅游过了。
但是她还是觉得不大可行,“咱们都走了,年年怎么办,就留她一个小姑娘在家我不放心。”
江年年站在卧室门口听了一耳朵,立马装作刚过来一般,敲了敲门。
“爸爸妈妈,我进来咯?”
听见女儿的声音,俩人赶紧止住了话头,江爸爸过来给女儿开门,江妈妈趁机赶紧把账本随手塞在了抽屉里。
江爸爸把门打开,看见女儿手里拿了张申请表过来,“乖宝找爸爸妈妈什么事呀?”
江年年把申请表和钢笔都递过来,道,“我们学校要组织竞赛的集中训练活动,我想参加一下,过来找爸爸签个字。”
数竞赛的培训老师们很认真负责,制定了一系列的教学方案并且严格执行,带着同学们已经将一试的内容学完了。
一中很重视数竞赛的培训,主动为大家争取了去外地培训交流的机会,只是培训地点在外地,考虑到安全和个人家庭意愿等方面,预备参加的学生需要填一个申请表并由家长签字确认。
培训活动安排在下周,这两天就要上交申请表,江年年本来就打算参加,听到父母讨论q市的事情就更想早点申请了。
培训学校就在q市实验中学,爸爸妈妈去那边旅游,说不定她还能带俩人逛一逛这个传说中的最美高中呢。
实在是两全其美!
果然,她说了培训的事情之后,就看见爸妈眼神一亮,对视着笑了出来。
她装作刚才那个偷听鬼不是自己,呆呆地看着俩人问道,“怎么啦?”
江妈妈没忍住先说了,却也没说全,只道“妈妈和爸爸也打算去q市待几天,本来还在担心你一个人在家里不安全,现在赶巧了不是。”
江年也高兴,这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去外地,还有点小兴奋,“那我可以参加这次培训啦,好耶!”
听说q市烧烤很出名,不知道培训接受有没有机会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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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训开始前的这个周末,江年年把一书包试卷练习册背回了家,放了书包就骑着车去饭馆。
饭馆的事情她一直很在意,终于有空了一定要弄清楚情况。
到饭馆那边的时候正是下午的饭点,小饭馆所在的巷子口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
不少人裤腿上带了点灰尘,一边走一边拿毛巾甩,指甲里都是泥垢。
附近工地里的人刚下工,累了一天,也懒得再回家自己下手做饭,这会儿都奔馆子来了。
江年年在饭馆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却大半都进了对面新开的那家美味饭馆,甚至饭馆里人已经坐不下,门口的空地上都摆出了好几张桌子,已经陆陆续续坐上了人。
江家小饭馆的情况与此形成了鲜明对比,食客只有寥寥几个,店里都坐不满。
江年年扫了一眼,发现来吃饭的阿叔阿爷还都是些面孔熟悉的老街坊。
情况确实和爸爸妈妈说的一样不乐观。
江年年皱了皱眉,不太明白。
她原先经常听爸妈讲话,说自家饭菜虽然家常,但味道是顶顶地道的,价格也公道透明,自开张以来就颇受好评,顾客虽说不至于络绎不绝,那也是绝对不缺的。
怎么就冷清到现在这种地步了呢?
江年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去对面看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她刚迈了步子准备往新饭馆里走就被人从身后拍了拍,叫住了。
她没听清楚声音,只是心里咯噔了一下,该不会被认出来她是对面家的人了吧?
温垣没看见她回头,以为是周围太嘈杂她没听清,于是又喊了她一声。
江年这才听出来,这个清冷温和的声音她格外熟悉。
“温垣?”
他怎么也在这儿?
温垣是从爷爷那儿听说了江家的事儿,知道江家的小饭馆被新开的饭馆压价排挤了。
他后知后觉,怪不得最近爷爷没催他去江家饭馆当小工。
温垣今天来这边也是想看看情况的。
毕竟□□了他们不少,遇到了什么麻烦他自然要上心。
再说,他垂着眼睫看着眼前的女孩,他也希望能帮上忙。
“要进去?”
“嗯。”
“一起吧。”他狭长的桃花眼微微抬起,看过来的目光专注而温柔。
但江年年这会儿心思全在进门看新饭馆的情况上,随意点了点头,就掀开门帘往里钻。
饭馆挂着美味饭馆的牌子,这会儿饭点客人很多,江年年跟着温垣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两个空位。
俩人各点了一碗面,这家店的面食上的很快,俩人点完两三分钟的样子两碗面就被端上来了。
好快。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闪过的一丝讶异。
但用筷子挑起一尝,俩人就发觉了不对——
和江家现做的筋道拉面不同,这家店的面粗细一致,看着就能看出都是机器大批量压制出来的。
除开这点,面条软踏踏的,夹一下外层轻易就断了,瞧着像是煮之后放了很久,又重新加热了一般。
汤底重油重辣很刺激人的食欲,但碗边的红油颜色好像过于红了,闻起来有股冲鼻的香气,搪瓷碗摸起来还有些黏糊糊的。
江年夹了一筷子就放下了,连把面条放进嘴里的欲望都没有。
对面的温垣也是一样,闻到了面汤浓郁香味下的焦苦味。
他本身饮食就偏好清淡,面一端上来就觉得呛。
江年年有点不太好的预感,这家饭馆厨房用的怕不是什么好油。
面汤也有鬼。
温垣见她放下了筷子沉思的模样,立马了然。
“先出去?”
江年年扫了一眼后厨的方向,打算冒个风险闯一闯,她小声道,“我想去看看后厨。”
温垣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只是这会儿店里服务生来来往往进出,大庭广众之下想进后厨估计有些难。
“还是晚些时候来吧。”
他和江年年都是生面孔,进后厨容易露馅。
温垣考虑事情更加周全,他们两个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和饭馆里的这些人正面对上只会吃亏,不如晚上偷偷溜进来查。
江年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试一试。
她喊了一个负责上菜的阿姨,问她卫生间要怎么走。
“卫生间?”胖阿姨没想太多,伸手指了指后厨的门,“有点远,你得从后厨那儿穿过去,然后推开后面的小门,走到尽头,女卫生间在右手边。”
江年年听到这儿眼前一亮,朝着温垣挑了挑眉。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要经过后厨那不是正合她心意。
她跟胖阿姨道了谢,从桌上抽了几张餐巾纸握在手里头,就大步朝着后厨那边走。
温垣没法,只好在座位上等着她回来。
江年年一步一步朝着后厨的位置走近,小心翼翼掀开了竹帘,后厨的景象显现在眼前——
美味饭馆的后厨不大,各种厨具摆的满登登的,进去就好像进了一个巨大的熔炉里,热气扑面而来,进出的几个服务员都是汗流浃背的样子。
靠近门的位置一侧放了两个颇深的铁桶,里面的开水正咕噜咕噜冒着泡,不时有师傅将旁边煮好沥干的面条丢进锅里,拿着巨大的漏勺晃荡着烫几下就立马捞了出来,放进已经盛好了面汤的瓷碗里。
江年年看着这一幕,有种果然如此的荒诞感。
怪不得刚才俩人点的拉面上得那么快,原来都是提前煮过的。
后厨另一侧的空间靠墙架着四五口大铁锅,幽蓝的天然气火苗正一簇簇地烧的正旺,几位师傅正一手拿着大锅铲一手颠锅炒菜,锅里的菜也是油气冲天,时不时冒出火焰来。
江年年靠着墙边慢吞吞地朝前走,余光四处打量着。
几位师傅的右手边都放着一盆盆油,但这些油却和平日里在超市里看到淡黄色的食用油不一样,橙黄色的液体离得远也能看出其中的浑浊。
江年年心里一喜,油果然有问题!
还没等她拿出手机偷拍几张,后厨的小门就被人从另一侧打开了。
身材肥胖的男人艰难把两大桶油挪进屋里,看见江年年站在后厨,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神情不耐,又带了点威吓:
“谁啊你?这是后厨,不是谁都能进的,赶紧出去!”
江年年心里一慌,知道照片时拍不了了,赶紧低头,面上带了一丝迷茫。
“刚刚一位阿姨跟我说这边可以去卫生间,我...我好像迷路了。”
那人把油艰难地抬上来后抽回了力,油桶被随意地丢在地上,发出了咣当一声闷响。
他打量了她一眼,看她瘦叽叽又单纯天真的小孩模样,哼了一声,指了指后面的小门,“出去走到头,右拐就是。”
“好,我知道了。”
江年年道了谢,飞快推开了小门往前走,心脏紧张得砰砰跳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又转回座位才终于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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