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的说话怪让人生气的。
偏偏表情还一本正经。
贺明浠翻了个白眼,然而白眼翻得太厉害,头一下子更晕了。
“我头晕,”暂时丧失了和温礼抬杠的兴趣,贺明浠说,“我上不了课了,我要请假回家养病。”
说完,她虚弱地扶了扶额头。
上一秒还在教室里肆无忌惮地玩手机,被拎出来挨训就成林黛玉了。
状态转变之快,但偏偏贺明浠就是一副病了的小模样。
一着凉就感冒的身板,就这还敢在这种降温的天气穿露腰的t恤,很难评价。
温礼说:“我带你去校医院看看。”
贺明浠不太高兴:“难道你认为我在装病?”
“我是担心你还没到家就晕倒在半路,”男人语气平静,“站这儿等我一下,我跟上课的老师说一声。”
贺明浠:“哦。”
温礼帮请假当然好请,老师让他赶紧带贺明浠去看病。
请好假,温礼又去办公室里拿了把伞。
一出教学楼,贺明浠立刻又打了个喷嚏,嗓子比刚刚更痒了。
贺明浠也很不理解,明明在国外的时候她大冬天都能光着两条腿踩在雪地里,怎么一回国就变得这么弱不经风了。
幽幽盯着温礼身上的驼色风衣外套,贺明浠内心不屑。
难怪他不感冒,穿得真严实,跟老头子似的。年纪大的人才喜欢穿那么多。
然而下秒,穿得严实的男人就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扣子扣上,”温礼说,“把肚子遮好。”
贺明浠下意识说:“可是风衣扣上不好看,得敞开穿。”
风衣就是要敞开穿才帅。
就像他刚刚穿的那样,风衣敞开,露出里面浅色的衬衫,简约又干净。
很帅。他平时是不是也有研究男士穿搭?
都这个时候了,贺明浠的脑子里想的居然还是穿搭。
下一秒,她似乎从温礼的脸上看到几根黑线落下。
温礼这下连话都懒得说了,看了眼周围没人,干脆自己动手,微微弯了腰,替贺明浠一颗颗地扣上风衣扣子。
贺明浠是个懒虫,但还没有懒到连衣服都要人帮忙穿的程度。
她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家里人把她丢给保姆照顾,她那时还小,和保姆亲近不起来,于是学会了自己穿衣服和上厕所。
那个时候保姆还会夸我们小公主真棒,这么小就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
谁能料到贺明浠是个经不起夸奖的,反其道而行之,年龄长了,独立意识甚至还不如小时候了。
看着温礼低下头弯腰,修长的手指帮自己一颗颗系上扣子的动作,明知道他是懒得和她废话才这样的,贺明浠还是不受控制地想,就算自己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可被当成小孩伺候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贺明浠偷偷地享受了几秒,又不自主地去看温礼的脸。
离得近了才看出来,原来他的半框眼镜不是黑色的,而是浅一点的枪灰色。
扣子系好,温礼直起身,贺明浠立刻挪开视线。
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看哪里,只好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刚刚的想法顿时荡然无存。
他就是故意跟她对着干的!
她说敞开穿才好看,他就直接把扣子扣到了最后一颗。
风衣有自带的腰带,温礼连同腰带都给她系上了。
又死板又丑!!
贺明浠忍不住吐槽:“你这个蝴蝶结打的好丑。”
说完她就拆掉了腰带。
温礼蹙眉,显然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叫了声她的全名:“贺明浠。”
在他淡然而威慑的目光下,贺明浠说:“……我又没说不系。”
然后重新给自己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用眼神对他说“你看这样好看多了吧”。
是好看多了,但温礼没搭理她,撑开伞说:“过来。”
两人同打一把伞,可伞不大,贺明浠感受到自己一边的胳膊被微微打湿了。
她伸出脖子又去看温礼,他里头穿的是一件短袖的衬衫,雨丝就那样直接飘在了他的手臂上。
贺明浠佯装没看见,也没有要和他靠近节省空间的打算。
校医院比较远,走到停站点,温礼带她坐上校内公交。
上课时间,公交上人不多,都是些没课的学生。
几个学生也是经管系的,见到温礼上车,热情地叫了声温老师。
温礼微微一笑:“你们好。”
然后他带着贺明浠坐到了公交车的最后,跟几个学生隔开。
温礼让贺明浠先坐,之后在她隔座的位置上坐下。
避嫌避得明明白白,到站之前,他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贺明浠知道原因。一这是在学校,其他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只当两个人是师生,当然要保持距离。
二是他们也确实不熟。
于是贺明浠也学他高冷的样子,望着窗外,也装作看不见他的那几个学生好奇转头观察他们的动作。
到了校医院后,校医给贺明浠大概检查了一下,又给她测了□□温,最后说没什么大事,就是着凉了。
“吃点感冒药,晚上睡一觉就好了,不影响上课。”校医说。
贺明浠颇为可惜地啊了一声。
居然不影响上课,那这病岂不白生了。
校医挑眉,一眼就看穿贺明浠心里所想。
“怎么?不想上课啊?”
说罢又指了指一旁的温礼,打趣道:“老师就在你旁边呢,好好回答。”
当着校医的面,贺明浠不好说什么,只能有气无力地说:“怎么会呢,我爱上课,我爱学习,一天不上课我就浑身不舒服,一天不学习我就茶饭不思。”
她嘴上说着爱学习,语气却是生无可恋的。
温礼眉梢轻挑,侧过头,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
贺明浠今天有课,一天都不在家,阿姨难得悠闲,做好所有的家务后,中午出门和其他户主家的家政约着出去按摩了。
“阿姨,阿姨。”
喊了好几声都不见有人回应,贺明浠才想起阿姨这会儿不在家。
刚把她送到家门口的温礼问:“阿姨还在放假?”
“没有,她已经回来了。是她早上跟我说今天要出门,我才想起来。”
阿姨不在家,也没人招待温礼,自己身体好的时候没有招呼客人的习惯,现在生着病,更没工夫管客人了,于是对温礼说了声你自便,便不再管他。
她脱了鞋,直接光脚穿过玄关走到客厅沙发旁,然后整个人倒下去。
就那样趴在了沙发上一动不动。
直到听到男人走过来的脚步声,才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挥了挥。
“谢谢你送我回来,你现在可以走了。”
她闭着眼等了会儿,并没有听见男人的回应,也没有听见他离开的脚步。
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睁开眼的瞬间,温礼将手抚上她的额头。
他在沙发边蹲下,微拧着眉,为了确认,他又用手背触了触她的脸颊。
“你好像发烧了。”
刚刚送她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车上昏睡了过去,大概是感冒随着时间慢慢加重了。
贺明浠哦了声,含糊地问:“发烧比感冒严重,这下我应该不用去上课了吧?”
“……”
温礼一时间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你就这么不喜欢上课?”
“废话。”贺明浠理直气壮。
温礼叹气:“上课的事再说,先去卧室睡吧。”
这回换贺明浠叹气了:“你看我还有力气走到卧室吗?沙发也挺舒服的,就这样吧。”
温礼并不打算依着她,半蹲在沙发边对她说:“明浠,你坐起来一下。”
贺明浠突然觉得他很啰嗦,明明在学校里连说句话都要避嫌,生怕被人看出来他们俩有什么特别的关系,现在怎么这么啰嗦?
她不耐烦地说:“干嘛啊,我都生病了,让我躺会儿怎么了?”
“你起来,我就帮你跟学校请假。”
还有这种好事?
贺明浠强撑着身体起来了。
“好,我起来了,你说到做到——”
话未落音,温礼站起身来,一手揽住她,一手穿过她的腿窝,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拦腰抱起。
贺明浠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看他。
对于她瞪得牛大的眼睛,温礼视若无睹,扫了眼家里,问:“你卧室在哪里?”
没等贺明浠回答,温礼已经仅凭直觉往一道房门走去,贺明浠往房门看去,立刻应激般地抖着腿说:“不是不是,那不是我卧室!别进去。”
语气太激动,她又狠狠咳了几声,等缓过了气才指着另外一道门说卧室是这间。
温礼往刚刚的那间房门望了一眼,没说什么,抱着她去了卧室。
贺明浠的卧室倒是出乎意料的整洁,应该是阿姨有帮她定时整理。
说起来,整个家都比上次他来的时候要整洁多了。
幸好有阿姨,不然温礼真的要怀疑贺明浠一个人能不能活下去。
贺明浠的床很大,床单是浅色的小碎花样式,温礼将她放在床上,她还没反应过来,呆坐在床上茫然地看着他。
贺明浠身上还穿着男人的风衣,衣服不合身,穿在她身上,配上她的表情,更显得她呆。
“换了衣服再睡,”顿了会儿,温礼强调道,“换件厚的衣服,知道吗?”
贺明浠点点头:“哦。”
嘴上答应,人还坐在床上没有任何动静,几乎让温礼以为她是连平时换衣服都要阿姨伺候的那种大小姐。
他不得不问:“能自己换衣服吗?”
贺明浠回过神来,对他这个问题表示很无语。
拜托,自己只是发烧了,不是残废了好吗?
但由于她对温礼刚刚不打一声招呼就对她进行公主抱的行为很不满,害她在生着病的情况下还心跳加速,差点连呼吸都停止了,所以她并不打算好好回答这个问题。
她要调戏他!
于是贺明浠故意问:“如果我说不能,那你要帮我换吗?”
温礼一怔,眼里划过诧异。
再接再厉,贺明浠继续故作无辜地问:“不可以吗?”
然而安静看了她两秒后,温礼突然扬眉,说:“可以。”
接着他在她身边坐下了,一只手很自然地去碰她身上的衣服。
贺明浠没料到他居然还真的答应了。
果然男人都有两幅面孔,在外面避嫌避得跟什么似的,一到屋檐底下就变了个人,一点节操都没有!
可以个屁,她不可以!贺明浠往后退了退,男人的手正要帮她解腰带,就那样阴错阳差地抽开了她腰上漂亮的蝴蝶结。
贺明浠哪跟男人玩过这个,顿时倒吸一口气。
听到她细细的抽气声,男人镜片下那双温润深邃的眼眸里闪过笑意。
只管挑衅不管后果的小女孩。
温礼终于给了她一个台阶。
“明浠,给你三秒钟,再不拒绝,我就真帮你换了。”
说完他就真的开始了倒数。
“三。”
贺明浠:“……”
见她的表情越来越凝固,温礼不缓不慢地继续倒数。
“二。”
“温老师!”贺明浠终于忍不住了,握住他的手腕,咧嘴干笑一声,又冲他可怜地眨眨眼睛,“我开玩笑的,我当然能自己换衣服了。”
温礼扯了扯唇,朝她脑袋上来了一下。
贺明浠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能默默地挨了这道脑瓜崩。
可她心里却很不服气地想,自己这是生病了才没心思跟温礼斗,下次一定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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