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却被温垣制止了。
从她惊慌中带着兴奋的表情,温垣知道她肯定发现了猫腻。
但这里人多眼杂,不适合谈论。
他起身拿着江年年的外套示意她往外走,“回去再说。”
出了门,温垣又推着车走远了点,环顾四周看了看才才停下了脚步。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
江年年点了点头,刚才的刺激和兴奋劲儿还没完全过,只努力按捺着,“有地沟油,地上有好几大桶!”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蠢蠢欲动的试探和疯狂。
“我们快去举报吧!一举报一个准儿!”
最近食品安全还是抓得蛮严的,不合理的食品添加剂都要严查,更何况是地沟油!
就是有点遗憾,她还没拍到照片就差点被撞见。
“不急”,温垣出言浇灭了她窜出的小火苗,“今晚先去看看,举报最好有证明的材料。”
不然容易被当成对家,故意挑事。
要想一击必中,还是得收集美味饭馆后厨违规操作的证据,他一开始想的是举报消防安全不过关,来人检查就得停业修整几天。
没想到还有地沟油的新发现,举报成的话可就不是停业整顿几天的事儿了,直接关门都有可能。
*
晚上十一点多,江年年抱着手机躺在床上,衣服都没换,就等着温垣发信息。
手机屏一亮她就跳了下来,换了鞋子蹑手蹑脚从卧室的窗户翻出来,一路小跑着和等在门口的温垣碰头。
温垣特意穿了一身黑,这会儿斜斜地靠在墙边,漆黑的阴影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要不是江年年早知道他等在这里,还真不能一眼看到他。
看见他穿了一身漆黑的夜行装,江年年有些懊恼,失策失策,她没有黑衣服。
她出来的急,衣服也没换,粉色的防风衣和浅色的运动裤在月光照耀下,呈现出一片银白,路灯一照像是个移动的反光板子,显眼的很。
江年年抿了抿唇,压低了声音,“要不你再等会儿,我回去换身衣服?”
她衣柜里好像有个深色的大衣。
“不用。”温垣弯腰把脚边的小包提了起来,“给你准备了一件黑色外套,穿上吧。”
温垣早就料到这点,给温念备上了。
往日温念一向爱穿浅色衣服,他怀疑她衣柜里就没有任何和黑色接近的深色衣服。
江年年眯着眼睛道了谢,接过来往身上套。
“你没骑车?”江年年往四周扫了一圈,没看见自行车的影,忍不住有点讶异,温家离江年年家还是有点距离的。
“你没骑车的话咱俩骑我的小粉?”
“没,车停外面了,骑我的车就行。”
夜晚太安静,温垣怕自己的车骑过来有声响,吵醒了江叔叔江阿姨,俩人就出不来了。
“行”,江年年也想到了这儿,拉上了外套的拉链,给温垣比了个大拇指,“还是你想的周到。”
江家住的地方和小饭馆隔了好几条街,温垣踩着自行车带着江年年过去。
已是深夜,各家各户都熄了灯沉入梦中,街上冷冷清清的,只有月光和昏黄的路灯。
一阵风吹过,路边的大树叶子扑簌扑簌地掉了一大片,单车碾过去时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
江年年原先的胆子是很小的,这种乌漆嘛黑的夜里绝对不会出门,因为怕撞鬼。
但现在胆子变大了不少,况且要是真有鬼,还真不一定她和鬼谁更可怕。
所以她不但不害怕,甚至还有点小兴奋,坐在后座一手抓着温垣的衣摆,想着一会儿的大冒险兴奋极了,一边伸着腿晃了晃脚丫。
两人的影子被斜斜地投落在地上,随着车轮不断向前移动着,温垣余光看见脚下来回摇动的影子,一向沉静的桃花眼中也含上了笑意。
深夜车很少,车骑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美味饭馆后门那条街。
白日里熙熙攘攘的巷子夜晚安静得过了头,路灯只有两三盏还亮着,惨白的月光透过树梢落在平房顶上,把白日里充满烟火的饭馆显得有些萧瑟阴森。
两人把车藏在在了饭馆后门的树丛里,黑夜掩盖着,不细看很难发现这儿停了辆车。
饭馆正门落了锁,玻璃门间的缝隙很小,难以过人,所幸白日里俩人绕着饭馆踩了点,知道后门西边有个旧窗子能翻进去。
旧窗子开得有点高,温垣站在窗户下伸手比了比,伸手刚刚能够到,他跳一下翻着没什么难度。
江年年看他在比划,也伸了伸手。
emmm,伸手也够不着。
她不信邪地助力着猛地一跳,很好,摸到了水泥的边边,但是手还是抓不到窗台上面。
江年年:“......”
这年头,连窗台也开始欺负人了是么?
没事儿搞这么高做什么?!
温垣垂眸就看见她站在原地,一副好似遭遇晴天霹雳、气呼呼喜形于色的模样,轻笑出了声,被瞪了一才把手握成拳,放在唇边掩饰似的轻咳了一声。
“没笑你,刚才有一只猫从隔壁跳过来劈叉了。”
江年年一脸你看我像傻子吗的表情,使唤他搬砖。
她伸手握拳小猫炸毛威胁他:“不搬砖就踩着你肩膀上去。”
“好好好”,他搬砖。
江年年哼了一声,也低头在附近找了找,俩人最后在窗台下面叠了三四块砖。
这高度行是行,就是江年年踩上去的时候总有些摇摇晃晃,温垣看着就觉得不稳。
“还是我先翻上去好了。”
他让江年年先下来,自己稍微后退了几步助力后轻巧一跳,毫不费力地就抓住了窗沿,再墙上踩了一下借个力,像只灵活的猫儿一般轻轻松松就翻上了窗。
江年年在原地看得瞪大双眼:“哇!”
居然这么轻松就就上去了,这很容易给她一种她也行的错觉......
“来”,温垣调整好姿势,蹲在窗台上朝江年年伸出了手,桃花眼里映照出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小人儿,“拉住我,我带你上来。”
“好。”
江年年踩着砖一手扶着墙壁保持平衡,一手努力地向上伸着,温垣微微探身朝下,大手轻易覆盖住了小手,拉住就不再放开。
江年年只觉得他稍稍用了下力,她整个人就被猛地上提了一下,半拉半爬地上了窗台。
江年年小小地惊呼了一声,被他护着蹲在了水泥台上,一眨不眨地看着温垣推开了玻璃,又轻松跳了下去,站在下面向她张开了双手。
“下来的时候慢慢的,我接着你。”
室内的地面甚至比室外还低一些,江年年要是直接跳下来更难。
实际上也是,江年年看着温垣跳得轻松,但低头朝下看的时候心里一惊,这高度怎么比外面的还离谱?
看的她腿都有点抖了。
但再怕她也得赶快跳下去。
毕竟他俩今天是来偷拍的,拖得久了万一来人了就完蛋了。
江年年咬了咬牙,心下一狠闭眼就跳了下去,被人接了个满怀。
看不出温垣长得这么瘦,力气居然这么大!
他似乎换了件刚洗过的衣服,被抱在他怀里时江年鼻腔里都是肥皂的清香,暖暖的,还带着一股体温。
她不自觉地蹭了蹭,却听见温垣在她耳边轻笑了一声,笑声中还带了点促狭,“胆小鬼。”
江年年被他笑了一下,赶紧从他怀里退出来,气急败坏地踩了他一脚,“我才不是,是这家的窗开得太高了!”
温垣也正低着头看向她,往日里平静无波的黑瞳现在浮现着点点月光,一点也不冰冷,温润而澄澈,唇边的笑几乎要溢出来。
江年年受不了这种促狭的笑,赶紧转头回避视线,去寻白日里看见的那几桶油。
心里的小人还在疯狂摇头晃脑,她真的不是胆小鬼,她现在连鬼都不怕呢!
温垣把手电调到最小一档,灯光所及,处处凌乱。
江年年走进了一些,看见白日里冒着火光的灶台这会儿只有几口大铁骨斜斜地放着,一侧的料理台上到处粘连着橙红或棕色的油渍,金属的货架上时不时爬过一些黑色小虫,见光就惊慌而起,四处乱飞。
“嘶——”江年年白日里过来时紧张又慌乱,没看这么细,这会儿瞧见后厨这模样连连惊叹,“这卫生条件也太差了吧!”
入嘴的东西在这么脏的环境下加工,吃进去的病菌都不知道繁衍到了第几代。
幸亏白日里俩人都没吃,不然准会闹肚子。
温垣站在江年年身后,脚尖不经意间碰到了什么,白色塑料桶里的液体被踢得一晃,发出了轻微的水声。
他低头看了看,脚边的这个塑料桶似乎正是俩人想找的油桶。
他拍了拍江年年的肩,示意她看过来,“年年,你来看看是不是这个。”
江年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来,有点惊喜,白天里她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油桶。
江年年揪了一张手帕纸垫在桌上,才把手机放下,跟温垣一起使劲向上去掀桶盖,桶盖一开,酸臭味就扑面而来,把她熏得扶着桌子干呕了好几下。
“咳咳咳”,江年年干呕了几下,最后对着垃圾桶吐出了一点酸水,缓了半分钟才算适应了这古怪的气味。
温垣从口袋里抽了几张手帕纸,纸巾带着淡淡香味的,江年接过来掩在鼻尖的时候看他仿佛是世间的大救星。
温垣看她这样子眉头轻皱了一下,她对这种气味过于敏感,实在不适合再靠那么近去拍照。
“我拍吧”,他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却被江年制止了,“用我的吧,拍得更清楚。”
她今天专门拿了平日里舍不得用的nimi拍照手机,夜晚照相也清晰。
“行。”
温垣把江年的手机拿了过来,锁屏还没开。
“你来输一下密码?”
江年年捏着鼻子呲着大牙:“密码八个8,祝我发发发!”
温垣微微挑了挑眉,原来同桌是财迷,平日倒是没看出来。
把油桶厨具还有空瓶做摆设的灭火剂都拍完照后,俩人又把后厨里的东西一一归位,尽可能地不留任何痕迹。
回去依旧要翻窗,室内地势稍低,俩人转了转,最后把后厨门边放着的一个旧椅子拉了过来,江年年踩上高度正好能抓到水泥窗台。
伸手就能够着窗台,江年年本来对自食其力翻窗信心满满,结果她够着是能够着,但纤弱的胳膊肌无力,试了好几次也带不动她整个人爬上去。
看来以后要多锻炼了,一天到晚的丢人。
她正打算再给脚底垫点东西,下一瞬就感觉到她的腿被人抱住了,然后整个人都升高了一大截。
江年年楞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温垣将他整个人都举了起来。
温垣的头稍稍侧开一段距离,没抵在江年年的腿侧。
但只隔了一层衣料,江年年觉得自己的小腿都被偶尔带起的碎发碰到,痒痒的,麻麻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能翻上去吗?”温垣将她整个人向上托举着,让她借力上去。
“可以。”
他托的高度恰好,和她配合得也完美,江年年上半\\身匐在台子上,抓住玻璃窗的金属边边腿一翘就上来了。
这是她翻过的最没有成就感的窗了。
温垣看她已经安稳落在窗台上,才将椅子搬回了原处,攀着窗沿脚下一撑就上来了。
窗台空间狭小,温垣跳上窗台时江年年还在神游,谁知一转头眼前就是他突然凑近几乎要撞上了的脸,心脏倏忽间失去了规律的跳动,异常活跃。
糟糕,江年年忽然侧了侧脸,朝着离温垣稍远的那侧缩了缩身\\子,她肯定又脸红了。
温垣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这会儿已到深夜,他在窗台上打了个转就又跳了下来,站在树影里朝着江年年张开双手,“一回生二回熟,这回下来就不怕了吧。”
这次江年年有了经验,她知道他一定会接住她,没做犹豫就跳了下来,然后轻巧地落在他温暖的怀中。
“不错”,他把人松开还送上了夸奖,“胆子变大了。”
也学会信任他了。
江年年身材娇小,落在他怀里时小小的一只,整个人都被他的臂膀和气息包裹住,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衣袖,干净而柔软,撞过来的鼻尖似乎也是柔软的,长发拂过时他指尖还残留了一丝暖香。
他觉得鼻尖似乎都要涌上热意,于是赶紧把人放开,期待夜晚的风可以吹散心里的热。
“走吧,我们回家。”
回去的路上江年年依旧坐在他单车的后座,夜晚的风有些凉,从四面八法吹过来,寒意逼人,但江年年却觉得刚好,正能降下她面上的热意,也能让她的脑子更清醒点。
他们还小呢,不能乱想!
温垣将人送到了江家小院,从门缝里看着她安然翻进卧室才离开。
江年年藏在窗户边,听着院外的声响越来越轻,直至完全听不到。
在外面溜了一遭,这会儿正精神,她摁亮了手机,将相册里的照片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整理到一个专门的文件夹里,准备着明天再配点文字,给市内的那几家大报纸邮箱都发一遍。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点开了温垣的号码,给他发了条短信——
[到家了吗?]
预估的时间刚刚好,消息没发出去几秒,就收到了回信。
[到了。]
[那你早点睡,晚安咯。]
[好,晚安。]
即使现在的短信并不按字数扣款,温垣还是言简意赅,像个奇奇怪怪的老派人士。
江年年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温垣身穿长袍,手持戒尺的夫子形象,下一秒又被自己的想象逗得发笑。
温垣并不古板,她想起他之前在网吧偷偷借舆论惩治那几个欺凌者。
他其实很聪慧,也十分擅长随机应变。
江年年忽然想到温垣和原书女主之间的恩怨。
丁慕诗这一段都没来上课,该不会...是温垣的手笔吧?
毕竟,温垣对丁慕诗的讨厌从未掩饰过,他既然不想看到这个人,那么从她家里下手,制造一些麻烦,把这个人彻底驱逐出自己的生活,好像...也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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