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的小院是江爸爸看着一点点盖起来的,为了一家人住的的舒服,花了不少心思,院里一年四季都有绿树,几个房间也都开了大大的窗子,冬日里拉开窗帘,阳光扑个满怀,隔着一层玻璃窗晒得人暖洋洋的。
密闭的窗子隔绝了屋外的寒气,只留下了带着温暖的阳光,这会儿正是太阳上升的时候,光影随着日头不断移动,屋里越加暖和了。
江年年被这阳光照得发懒,趴在桌子上困意一阵接着一阵,最终抵不过周公的召唤,闭上眼沉入了睡梦。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微弱的呼吸声伴着笔尖摩梭纸面发出的沙沙轻响。
温垣解答完手上的题目才发觉身侧的人早已呼吸平稳,安睡好一会儿了。
怕是昨晚又熬夜看小说了,他想起江年之前追更熬出的黑眼圈和今早打不完的哈欠,起身把随意放在沙发上的毛绒外套拿过来披在了她身上,动作轻轻的,生怕打搅了她的美梦。
江年年平日里总是活泼的灵动的,充满着青葱的生命力,像如今这般安静的时刻很少有。
温垣半支着下巴,很珍惜如此安静又轻松的时间,他可以脱下面具,肆无忌惮把目光投向她,即使这一刻他的目光中含着强烈的占有与渴求,他也不必恐惧她会逃离。
江年年对此一无所知,她斜斜地趴在桌上沉睡着,枕起的手臂挤压着她白嫩的脸颊,眼睫落入脸颊鼓起处的褶皱,弯弯的,安静地垂着。往日里总弯起的嘴角这会儿微微翘着,贝齿隐约可见,睡得一脸娇憨。
窗外的阳光更盛了些,透过屋外的玉兰树零零散散地照过来,给正酣眠的女孩镀了一身的金边,蓬松的发丝在阳光照耀下泛着金光,毛茸茸的,好似林间的某种小兽,在金黄的落叶间肆意地打着滚儿,毛发往外微微炸开,却格外吸引人想去触碰。
温垣垂眸看着她,半晌,伸出了手,抚了抚她耳侧翘起的碎发。
果然像他想象中一样柔软。
温垣弯了弯唇,眼底一片温柔。
“哎哟——”
温垣被忽然响起的女声打断了思绪,皱了皱眉,却没起身出来。
他听出了梁雨珍的声音。
梁雨珍今儿也和年年约了一起自习,就是被窝太暖她起晚了,又拖拖拉拉吃完早饭才收拾东西,一转眼就到这个点了。
她抱着书火急火燎过来,不小心踩到屋外的仙人掌盆惊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扶住了窗台才站稳没摔倒。
没成想今天温垣也在这边。
看见男生朝自己看过来,她赶紧站直打了个招呼,道:“我也约了年年一起自习。”
窗户紧闭着,梁雨珍怕他听得不清楚,还一把抽出了自己手里的两本练习册,对着他晃了晃,证明自己确实不是说谎。
淦,她在家里作威作福,怎么碰见温垣就突然缩头缩尾,真是奇了个怪了。
对面的人平静地点了点头,他其实读得懂唇语。
梁雨珍扫了桌上趴着的江年年,这丫头还睡着。
她偷偷打量了温垣好几次,看他面上神色没什么变化,才手动了动,做出离开的手势。
她和温垣不熟,还是等江年年醒了之后再过来好了,没有年年在中间做粘合剂,她和温垣自习估计会气氛凝滞又尴尬。
梁雨珍只是想了一下那种画面,脚趾都忍不住扣了扣,早离开为妙。
温垣看懂了她的手势,点了点头,看着她轻手轻脚出去,顺手把门也半掩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梁雨珍的背影有点小心翼翼,甚至透着一股子心虚。
梁雨珍出了小院左右看了看,才鬼鬼祟祟地把口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
她确实心虚,因为她刚刚狗胆包天干了件大事。
刚才偷拍,差点被温垣发现,还好她机智,用假摔挡住了相机声。
手机按亮了之后相册露出了刚才惊险之下拍的一张照片,主角正是温垣和江年年——
巨大的玉兰树下,明净的窗后少男少女靠得近极了。
少女毫无防备,睡得极香,面上稍带了一丝丝潮红。仅一尺之隔,面庞略带稚色的少年侧身坐在旁边,正抬手轻抚着对方的发,面上温柔之色难掩,斜斜的阳光透过树影照进来,落在面容出色的两人身上,一切都那么明媚而耀眼,美好极了。
梁雨珍欣赏着手机里的照片,忽然清楚地意识到,江年年对温垣来说其实并不只是朋友。
不过,她回忆了一下年年最近的表现,这丫头似乎好无所觉呀。
这就有意思了。
想到这儿,梁雨珍合上了手机,抱着练习册大步往家走着,面上笑得奸诈极了。
嘿,她才不挑明呢!
隔着一层糖纸看糖果才漂亮,揭了糖纸就一览无余只剩下甜那也太没意思了。
谁让温垣期末考试又拿了化学单科第一,气死她了,本来她以为自己差三分就满分的成绩能拿到单科奖的,结果温垣这个狗东西不给人留活路,呜呜呜,数学物理化学都满分。
她简直嫉妒到发狂了!
她偏偏要使坏报复一下。
梁雨珍一会儿气哼哼,一会儿又想到温垣以后的境况嘎嘎偷笑,到家的时候被拄着拐,依旧精神奕奕的老太太中气十足地骂了句,“一会儿苦脸一会儿笑的,大丫,你咧着嘴干啥呢?精神分裂哟?”
梁雨珍哼哼了一句,不对老太太解释那些少年少女心事,“说了您老也不懂哇。”
然后不出所料地被正要出门的老妈瞪了一眼,“没大没小的,好好说话!”
*
随着春节越来越近,b城的气温也越来越低,街道两旁的树木早已光秃秃只剩了树干。
往年这个时候地上光秃秃,枯枝落叶都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今年林业局下了通知,要缓扫落叶以供不耐冷的昆虫顺利过冬,所以街道两旁的绿化树下层层叠叠堆满了落叶,风一吹就绕着树干打着旋儿,像是冬日里飞来了蝴蝶。
江年年牵着旺财四处溜达,好不惬意。
旺财这只小柯基,腿虽短但跑得快,加上江爸爸每天的精心喂养,体型比一般的柯基要壮硕很多,已经长成了一只活泼好动的大狗狗,跑起来累的人呼哧呼哧直喘气。
江爸江妈都已经赶不上这狗子的奔跑速度了,所以遛狗的任务光荣地落到了江年年身上。
江年年牵着旺财一路朝前跑着,时不时停在哪一堆落叶小爪子抛啊抛,一会儿又低头用鼻子拱一拱路边的花坛,非得江年年揪揪它耳朵才肯往前走。
旺财走走停停,忽然拱了拱小鼻子,鼻头呼出一阵热气,江年年看见它毛茸茸的耳朵忽然动了动,似乎闻到了什么,然后忽然开始扯着狗绳,卯足了劲一般往前冲。
江年年被它的猛冲拽得踉踉跄跄,一边跑一边喊:
“诶——旺财,慢点慢点——”
旺财晃着小脑袋,小短腿好像按了风火轮,跑起来掀起了一阵灰尘,之间它拐了个弯,像只小炮弹嗖得一声撞进了迎面走来的俊朗少年怀里。
江年年累得直喘气,一边跑一边骂起小狗毫不嘴软,“旺财你这只臭小狗,跑什么跑!”
温垣下意识把狗子抱住,然后被这只炮弹汪撞得稍稍后退了半步,低头发现是只熟汪才上手轻抚了抚,轻笑了一下。
江年年跑得气喘吁吁,见自家狗子是投入了熟人的怀抱,才松了狗绳,扶着膝盖微微喘气,努力平复着呼吸。
不行了不行了,以后遛旺财还是得骑车,不然再碰见这样的情况,她又得累个半死。
“别忽然停下”,温垣一手抱着狗子,一手握住她的胳膊,半是强迫地把人拉起来,“慢走几步,缓冲一下。”
江年年艰难地挪动步子,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看着乖乖窝在温垣怀里的狗子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你就是传说中的绿茶狗吧!”在家里整天上蹿下跳没停过,遇见温垣就乖乖巧巧好像一只玩具假狗。
“我真是服了,臭旺财,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谁家的狗!”
天天在家里混吃等死摸个爪子都不让,出来遇见温垣就变成可爱的梦中情狗了,摊着肚皮随便来,人家要摸要抱它都乐意,乖巧得好像玩具狗一样。
旺财这只狗虽然性格活泼,但是格外傲气,轻易不让人摸不让人抱,高冷的很,偏偏对温垣一见钟情,每回大老远闻见温垣身上的气味,就会疯了一样,像只小陀螺一般绕在人腿边打转,哼哼唧唧要他抱,第一次见的时候江年年简直没眼看,她不想承认这只舔狗是她家的。
被帅哥抱着的旺财高傲地睨了江年年一眼,随即就转过了头,目光紧紧盯住温垣,眼底都是毫不掩饰的喜爱。
温垣挑了挑眉,眼底有点点洋洋得意,唇边也荡起了笑,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狗子的小耳朵和小脑瓜,旺财舒服得直哼哼。
不过这狗子格外通人性,被温垣抱了一会儿就晃着小腿想要下来。
江年年看见了它的动作,眼里一喜——
“看来旺财也不是那么喜欢你!”这不是也没让他抱多久嘛!
温垣好笑,顺着旺财的心意把它放了下来。
小黄狗子脚一沾地就咬住了自己的狗绳,吧嗒吧嗒地送到了温垣手边。
温垣笑眯眯地接过,看向彻底被自家狗子气疯了的江年年,轻咳了一声,眼底含着笑:
“正好,爷爷买了些年货让我送一些过来,一起走吧。”
江年年气哼哼地跟着,看着前面一扭一扭,乖的不行的狗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决定了,回家就把旺财的零食罐头都藏起来,好让它知道知道这世界的险恶!
温垣一手牵着狗绳,一手拉着小车,他身高腿长,穿着有些臃肿的棉服也不显得肥胖,侧脸清隽,薄唇时不时张开,一路上和江年年随意地说着话,面容平静恬淡。
之前江爸拜托人给温爷爷找的保安工作,老爷子做得极好,甚至还因为帮助附近的派出所破案而拿了好几次奖金,手头宽裕了一些,所以今年年货买了很多,给江家也备了一份。
“对了”,温垣想起了爷爷放在他床头的毛衣,“爷爷给你买了一件毛衣,你回家可以试一试合不合身,不合适最近几天还可以去换。”
其实他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但不知想到什么,他最终也没说出后半句。
“好”,江年年点了点头,乖乖应了一声,“那我回家试试。”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回去的路比来的时候似乎短了很多,到家时江爸江妈正忙着擦家具擦玻璃,看见温垣过来,俩人都放了手里的活,一个接了他手里的东西,一个去厨房拿沏了壶热茶。
“呀,小垣来了啊”,江爸笑眯眯地看着门口的男生,声音憨厚而温暖,“外面冷得很吧,快点进来暖和暖和。”
温垣微微弯了弯腰,低头进了里屋,把手里的狗绳还给了江年年,然后熟门熟路地换拖鞋进来。
大半个寒假的功夫,温垣似乎又长高了半个头,瞧着就超过一米八,只是人太瘦了,看着风一刮就倒似的。
江爸看着他起身后跟一根电线杆似的身材,大手拍了拍温垣清瘦的肩,“太瘦了,男子汉干扁扁的可不行,有机会咱爷俩去打球练练身板?”
江爸看着有点胖乎乎的,实际上袖子底下都是略显夸张的肌肉,他常年颠大铁锅,臂力不一般,早上还时不时跟着老婆来次长跑,耐力极佳。
就是最近这半年松懈了,啤酒肚开始复发,不过身体依旧很壮实就是了。
他还是老一辈的审美,觉得男孩子就该剑眉星目,硬朗壮硕,所以看着温垣眉眼清秀,身量瘦削的模样就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一个男生长得这么柔弱,真遇到事儿了,将来可怎么保护自己的家人。
温垣含笑点了点头,还没说什么,就被江妈妈的话打断了。
江妈端着一壶热茶过来,听见老公的话就满脸嫌弃,“老江你可是落伍了,现在就小垣这样的讨人喜欢,花美男呢!你懂什么。”
她又回头看向乖顺坐在沙发上的温垣,给他倒了一杯红茶,笑呵呵道:“别听你江叔叔的,男孩子哪有应该什么样,做你自己就好,我们小垣可讨人喜欢了呢!”
江叔叔江阿姨都是为他好,温垣不好顺从一个人拒绝另一个人的好意,只垂眸笑了笑,眼底有点无奈。
“好,我知道了。”
江年年看他被父母两边夹击的窘状,促狭地笑了一下,不巧被他抓到,立马像受惊的小兔一样,捏着他放在玄关的毛衣就窜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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