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五官深邃,眉眼锐利，天生透着疏离跟冷感，给人的感觉像是化不开的冰,无形与周围的热闹分隔两端。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像耳机一样的黑色物体，戴进左耳，“冒昧在这种时候找上您,我姓郁,有耳郁,我叫郁明深。”
宋昭从记忆里搜刮了一圈，确定并没有见过面前的男人，“郁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郁明深的目光似乎一直在宋昭身上打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宋先生与我想象中的相差甚远。”
很年轻看着却很沉稳,助理的婚礼亲自张罗，是个重感情的人。
郁明深在心里对宋昭做了个初步评估。
到底在说什么大头瓜啊。
宋昭犹豫要不要走人,郁明深再度开口,“我想跟宋氏,谈一笔项目。”
…
郁明深抿了口咖啡,将名片推给对面的宋昭,“这是我的名片,我想请宋氏旗下的誉星做一档综艺，所有的赞助以及策划都不需要宋总操心，做这档综艺的班底我也已经谈好，项目投资由我一方承担,而综艺播出带来的利润我与宋氏二八分，我二你八。”
宋昭没表态,垂眼扫过桌上的名片，这个公司他认得，是a城这两年新跻身的新贵，听说总公司是在c国。
照郁明深的话，这个项目简直天上掉饼，稳赚不赔，所有的东西都由他来一手包办，誉星只需要负责冠名出品坐等着赚钱就好。
宋昭收回视线，淡淡道:“郁总今天的来访真是让我措手不及，贵公司主做建筑方面，对娱乐行业一向不涉及，放着好好的钱不赚做什么赔本综艺。”
郁明深:“我要追人。”
“咳咳咳。”宋昭被杯子里的水呛的连连咳嗽，“你说什么？”
他都做跟郁明深来回打太极试探的准备了，追人是什么鬼？
面前的郁明深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淡漠地点点头，“嘉宾名单我会连着项目策划一起拿给宋总，这八分利就是我给宋总的谢礼。”
换而言之，搞定嘉宾，这份生意才有的谈，搞不定一切都是空谈。
誉星确实需要转变经营了，如果说这个综艺节目能够出彩，对于转变经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再者确实稳赚不赔。
宋昭没有急着收下名片，正想问问郁明深具体是要追谁，这个人一定是要宋昭能搞定的，不然郁明深不会特意绕开，私下找上他。
桌上的手机震动，打断了宋昭，他扫了眼来电显示，“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请便。”
宋昭接通电话，压低声音，“干嘛？”
“我在大堂隔壁休息室。你过来干嘛，去门口迎宾去。”
宋昭挂了电话，郁明深还在静静等着他的答复。
宋昭略微一思索，接过桌上的名片塞进口袋，“明天郁总有空的话可以带着律师来一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宋昭礼貌送郁明深至大堂门口，陆靡那个二傻子真听他的话坐在门口迎宾。方多堂侄女路都走不稳，垫着脚把红包递给陆靡，奶声奶气问，“老板娘，老板去哪里了呀，豆豆想老板带豆豆看新娘子。”
小孩子记性好，方多在家里给宋昭打过几次电话，称呼就被她记住了。
家里人笑着拉她，“哪有这么喊的，叫叔叔。”
宋昭捞起小孩，梳了梳她翘起的头发，逗趣，“叫他叔叔叫叔叔，叫我可得叫哥哥。”
陆靡起身把位置让给真正迎宾的人员，“前面是谁找你？”
宋昭往回一看，郁明深人已经不见踪影。
神神秘秘的，到底是要追谁，这么见不得人？
“没谁，一个奇怪的客户。”宋昭把孩子还给她家长，拉着陆靡去后台。
到了后台，宋昭翻找抽屉，从里面摸出一个黑色的戒指盒扔给陆靡，“喏，方多的戒指。”
陆靡把它收进口袋，目光在宋昭的左手无名指上多停顿了两刻。戒指的事情宋昭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就问了句什么时候买的，接着就没下话了。
另一半太迟钝可不是什么好事。
陆靡无声叹气。
“发什么呆呀？”宋昭抬手在陆靡面前打了个响指，“走了，方多要入场了，一会站位别站错了，你左我右。”
“好。”
…
会场顶上的灯光汇集门口，大门两侧应声而开。
范团一身洁白抹胸缎面婚纱入场，乌黑的长发一半散落一半盘高，杜宾叼着婚纱拖尾，脚步一晃一停跟在范团屁股后。
干冰蒸腾的冷雾如低空翻腾的云团，飘散至婚礼展台，管家等候在展台台阶旁，打扮成加勒比海盗船长的他伸出手，代替父亲的角色扶着范团上台。
台上的方多捏着捧花，紧张地不断深呼吸，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泪奔，陆靡瞥着方多的手，小声提醒，“你放轻松点，别一会儿把捧花捏断了。”
宋昭小幅度摇头，“没出息，没出息。”
可能是太过于紧张，方多全然忘记了老板的威严，低声怒道：“两个没结婚的什么都不懂！”
“呜呜呜，”方多狠狠一抹眼角的泪水，化妆师给他打的底妆直接缺了一块，“五次我才结婚，多少年了，我终于结婚了，呜呜呜呜。”
宋昭，陆靡：“……”
请个心理医生，不，买个心理医生放公司，陆靡看完给方多看，结婚就这样，到时候饭团小姐要是有孩子了，方多不得产后抑郁，宋昭心想。
范团察觉到了方多的紧张，趁摄像师不注意，唇线拉直下弯，眼睛瞪大，cos她最经常发的香肠怪鱼看手机表情包。
方多的情绪一下子被打散，哭笑不得。
司仪开始念台词，等候了三四分钟，司仪念完第一段台词，管家郑重把范团的手交到方多手中。
宋昭拉着陆靡后退两步藏入阴影，等着绷不住的方多哭完。
司仪调和了两句气氛，方多依旧哭个不停，范团从一开始的安慰转变到受不了，她大喝一声，“收了！”
方多瘪嘴，范团把司仪手中准备好的信塞到方多手里，保持着暴风雨前的和颜悦色，“快读，我渴了。”
宋昭录下方多丢脸的一幕，随手转发至公司一部大群，让出差没能来瞻仰方多丢脸的同事，一睹方助理的风采。
【黄怡】：我就知道。
【钟冈】：我就知道。
【唐若淳】：我就知道。
……
宋昭一乐，一水的全线复读机。
说话结巴打哆嗦的方多，磕磕绊绊，总算念完了他的信，司仪笑着讲了些信里点到的重大故事，把话筒交给新娘。
宋昭舔了舔干涩的唇，“陆靡，去帮我拿瓶水来。”
陆靡沿着角落下台。
陆靡拿完水回来，台上已经进行到了交换戒指，宋昭杵在司仪旁边，眉头微蹙，近距离贴脸的摄影机多少还是让他不太习惯。
方多的戒指还在他口袋里。
陆靡把水放在角落，正准备上前。
“那么接下来，我们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宋昭打开戒指盒，盒子里分明有两枚戒指。
陆靡一愣，打开了说是方多的戒指盒，里面赫然躺着一枚嵌着绿宝石的男士戒指，像一枚眼睛，有点土，但非要说，也能看得出来同宋昭的是一对。
宋昭：“呆了啊。”
眼看着就要进行到新郎亲吻新娘，宋昭赶紧撤回陆靡身边。
“什么时候，”陆靡看着戒指哑然，“什么时候买的。”
“某人偷偷给我带上的第二天吧。”宋昭悄悄地觑陆靡的表情，“这下子不用在心里排暄骂我了吧。”
陆靡慢慢把戒指攥紧手心，突然贴近亲了宋昭一口，宋昭被他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环顾四周，还好，大家都没看他们这边。
宋昭没好气，“干嘛，恩将仇报啊！”
陆靡笑笑，“谢礼。”
第32章
翌日,婚礼结束的第二天一早，宋昭在餐厅等着洗漱完的陆靡一块吃早饭去公司。
原本在门口浇花的管家，突然哼哧哼哧搬进了一个超级大纸箱,方方正正，上面贴满了可爱的贴纸，侧面还用黑色水彩笔写了几个大字。
〔TO：宋昭,包包的谢礼^_^〕
刚睡醒的杜宾大王围着箱子打转,看起来很中意的样子。
“饭团小姐的谢礼？”陆靡从楼梯上下来,边系袖扣边问。
宋昭象征性的再等了他两秒，然后迫不及待的开动吃饭，头也不回应他，“是啊，不知道买的什么。”
陆靡系袖扣的动作一顿,他今天特意把戒指戴上了,还翻箱倒柜找到了相配的袖扣。
孔雀开屏无人看。
管家划开箱子，看清里面的内容物后又默不作声把箱子复原。
他找到牵引绳,给吃完早饭的杜宾大王套上,带着它出门散步,走前交代,“少爷,箱子记得搬回楼上。”
“哦。”宋昭正喝着水,含糊不清应了声。
吃完早饭，宋昭抓着外套匆匆赶去公司，全然忘记了管家叫他把箱子搬回楼上的事。
昨晚婚礼一结束，立刻启程去往跟a国有着15个小时时差的o国度蜜月的方多,还不忘发消息叮嘱宋昭进行三月一度的子公司巡查。
唐僧出国了也依旧是唐僧，去了o国也不忘了喊他取真经。
宋昭给大洋彼岸的圣僧回去消息,戴上眼罩，打算一觉睡到公司。
他刚在后座平躺下，头顶着的车门就被人打开，陆靡把宋昭的头枕在他的腿上，硬是挤了进来，喊司机开车。
宋昭颇为无语摘下眼罩，“牛皮糖，车库里那么多车非要蹭我的，昨晚才和你说我今天要巡查，晚上段家还有宴会，现在坐我的车，晚上你怎么回来？”
“走路，划船，马拉松。”陆靡低头跟他对视，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怨怼不满，“反正不会让宋总操心。”
宋昭：“……”大清早的，他又是哪里惹到陆靡了？
仰着看人下巴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宋昭爬起来，一手压在陆靡大腿处，撑起身说话，斟酌揣摩，“是我今天早上起来没亲你？还是昨晚没等你洗完澡一起睡觉？”
下一秒，宋昭语重心长道:“陆靡，你是一个大人了，不是小朋友，你应该学着自己独立睡觉。你知道河豚吗？河豚气多了是会把自己气死的，过两天让明启给你配点中药，喝点中医好好调理一下。”
前头的司机想笑又不敢笑，默默升起隔板。
陆靡垂眼，眸光落到大腿上的温热，他没有移动，抬手抽了本车座靠椅背后ts的月度杂志翻看，语气懒散，“那你让明启顺便开点退火药给我。”
“你上火了啊？那让阿姨这两天做清淡点的，你清淡点，我正常点。”
陆靡等着宋昭嘟囔完，才点点他的手背，“要硬了，手拿开。”
不好意思，上的是这种火。
…
一路寂静无言。
司机先送陆靡至地下停车场。
走前，陆靡用指节敲了敲紧关的车窗，“晚上早点回来，喝酒的话我来接你。”
车里没动静，不知道宋昭听没听见，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缩起头来装乌龟。
陆靡眼底笑意一闪而过，又敲了两下，示意自己上班去了。
宋昭一路梦游下车，飘进公司，离正式上班还有一刻，九点有个会，怕宋昭忘记，隶属一部的几个成员特意蹲守前台逮捕宋昭。
他们看见宋昭惊喜地喊他，“总……？”
宋昭似乎是没看到他们，两眼空洞好像遭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径直飘进电梯上楼。
一部成员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早起上班突发恶疾也很正常，毕竟方助理在的时候，宋总只能靠漂流瓶联系。”
……
办公室的门响了又响，没等到回应的代理人推开门，宋昭半个人在椅子上瘫着，剩下半个人平铺在地，像一张流动人饼。
代理人:“？？？”什么情况？
代理人把一会开会用的资料放到桌上，问宋昭，“老板，你这是受到什么打击了？难道，方助理终于受不了你辞职不干了？”
宋昭依旧呈现呆滞放空状态，对代理人的话无动于衷。
车里陆靡的话现在还在他耳朵里来回穿梭。
一开始陆靡说这话的时候宋昭真没明白过来，毕竟网瘾少年上网上的不是黄网，他怎么会好端端的往那方面上联想，直到陆靡拉着他的手往上带……
不是，陆靡现在这么不要脸，没有人管一下吗！？
宋昭虚弱的声音从椅子上往外飘，“a城有什么特别灵验的寺庙吗？”
“寺庙？公司最近有什么工地开工吗，还是老爷子又拍下了哪块地？”代理人想了想，“东郊那里有个闵鼎寺，每年节假日的香客络绎不绝，算是a市必打卡的旅游景点，灵不灵的不知道，但是其他公司工地开工，还有前段时间热播的电视剧，开机前都会找他做个法事跟开机仪式，老板需要吗？需要的话我找人联系。”
宋昭精神一振，爬起来，“要！越快越好，我不需要他们办什么水陆法事，给我请几个大师，到家里念清心咒。”
马上通知明启去进修个中医针灸，能把陆靡扎个养胃最好，他喜欢柏拉图，他爱柏拉图。
…
九点的会开了两个小时，几个董事股东吵吵嚷嚷没完，原本是在谈项目，宋家旁系的一个长辈突然就提到了誉星高层换水的事情。
这两年来，除了誉星以外的娱乐公司或多或少都开始接触影视方面了，赚也好赔也罢，光靠艺人运转的模式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誉星现在全靠几个当红的艺人撑着，但哪怕是这样，季度的财务报表也一季不如一季，换人管理开启新的模式，早在宋昭的打算中。
隔了不知道几辈的长辈，语气半是训斥半是亲近地说，“宋总就算是要换人，也得跟我们商量商量，这么大的事，怎么好自己一个人做主。”
其他几个见有人开口当出头鸟，跟着附和:
“是啊，誉星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以培养艺人为主，虽然说有宋氏在，是比其他公司有利，但这种钱也不好赚，不如老老实实多培养几个大爆的艺人。”
还要人用开玩笑的口气试探，“宋总该不会假公济私，为了给小明星铺路吧？”
“嘭”
文件夹摔在桌上发出的巨响让众人纷纷闭上了嘴。
首位上的宋昭面无表情，“说够了吗。”
距离宋氏那场家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桌子上的人消息到底是有多么闭塞，还在打他离婚的主意。
脑子给马桶抽子拔了拿去洗公厕了吗？
最先开口的那人还想端长辈的架子教育，被旁边的人使眼色拦下，才讪讪闭嘴。
宋昭一点面子也不留，用笔指着最先开口的股东，“你在公司占股多少？”
那人被指的一愣，下意识回答，“1.4%。”
“你，你，你，还有你，自己张嘴说。”宋昭顺位往下指了一圈过去。
被指到的人老实开口。
“0.4%。”
“0.8%。”
“1.2%。”
“0.7%。”
宋昭听完眼底的不耐不加掩饰，“按照股份划分比例，我占股49.8%，老爷子占股27.2%，而另外一位不在场的股东，我法律层面上合法的另一半陆靡占股15%。知道我的助理占股多少吗？2%，你们这里面随便挑出一个人，股份甚至都没我助理多，跟你们商量，我还不如回家跟我的狗聊，指不定哪一天，它从我身上继承的股份，比在座各位加起来都要多。”
宋氏由老爷子白手起家，宋昭父亲迅速发展而成，因此，股份大部分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宋昭那一部分是他双亡父母留下来的，陆靡的那部分则是领了结婚证后老爷子转赠，只有非常小的一部分，分刮给了家里的亲戚。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几个人听完当场铁青了脸色。
“好好好，”小股东怒极反笑，“宋总现在不需要我们这些穷亲戚了，我们自己走就是。”
宋昭让人打开门，敷衍指了指门口，“慢走不送。”
凳子在地上滑剌开，发出刺耳的声音，走出门口没两步，他们愤愤地掏出手机，估计是想和老爷子告状。
代理人把桌上的文件整理好，让其他人退出去，努力让心情糟糕的宋昭开心点，“别理他们老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再加上他们年纪大，惯会倚老卖老，老爷子是明理的人。”
宋昭完全不担心老爷子，估计他心里比自己更想动手惩治这些亲戚，只不过碍于他的老脸不好说罢了。
这些讨人厌的亲戚造不成什么大影响，就是跟跳蚤一样叽里呱啦的烦人。
三天一问他离婚了没，不就图他手上那点股份。
还说他假公济私给小明星铺路，自己儿子去年打着宋总总裁堂侄子的名号，潜规则小明星被打进医院的时候怎么不吱声？
手上的笔打了个转，宋昭骤然停住，眸光沉了沉问代理人，“誉星公司那个叫白原的小明星，查查他最近跟什么人接触，顺便把誉星近段时间以来的所有男性艺人都查查。”
跳脱出那张跟白泽相像的脸，宋昭忽然想起来，原书中有一个戏份不少男三，好像就是小明星，具体叫什么他忘了，不过肯定是来自誉星。
代理人察觉出宋昭语气中的凝重，应了句好，立刻去办。
前台的秘书推开门，“老板，楼下有位姓郁的客人说跟您私人有约，要让他上来吗？”
差点把恋爱脑冤大头给忘了。
宋昭颔首，“带他到会议室，把律师也一起叫去。”
第33章
相比于上一次的见面,这一次郁明深看起来肉眼可见的好心情。
出于对即将成为合作伙伴的关心，宋昭随口问道:“郁总看起来心情很好。”
宋昭本以为郁明深不会回答，或者是礼节性点点头。
没想到郁明深冲他笑了笑,语气中的愉悦溢于言表，“昨天又搅黄了我追求对象的相亲。”
宋昭：“……”
又？你统共回国也不过半个月吧。
一旁的律师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于自家老板道德底线沦丧的话,眼神都没分一个,专注于审查合同。
言归正传,闲聊片刻宋昭回归正题。
合同经过两个律师的查看修改，打印机跟碎纸机差点一起报废，总算是敲定下来了最终版本。
在等修缮打印的间隙，郁明深状似闲聊般开口，“听说宋总结婚半年多了,平时夫夫相处感情怎么样？这两天听到了一些传闻,宋总上学的时候有个青梅竹马，后来出国了,在宋总心里是天降好,还是竹马好？”
宋昭晃脚的动作一顿,眼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郁明深。
位置上的男人神色淡淡,五官深邃的俊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不敢相信这么八卦的话,能从他看起来只有零下五度的嘴里说出来。
宋昭往椅子上一靠闭上眼，过了片刻睁开，郁明深注视着他，显然还在等他的回答。
很好,不是空耳，也不是幻听。
笑话。
宋昭敢说竹马好吗,这话要是传到小心眼的某人耳朵里，明天陆靡就敢在他价值几亿的豪宅里上吊，让房子变成凶宅。
宋昭语气平静的近乎异常，“感情好的不能再好，一个小时不见就想。天降，我是坚定的天降党，打死不吃竹马一口粮。”
打不死的情况就另外再说。
郁明深似有所思。
刚打印出来的合同纸上温热，宋昭笔锋飞转签下自己的大名。
律师收好合同，起身跟郁明深离开。
宋昭送他们到电梯口，“还没过问郁总的追求对象。”
郁明深没有正面回答，“明天宋总就能见到他了。”
电梯攀爬至顶层，秘书从里面出来向郁明深他们点头权作打招呼。
她走到宋昭身边低语，“老板，段家的晚宴改到明晚八点。”
宋昭抬眼，电梯已经关上了门往下，他不露痕迹地叹息，这笔生意带给他的长远利润最好非常可观。
真是钱难赚屎难吃。
—
代理人的速度很快，当天下午巡视前，誉星所有有名有号的男艺人资料都到了宋昭手上。
代理人假装谦虚拱手，“陛下，臣幸不辱命，成功带回军报。”
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下属，在宋昭手底下做久了，代理人曾经的精英范一去不复返。
“爱卿辛苦。”宋昭埋头翻资料。
宋昭重新整合了一遍脑子里还记得的剧情，这部狗血文被骂还有很大的一点，是来源于这个降智的脑残男三。
这个男三的出场可谓是风光无限，原文里他是宋家某个亲戚特意送到宋昭身边，为的就是探听消息。
他也非常争气，凭借着和原主白月光高中时期相像的性格，成功走到宋昭身边，一时间誉星的所有资源都向他倾斜，让他成为了当时的超一线男艺人。
要是光光是这点的话，对现在的宋昭来说毫无威胁，可偏偏那个傻叉作者对这本书的狗血程度还由嫌不够，连着这么多年浸淫商场的宋老爷子一块降智了，给了男三一个老爷子早年去世的好友孙子的身份。
因着这个身份，加上当时老爷子跟宋昭的关系降到了冰点，私底下竟然将遗嘱里的股份全部给了男三，后老爷子出了意外，男三继承了老爷子手中的股份，一跃成为大股东，同幕后之人一起，逐渐掌控了宋氏。
他隐约记得那个作者的大纲走向，还是篇火葬场追夫文，失去一切的宋昭后悔不已，最终发现对自己最好的还是陆靡，苦苦挽回，最后he。
无论是对于这篇烂文还是那个烂作者，宋昭早已经无力吐槽，好在陆靡重生不受剧情的影响，现在勉强算半个正常人，不然按这种剧情线走，宋昭还不如轮回自杀，看看有没有机会重新投胎成貔貅。
誉星的规模可以算得上同行业中数一数二的，手底下的男艺人有近百人，宋昭一个不落全部看完，初步筛出来的有四、五十人。
宋昭揉了揉发酸的眼角，把整合的名单交给代理人，“把他们的人际往来查清楚，重点筛查前十个有没有跟宋家的人有接触。”
代理人脑子一瞬间闪过无数豪门争权内斗的狗血剧情，表情凝重，“老板，你是怀疑誉星有内奸吗？”
宋昭不好跟他解释，避重就轻，“阎王好斗，小鬼难缠。宋家那些个旁亲戚今天被我当众落了面子，肯定要想办法报复我，再加上你也知道，他们一直看不上你老板娘，万一看我以后去誉星的机会多了，找人泼我脏水，回家你老板娘哭哭啼啼上房揭瓦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严肃的问题，代理人表情骤然一凛，“陛下放心！臣一定严查他们九族，绝不让皇夫的心情受到一丝影响！”
“……跪安吧。”
“喳。”
…
心里有事，下午的子公司的巡视，宋昭心不在焉逛了一圈便回家了。
暮色渐浓，司机送陆靡回到家。
鞋子左一边右一边散落在玄关，陆靡弯腰收进鞋柜，客厅扫了一圈不见人影。
家里的阿姨们今天放假，管家也出去和老朋友聚餐。
陆靡打开手机，点了几个宋昭爱吃的菜，走去厨房焖米。
家里的这位少爷在大荒可以吃树皮煮桃花粥，在这却连煮软的米都不肯吃。
陆靡一层一层往上找，在顶楼阳台找到了抱着杜宾的宋昭。他站在围栏边缘脸上没什么表情，鸦青长睫半遮，眼底情绪意味不明，同平时嘻嘻笑笑的呆瓜模样相差甚远。
陆靡放轻脚步来到宋昭身边，声音轻的像是要散在风中，“怎么了？”
巡视个公司是被累着了，还是被打击了？
宋昭盯着虚空中的一点，“站在A市上流圈子的金字塔顶峰，拥有花不完的钱，这样的人生真是毫无挑战。”
“……”
陆靡思虑片刻，“龙傲天剧本？”
“是我的获奖感言。”
宋昭眼神哀怨地瞧了一眼陆靡，“你一点都不懂得居安思危，这让本大王很难办。”
什么话题就跳到他不懂居安思危上了？
陆靡眉峰轻挑，疑惑说，“按照大王的说法，金字塔顶峰，有花不完的钱，我需要怎么居安思危？”
宋昭恨铁不成钢，“都说了居安思危，就是因为现状太好了所以才要居安思危，亏你还是名牌大学毕业。”
他这个大荒打架毕业没文凭的妖都知道，陆靡的脑子怎么就被废料塞住了呢？
陆靡顶嘴，“我还有半年才毕业。”
宋昭一梗，气恼地把杜宾塞到陆靡怀里，指着杜宾的头，话里指桑骂槐，“安逸的小狗跟你爸一个德行。”
说完，气愤地踩了脚陆靡跟他同款的恐龙拖鞋下楼。
陆靡低头跟正在宋昭怀里舒服吹风，骤然被扔给陆靡还没反应过来的杜宾对视，“你惹他了？”
杜宾豆豆眼，“汪？”
陆靡自言自语，“还在气车上的事情吗？”
在阳台站了一刻也没有反省到丝毫错误的陆靡，抱着杜宾施然下楼。
客厅的大灯全部开启，白炽光亮的刺眼。
宋昭倦在沙发上，神情专注看着手上的资料，经常临幸的恐龙睡衣掀起一角，最底下的扣子摇摇欲坠。
“自己去吃饭。”陆靡放下杜宾，关掉了好几盏主灯，将灯光颜色调黄，又返回二楼。
身边的沙发微微下陷，资料上投落一片阴影，睡衣一脚被人扯动，宋昭才惊觉身边有人。
“别动，小心扎到你。”陆靡穿线，拇指摁住扣子仔细固定。
针尖离宋昭较远，就算乱动扎到的人也不会是他。
宋昭侧目，盯着陆靡的手看。
一件身价不过一百的睡衣，沙发上两个加起来身价快过百亿的万恶有钱人，一个专心致志缝，一个专心致志看。
陆靡一个漂亮的收针，剪掉多余的线头，抬眼才发现宋昭一直盯着他看。
“重新爱上我了？”
“……滚蛋。”
宋昭犹豫了半天，语调满是踌躇，“怎么突然给我缝衣服。”
他本来想问陆靡怎么缝的这么好，后知后觉想起陆靡的家庭设定。
陆靡失笑，“扣子快掉了不缝，等着掉了你再满地找吗？”
……好像问这个问题也挺呆的。
宋昭捏着那个扣子瞧，摸了又摸，嘟囔嘴，“掉了换一件不就好了吗。”
陆靡反问，“你肯换吗？”
明明稀罕的不行还要嘴硬。宋昭在这方面破坏力极强，抱到开线的恐龙玩偶，穿不到两个月就裂缝的拖鞋，找不到抽绳的卫衣。
可他偏偏喜欢旧的，旧的东西旧的习惯，坏了也舍不得丢。
宋昭不置可否，捏了半晌，忽地小声说，“陆靡，你会觉得这个世界很讨厌吗？”
“什么？”陆靡一下没反应过来，后明白过来，宋昭是在拐弯抹角问他对所谓“命定”的一切是不是感到不公。
外卖按响门铃，陆靡收好针线开门取外卖。
他把菜打开摆上桌，盛好汤，自顾自走到厨房装好饭，一切准备就绪才去喊宋昭吃饭。
桌上相顾无言，名叫沉默的情绪覆盖空气。
宋昭摸不准陆靡是不是不高兴了，小心翼翼扒着饭，余光悄悄偷瞄陆靡。
在瞄到第三眼的时候陆靡绷不住了，他微微勾起唇，戏谑开口，“我秀色可餐？”
这话一出宋昭知道了陆靡没生气，当场放筷子瞪眼，“耍我玩啊。”
陆靡夹一筷子菜给宋昭，张口顺毛，“怎么能叫耍你玩，这叫夫夫情趣。”
宋昭朝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陆靡笑笑，“刚发现的时候，觉得很不公平。”
宋昭静住。
陆靡继续道:“后来又觉得，是或者不是又好像没有什么差别，在很多人眼里我已经是很幸运了，再后来就是你。”
他顿了顿，眼底的温柔清晰可见，“没什么不公平的，老天爷已经对我很好了。”
宋昭回了他一筷子菜，对他的话没有回应。
两个人安静吃完了接下来半程，陆靡打扫战场，把吃剩的外卖盒子，和家里的其他垃圾一起拎出去扔掉。
套上外套，陆靡问地毯上瘫着消食的人，“我一会去趟超市买东西，要不要吃什么。”
“薯片，还要可乐，不要买错，我不要另外一个牌子。”
“知道了，买回来只能喝一半。”
“哦～”
陆靡转身，在门快要关上的瞬间，房子里带着些别扭的轻声传来。
“这是福报，因为你很好，所以这些好的都是你应该得到的。”
“下次别说这种听不懂的，直接说喜欢我。”
“……滚去垃圾桶。”
陆靡假意叹气，“要听到你的喜欢真是比登天还难。”
陆靡也不是真的现在非要听，逗了两句就出门扔垃圾去了。
关上门的那一刻，完美错过地毯上坐起的某人面红耳赤地挠头，准备开口又在他关门的刹那闭上嘴。
—
陆靡扔完垃圾回来的时候，宋昭已经调理好了心情，和杜宾一起在沙发上点评播出的恋爱环行第二季。
“没有拍出我的半分帅气，杜宾，你觉得爸爸帅吗？”
杜宾大王铿锵有力，“汪！”
宋昭满意摸摸它的狗头。
还好附近没有邻居。范团寄来的快递箱子还扔在玄关没有动，想必宋昭完全把它抛诸脑后了。
陆靡敲了敲鞋柜，吸引到宋昭注意。
宋昭说，“回来了啊。”
“范团给你寄的快递看看是什么。”
宋昭拖拖拉拉挪到玄关，眼睛还挂在电视上，用余光边开边说，“我们当时在那个沙滩看夕阳的照片还挺好看，节目组怎么没想着寄两张给我。”
提到看夕阳，陆靡的视线也调转过去，“你可以截两张去洗出……”
箱子被打开，里面整齐码着一排排的小盒子，盒子上的字眼露出清晰可见。
超薄，0.1，果香，三只装。整整一箱。
“……”
宋昭注意力大部分都在电视，正奇怪陆靡怎么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他扭头一看沉默下来。
客厅的电视还在播放，连着陆靡关麦讲悄悄话的那段都剪了进去，宋昭听到自己的声音疑惑的问了句什么？紧接着，他的脑海里就自动跳出了陆靡当时说的那句话。
陆靡显然想到一块了，意味不明笑了笑，模仿当时的语气，“睡觉，可以吗？”
宋昭整个人通红，猛地合上箱子，恼羞成怒的意味昭彰，“滚！我把你们通通鲨了！”
第34章
下流不上流的陆靡遭到了臭骂,合着那一箱小孩嗝屁用品一起被驱逐到了次卧。
翌日晚六点。
宋昭冷漠无视陆靡可怜巴巴的眼神，拒绝他将功赎罪自荐当司机的请求独自赴宴。
宴会厅里衣香鬓影。
知道自家老板脸盲加重度路痴的代理人，亦步亦趋跟着宋昭身后,小声介绍上前敬酒交谈的众人。
“张方海，鸿业的老总，去年跟公司合作了博雅苑的项目。”
对方举杯笑道:“宋总好久不见了啊,恭喜结婚啊。”
宋昭报以微笑。
“秦佑,老爷子好友的孙子,上个月他自己创办的公司跟ts有合作。”
秦佑跟他碰杯，“爷爷说你结婚了，婚礼别忘了请我当伴郎免份子钱。”
宋昭再次报以微笑。
“叶览，文旭影视的执行总裁，誉星艺人大热的本子三分之二都来自文旭。”
叶览调侃,“宋总闷不吭声办大事。怎么没见到你爱人？结婚了现在要见你一面可难,要不是小段总过生日，都不舍得离开温柔乡吧。”
宋昭微笑的表情开裂。
连着陪喝了七八杯酒,宋昭的脸微微发红,上来搭话的没一个正经聊生意,全在问他结婚的事情,上流社会的圈子这么八卦吗？
宋昭松了松领带,说出的话里都蕴含着酒气,“为什么一个两个都问我结婚的事情。”
代理人思索了半天，恍然大悟，“大概是因为老爷子给婚礼嘉宾寄的请帖到了，所以今晚才这么多人恭喜。”
宋昭:“……”
“等一下,”宋昭发觉不对，“什么叫给婚礼嘉宾寄的请帖？谁的婚礼？”
代理人说,“你的呀。”
哦，原来是他的。
不对……等一下！他的！？
宋昭瞳孔地震，差点没控制住音量，“我的？”
代理人听宋昭激动到破掉的尾音也很疑惑，“是啊，不是老板你自己跟老爷子定下的吗？”
“我什么时候，”宋昭一顿，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妙的猜想。
代理人证实了宋昭的猜想，“就是昨天，你跟老爷子打电话的时候，老爷子说你一直拖拖拉拉不定婚期，那就干脆他来定，老爷子定在立冬11月8号那天。”
代理人努力回忆宋昭当时的口气，“你说，好的，好的好的好的好的好的。”
“……”
谢特。
宋昭昨天整理完资料跟剧情，生怕老爷子那边会因为剧情的不可抗力被降智，忍着心痛，打了三个小时跨国电话对老爷子进行思想辅导。
结果辅导了不到半个小时，老爷子反客为主，开始教育起宋昭在公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事情，骂到宋昭耳朵都要起茧子，又开始骂他跟陆靡结婚的事情。
每次打电话翻来覆去就这些，宋昭都快会背了，所以后半程开了免提晾在一旁，不管老爷子说什么，宋昭的答复全是。
“是是是是是。”
“对对对对对。”
“好的好的好的好的。”
完全没在听。
宋昭感觉前面喝的酒进的可能不是嘴，是脑，要不然为什么他的脑子会这么昏。
宋昭快速冷静下来，向代理人确认，“所以，你们都知道我11月8号要结婚。”
代理人点点头，“对。”
很好，除了当事人不知道，其他人都通知到位了。
宋昭轻声夸赞，“真是我的好爷爷，比葫芦娃他爷都要亲。”
没有场地，没有服装，没有宴席，只有一个定下来的日期，以及没有被通知的两位当事人。
老爷子白手起家的商业传说，一直是很多创业人人心中的偶像，代理人也不例外，他没听出宋昭的弦外之音，一同夸赞，“确实。”
宋昭:“……”确你的头。
—
宴会过半，段清柏才姗姗来迟，他的身旁紧跟着位少年，左右眼角上点着两颗几乎一样泪痣，深邃漂亮的眼睛耷拉下垂，看起来蔫蔫的。
宋昭精神一振，来了，他今晚的任务目标。
段清柏端着酒，简单向各位来宾解释了一下迟到的原因，原来弟弟段寒跑去一处寺庙给段清柏求平安符，结果回来的路上车子抛锚，手机还没电了。幸好遇到了好心人认出他来，通知了段清柏去接人。
段家不像其他的豪门世家里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段父段母是自由恋爱，哪怕过去了几十年依旧如一日的恩爱。
而段家的这位小少爷先天出生就患有免疫力底下，从小体弱多病，家里人呵护备至，生怕他出一点毛病。
都说长兄如父，段清柏的弟控在圈子里出了名的，跑去亲自接人大家也都表示理解。
虚伪寒暄了几分钟，段清柏的到场似乎是一种信号，宴会的商业交谈正式开幕。
宋昭还没想好怎么搭上话，就被络绎不绝的未来商业伙伴淹没。
除了当年夫诸大婚的时候，宋昭从来没喝过这么多的酒，更何况现在还是人类的身体，他丢下代理人顶上，溜去外面透气。
夏初的微风还带着些许的凉意，宋昭晃了晃沉沉发昏的大脑，差点吐了段家花园里三千一株的花。
背后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宋昭回头，段寒张望着眼，语气关切，“你没事吧？”
宋昭眨眨眼，“没事。”
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趁机搭话，“手机充上电了吗？”
段寒一愣，噗的一笑，“我还以为你在网上的都是人设。哪有人套近乎这么搭话的。”
喝多了头沉站着累，宋昭干脆盘腿坐下说，“你知道我要找你？”
段寒也不拘小节，坐到他旁边，“天生的，我对人的视线比较敏感，你前面看了我好几眼，还带着思考的样子，肯定是有事要找我。”
宋昭隐去了郁明深的部分，“誉星要做综艺，我想请你做嘉宾。”
段寒:“为什么找我？”
宋昭不假思索，“长的帅。”
颜狗本狗段寒被夸的心花怒放，当即一口应下，“什么时候开拍跟我说一声，为兄弟两肋插刀是应该的。”
四句话，让帅哥为我两肋插刀。
宋昭比了个OK，“加个微信？”
段寒打开二维码给他扫，加完才想起交换姓名。
“段寒。”
“宋昭。”
段寒拍拍屁股上的草站起，顺带拉了一把已经是半个醉鬼的宋昭，“喝这么多，我请你吃提拉米苏解酒吧？”
不去思考为什么吃提拉米苏能解酒，呆瓜宋昭两眼放光，“走走走。”
两人一拍即合，打了辆车扬长而去。
—
喝了半杯冰橙汁，被酒精侵蚀的大脑逐渐复苏，宋昭叼着提拉米苏的勺子，迟钝分析现状。
为什么他会跟段寒一起跑出来吃蛋糕。
游戏打着正关键的段寒抽空问他，“我觉得今天的手指饼干烤的不怎么好吃，你觉得呢？”
宋昭吞下提拉米苏，“还行，我有个朋友，做的提拉米苏非常好吃，比A市的任何一家甜品店做的都要好。”
成功通关的段寒放下手机，心情大好，“我妈妈做的甜点也很好吃，可惜她现在和我爸在外面旅游，下次有机会带给你。”
这话说的一点没把宋昭当外人，好像他们两个不是刚认识，而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宋昭应好，把面前没动过的蛋糕推给他，“你一直这么自来熟吗？”
段寒挖一口蛋糕送进嘴里，“好像是，我哥说我在人际交往方面很厉害。”
动作间，段寒的发梢隐约露出红色。
宋昭歪头，“你头发怎么吃红了？”
段寒起初有些没听懂，后来反应过来，对着自己的头顶狠狠一揪，亮眼的橘红发色显露出来。
他抖了抖头发，整理了一下发型，“假发没整好，露出来了。”
宋昭惊呆，“你怎么是红头发？”
段寒说，“染的，我有混e国血，不过头发还是跟a国人一样，只不过稍微偏栗色一点。”
这张脸配上一头的红发及其具有冲击力。
有一种你班上最听话的好好学生，突然被你发现在巷子里暴揍大汉的感觉。
宋昭想起郁明深的脸跟性格，默默喝了口橙汁，以段寒的性格，要喜欢上郁明深这种沉闷的人应该很难。
今天心情好，那就为他的合作伙伴默哀一秒钟吧。
—
吃完蛋糕，两个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家里一片漆黑。
宋昭刚准备打开灯，背后突然传来幽幽的质问声。
“家花不比野花香，出去玩了这么久，还知道回来。”陆靡抱臂一脸不爽出现在他身后。
“我靠！”宋昭被吓了一跳，赏了陆靡一记头锤。
陆靡呲牙咧嘴揉肚子，“抹杀亲夫啊你，杀了我，好让外面那个小白脸上位是吧？”
宋昭一头雾水，满脸无语脱鞋进屋，“哪来的小白脸？”
陆靡说，“外面来的。”
宋昭：“……我很早之前就劝你喝中药调理一下。”
陆靡冷哼，阴阳怪气，“大郎～喝药了～”
神经病！
宋昭绕开他上楼洗澡，陆靡在他背后喋喋不休，“代理人打电话来哭诉，说你把他一个人扔在宴会自己逃跑，并把宴会上有小明星贴你的事情告诉我了，劝你最好现在跟我解释，要不然后果很严重。”
宋昭把西装外套扔到他脸上，“滚你的，人家是想找我要ts的一个小产品代言，我没给他。”
那个小明星是别的人带进来的，见这么重要的场合宋昭身边没人，还以为豪门婚姻都是作秀，一时起了心思。
听到这话，陆靡脸色好看了许多，语气也温柔起来，“听说他的脸跟眼睛都是整容的，好羡慕他哦，居然有钱整容，不像我，老公抠门只能靠纯天然。”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宋昭懒得理他。
磨砂玻璃隔门映出的身影惹人心痒，陆靡提了点音量又问，“为什么没给他？”
本以为能听到宋昭这个嘴硬精给他说几句情话，实在不行暗示也可以，没想到…
宋昭的声音随着水声传来，“他代言费要三百万，太贵。”
陆靡：“……”
…
蒸腾的水汽从打开的浴室门里争先恐后的冒出。
房间里空无一人，宋昭看了看床底跟衣柜，烦人精陆靡没有藏在里面。
他换了套短袖睡衣，出去寻找不知道躲哪去生闷气的陆靡。
书房的门大敞开，陆靡轻皱着眉听员工汇报方案。
宋昭站在门口听了会儿，原来陆靡公司的项目出了问题，他一天都在忙这个事，刚刚那十来分钟的闲谈，还是他的休息时间。
宋昭脱掉拖鞋，光脚轻声下楼。
他打开冰箱，里面的菜还是出门前未动的模样，估摸着是连饭都没时间吃。
宋昭开火，煮了碗番茄鸡蛋面端上去，难得他手感好，鸡蛋没糊锅。
陆靡捏了捏鼻梁，“供应方面我来想办法，明天宇名的会谈合同务必搞定，俞芽你带着高何一起，明天早上九点开会，我……”
宋昭轻手将面搁在桌子角落，默不作声坐到旁边的沙发玩手机。
陆靡短暂一怔，理不出头绪工作带来的烦闷一下子被冲淡，他轻笑，侧头对线上会议室里众人说，“辛苦大家了，休息一小时先吃饭吧，今天的餐费公司报销。”
众人欢呼。
“那我可要点顿贵的！”
“可恶，早知道预订米其林了。”
陆靡退出会议室，低头吃饭。
宋昭表面看手机，实际上余光都放在陆靡身上，明明都焦头烂额了，也不跟他说，还像没事人一样气他。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陆靡把最后一口汤都喝光，擦嘴点评，“今天的鸡蛋没有糊锅，厉害。”
宋昭得意，“我今天开的小火，特意先用筷子沾了蛋液尝试了一下。”
发觉话题被扯开的宋昭赶紧刹住车，“少敷衍我，快说。”
陆靡起身，赖着粘着要抱他，宋昭挣扎无果，只能就着这样的姿势问，“少撒娇，说话。”
“不要。”陆靡头埋在宋昭脖子里猛吸，像猫吸薄荷草，“我有分寸，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会找你，不会硬撑，放心吧。”
宋昭到嘴边的话又咽回肚里，垂眼盯着陆靡。他才发现自己好久没有仔细看看陆靡了，比起过年前，陆靡瘦了很多。
真麻烦，宋昭默默把这笔账记到了，宋家那群讨人厌的亲戚身上，要不是他们，陆靡也不会这么辛苦的不要他帮忙。
时间差不多了，陆靡回到电脑前接着开会，宋昭一直陪他到两点结束。
宋昭打着哈欠通知，“11月8号结婚，你记一下。”
陆靡还在想早上开会的事情，没多想，“好，11月8号结婚，我记住了。”
嗯？
陆靡僵住，“谁结婚？”
宋昭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揉眼嘟囔，“你。”
陆靡恍惚点头，原来是他结婚啊。
第35章
听完这个消息以后,陆靡安分了一整晚没有作妖。
早上下楼的时候，陆靡精神恍惚，差点一脚踩空滚下楼梯,幸好宋昭在后面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陆靡和宋昭两个人，管家聚会后被老爷子叫去了c国，阿姨家里出了事,请了一礼拜的假。
餐桌上难得安静无言,只有刀叉碰撞盘子的脆声。
宋昭眼神难以言喻,直盯着叉子上的松饼，松饼一面焦黑，里面却是夹生，口感又苦又恶心。
阿姨不在家，早饭是陆靡做的,做早饭的那个人却毫无知觉,一叉子一叉子的往嘴里送，像是没有味觉一样。
宋昭放下叉子,“陆靡,陆靡！”
“嗯？”陆靡从放空的状态惊醒,“怎么了？”
宋昭把叉子上的不明物在他面前展示,手指一按,半熟的松饼浆混合着颗粒流出来。
“……”
陆靡看了看自己盘子,又抬头看宋昭，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陆靡哑然，“没熟吗？”
废话！
宋昭语气平静，“外面焦黑,里面半生，我觉得你非常有烹饪那个半熟天妇罗的天赋。”
“我给你重新做一份。”陆靡端起盘子要走。
宋昭按着不让陆靡拿,“不用了，等一下去的路上随便买点。公司真的没问题吧？”
一大早起来走神成这样，宋昭真的怀疑昨晚是不是哪一句他听漏了，一觉起来其实陆靡的公司已经破产了？
“没事，破产了刚好，我回家当家庭煮夫。”陆靡笑道，“每个月给我打2000的零花，我还可以兼职帮你穿衣洗澡。”
“长的丑，你想的美。”宋昭白了陆靡一眼，“我一会跟你一起去公司。”
宋昭低头给代理人发了条短信，放陆靡自己去他还是不放心，左右这两天也没什么事，横竖坐实老爷子说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罪行。
…
到了公司差不多九点，陆靡把宋昭安置在办公室。
a市的天气这两天渐渐回暖，陆靡脱下外套放到靠椅上。
“门打开是休息室，要睡觉不要在沙发上睡，茶水间出门下到七楼右拐150米，迷路了找人问，外卖一会儿会有人拿上来，打游戏用外面那台电脑，别乱跑。”陆靡不放心地絮叨，恨不得把人当做挂件带在身上。
宋昭还是第一次来陆靡公司，好奇地四处张望，“我又不是八岁小孩，知道了知道了。”
陆靡拿着会议材料一步三回头，在他期盼的眼神，宋昭起身，跟他擦肩去了外面的隔间打电脑。
陆靡:“……”
“拜拜。”有一段时间没有玩游戏的宋昭难得闲下来，心情很好的同陆靡告别。
小没良心。
陆靡失笑，认命去开会。
这个项目情况比陆靡想象的要更不容乐观，会议断断续续开到了下午两点，中途休息了半小时吃饭。
回到办公室，陆靡连轴转投入工作，神情专注严肃，宋昭怕打扰他，在沙发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果然，白手起家的霸总就是跟他这种翻面咸鱼不同。
宋昭望着陆靡发呆，蓦地想起来这个世界的第二天，他缠着陪陆靡上学，那个时候陆靡也是这么专注的上课，还总是对他黑脸。
人类的时间走的好快，再过几个月，他就来到这个世界满一年了。那个时候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留在这里。
陆靡像是察觉到了宋昭的视线，眉眼略微松动，笑着偏头递了个飞吻。
宋昭又好笑又无语，“认真工作，干嘛呢？”
“劳逸结合有利于身心健康。”陆靡拨通内线电话，让人把新准备好的项目合同拿给俞芽。
陆靡看宋昭一直在沙发上发呆，问他，“在想什么？办公室隔音很好，不用怕吵到我，你去玩游戏吧。”
宋昭摇摇头，“我想起了夫诸，觉得你现在跟他有点像。”
陆靡听不得一点菀菀类卿的话，隐隐有要炸毛的趋势，语气里却听不出来，“夫诸是谁？以前没听你提起过，大荒很要好的朋友吗？”
宋昭应了句嗯，笑了笑，语气带着怀念说，“夫诸所到之地会带来大水，为了避免沾染因果，他极少出大荒。夫诸做的饭是大荒一绝，我和饕餮总喜欢趁白泽出大荒跑去他那里吃饭。”
宋昭极少说起这么多关于大荒的事情，陆靡静静听着，时不时发问，“白泽做饭很难吃吗？”
从之前的只言片语大概能猜出来，一个做出树皮煮桃花粥的妖，想来做饭也好不到哪去。
提起白泽做的饭，宋昭表情闪过痛苦，“何止是难吃，就连饕餮小的时候还吃中毒过。人间恐吓幼崽说狼来了，大荒恐吓幼崽说的是，不听话就让白泽做饭给你吃，可想而知有多难吃。”
陆靡哑笑，“真是辛苦你了。”
宋昭摆出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好在后来白泽经常出大荒，一去就去好几个月。夫诸你别看他沾水，实际上脾气爆的很，尤其是他厨房里的东西都不让人碰，应龙打小手欠，经常被他揍，被揍完了又去青鸾那哭，哭完了下次还循环被揍，一点记性不长。”
他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忍俊不禁道:“后来夫诸喜欢上了一个人类女子，把她带回了大荒，应龙学了乖，被揍了去她面前哭，夫诸就会被拎着耳朵教训还不敢回嘴。”
他们从前不懂，只觉得那个人类女子好生厉害，连脾气火爆的夫诸都打不过她，要乖乖被骂，很长一段时间，大荒的幼崽都爱跟在她屁股后，试图学到修炼的方法。
绕了一圈，陆靡大概听明白了，宋昭这是内涵他跟刚认识的性格表里不一。
陆靡挑眉，“看来夫诸一定很爱她，像我一样。”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宋昭笑骂了几句，收敛了笑，顿了片刻，“后来，夫诸跟她在大荒成了婚，大荒头一次有了人类，个个都很好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夫诸在背后，她一点不怕大荒各种妖，想法也稀奇古怪好玩的很。她不会做饭，却总喜欢下厨，无论她在夫诸的厨房怎么搞破坏，夫诸都不会生气，还会跟在后面收拾。”
听话里的意思，宋昭和这个人类女子应该是熟识的，可说了半天，宋昭始终没有提起她的名字。
像是预料到了结局，陆靡沉默半晌，“后来呢？”
宋昭说，“人类的寿命有限，几十年后，她入了轮回，夫诸再也没做过饭。”
她是宋昭见过的第一个人类女子，几百年过去，宋昭早已记不清她的名字，只是记忆模糊记得，是一个肆意自由的人。
她走后，夫诸为了找到她沾染了些因果，在每年她生辰的时候，夫诸会离开大荒，去人间看她，年复一年，看着她从婴孩到少女，过完一世。
办公室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陆靡垂着头，有些长长了的额发盖住了晦涩不明的表情。
宋昭看起来倒是没有那么难过，他走到陆靡身边，主动去勾陆靡的手指，“做妖也没什么好。夫诸要是知道我能做人，指不定有多羡慕，既然决定了在一起，有什么事情都应该先跟我说。”
兜来转去提起以前的事，说到尾还是想帮陆靡，怕他心里有所顾忌不愿意开口，拐弯抹角的提醒。
陆靡喉结轻动，泄了一口气，不知该笑还是该说什么，感叹了一句，“有老婆真好。”
宋昭踩他鞋，“滚啊，谁是你老婆。”
“我，我是你老婆。”
陆靡趁宋昭不备，拽了一把他，重心不稳的宋昭摔到陆靡身上，刚张嘴要骂就被人堵住。
陆靡亲人亲的凶，宋昭不会换气每回都招架不住。
唇齿交缠，唇瓣被细细轻碾，衣服下摆钻进一只手，失神间，宋昭耳边听到陆靡带着笑意的感叹。
“再快点结婚。”
系到最顶上的衬衫纽扣被人解开了三颗，热气喷洒在锁骨往下，陆靡不餍足地呢喃，“结了婚，做点别的。”
宋昭头皮发麻。
第36章
深谈了一番,陆靡心里的想法有没有改变宋昭不知道，他只知道结婚半年多还没开荤的处男太可怕了。
连着陪陆靡上了两天班，宋昭迫不得已在快开春的天气穿上了高领。
方多的婚假本来还有三天,结果范团临时接到了去长白山的工作，便提前结束了婚假回国。
作为夫夫共同财产的方多被征用到了陆靡公司，连着跟大家赶了两天通宵,总算解决了这一次的危机,陆靡的公司算是在a市彻底站稳了脚跟。
早上起床,宋昭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脖子，幽幽瞅背后刷牙的罪魁祸首。
他爹的，小狗转世。
“我今天不跟你去。”
陆靡刷牙的动作一顿，吐掉嘴里的泡沫，“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打狂犬疫苗。”宋昭呛声,胡乱将洗完手剩下的水抹到陆靡衣服上。
…
A市城郊最大的跑马场,稍微排的上档次的人家在这都有办卡，为了供应需求,跑马场的老板还特意划分出了一块区域,专门用来教导小孩子马术。
每位客人都有一对一的马术师,各个一米八零往上,肩宽腰窄五官周正。
距离宋昭上一次骑马已经是四、五百年以前了,所幸的是,富人的娱乐场并不需要多浮夸的技术，马术师带着他走了几圈，很快熟悉起来。
“别怕，旋风很温顺的。”马术师摸了摸马,仰头笑着看宋昭，“你学的很快,再多学几次，都可以跟专业水平媲美了，加个微信吧，下次来跟我说一声，我带你。”
太阳晒得宋昭发蔫，神色恹恹，“不用了。”
鬼才再来。
叶览骑着马靠近，“小昭不行了啊，看来还是太久没锻炼。”
宋昭下马摘了帽子扇风，“比不得叶叔，实不相瞒，当时摔断了腿坐轮椅的那段时间，是我运动量最大的时候了。”
陪陆靡去公司的这几天宋昭也没闲着。和郁明深合作的综艺开始拟草，嘉宾方面誉星寄去了合同确定时间，预计在明年元宵过后开拍。
文旭在做综艺这方面有些年头了，宋昭特意要了叶览的联系方式，想向他取取经。
叶览也下了马，陪宋昭到树荫底下坐，“少年人还是要多锻炼的好，要不然以后像我老了，想锻炼医生都不允许。”
宋昭仰头喝了口水，“我的家庭医生前两天给我打的身体评估还是a-，等我什么时候爬回a+了，我再锻炼吧。”
叶览爽朗一笑，“你啊。过两天去家里吃饭，你叶姨出门前还跟我念叨你。”
叶览的妻子是个性格温婉又有点孩子气的人，两人感情极好，年轻时生了场病，一直没有孩子，平时爱好看电视剧，看了宋昭的恋爱环行喜欢的不行，知道叶览跟宋昭有合作，几次打探想要见宋昭。
今天要不是很久没见的小姐妹约了聚会喝下午茶，她肯定要跟来。
宋昭说，“好，那我过几天带着陆靡一起去。”
聊了会家常，宋昭开始请教起做综艺的事情，叶览倾囊相授说了许久。
太阳渐渐西垂，橘黄笼罩了马场。
宋昭告别叶览，在门口等候司机。
黑色迈巴赫疾驰停在面前，车窗摇下，来人淡漠冷峻的表情，在转向宋昭的那一刻冰山融化。
陆靡眼含笑意挑眉，“您好，您叫的专车服务，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哦，亲。”
宋昭钻进车，“我可没有叫专车服务，别想强买强卖索要酬劳。”
陆靡倾身帮宋昭扣上安全带，撤回来时顺便亲了一口，“那不行，我是强盗。”
—
饭团小姐的长白山之旅结束了，大家许久没有见面，今晚难得一起聚个餐。
热气腾腾的火锅雾气悠悠飘到天花板上的吊灯，桌上七八个盘子交叠叠成小楼。
范团连比带画的讲述这一路上的经历，“真的超美，有点后悔没早点去了，要不是回来之后还有别的工作，应该在那多留两天。”
上桌吃了半个小时，饭团小姐全在讲长白山的所见所闻，从上飞机说到下飞机，关于她的蜜月旅行一句都没提。
方多黑脸插了好几次嘴，最后被饭团小姐暴力的手段强行关机。
吃饱的宋昭懒懒靠在椅子上，大发善心帮了方多一把，“蜜月度的怎么样，好玩吗？好玩的话我也去哪里度假好了。”
喝了些酒有点醉，正在耍酒疯拉着陆靡划拳的俞芽，惊讶伸头，“度蜜月？谁度蜜月？你们背着我办婚礼了？？？”
说着给自己说生气起来，给了陆靡肩膀结结实实的一拳，“结婚了不请我，白养你这么些年！”
陆靡:“……”
对上大家震惊又疑惑的表情，宋昭莫名感到一股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奇异感觉，终于轮到宋昭通知别人他要结婚了，而不是被通知。
宋昭清了清嗓，“欢迎大家11月8号来参加我和陆靡的婚礼。”
陆靡说，“红包一人V五十万。”
“……”
除了捧场的陆靡，其他的三个人都很安静。
到嘴边的肉又被放回碗里，范团茫然，“我也没喝啊，怎么开始幻听了。”
现在离11月8号只有小半年多一点，按他们的身份要准备不少的事，光是宾客宴请这一块就非常麻烦，而且不是时时有空，最起码也要一年的时间。
方多也显得很茫然，“老板你怎么都没跟我提起过。”
宋昭淡定应答，“别问我，你老板也才知道11月8号结婚不到一个礼拜。”
陆靡同意地点头。
俞芽头脑发蒙，“所以还结婚吗？”
“结。”陆靡道，“你赶快把份子钱准备好。”
“好！”俞芽脸颊爬满红晕，手脚并用想要爬上凳子站起来，被大家拦下，晕晕乎乎，“我随两百块！我来当司仪！我要在婚礼上说陆靡的糗事！”
两百块喊出了随二十万的气势，喊得陆靡头疼，找服务员弄碗醒酒汤给俞芽灌下，才安分。
范团像是婚庆公司的，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往外蹦。
“打算在哪办？”
“邀请多少人？”
“礼服定了吗？戒指呢？”
宋昭通通没有考虑，“大概室内室外？宋家那边请个宋婉，加上公司的员工和你们，还有一些合作的伙伴，大概一两百号人？礼服跟戒指过两天让设计师设计。”
说了等于没说，范团扭头问陆靡，他倒是说了很多，20分钟不带重复，就差没有画张蓝图出来。
“初步想到的这么多。”陆靡意犹未尽停下来。
位置上的四个人头也不抬，续吃第二轮。
“再来盘虾滑吧。”
“这个芝士鱼丸谁点的？谁点的谁吃啊别耍赖。”
“桌子上的绿叶子怎么吃不完啊，是不是谁偷偷加叶子了不告诉我。”
宋昭瞥了眼陆靡没什么表情的脸，将桌子上的水推到他面前，哄他，“说累了吧，喝水喝水，怎么办都好，只要婚礼当天上面站着的人是你跟我。”
陆靡光速柔了脸色，有道理。
只要是和面前的这个人，哪怕是露天草坪又有什么关系。
—
这顿饭吃到最后，出现了一个全国统一朋友聚餐的问题，那就是，根！本！吃！不！完！
点菜方面缺心眼的宋昭，第二轮加了好些菜，几个人吃到后面都要吃吐了，本着不能浪费的想法，开始了谁点了谁吃的推桑，硬着头皮吃了一半，打包了一半。
命运共同体另一半的陆靡撑得够呛，五个人又在位置上躺了好一会，才起身买单离开。
为免开车回家的路上吐出来，宋昭他们没有马上回家，一路从火锅店散步到了附近的商场。
顶到嗓子眼的饱腹感好不容易消化了下去，路过KIN，宋昭的心开始蠢蠢欲动，他没有明确停下，而是假装不经意带着陆靡一圈一圈的在附近打转。
宋昭那点小心思，转到第二圈的时候陆靡就猜出来了，他也不拆穿，由着宋昭带着他转。
转到第五圈的时候宋昭失了耐心，故作惊讶地停下说，“KIN出新味道了，你之前答应说给我买，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吧。”
陆靡静静看着宋昭演，故作疑惑，“什么时候？我不是买冻酸奶给你了吗，抵消了，哪还有答应。”
“那不是我要吃的，是你要给我的。”宋昭强调。
陆靡像听不懂宋昭说的话，温声，“没关系，我们两个还分什么彼此。”
宋昭：“……”
气得对面的人快黑脸了，陆靡才敛了笑，“最多买两种味道，每种只能吃一半。”
得了应答，宋昭背影透着愉悦迈向KIN。
一进店，服务员带着透明口罩，热情招呼品尝，宋昭借此机会试吃了一圈，买了新出的玄米茶和开心果双拼。
服务员问，“您要小杯、中杯还是大杯？”
陆靡说只能买两种，没说可以买多大。
宋昭略微一思索，指着KIN平时外卖的大盒，“我要这个。”
服务员打包好，额外送了一小杯双莓口味的新品，宋昭在店里吃完，把买的大盒藏在袋子里，脚步轻快回到陆靡身边。
“走吧，回家。”
“嗯。”
陆靡走了几步，忽地心生狐疑，眺向宋昭身后，“怎么不吃，吃完了剩下的给我。”
袋子被宋昭背在身后，按往常，宋昭应该一路从店里吃到外面。
宋昭心里咯噔一下，强装镇定往前走，“有点化掉了，带回家冻一下吃。”
话说的挑不出错，但陆靡总感觉宋昭有哪里说不上，还以为宋昭背着买了不止一份，当即伸手，“我帮你拿，我想吃了。”
“回去吃回去吃，我买的都是甜奶味的，你不爱吃。”宋昭又往后藏了藏，“而且我不允许有人在我面前吃软掉的冰淇淋。”
一个小孩路过他们旁边，呼噜呼噜喝掉杯子里化掉的冰淇淋，抹嘴扔进垃圾桶。
“……”
陆靡递给宋昭一个眼神，“去制止他吧，大王。”
宋昭:“……”
“吃吧，到家化完了再冻起来不好吃。”陆靡说，“给我看看你买了什么，放心，不会生气。”
“你说的噢。”宋昭从背后拿出来，再次重复，“你自己说的啊，不许生气。”
打开袋子，一个比成年男人巴掌还大的盒子让陆靡沉默。
“喂……”宋昭心虚，弱弱喊了一声。
陆靡缓缓地长吁一口气，“我就不应该放你一个人去。”
明明知道这家伙什么德行，还让他自己去买。想着最近忙了很久，偷偷混试吃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还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宋昭不吱声，专注看着鞋尖。
陆靡打开盒子，宋昭听话只买了两种味道，可这么大一个盒子，两种三种根本没区别。
“吃吧，回去化了你还要嫌弃它，让这份可怜冰淇淋好吃的死掉吧。”陆靡调笑，把勺子递给宋昭，“我喊停的时候不许再吃，剩下的是我的。”
路边随便找了个石凳坐下，司机发消息说把俞芽他们送回去了，问需不需要回来接他们。
【陆靡】:不用了，我们自己开车回去，辛苦刘叔了。
陆靡边打字边夺过宋昭挖的一大勺冰淇淋，那一勺起码挖去了开心果味的五分之一，凉得陆靡表情微变。
惨遭虎口夺食的宋昭丧着脸，不敢反抗恶势力，只好一边吃一边小心翼翼观察陆靡的动作。
吃了大概四分之一，盒子被陆靡抽走。
宋昭叼着勺子，口齿不清，“烦给我。”
“不给。”陆靡说，“吃的够多了，胃里的热食还没有完全消化，又想肚子疼喝炖汤了？”
宋昭眼巴巴望着，“你前面吃了我一口，应该还一口给我。”
这小气劲的。
陆靡挑眉，“那我平时亲你一口，你怎么不亲一口回来。”
宋昭眼神带着淡淡的无语，“你又不是冰淇淋。”
陆靡:“……”
好得很，非要这么算是吧。
陆靡轻磨后槽牙，“亲我一口，不然不给你。”
话刚说完，宋昭飞快在陆靡唇上蜻蜓点水一触。
“可以给我了。”宋昭眼底饱含期待，抬手扒拉。
陆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让他挖了一勺。
放进嘴里的那一刻，陆靡俯身相贴，唇齿交缠，柔软的舌尖搜刮走唇间的凉意，后颈被温热的手掌覆盖，宋昭被迫仰头，交换了一个开心果味的吻。
可能是为了报复宋昭的话，也可能是索要极其敷衍的吻的利息，陆靡强摁着宋昭不让他后退分毫。
这一块的路灯坏掉了，石椅上接吻的两个人隐于黑暗不可见，耳边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和如鼓的心跳。
陆靡带有惩罚意味轻咬宋昭下唇，语气意味不明，“还要吗？”
“有点恶心，能不能不要这样亲。”
“……”
第37章
煞风景的话换取了某人的冷脸,被宋昭念叨好几次的初见男大性格限时返场。
宋昭起初没当一回事，还有点稀罕高冷陆靡，直到陆靡陆续三四天上下班拒绝他接送,早上起来他和陆靡各睡一边，反射弧犹如巨型蚊香燃烧的宋昭才意识到不对。
伏低做小一个星期，饭桌上夹菜都是亲手喂到陆靡嘴里,又是美男计又是苦肉计,可算消了这一次的气。
为了引以为戒绝不再犯,宋昭写下一张便签条，夹在最常看的甜点食谱里。
〔宁当哑巴，绝不说话。ps.此次事变，失去了未来三个月KIN的购买权，望貔貅宋昭以后时时谨戒。〕
“少爷！”
管家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来了。”宋昭把书放回书柜,捞起沙发的衣服换好下楼。
跟着管家出国一趟的杜宾大王大了不少,许久不见爸爸的它，横冲直撞地撒丫子跑向宋昭。
“汪汪！”杜宾猛扑踩到宋昭脚上,五个多月大的小狗完全遗传宋昭多吃多餐的习惯,保守估计快三十斤了。
这一屁墩踩的宋昭差点脚掌骨折。
宋昭表情扭曲,“杜宾你是要杀了爸爸吗。”
小狗杀人的可能几乎没有,但不代表完全为零。
杜宾豆豆眼。
“疼不疼。”陆靡挥手让杜宾走开点,蹲下身抓住宋昭的脚。
“还行,诶，诶。”宋昭脚被陆靡脱了袜子抬起，单脚站立的他失去平衡，半个人依靠在陆靡身上。
白皙的脚背隐隐发青,稍稍肿起来了些许，看得陆靡直蹙眉,管家见状赶紧上楼拿医药箱。
明白自己好像做错事的杜宾趴在地上小声呜咽，样子好不可怜。
“没事，没事。”宋昭左边安慰陆靡，右边安慰小狗。
陆靡提溜着杜宾到边上教育，再过些日子，要是还是以这样横冲直撞的架势，宋昭未来的日子少不了骨折。
偶尔路上遇上一些小孩，玩高兴了，杜宾也喜欢往人身上扑，以前它还是小狗，可现在不一样了。
杜宾贴着墙壁垂头丧气，时不时对遭到重创的爸爸投来关心的眼神。
管家找了瓶跌打损伤特效药下来。
喷了药，肿一时间也没那么快消下去，宋昭满不在乎打算套上袜子走人，陆靡不让他动，从杂物间里找到了上一次宋昭骨折用的轮椅。
“没这么夸张。”宋昭拒绝坐轮椅，想要穿鞋走人，结果肿起的脚背套不进鞋，硬塞的话受苦的只会是他自己。
“肉疼还是丢面，二者选其一。”陆靡找出医用绷带，把宋昭的脚轻缠了几圈，“给你缠个鞋，正好坐轮椅不用走路，多好。”
宋昭想了想，有点道理。
—
提前三天，叶览给宋昭寄了宴会邀请函，他和妻子的结婚纪念日要到了，定在柏泉山庄上庆贺，邀请函里特别点名，让宋昭带上陆靡。
会场门口，安保和接待人员一一核对入场名单，再由专门的人带入会场。
缠满绷带的脚，漆黑的轮椅，宋昭出场便吸引了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眼神带着探究、好奇。
宋氏总裁这才好了多久，又坐上轮椅了。
宋昭忽略其他人的目光，把邀请函递给工作人员核对。
接待人员半躬下身询问，“需要找人给您推轮椅吗？”
宋昭指了指身后一身笔挺深色西装的陆靡，“不用，我自己带了。”
陆靡推着出门宋昭进入内场。
本来在招客人的叶览见到他们，立刻草草收尾的话题上前打招呼。
他惊愕地看着宋昭缠着绷带的脚，“小昭，这是怎么了？”
宋昭故弄玄虚，“出门前发生了一些不可抗力。”
陆靡揭穿他，“被家里的狗猛踩了一脚，脚肿的穿不上鞋了。”
宋昭：“……”
“哈哈哈哈。”叶览眼角笑出点皱纹，拍了拍陆靡的肩膀，“这是小陆吧，上次段家的宴会没见到你，这次终于得以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叶叔。”陆靡颔首，既不显得疏离又不会让人觉得过分亲近地喊了一声。
“诶。”叶览的皱纹又深了深，“以后常跟着小昭来家里玩啊，你叶姨在楼上跟朋友聊天，一会有空上去和她打个招呼，她念叨你们念叨了好久。”
“好。”
人到的差不多了，叶览嘱咐宋昭他们自己随意，上台开场招呼宾客。
会场里的布置不同于以往参加的宴会，显得家常又不失隆重。
宋昭新奇地四处张望，“听叶叔说山庄里有面墙，专门摆放每年结婚纪念日后他和叶姨的合照。”
陆靡略微低了些身，凑近了点，“想看？”
宋昭嗯了一声。
叶览这边讲完了开场词，宾客们四散开来活动，陆靡推着宋昭向负责会场的人员问路，绕了会儿，在一条人烟稀少的宽大走廊，找到了用来摆放结婚纪念日合照的墙。
亲眼见到远远比说的要来的更加震撼。
除去二十几张结婚照以外，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照片，按照时间顺序依次排开。
二十多年小半辈子的人生，被压缩成一张张照片，照片上叶览和妻子逐渐从青涩转为成熟，唯一不变的是里头相拥看向彼此时，眼底流动的爱意。
宋昭呆愣，“好大的墙。”
呆头鹅一样的话把陆靡逗笑了，“什么好大的墙。”
宋昭徒然生起点不好意思，抿唇，“说错了，是好多照片。”
妖一旦成年，除了到死的那一天以外，都不会再衰老，他们享有漫长的生命，岁月的长河中经常会遗忘一些人和事，哪怕再重要的时刻也会在记忆里模糊不清。
但人类可以用照片来记录，哪怕记忆中的场景模糊，若干年后，暖炉深夜，依旧可以围坐对着照片回忆。
陆靡抬手摸了摸宋昭的耳廓，眼底的缱绻不比照片上少半分，“我们也拍，一个月拍一张，二十年后一定会拥有一张比这个还大的墙。”
宋昭思考，“那得需要一个超大的房子才可以。”
陆靡说，“不一定让超大的房子和墙，买一处静一些的地方，我们自己设计，以后划出一个大房间用来挂照片，在院子里种点树，冬天铲雪，秋日扫叶，让杜宾帮着浇花。”
宋昭补充，“那不要离市区太远，管家出门开车不方便，他最近喜欢去公园跟大家下棋。”
陆靡轻声，“好。”
三言两语，未来的模样清晰勾勒，有一所充满期待的房子，房子里有相依的家人。
…
回到会场里吃了点东西，陆靡意外遇上了合作伙伴，对方眼神戒备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宋昭，谨慎开口，说对于下一个要合作的项目有一些的构想，另外还想介绍其他合作商给陆靡认识。
陆靡迟疑片刻，想推着宋昭一块走被拒绝。
宋昭摆手，“我又不会跑丢，你去吧，谈事情带上我多麻烦，我去找谢怀衢他哥聊会儿。”
不肯继承家业，执意要打电竞的谢怀衢把他爸气的够呛，停了好几个月的卡没起到半点作用，反而听到了谢怀衢搞了个对象，也是打电竞的，气的他爸差点去基地打断谢怀衢的腿。
谢怀衢现在去北美比赛，他爸的微信早就被拉黑了，完全联系不上人，他爸又担心儿子给人卖了，整天上窜下跳，他哥夹在中间两面煎。
“好。”合作伙伴还在旁边等候，陆靡叮嘱，“别走太远，冰的东西少喝，东西少吃，回去给你做别的。”
“知道。”宋昭懒得找其他人来推，转着轮椅去另一个厅找谢怀衢他哥。
两个人就谢怀衢的事，谈了好一会儿。
谢怀衢他哥谢怀远，对于弟弟跟父亲的事情颇为头疼，谢怀远倒是无条件支持弟弟追逐梦想，不过言辞里对拐走自己弟弟的男人表达了明显的不满和挑剔。
谢怀远提起谢怀衢对象后，脸上的阴郁神色就没有褪去过，“怀衢从小性格单纯耿直，不懂辨别外面的坏人，那个男人比他还小两岁，一定是成天花言巧语装可怜骗他，日夜颠倒训练身体估计不行，这样的人找来干嘛。”
单纯、耿直、好骗，里面的任何一个词拆开来谢怀衢都八竿子打不着，他哥的滤镜还真是有八十层厚。
宋昭宽慰，“放心吧，有你在，有我在，谁敢骗怀衢，我的代理人在北美有些关系，我会让他找人去多看着点的。”
谢怀远揉了揉太阳穴，“多谢宋总了，还好怀衢有你这么个朋友，不知道他在酒店住不住的惯，早知道他要去北美比赛，我就让人早一些去北美建个酒店了。”
宋昭:“……”明明大家都是有钱人，为什么他总有种想跟周围有钱人拼了的感觉。
…
告别谢怀远，宋昭悠悠推着轮椅去山庄后面的独立小电梯，那边人少不用挤，到了这么久还没有向叶姨打招呼，他得去一趟。
往电梯平台去的地方有个小坡，斜度稍微有点高，宋昭老是卡在最后一点滑下来，推着推着自己玩起来了。
再一次爬至近顶，宋昭准备松开手，刚有后退迹象的轮椅传来一股力道，平稳的推上平台。
宋昭扭头，男人五官不算卓越出众，胜在看起来柔和温润，却不失气质。
对方冲他一笑，声如润玉清澈，“怎么不让人帮你推，手都要磨红了吧。”
并没有，宋昭还玩的正高兴。
这种掉面子有损人设的话肯定是不能对陌生人说的。
宋昭淡笑，“谢谢。”
“为老板服务是应该。”
啊？看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接待生啊。
“誉星，云浮生，誉星和文旭业务繁多，我作为代表来替公司贺叶总。”云浮生说。
原来是誉星的艺人。
宋昭了解点头，“云浮生，公司怎么给你取了个这么文艺的艺名。”
云浮生推宋昭进电梯，“我自己取的。”
走娱乐圈，取浮生这种名，真是力破圈子里的封建迷信。
电梯爬至二楼打开，宋昭说了就不用送了，自己摇着轮椅出去，这时，云浮生突然开口。
“名字是取的一首我很喜欢的诗。”
宋昭回头，电梯门已经快合上了，云浮生嘴巴一张一合，却只来得及说完前半句。
云浮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宋昭自言自语重复了遍云浮生的话。
“浮生千劫尽。”
脑海里蓦然响起个声音接了下半句。
“长日一灯明。”
宋昭原地静了片刻，转头去找叶姨。
—
宴会近乎走向尾声时，陆靡才从合作伙伴那脱身离开，走两步，遇上了同样刚刚结束应酬脱身离开的叶览。
二人相视一笑。
叶览看了看周围，问陆靡，“小昭自己去应酬了吗？”
“没，跑去玩儿了。”陆靡说，“他今天缠着腿，没人敢上来找他。”
“怎么说？”叶览还以为是不好打扰。
陆靡把之前的事情以及一些传言说给他听。
宋家聚会那一次的事情越传越邪乎，口风倒了好几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说宋昭伤了腿，心情郁结大发雷霆，把自家亲戚骂了个狗血喷头，还扬言下辈子都不要见到他们了。
这么邪乎的传言却越传越真，以至于今晚哪怕宋昭看起来心情不错，大家也都不敢上前搭话。
叶览哈哈一笑，“倒是让他乐的清闲了。”
正说着，拐角宋昭转着轮椅出来，旁边还走着一位半挽发，拖地绿裙的女人，两个人说说笑笑，甚至没注意到他们这边。
叶览上前贴了贴一晚上不见的老婆，语调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在楼上呆了那么久，怕是把我叶宝钏忘在寒窑了吧。”
叶倩嗲怪睨了叶览一眼，“孩子们还在这呢，多大年纪了，害不害臊。”
“叶姨。”陆靡打了声招呼，得到叶倩的回应后走去宋昭身边。
他低声，“去哪玩了？不是说去说会儿话，说完了不回来找我还接着去玩。”
叶倩闻言失笑，还真是像。
宋昭打着哈欠，眼角泛着生理性的泪水，“我坐后面的小电梯去找叶姨了，那里有个坡，推上去又滑下来，我玩了会儿。”
这么幼稚的行为，惹得叶览和叶倩轻笑。
陆靡短暂地拧眉，下一秒舒展，半蹲下身看着宋昭的眼睛，认真道:“下次要玩要带上我，一个人玩不安全，万一后面有石头绊倒怎么办。”
宋昭下一个哈欠咽回了肚里，刚想插科打诨的一起吞了回去，认真回答，“好的。”
两个长辈在背后无声挤眉弄眼。
—
陆靡从浴室出来，床上身穿丝绸睡衣的宋昭仰躺成直挺挺一条，半干的头发没吹，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靡擦了擦头，插上吹风机先给宋昭吹头发。
脑袋被人揉来揉去，宋昭逐渐犯困，意识发沉嘟囔说，“不知道明天脚能不能消的下去，我还要去誉星一趟。”
陆靡放轻力道，“去做什么？”
“换管理层，一直没去看，还要去，”宋昭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陆靡关掉吹风机，手指在宋昭发间穿.插，确保全都干透以后，给宋昭垫好枕头，盖上被子，转身去了另外一个房间吹头。
再回来时，手上多了瓶药油。
陆靡倒了些药油在手上搓热，轻轻地揉上宋昭脚背，得亏没怎么动，比起一开始，肿肉眼可见消下去了不少。
揉到药油全部吸收，陆靡把宋昭的脚放回被子里，睡梦中的宋昭迷糊摸索，把被子搓成一团掖在怀里沉沉睡去。
重新洗了个手，陆靡给宋昭掖好被角，留下一盏小灯到书房把剩下的文件处理好。
回到房间，睡姿极差的宋昭换了个姿势，只有发顶露在被子外，陆靡剥开被子，轻亲他闷到发红的耳廓。
“晚安。”
第38章
宋昭梦中惊醒,猛地踢开被子坐起。
要命，许久不见的章鱼怪重新光顾宋昭的梦境，这次不勒他了,改成在梦里一直吃他耳朵，又啃又亲，还捏他的脚,这不是纯变态章鱼吗！
旁边的位置没有一点余温,陆靡想必走了很久了。
宋昭抹掉额间冒着的细碎冷汗,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下午三点，他居然睡了这么久。
多赖了五分钟床，宋昭艰难爬起冲了个五分钟的战斗澡，完事也不管被水打湿的发尾，光脚下楼找东西吃。
昨天做了错事的小狗,在大爸出门前又被教育了一顿,午饭吃完没敢上楼，无精打采地趴在楼梯口,看到宋昭先是眼睛一亮摇摇尾巴,后又蔫蔫地小幅度滑动。
看到杜宾宋昭才想起自己的脚,安慰了它两句,把小狗哄好,宋昭撩起裤脚。
瓷白的皮肤上一块药水涂过留下的黄色,想也知道是谁在走前还给他上了药。脚背消了肿，但淤青一时间没那么快散去，看起来还是有些骇人。
宋昭走去厨房，冰箱门上贴着一张大大留言条,管家说菜放在保温盒里，是他两点出门前热的,如果凉了，让宋昭再放微波炉里热一热，不可以吃冷的，不要怕麻烦。
宋昭把留言条摘下收好，打开保温盒，保温的效果不错，菜还冒着热气，看到爸爸吃饭的杜宾来凑热闹，用尾巴轻扫宋昭的腿。
“你不能吃这个。”宋昭从橱柜里找到杜宾平时吃的小零食，意思给它尝了两个，让他有点陪宋昭吃饭的参与感。
吃到一半，宋昭想起还没通知他远在公司的电子宠物起床了，掏出手机给陆靡拨去了视频。
视频铃声响了三、四十秒，在快要挂断的时候才被人接起。
屏幕上只露出陆靡的下巴和一截脖颈，周围的声音稍微有些嘈杂，画面外似乎一直在转变景色。
宋昭把虾尾巴最后一节的硬壳嚼吧嚼吧吞下去，“陆靡选手开始神庙大逃亡。”
陆靡哼笑，喉结轻滚，“冰箱里阿姨做的草莓蛋糕，吃完饭拿出来晾一晾再吃。”
“喔。”宋昭马上扔下筷子，把蛋糕拿出来放到边上晾，“你早上起来怎么不叫我，我还打算今天去誉星。”
“您老人家的脚还是少走动吧，省的我跟着心惊肉跳。”陆靡说。
画面一正，陆靡的脸完整露出，他视线直视前方，缓步进入办公室，一个脸生的助理紧随其后，喊了句陆先生，把手上的文件递给陆靡。
宋昭瞅了瞅四周的装饰，不像是陆靡办公室的布置，“你出去谈合作了吗？那我先挂了。”
“没。”陆靡接过文件，“我在誉星。挂着吧，不是说要巡查。”
陆靡公司连轴转项目干了好几个项目，为了公司起步，大家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休息了，趁着这次项目完美结束，一口气带薪放了八天假。
早上起来看宋昭睡的正熟，替他上完药陆靡依旧不放心，干脆就替他走一趟，横竖按股份占比，誉星他有不小的股份。
助理一直等到陆靡说完话，“陆先生，霍总的会议到四点结束，还请您等一等。”
陆靡嗯了一声，“谢谢，你去忙你的吧。”
助理退出去，贴心带上了门。
“哦～”宋昭眼里充满笑意，“老板娘巡查公司，怒查账目核对婚后财产。”
陆靡勾唇，压低声音配合他表演，“说，账目上缺失的5000万是不是被你转移到海外了。”
宋昭无辜脸，“不，给我转移到KIN的会员卡账号去了。”
“哦。”陆靡尾音上挑，“原来如此，天热了，是时候该让KIN融化了，让它的店里只剩下软塌塌的液体冰淇淋。”
宋昭用筷子指着陆靡抗议，“这个剧本走向太恶毒了，你这个能够忍受软冰淇淋的怪物。”
陆靡轻笑。
听着宋昭嘴巴不停地咕哝，时间眨眼到了四点半。
中途宋昭接了个电话，管家说晚上有事不回来吃饭，那就只有他和陆靡两个人吃饭，宋昭干脆让阿姨放了假。
杜宾的毛都有些遮眼了，宋昭打算带它出去修剪修剪，两个人一合计，决定出去吃饭。
正和陆靡讨论晚上去哪里吃饭比较好，誉星现任执行总裁霍克推门而入。
“陆先生，不好意思久等，今天公司有新的项目决策以及几个经纪人调动，时间晚了些。”霍克歉意解释，目光转到视频里的宋昭后愣了愣，很快开口，“宋总。”
“下午好，辛苦了。”宋昭对他举起草莓蛋糕。
霍克拉开椅子坐下，“都是分内之事，宋总这么说要让我不好意思了，回头加钱就行。”
霍克是方多的学长，比方多大了六岁，之前一直在国外，去年才回国，跟宋昭相处起来，不像国内的职场上下级那么紧绷。
“好说。”宋昭大气摆手，“回头把方多的加班费打到你账号上。”
霍克哈哈笑收尾话题，正色开始交谈工作，他把近段时间的工作进程汇报，说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以及下一步的建设。
霍克的工作能力没话说，执行力强，敢想敢做，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宋昭只跟他吃了顿饭，就决定将誉星执行总裁的位置交给他。
霍克意犹未尽说完了计划，“宋总和陆先生觉得怎么样？”
宋昭认可点头，“理论方面的构划很完美。”
陆靡补充宋昭没说完的话，“问题是欠缺执行方面人员的经验。”
霍克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在人员方面，我有筛查跟挑选，只不过他们的履历或许不够漂亮，但我敢保证他们有胜任这方面的能力，宋总要是信得过我，执行人员由我来招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宋昭自然信他，“可以，那你去办吧。”
…
挂了电话，宋昭回卧室换衣服，等着陆靡回来接他去吃饭。
霍克送陆靡下楼，下到二楼时，经纪人突然找上他处理艺人的续约。
陆靡说，“你忙你的去吧。”
霍克没客套，“成，下次来请你喝我的好茶。”
“好。”
陆靡一心二用，边走边查A市附近好吃的餐厅，他和宋昭向来少出门单独吃饭，一时间，除了学校那顿饭和烧烤，竟想不起什么好的东西。
西餐厅太拘谨了，不行。
火锅宋昭要吃爆辣，胃受不了，不好。
路边摊不够有氛围，情侣餐厅又太刻意。
陆靡不错过任何一家的评论，仔细对比，比处理千万的项目还要认真
陆靡余光扫见迎面走来的人，侧身往旁边让，对方不闪不避跟着他移动，陆靡以为是对方恰好也挪动，又往旁边避了避，没想到那人继续跟着挪动。
陆靡抬头，懒懒掀起眼皮看着面前的男人。
对方脸上还带着妆，必定是誉星的艺人，陆靡脑子里过了一遍艺人名单，将面前的人脸对上姓名。
“陆，先生？”云浮生意味不明一顿，温润的脸上挂着笑，“没想到居然会在誉星见到，还以为是宋总来找我要东西了。”
陆靡眼神冷下来，没有做声。
云浮生从口袋里拿出一方叠好的帕子，帕子上橘子汽水的味道，交缠上云浮生身上的木质香，在狭小的走廊散开。
云浮生温声，“昨晚他的帕子落下了，光顾着聊天，忘记还给他了，既然陆先生来了，麻烦帮我还给他。”
陆靡扫了一眼，没有接过，半晌才开了金口，“原来是掉了，不用还了，这是我准备给他擦泥巴的帕子，用完就扔，垃圾而已。”
陆靡眼神不明落到云浮生脸上，“难为你还费心记得，只不过他记性不好，要是下次见面认不得你，别介意。”
说完不等云浮生应答，陆靡转身离开誉星。
云浮生仍然保持姿势，许久，他把帕子塞回口袋，被观众和粉丝誉为古偶深情男配标配的脸上荡开笑容，嘴角越咧越大。
发胶固定住的头发散开垂落，遮住透露着癫狂诡异的眼神。
太有意思了。
宋家的人将他的过去查了个底朝天，希望他能够模仿纪云深的性格作为替身，插入宋昭的婚姻，吞并宋氏的股份。
那些蠢货自以为他马上答应，是因为他们许诺了一大笔钱财，和娱乐圈顶奢的资源，真是蠢离谱。
云浮生摸出帕子里夹带的照片。是一张篮球赛后的集体照，17岁的宋昭面前带着青涩的少年气，笑容肆意张扬，一手抱着球，一手揽着纪云深的脖子。
而一向自视甚高的纪云深任由他揽着，嘴角扬起弧度，甚至在宋昭脸旁边比了个耶。
真的感天动地的“友情”。
云浮生摩挲照片上宋昭的脸，回忆起昨晚。
怪不得他的好哥哥喜欢，这么鲜活有意思的东西他也喜欢，要不怎么说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手机铃声响起，云浮生收好照片接通，电话里经纪人语调里透着亲近。
“浮生，你跑哪去了？一会儿还有个通告，去见见下个剧组的导演跟制片人，快收拾一下到门口等我。”
“给你添麻烦啦许姐，我现在马上下来。”声音带着清润笑意，云浮生脸上却没有半分表情。
“好好好，那你快点。”
电话挂断，恰好这时一个陌生号码发进短信。
〔见到人了吗？他对你印象怎么样？〕
云浮生动动手指回复，踱步下楼。
钱有什么好的，别人的东西才是最好，尤其是纪云深喜欢的东西，既然要宋昭离婚，那空出来的位置就由他来坐吧。
那个时候，那个老东西的表情会有多精彩呢？还有一向瞧他不起的好哥哥，怕是会按耐不住狗肚子里装的教养，动手打人吧。
踏出门口，刺眼的斜阳逼得云浮生眯了眯眼。
真是期待那一天。
第39章
第78块裂掉的, 第79块裂掉的，第80块裂掉的。
慢死了！蜗牛陆靡。
宋昭背着给杜宾带的零食包，心里默数了第八遍院子里裂掉的围墙砖头。
距离挂掉电话过去了两个小时,给他半个小时堵车也该到了。
原本拴着牵引绳，在宋昭脚边来回跑的杜宾都跑不动了，趴在地上吐舌头打滚。
道路尽头缓缓出现熟悉的银白车身,七、八百米的距离,硬是开了五分钟才到面前。宋昭嘴角抽抽让先杜宾上后座,再绕到前面的副驾驶。
屁股刚坐下，宋昭忍不住挖苦，“你在路上被交警命令cos毛毛虫了吗？杜宾跑步都比你刚刚开的快，咋，车子轮胎爆炸了啊？”
门口吹了半个小时风,数了八遍砖头的宋昭不爽直达顶峰。
因为谈好了出去吃饭,他午饭特意没吃饱，现在已经消化的七七八八了,陆靡还慢吞吞。
陆靡单手扶着方向盘,侧着脸没有看他,眸子半垂,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么大声干嘛。”
宋昭：“……”还委屈上了。
车子发动,这回是正常速度了。
红绿灯路口停下，陆靡手指轻敲方向盘，目光转向张牙舞爪恐吓杜宾好好坐车的宋昭，唇角弯起了点弧度,又很快绷平。
他蓦然开口，“我昨天给你装在口袋里的帕子呢？”
逗杜宾的宋昭随口应答,“还在口袋。”
“那云浮生手里的是谁的。”
猝不及防提起的人名让宋昭一呆，他眨眨眼，“什么意思，你见到他了？”
绿灯亮起，陆靡视线回归路上，嗯了一声。
宋昭脑子运转，“所以，他昨晚还偷我帕子了。拿去干嘛？那一条帕子才五块钱。”
那帕子是之前出去玩时批发市场买的，五块钱一条，陆靡买了一大袋，用来擦家里的桌子，昨晚找不到丝巾搭配西装，才临时塞了帕子在口袋伪装。
陆靡抽空倪了宋昭一眼，“他和我说，昨晚跟你聊的太开心了，忘记还给你了。我昨晚怎么没听到行程汇报里，有和人聊的很开心这一条？到底是人家长的好会说话，不像我，说不到两句就被要求闭嘴。”
屁。
宋昭表情疑惑捏着鼻子，用手在面前轻扇，“你闻到了吗？”
陆靡问，“什么。”
宋昭说，“这个车里茶香四溢，你车载香薰的味道，真是清新独特，别具一格。”
陆靡:“……”
达成每日把陆靡噎到成就，宋昭伸了伸懒腰，声线慵懒，“别理他，搁这和我玩狼人杀呢，正愁找不着人，自己还送上门来。”
陆靡投来询问眼神。
宋昭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大概就这样，主要还是得防老爷子那边，空巢孤寡老人是诈骗分子的主攻人群。”
陆靡对宋昭的形容无言以对，“应该不至于还有剧情影响，主要还是某人比较关键，别成了导火索。”
陆靡似有似无地飘来目光，宋昭顿悟，立刻炸毛，“什么意思啊你！想吵架是不是！”
陆靡不做声，刹住车、停火、解安全带、开车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等宋昭再眨眼时，他已经抱着杜宾半只脚踏进宠物洗护店门了。
“……”谢特，就会跑。
…
挑来拣去，原定是去一家泰国菜馆，结果到半路，宋昭被路边一家人满为患的烤肉店吸引，拖着陆靡下车排队。
取了号，在附近逛了近一个小时，洗劫了商场里两台抓娃娃机，终于是轮到他们了。
一坐下，服务员热情地上前推荐菜品。不是电子菜单，而是一份每个菜品名字上都手绘画着菜品样式的新奇菜单，配合店内的装修动漫感十足。
服务员把餐前赠送的小菜和面包摆好，贴心询问，“需要给您介绍一下菜品吗？我们家特色的荔枝烤肉，芒果海鲜丼饭颇受好评。”
看什么都想要的宋昭快速浏览完，菜单一合，“炒一本。”
陆靡:“……”
服务员惊讶又不失礼貌地微笑，“我们家的菜品分量不小，咱们这边是还有很多人没到吗？”
“不好意思，我们再看一会儿，稍后点餐。”陆靡无奈拿过宋昭手里的菜单。
服务员点点头，“那您有需要叫我。”
宋昭不满地看着拿走的菜单，“我好饿，干嘛等一下点。”
陆靡悠悠翻页，“我们只有两个人，不是两百个人。”
宋昭：“我可以……”
陆靡头也不抬打断宋昭，“别说你现在饿的可以吃一头猪拌一头牛，每回到装饭环节喊少点少点的人是谁。”
宋昭讪讪闭嘴，心有不甘地小声嘟囔，“男人有钱就变坏，饭都不让点。”
因某人曾干出一下午怒点三十五份下午茶的壮举，家里的财政大权转手掌握到陆靡手里，宋昭手机里只有几百块零钱，身上的卡全是陆靡的，楼下买根烤肠，下一秒短信就会到了陆靡手机。
陆靡无视宋昭的无能狂怒，“芝士条要不要吃？”
“……要。”
这条路走不通，宋昭抿抿唇，开始不出声，一下一下悄瞥陆靡，直到他抬起头，宋昭迅速垂眼，失落的表情写满脸。
明明心里知道宋昭是故意装给他看的，陆靡还是忍不住问，“怎么了？”
“我想吃。”宋昭眼神期期艾艾，“难得我们两个有机会单独出来吃饭，你最近忙的很，好不容易有时间陪我，我就是都想尝尝，吃不完还可以打包回去嘛。”
陆靡面无表情抬眼，对视一分钟，溃不成军。
服务员再度折返，反复向他们确定是一整本的菜品都要，而且只有两个人。
“确定。”陆靡微不可见一叹。对面的宋昭正开开心心吃餐前送的话梅糖渍小番茄。
两手空空进，大兜小兜往回拎。
后备箱堆满了玩偶和打包的菜，撑得连话都说不出的宋昭赖车里赖了会儿，才想起留守小狗杜宾没接。
十指相扣，半拖半拽任由陆靡带他往前走。店里杜宾望穿秋水，整条狗贴在玻璃窗上，挤成一块狗饼。
宋昭路过门口，起初还未反应过来，要推门入时突然顿住，拉住要往里走的陆靡一起倒退回去。
两人一狗隔着玻璃大眼瞪小眼。
数秒，车水马龙的街道发出一阵爆笑。
宋昭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东倒西歪往陆靡怀里靠。
陆靡扶住宋昭罕见呆滞，迟疑地问，“这是，杜宾吗？”
为什么一顿饭的功夫，头变成放大版的汤圆丸子了？
宋昭闷笑，拿着手机狂拍，“好像前面桌子上的炸汤圆，可惜不是黄色的。”
店铺风铃轻响。
宠物店老板推门出来，牵着杜宾一脸歉意，“实在对不住宋先生，新来的员工不太熟练，毛剪的有些坑坑洼洼，只好修圆了。作为补偿，店铺送您一张三百元的充值卡，外加二百块钱狗粮，不好意思。”
“没事，挺好的。”宋昭没收东西，“丑难看，丑难看的。”
宠物店老板:“……”
他尴尬一笑，又把东西往前推了推，“实在不好意思。”
陆靡牵起杜宾的牵引绳，越过宠物店老板，扫到前头摆放的二维码付钱，尽量不去看杜宾倍感好笑的头，“不用了，我看它挺
ИΑйＦ
喜欢。”
对自己新发型适应良好的杜宾疯狂摇尾，在宋昭腿间窜来窜去。
…
黄昏路灯笼罩身侧，拉长来人交叠的影子垂落在地。宋昭双臂勾抱陆靡的脖子，贴在他耳侧嘀咕。
“你说，杜宾是真的意识不到它现在长的很难看吗？跟个发面蒲公英似的。”
陆靡把宋昭往上背了背，步子迈的沉稳，“它哪里会分得清。”
“要是让饕餮知道我儿子连美丑都不分，他不得笑死我。”宋昭怒其不争拽了拽牵引绳。
杜宾懵懂回头，朝爸爸吐了吐舌头。
呆瓜。
宋昭叹气，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算了，至少他没儿子。”
陆靡闷笑两声，“你这话说的，像管家看的那部电视剧里，诅咒别人生不出儿子的封建老太。”
嘶，耳朵一疼，陆靡拧眉。
宋昭愤愤，“你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和你儿子一个品种。”
…
小路走上大路，繁华的商业街人渐渐多了起来，陆靡他们两人一狗的组合引起了不少注意。
宋昭下巴轻搁陆靡肩窝，“脚好疼啊，我们去KIN买个冰淇淋敷脚吧。”
“敷过脚的冰淇淋你也吃？”陆靡余光瞥他的脚，心里惦记脚上速度快了些，声音带着细微的喘，“太不挑了点宝贝，我可以亲你的脚，但是亲吃过敷脚冰淇淋的嘴，总感觉怪怪的。”
“去你的。”宋昭恼笑给陆靡背上来了一拳，“你真是没脸没皮没下限，你A大主修不要脸专业毕业的啊，谁要跟你亲，我才不跟小狗亲。”
以为宋昭在唤它，杜宾晃了晃棉花球一样的脑袋。
宋昭说，“骂大爸呢，没有骂你。”
陆靡佯装伤心，“我是A大主修挨宋昭骂专业毕业的。”
宋昭哼笑，正要回嘴，斜后方几个女生忽地推搡上前，剪着齐耳短发的女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率先开口，“请问，可以摸摸萨摩耶吗？”
宋昭语气中掩盖不住的震惊，“长这么丑也有人摸啊？”
惨遭嫌弃的杜宾懵然中透着兴奋，跃跃欲试往前凑，丑萌丑萌的棉花糖脑袋，摇尾巴进入大家视野。
陆靡捏捏他的小腿说，“别在外面说孩子。”？
宋昭眨眨眼，“可以，你们摸吧。”
得了应答，几个女生高兴地揉了揉杜宾的脑袋，毫不吝啬夸它可爱，大概能听懂意思的杜宾更加卖力。
敞着白肚皮赖在地上给人摸，完全看不出平时在家里的皮样。
“谄媚小狗。”宋昭低声吐槽。
几个女生合完照，向宋昭他们道谢道别，大概是她们打了头阵，陆续有好几个人上前问能不能摸杜宾。
宋昭低估了丑的牛逼小狗的威力，离车还不到十分钟的距离，又来了十几个人，男男女女都有。
问的宋昭不好意思拒绝，又嫌麻烦一直说话，干脆拿着牵引绳往旁边的路灯上一拴，逼得陆靡录了一段语音，往杜宾脚旁边一放。
手机里毫无起伏，甚至有一丝心如死灰的声音响起。
“小狗免费摸，小狗免费摸，不要问了，可以摸，今天刚洗的澡，头就是这么丑，不咬人，身上没有跳蚤，有打疫苗。”
宋昭满意围观，“这样就不用我一直回话了，陆靡你觉得怎么样？陆靡？”
陆靡低头四处看。
他疑惑将陆靡的脸掰向自己，“你在找什么？你手机在地上。”
“我在找地缝，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钻进去。”
第40章
多休养了两天,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方多再次出手，宋昭七月一整个月的工作安排满满当当，没有一天是空闲的。
早上六点,连勤奋小狗杜宾都没起床，宋昭哈气连天上了车，到公司无缝衔接开了两个会,中场休息吃了口早饭,把积压的文件处理了,下午又接了两会。
十个小时，连一杯橙汁都没去茶水间摸。
宋昭脚步虚浮走出会议室，工作狂人方多精神奕奕跟在身后，脸上不见丝毫疲惫，很难想象他前一天通宵熬了个整夜。
“五点有个杂志采访,采访结束后要去丰宸大厦剪彩巡查参加活动,活动结束后参加世纪公司举办的慈善拍卖，邀请函峰总上个星期就送过来了,拍卖物品已经送去了。”方多翻过一页行程安排。
“七月八号,早上十点面见誉星霍总,下午两点ts新品发布会,下午五点白菜叶tv直播平台举办主播大会,晚上八点半温泉山庄……”
膨！
宋昭一头撞上办公室门边的玻璃,他迷迷瞪瞪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倒在地，方多停下话头，忙查看宋昭的伤势伸手拉他。
“老板没事吧？”方多紧张地问,“怎么撞上玻璃了？要不要叫明启过来，可别耽误了一会儿的财经杂志采访。”
宋昭听了这话,好不容易聚焦的眼神一下又散了，语调像是吊着一口气，“那我晚上几点回家？”
方多拉不起来宋昭，索性在他旁边蹲下，面带微笑拍拍行程表，“还回什么家呀老板，拍卖会回来还得接着处理文件，昨天的前天的正好一起处理了，不然双休过完堆的更多。”
宋昭:“……”
陆靡救命！！！
…
办公室处理文件的陆靡打了个喷嚏。
俞芽拼命往咖啡里丢方糖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你感冒了啊，要不要来点方糖？感冒吃糖有利于恢复。”
“不要，我不爱吃甜的。”陆靡把签完字的项目归类到一旁，沉吟了两秒，把签好字的项目书全部塞进了抽屉里，“有没有什么，推荐的，求婚场地。”
“噗”，俞芽一口咖啡喷出，幸好陆靡有先见之明，把签好的项目书收了起来。
俞芽顾不上别的，抽了两张纸胡乱擦了桌，忙不迭地问，“求婚！？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怎么还要找求婚场地？”
陆靡:“结婚归结婚，求婚归求婚，还有我们不是要结婚了，是已经结婚了，不过婚礼没有办而已。”
陆靡加重音量强调了而已两个字。
是是是，你干脆去楼下公司转角刺青店刺个青，在额头上刺你结婚了四个字算了。
俞芽翻白眼，挤开陆靡坐到电脑面前，“你想怎么求，高调低调？烟花海边无人机？把方多他们叫来一起骗住他，戒指买了没有？求婚戒指也要另外送，我看买个十克拉大钻戒，这下子全世界都会知道你求婚了，需要我帮你买吗？”
陆靡假装听不出俞芽的挤兑，“戒指上个月就准备好了。”
俞芽没想到他速度这么快，“你自己去买的？”
A市的大商场几乎都有宋氏的股份，除去国外的几个奢侈品行，销售最多的就是ts家的戒指。
上到管理层，下到销售员，没有不认得陆靡的，他今天一脚踩入ts店门，不用明天，一个小时以后，他去买戒指的消息就会传到宋氏去。
陆靡声音透着轻松，“翘班出去自己做的。”
俞芽:“……”怪不得，上个月感觉有天工作特别多。
点击搜索，某软件上跳出一堆求婚成功的视频案例，俞芽认真浏览挨个筛选。
“用鲜花摆个场所怎么样？”
“不够有新意，他不喜欢花。”
“在餐厅里把戒指藏起来怎么样？”
“藏在不吃的菜里他一口都不碰，藏在爱吃的里又很容易吞下去。”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俞芽插起一块方糖塞进嘴里，“那要不然，约出去玩的时候你求婚，自然低调，准备仔细充分点不失重视，说不定一高兴他就答应你了。”
“什么叫说不定一高兴就答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多喜欢我。”陆靡嘴硬。
他思索了片刻，“那就，这个周六，去……沙滩别墅度个假吧。”
—
为了符合高端人士的商业采访，发型师给宋昭梳了个大背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下子看上去沉稳了不少。
已经练习了近一个小时微笑唇的宋昭，心里暗骂，采访居然还不结束，他都快饿死了。
主持人刚念完一段介绍，突然把话题递给宋昭，“如今宋氏旗下各行各业发达，从最开始的裁缝小店白手起家，一直做到现在国内数一数二的ts品牌，再到如今旗下各种娱乐，对于现在的成功，宋总有什么成功学可以分享吗？”
成功学这种东西，不应该去问老爷子吗？他只是个继承公司三天打鱼两天摸鱼的富三代。
宋昭故作沉思，“勤奋努力向来是与成功挂钩，我比较愚笨，只好靠后天的勤能补拙来弥补欠缺，别人做一分我做三分，加上有背后优秀努力的团队，才有了今天的成功，偌大的企业靠一个人的成功是不够的，需要的是员工的齐心协力。要硬说有什么东西可以分享，那就只有一颗艰苦奋斗想要上进的心。”
镜头外的方多:“……”
他压低声音询问旁边的工作人员，“请问，今天的采访原带可以发我一份吗？”
“当然可以。”工作人员记下，“是我们的台本有哪里不到位吗，方助理？”
“不是。”方多拍下照片，转手发到公司大群，“只是为了提前让大家欣赏一下，我们老板深刻努力勤奋上进的成功学。”
…
咔嚓。
金剪刀剪断红彩带，四下响起喝彩声。宋昭和大厦管理人微笑握手，剪彩仪式正式完成。
管理人领着宋昭往里走，“宋总请。”
为了庆贺大厦剪彩，里头的一应商户除了金器国外奢侈品以外，全部打五折。宋昭他们这边进场，那边就涌进来了不少顾客。
管理人陪着走完了一圈，工作人员走在身后仔细检查排除的安全隐患。
时间差不多了，宋昭略略点头，“不用送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管理人说，“我们这没什么忙的，宋总要不然吃了饭再走？我们这有几家新开业的商铺都很不错，我陪宋总吃顿饭？”
宋昭刚给陆靡回完消息，抬眼歉意一笑，“不了，家里赔吃的会生气。”
管理员听得云里雾里，送到楼下了才迟钝的反应过来，人家宋总要回去陪爱人吃饭。
一层中心的位置搭建了一个水墨风的舞台，先前进来时陆陆续续有人在台下坐着，现在已经是人满为患，围的附近水泄不通了。
周围的保镖清扫开路，宋昭好奇往那上面望了眼问，“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
不等管理人说，方多压低的声音中带着哀怨，凑在宋昭耳边，“请了明星来热场，誉星自家的艺人，我写在项目书里了，你刚刚在车上根本就没看。”
宋昭心虚收回眼，“……都怪褒姒一直发消息，我这不是，烽火戏一下诸侯们。”
方多:“……”今天但凡有根绳子，他都要吊死在这。
人群中突然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云浮生以一个漂亮的武打动作跃上舞台，明黄衣摆飞舞，头发拢起高束成马尾垂落脸侧。
他接过话筒向大家招招手，妆容加深了眉眼，和之前荧幕上展现的温润书卷气大不相同，颇有几分少年将军的意味。
新造型获得了在场粉丝的一致好评，快门闪光灯的声音就没停下来过。
宋昭顿住脚步，“这种大厦开业的资源，能轮得到云浮生手上？”
“他近段时间势头很猛，爆了一个对内悲情隐忍对外疯批的男二，要不然本该轮到现在誉星的一哥贺言。”说完方多迷茫片刻，“老板你知道他是谁啊。”
宋昭应了声嗯，敛眼接着往外走。
主持人兴奋的声音从话筒传彻大厦，“那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谁会成为我们场上的第一位幸运观众。”
舞台聚光灯应声转起，不偏不倚直直打向路过边上的宋昭，大家循着灯光望去，很快便有人认出了宋昭，紧接着又是一片欢呼拍照声。
管理人转身对同事低语了几句，让他去找主持人解释重新选人。宋昭若有所思侧头，舞台上的云浮生眉眼含笑看着他，无声做口型。
又见面了。
小样，宋昭暗自吐槽。
他拦下管理员，“不碍事，小活动而已活跃一下气氛，今天新开业不好扫了大家的兴。”
大老板如此平易近人善解人意，管理人深感感动，“好好好，我在台下等您。”
人群里自发让出一条道，宋昭径直走向舞台，台上的云浮生弯腰向他伸出手。现代西装革履的精英总裁，与古代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奇妙的组合同框颇为养眼。
宋昭后退两步一跃跳上舞台，遭受无声拒绝的云浮生不见丝毫不快，眼角笑意加深了些，悠悠收回手。
主持人没想到一抽，抽到了这么大一个重量级观众，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稳住心态，“我今天的手气真是好啊，一抽就抽到了咱们来巡查的宋总，看来我该回去买彩票了。”
宋昭接过工作人员递上的话筒，“看来我的运气也很好，买彩票的话记得带上我一起。”
云浮生跟着开口，“能和宋总同台也是我运气好，那就咱们三个一起去买彩票吧。”
台下的观众哈哈一阵笑，台上台下很快热了起来。
得了下面管理人暗示的主持人切入话题，提了几个不痛不痒的话题，准备收尾结束抽下一个人，“很感谢我们宋总的友情出演哈，那让我们浮生送送老板。”
云浮生眸子半垂似在走神，直到主持人喊了第二声，他才惊醒般应到，“啊，上次那条帕子我还没还给你，我今天没带来，那就下次吧。”
他对上宋昭的眼睛，笑了笑，“下台往旁边下，小心些，前阵子才又伤了脚，再跳又得坐轮椅。”
云浮山熟络的态度引起场下一阵尖叫。底下大部分都是他的粉丝，谁不想自己喜欢的人跟老板的关系好，尤其是娱乐行业，可是象征着人脉地位，日后打脸对家又多了一项必说项。
主持人没想到云浮生会这么接话，连忙补救控制大家过于热情的场面，“哈哈哈，没想到宋总这么体恤员工，大家都惦记着你，可惜宋总还有事，要不然我也想多跟宋总多聊会儿。”
“帕子你直接交到霍克那去吧，五块钱一条不值钱，不过是家里那位买的，少了怕他是要生气。”宋昭语气里听着是无奈，脸上却满是笑，“下次有机会了再跟大家聊，现下是真得走了，早上出门早，一天没见面了，我急着回去陪我爱人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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