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喻喜欢陆青森的笑,无论是懒散还是温柔的，看到都让他心情很好。但是，至少不是现在的。
“真的有那么好笑？”梁明喻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陆青森,语气中暗含威胁。
“哈哈。”陆青森没忍住笑了两声，然后在梁明喻危险的眼神下咳嗽一声掩饰下止不住的笑意，安慰道，“没有啊，我不是解释了吗。”
梁明喻赶到和陆青森约定的咖啡馆的时候，见到了一个笑的开心的陆青森。只是，他的表情,让梁明喻有一种微妙的预感。
“咳。”陆青森自己笑了一阵儿，然后止住笑，给服务员姐姐介绍，“这位是我的男朋友。”
“是这样的吗,我还以为是你哥哥，因为这位先生看起来很成熟呢。”鉴定完毕,服务员姐姐的聊天真诚但是充满扎心呢。
和梁明喻不明显的黑脸比起来,陆青森的笑就过于显眼了,甚至还吸引了几道路人的视线。
“好了好了，你可是完美的梁总,不至于别人说一句话，还有了年龄焦虑吧。”陆青森给梁明喻顺毛,“男人二十八一枝花,你可是正完美的年龄呢。”
陆青森自己没感觉，毕竟他从小辈分就大,一直带着小大人的样子。梁明喻本来也没感觉，他和陆青森从认识就是契合的同龄人的相处模式。
但是有了真正符合年龄性格的陆南做对比,两个人的年龄差就有些让梁明喻在意了。
陆青森安慰完，发现梁明喻竟然真的是认真在在意，新奇地凑近，“不是吧，梁明喻，你真的在意这个啊，之前也没发现。”
“等我三十岁的时候，你才二十二。”是很多人刚刚离开校园的年纪，人生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在社会中生活了好几年。
“那那个时候，我已经和你在一起两年。”陆青森的话让梁明喻眼神加深，专注地看着他。
“好了，我的总裁，我就喜欢年龄大的，和我一样的我还觉得他们幼稚呢。至少在我这里，这是你的优点。而且，能在颜值上超过你的也是少数，你就当我是颜控，就看的上你。”
陆青森的安慰独特到几乎有些随意的意思，但是梁明喻确实听进去了。本来这突如其来的年龄焦虑也算是他们情侣之间的小把戏，在梁明喻揽着陆青森的后颈交换一个吻之后，也就轻轻地过去了。
这个时候，陆青森才注意到了梁明喻把车停在了哪里。
看起来像是聚会的私人会所的地方，怎么也不是他们之前说要去的茶餐厅。
“袁卫他们在这里。”梁明喻解释。
“哦，原来是今天来了。”陆青森恍然大悟。
在梁明喻回归工作之后，他的那些朋友倒是纷纷进入了年末休假。大概是梁明喻告诉了他们自己进入了恋爱阶段，平时总是会天南海北跑的朋友今年有志一同，都要到S市来旅游。
这件事梁明喻跟陆青森提过，不过他的朋友什么时候回到就不知道了，看来就是今天了。
“嗨，这里这里~”
陆青森刚走上楼，就看到醒目的金毛。混血的严斌今天也没有把他的金毛染黑，甚至不知道怎么想的，把其中一撮金毛染成了粉色，陆青森的视线不自觉就落在那撮粉色上。
严斌一如既往地是他们之中最欢脱地，冲两人挥着手。等到陆青森走进，见他的视线看自己的头发，还得意地展示着自己的头发，“怎么样，好看吧。”
“很，有创意。”陆青森克制地评价，就是太有创意让他有些不能理解。
“看来今天秦喻会不想跟你讲话了。”梁明喻的评价就更加直接了，见陆青森好奇不解的眼神看过来，解释，“秦喻会觉得严斌很傻，不让严斌靠近他，怕传染了傻气。”
“我们不愧是朋友，明喻哥。秦喻已经这么评价过了。”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显然严斌已经习惯了，毫不在意他朋友的‘刻薄’，“不管你们怎么说，这叫新年新气象，其他人都说好看的。”
“不是什么好朋友，不要相信。”袁卫插话。
“我们半斤八两好吧，在秦喻眼里，只有明喻是聪明人，我们只是他随手带的两个傻子。”严斌提醒着袁卫这个残酷的事实。
“我很高兴你们有这个正确的认识。”秦喻端着一盘菜出来，正好听到严斌的话，接口。
等到秦喻端着菜放在桌上，陆青森凑过去看已经摆好的几道菜，显然都是自己做的，有点高兴，“自己做饭吗，正好我也可以……”
没等秦喻从善如流地答应，梁明喻抓着陆青森的手，快速拒绝了，“不用了，你不用动手。”
秦喻抬了抬眼睛，和梁明喻对视的瞬间，捕捉到他传递的信息，“是的，青森，你不用动手，我已经基本做好了。”
他没有说谎，在陆青森他们来之前，他已经基本做完了今天的菜，袁卫和严斌正从厨房端出来。
听到他们的话，严斌也补充着，“是呀，我们几个这时候聚餐，都是秦喻做饭。别看他一副刻薄模样，可是个做饭好手，听说是那时候为了追到他老婆练的。”
梁明喻和他的朋友的聚会，陆青森已经是第二次参与了，再加上他现在正式和梁明喻成为恋人，大概也成了他们的自己人，场面就变得十分热闹。
喝了一点酒有些嗨的严斌非要梁明喻展示他的桌球技术，“明喻，来一场，来一场。青森在这里，你还不秀一下。”
梁明喻半推半就地站起来。
梁明喻的台球确实厉害，而作为他对手的严斌，对比之下就十分普通了。
陆青森喝了一口饮料，认真看着俯身击球的梁明喻。梁明喻身上一直有一种优雅淡定的气质，这在他运筹帷幄的时候就会格外明显。
陆青森的视线看过梁明喻认真的眼神，脱了外套只穿黑色上衣的身材，卷起袖口露出的一截小臂，然后笑了一下，“打桌球的男人，好像确实会很有魅力。”
严斌被梁明喻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听到这句话，马上起哄，“明喻，青森说你现在超有魅力！”
梁明喻手一抖，打了个空杆。
“耶，机会。”严斌欢乐地跑上去，丝毫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会死的更惨。
看在严斌说的话的份上，梁明喻决定不和他计较。
朋友之间聚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尤其是他们后来玩起了必备的真心话大冒险，因为中间有对新出炉的情侣，这个游戏就变得有意思起来。
因为时间很晚，他们就直接留宿在这里。
“睡不着？”梁明喻看到大厅有光亮，走过去，发现竟然是坐在沙发上的陆青森。
“算是吧，因为难得这么晚。”虽然陆青森还是年轻人，但是从小长在清风观的他，是个早睡早起的养生生活方式。所以，一旦过了他平时睡觉的时间，就有些难以入睡了。再加上今天在不熟悉的房间，更是如此。
没等梁明喻说话，陆青森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转，“梁明喻，教我打台球吧。”
听到陆青森这么说的时候，梁明喻本来没多想什么。
他让陆青森拿着球杆，纠正他的姿势。陆青森看着只是站在自己身边的梁明喻，“梁明喻，再靠近一点纠正。”
一直到梁明喻握着陆青森的手，身体几乎互相贴近，低着头的陆青森发出闷闷的笑声，他才意识到某人并不是真的要学打台球。
“哈哈，没想到你这么正经。”陆青森转过身，手撑在身后的台球桌，故意说，“我看到你打球的时候，可是被你迷倒了。不过，我不擅长这个，学不会你那样的魅力。”
如果这个时候不吻上去，就无法压制自己的心跳。梁明喻俯身，尝了尝那个总是勾起的嘴角。
就和他说出的话一样甜。
做完小情侣之间的活动，陆青森才恢复正经和梁明喻坐在沙发上说话，“经过今天，你的朋友们对我满意了吗？不会担心我这个小年轻欺骗你这个大总裁的感情了吗？”
“他们一直都不担心你，只是好奇。”梁明喻回答。
“你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陆青森倒不至于看不出来其他人，或者说严斌和秦喻在观察自己和梁明喻，至于袁卫，早就被陆青森收服了。
不过，陆青森并不在意这个，而且梁明喻的朋友和梁明喻本人如出一辙，只是单纯的观察，确实是好奇更多一点，“你的朋友还挺好的，也很好玩。”
因为独特的生长环境，陆青森关系最好的就是冯至元他们，倒是没有什么同龄人朋友。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没一会儿，陆青森的头就靠在梁明喻的身上，睡过去了。
梁明喻轻手轻脚将睡着的陆青森抱回房间，出门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秦喻。两个人一起走到远离房间的大厅才开始说话。
“我还挺好奇你和他怎么认识的，可惜你不肯告诉我们。”秦喻开口，笑着锤了锤梁明喻的肩膀，“你们两个真的十分合适，不过也是，你一向都是看准了才出手的。”
梁明喻则看着秦喻，他并没有在听秦喻说话，而是在思考一个事情，秦喻的老婆，好像也比他小几岁，虽然没有那么多，但也算是个年龄差。
“秦喻……”梁明喻开口，正经的语气几乎让秦喻气以为他们要开始谈心时间，“你会不会觉得你老婆太年轻，让你有压力。”
“嗯？”秦喻没反应过来，对上梁明喻突然有些后悔的视线，灵光一闪，猛地笑起来，“不是吧，明喻，不是吧……”
梁明喻已经没指望秦喻说什么，转身回房间去，忽视身后秦喻的笑声。
大概恋爱总是偶尔会让人不正常，就像是今天的梁明喻这样。等到第二天，梁明喻就又是自信的总裁一枚了。
第八十二章 跟踪
“他还是这个样子吗？”陆青森蹲在地上,看着眼前直勾勾没有焦距的小孩儿。
陆青森现在在雾海观。
现在的雾海观，在郑真江的努力下很快恢复了原样。在蓝海灵脉恢复的过程中，不仅是山上重新焕发了生机,连雾海观也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生气回流的同时，也渐渐有人上山，发现了重新开门的雾海观。不过，观里只有郑真江，以及友情帮忙的魏至新和蒋至良两人。好在有特事局帮忙，雾海观招人的消息很快就会发放至各个地方。
而他们之前取得的成功里，还有另一个收获。那个总是披着黑斗篷,眼神黑沉沉的斗篷小孩儿被他们抓住了。
当时是疯癫道人急于脱身，就把这个孩子推给章安挡住了他的路。
只是，之前看起来至少正常行动的小孩儿，落在他们手里就变得像个木偶一样呆呆地,没有神智。但是他的呼吸和心跳都正常，看起来在正常的活着。
“是啊,喂他吃饭倒是也会吃,就是看起来像是魂被抽走了。”魏至新也在陆青森的身边蹲下,一起看着这个小孩儿，“我们也找不到他的来历,他到底是不是像他看起来的那样大，我们也不知道。”
“虽然有些麻烦,但是能把他从屈兆兴那里带出来也是好的。”陆青森这样说。
“是呀。”蒋至良也认同到。
在和屈兆兴相关的人里,那些因为他的力量被他迷惑的人，本身也是邪道和他同流合污的人,都是不值得原谅的。
唯有一个，这个黑斗篷小孩儿,虽然他和陆青森他们敌对的时候也是凶狠可怕的，他们却没有人真的把他当做敌人。一个明显十岁年纪的小孩子，必然是屈兆兴手中的受害者。这次他们正好带回了他，试图把他恢复正常。
可惜，他们并不了解把小孩儿变成这样的手段，也没找到恢复他的方法。
而且，现在留给他们的小孩子，明显成了一副空壳。
“决定了。”陆青森一敲手心，就在大家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开口，“就叫你小呆二号吧。”
魏至新哭笑不得，“是因为罗安是小呆一号吗。”
“而且人家小呆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呆了的。”蒋至良为前小呆正名。
失去了自己部分魂魄的罗安，幸运的是，他的魂魄就在屈兆兴的手中，本来要一起被埋葬在青龙山，但是被陆青森解放，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于是罗安顺利地恢复了正常，虽然有些认知需要再教导，对于他的爸爸罗非来说，已经是足够奇迹的事情。
所以罗安现在还是在清风观做小童子，很多人还是习惯叫他小呆。
某种程度上和罗安有些类似的这个孩子被陆青森起名小呆二号，好像也很正常。
看过暂时没办法解决的小呆二号，在雾海观转了一圈，帮郑真江干了半天活儿，陆青森准备回去。
灵力重新运转起来的山上，空气都带着让人愉悦的清新。陆青森一路走走停停，偶尔摘些野果喂喂冒出来的小动物，他的身上有天师的灵力，会吸引山里有灵性的动物。
在身后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陆青森停下脚步，“跟了我一路，也该出现了吧。”
……
陆青森今天去雾海观，梁明喻也出门和人谈了半天工作，回来的时候正好遇见陆青森。
他看着陆青森，又看了看他手里牵着的小孩子，身体微微透明的小孩子，显然不是人，“你抓的小鬼？”
“应该说，是一直跟着我的小鬼。”陆青森把他牵着的小孩子向前推了推，“你不觉得他长得很眼熟吗？”
梁明喻由于天生阴阳眼，从小到大没少见鬼。说实话，即使是最常见的等待投胎的鬼，长相也不能说好。苍白中发青的皮肤，比正常人扩大，显得有些诡异的黑色瞳仁，相信他，一般人都不会想去观察一个鬼的。
在陆青森把他牵着的这个小孩子向前推了推后，梁明喻才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惊讶地看陆青森，“是那个黑斗篷小孩儿的魂？”
“是，是不是很神奇。”陆青森自己也觉得太奇妙了。
本来以为被诅咒炼化的小孩子，竟然保有一个正常的魂魄。在陆青森看清走出来的一直跟着自己的人的样子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这件事。
而在陆青森给这个小鬼摸了摸自己的有蓝海灵力的手串之后，这个小鬼就紧紧贴着陆青森，拉着他的手一起走了。
“人的身体里有三魂，死后天魂归天，地魂归地府，人魂消散。这个小孩儿没有死，当然可以有被保下来的魂。”陆青森示意梁明喻去看挂在这个小鬼脖子上的玉，有蓝色的灵光在其中运转，显然就是保护住对方的原因。
“只不过他竟然有天魂从屈兆兴手里逃掉了，很令人惊讶，也很幸运。而且，看他的眼神也不是个傻的。”
“那有了这个天魂，是不是可以让他恢复正常。”梁明喻也知道郑真江他们在为这个小孩儿失去神智的事情苦恼。
“确实是有了很大的希望。”陆青森点点头，“不过，我们还是需要找到这个孩子的来源，知道他的真名，这样等到净化他的身体，就可以让他魂魄回到身体。”
“他不能说话吗？”梁明喻凑近俯身看了看小鬼。只是，对方虽然眼睛看起来比他的本体清明很多，除了用眼神观察对方，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天魂是人出生起诞生的灵智，也有更玄乎的说法是属于天帝赐予人的一魂，在天上都是有定数的。天魂启灵智，记忆人生，但是并不能讲话。”
陆青森也有些可惜，“如果是地魂，就能跟我们讲话了。”
地魂在死后归于地府，都要陈述自己的生平的，所以当然能讲话。一般魂魄不稳的人，常离体的也是这一魂。
不过凡事当然不能十全十美，至少有了这个天魂在，陆青森也能算一算小呆二号的来历了。
算出来的结果也让陆青森有些意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整体结果落在北方，可能性最大的是，A市？”
“A市？”梁明喻也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眼。
“看来想要搞清楚小呆二号的事情，还是要回去一趟。”
梁明喻倒是有些高兴，“正好我明天要回A市，需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这样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去。”
虽然陆家人还有些担心陆青森会回A市很久不再回来，梁明喻倒是知道，陆青森已经决定第一年的年末陪他的家人在这里。
本来以为马上要异地的梁明喻，也算是迎来意外之喜。
对于陆青森，择日不如撞日，陆青森当即决定明天和梁明喻一起回A市。找到了小呆二号的线索，再回来这边。
“怎么这么着急，等两天不行吗？”知道这件事的陆正南夫妇有些猝不及防，吴悦团团转，“这样我都来不及带些谢礼给陆师傅他们了……”
“妈，不用着急。”陆青森揽了揽吴悦的肩膀，语气轻松，“我有预感，这件事很快就可以解决了。我已经决定元旦的时候在家里过了，只是还没跟你们说。你们放心，无论解没解决，那天之前我都会回来的。”
陆青森的话确实让吴悦的心安定了许多。已经熟练掌握和家人相处模式的陆青森继续说，“我已经找到自己的家了，所以无论出去哪里，都会回来的。”
“你们也不用担心了。”
明明陆青森回来有一段时间，明明他们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但是陆青森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吴悦忍不住红了眼眶。就算是稳重如陆正明，儿子不在的二十年都挺过来了，此时也忍不住别过头遮住自己的眼睛。
陆南按着陆念的肩膀在一旁静静看着。
陆青森给自己父母时间镇定下来，吴悦按了按眼角，上前摸了摸陆青森的头发，然后手抚上陆青森的脸颊。在之前，即使他们已经是亲近的家人，由于陆青森已经长大，所以他们并没有这样亲昵像是对孩子般的接触。
“是的，你已经回来了，我的小北。”吴悦眼神温柔地注视着陆青森，“妈妈只希望你健康，无论什么时候都记得回家，其他的，爸爸妈妈都不求了。”
吴悦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站在一旁的梁明喻，梁明喻对着她点头。吴悦又看回来，“也喜欢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开开心心，幸福。”
他们果然已经知道自己和梁明喻的关系。陆青森闪过这样的念头，然后点点头，“嗯。”
温情又带着过去的释然的氛围过去，敏感的小孩子马上感觉到变化。陆念抬抬头，抖动的马尾就像兔子耳朵，然后她噔噔噔跑到陆青森的身边，拉他的手，“哥哥，你要出去了吗，可不可以带念念去？”
“哥哥不能带你去，但是可以给你带礼物。”
陆青森摸了摸陆念的头，明年上小学的陆念，是陆家夫妇终于决定走出去的时候意外到来的孩子，他们当时决定，是女孩儿就叫陆念，如果是男孩就叫陆念北。
虽然不能跟自己喜欢的哥哥一起去玩很遗憾，因为有礼物，陆念又开心起来，拉着陆青森的手跟他念叨着想要什么。
但是等到第二天送陆青森和梁明喻出门的时候，陆念看着跟陆青森站在一起，也拎着行李箱的陆南，忍不住哭闹起来。
“为什么小南哥哥可以去，念念也要去——”
陆南丝毫不觉得自己需要安慰妹妹，反而自豪地举起大拇指，“因为我是个大人了。”
第八十三章 孙昭明
生气的陆念只能等着陆南回来再哄好,而已经能够熟练抓住陆念爱好的陆南知道，只要他给陆念带一个豪华公主套装回来，就可以被原谅。
“所以,你准备怎么找到他的家人，或者来历？”
虽然很大一部分就是好奇要去A市玩，但还是存了心思要帮陆青森的陆南看着就靠在陆青森身边的小呆二号。他冲对方伸伸手，小呆二号看着快伸到身边的手，向后面挪了挪。
一旁的梁明喻看一眼，小呆二号就凑过去又挨着他。
“为什么他只是不理我？”
人生第一次看到鬼，陆南对小呆二号十分好奇。然后他就发现,小呆二号最喜欢跟着陆青森，梁明喻也可以接近他，但是面对自己，他就会躲起来。
“应该是因为我和梁明喻身上有什么共性。”本来在闭目养神的陆青森睁开眼睛,小呆二号就又跑回他身边。陆青森和他对视着，“只要找到这个共性,就有线索了。”
而且,陆青森心里大概有个猜想。他看好奇的陆南,“你不用担心，都算过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算我不回去,这个线索应该也会送上门,不过回去会更快一点。”
“虽然我的相术水平比不上至元哥，也够用了。”
听到他提到冯至元,陆南连忙点点头。
冯至元还在陆家的时候，为了满足陆家的好奇心,小小地给他们展示了一下，差点震得陆家人的科学观破碎，需要多看点新闻治愈一下。
等他们到了A市机场，来接机的人是梁明冬。
“你终于回来了，哥，明宇哥都快黑化了。”梁明冬看到梁明喻就笑起来，说起梁明宇的悲惨生活。
其实，梁明喻的工作也不是需要他时时把控的，他只是因为性格严谨，也并不觉得工作是件辛苦的事情，所有在不用外出之类的日子里，都像大多数人一样朝九晚五的上班。
暂时换了梁明宇坐镇，梁明喻也没指望他跟自己一样按时打卡，但是，梁明宇肯定不会像梁明冬口中，他自己哭诉的那样辛苦。梁明喻对自己的堂哥犹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就是大伯把他惯的太过于懒散，才像现在这样干一天活就觉得辛苦。”
自家哥哥都这么说了，梁明冬当然是小心地隐藏他自己。毕竟，已经毕业了的他，现在还在自家公司实习中。
“直接去清风观还是去我家？”闲话完，上车之后梁明喻问陆青森。
“先去你家吧，说不定直接就达到我们此行的目的了。”陆青森做决定。
另一边，陆南和梁明冬互相自我介绍之后，梁明冬个自来熟的，就凑到陆南身边用眼神示意陆青森和他哥，悄悄地问陆南，“我哥，和青森，是不是？”
陆南知道他问的什么，梁明冬也是出现在陆青森口中的朋友之一，他就顺着梁明冬的意思，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梁明冬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目光滴溜溜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不怪他觉得回来之后的他哥和青森之间的气氛更加亲密了，原来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改变。
梁明喻本来侧头和陆青森讲话，抽空给了梁明冬一个眼神，对方马上敛下目光，看起来十分安分。只是按在屏幕上的手指飞快地打字，不知道在跟谁聊天。
梁明喻没再管，继续和陆青森说话，“你真的觉得是他？”
“嗯。”陆青森点点头，“虽然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测，但是，阿水在你们家那么久，我们也没查到他的疑似信息，也很不正常。”
是的，阿水，当初因为想救周老头反而给他带来点麻烦事的水鬼，陆青森怀疑他和那个黑斗篷小孩儿有关。
虽然阿水没有他生前的记忆，但是根据他的灵魂都没有找到阿水的来历。以他的长相模拟的画像也没匹配到可能的人，其实并不是一件常见的事情。
最初，陆青森只猜测阿水可能是一个距今很久的鬼，他作为本能寻找替死鬼的水鬼，却保有神智，那么将自己变换形态也不是不可能。
黑斗篷小孩儿的天魂的出现让陆青森有新的想法。
天魂不靠近陆南也是证据之一，因为他和梁明喻都和阿水有过接触。如果小呆二号真的是保护着自己躲避的，那个黑斗篷小孩儿残存的神智，也只有在感受到非常亲近的气息的时候，才敢出现。
一切到了梁家都会有答案。
到了梁家，陆青森没顾上和其他人寒暄，就把阿水叫出来。
最初，阿水和小呆二号对视，两个鬼一个没有记忆，看到一个小孩子一脸懵，另一个呆着一张脸，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猜错了吗？”陆青森有些奇怪地说了一句。
变故在小呆二号终于抬起头看了阿水一眼之后发生了，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绝望中的希望，虽然发不出声音，还是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跑上去紧紧攥着阿水的手腕。
“你这个小孩儿——”阿水的话没有说完，就在小呆二号握着的地方，从他脖子上带的玉坠里，蓝色的灵光缠绕着他们，最后将他们整个包裹。
“这是？”陆南惊讶地看着。
“如果两个人在活着的时候有关系，血缘，家人，灵魂契约。”陆青森看起来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毫不惊讶，解释着，“这个关系，在死后相遇的时候也可以爆发力量，无论双方是否忘记。”
陆青森话音落下，蓝光也消失了。有一点萤火虫般的蓝光，飘飘忽忽飞向陆青森，被陆青森用手心接住。
“你还真喜欢救人呢，山神先生。”陆青森笑了笑，蓝光散开，消失在空气中。
他再向那两个人看过去，就看到泪流满面的阿水，还有依然不说话，只是拉着阿水的手的小呆二号。
久违的梁家客厅，人员，梁明喻，陆青森，还有陆南，梁明冬，梁明夏。
以及鬼两只，水鬼阿水，以及某黑斗篷小孩儿遗失的天魂小呆二号。
“这感觉还真有些奇怪。”梁明冬悄悄和梁明夏说，被梁明夏一手肘拐在身上，安静了。而坐在梁明冬一侧的陆南，其实也和梁明冬感觉一样，怪怪地。
不过此时讲述自己事情的阿水，显然不觉得奇怪，他的神色正经，甚至是沉痛。
“我叫孙昭明，他是我的弟弟孟昭亮。”阿水，或者说孙昭明看了一眼此时贴着自己的弟弟的魂魄，忍不住闭了闭眼，继续说，“我们的父母离婚，分别带走了我们，母亲改嫁，所以弟弟也改了姓氏。”
孙昭明和孟昭亮的故事，只看兄弟两个最后的结局，也知道并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故事。
孙昭明自述去世在三年前，死时二十八岁，孟昭亮比他小四岁，到了现在其实应该二十七岁了。当然，看过孟昭亮身体的，都知道他现在不过是十岁小孩儿的样子。
“是的，十岁”孙昭明叹了口气，“和昭亮被那个人带走失踪的年龄是一样的。”
兄弟两个分开的时候，孙昭明十二岁，他弟弟八岁。
孙昭明的父亲是个老实木讷的男人，一辈子为了生存打拼。他的母亲年轻的时候漂亮，但是很穷，就嫁给了孙昭明的父亲。本来，虽然没有多少爱情，日子也就这样子过下去，但是，村子里出现了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勾走了孙昭明的母亲，让她闹得死活要离婚，还要带走他弟弟。
最后，兄弟两个就这样分离，孟昭亮跟着母亲离开了。
“原来，我恨母亲抛弃了我和父亲，也嫉妒被带走的弟弟，不怎么在意他们的去向。”孙昭明想着自己过去的事情，眼神悲伤。
但是，有一天孙昭明听到了村里人背后
喃颩
说的话，说孙昭明的母亲被骗了。那个带她走的人是个江湖骗子，走街串巷给人算命看宅子的。他是冲着孟昭亮来的，因为孟昭亮出生的时候就被说命格奇特，早夭之相但是却长大了，是个凶命。
村里人说的话在孙昭明脑海中挥之不去，才十四岁的孙昭明不知道哪里来的行动力，硬是找到了他母亲的地址。
“但是，我找过去，却已经晚了。”
定居在这里的一家人不知道去处，但是据邻居所说，这家夜里发生了可怕的暴力事件，警察被邻居找来的时候，进门就看到大片的血迹。但是，唯一还剩下的当事人，孙昭明的母亲已经疯疯癫癫，几天后也意外去世了。
仿佛消失了的孟昭亮和那个不知道来历的继父，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这件事也被定为悬案，不了了之了。
本来，孙昭明只能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他也无能为力。成年后的孙昭明，来到了A市工作生活。然后在有一天，他无意间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弟弟很像的小孩儿。
年龄对不上，那个时候的昭亮怎么也要二十多岁，所以最初孙昭明并不在意。
但是，他那段时间，频繁看到疑似孟昭亮的小孩子。就在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的时候，同事之间八卦，说对面办公楼的公司，据说老板请来了什么大师驱邪。
大师。江湖骗子。
孙昭明的心狠狠跳了跳。
终于在他的调查下，孙昭明确认，确实有一伙儿自称天师的人在这里活动，他看到的那个小孩子，真的和孟昭亮一模一样。
然后，当天晚上，孟昭亮就来找他了。
被弟弟的出现刺激到的孙昭明自然忽略了背后的危险，而屈兆兴他们想要除掉一个普通人，实在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孙昭明无法挣扎沉下湖底的时候，透过水面，看到的就是站在岸边面无表情的男人，还有旁边痴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弟弟。
如果世间真的有死生轮回，因果报应，那就让他有机会报仇，他要亲手报仇。只要让他有这个机会，无论多久他都会等待。
随着意识的消失，再睁开眼的孙昭明，失去了自己的记忆，却是一个神智清醒，不害人的水鬼。
“老天有眼，终于让我等到了。”孙昭明直直地看着陆青森，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他视陆青森为他的救赎，“我们兄弟，原来都是在等你。”
他没有说什么希望陆青森帮他们报仇，只是单纯感谢，也庆幸。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能想到他们还会遇到呢。即使是孙昭明，临死的时候想的也不过是复仇而已。
恢复记忆的孙昭明，再也不是之前的阿水。本来，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但是，梁明冬看着眼中情绪阴沉沉的孙昭明，想起之前在梁家，总是被自己在额头贴符，无奈装作动弹不得的阿水，只觉得，十分难过。
第八十四章 商谈
五十五岁的孙林就和这个年龄的大多数人一样,脸色黝黑，皮肤粗糙，脸上是生活的苦难带给他的沉默,所以他安静坐在家门口的时候，脸上的神色让人看不出在发呆还是在思考，只有别人和他搭话的时候，才带上几分客气拘谨的笑意。
“老孙，今天没有上班啊。”卖菜回来的邻居看着今天坐在家门口的孙林，有些意外地和他搭话。虽然是休息日，但是孙林的工作一个月只休一天,邻居一般只会在孙林下班的时候看到他，而不是现在上午十点的时间。
“啊，今天休息休息。”孙林没有多解释，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孙林早年的时候种地,后来外出打工，之后在家里找到工作,就一直留在这个小县城。他几乎每天都在工作,也从来不想太多。但是,这几天孙林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人来家里找他,终于在今天请假，从早上睁眼就一直坐在家门口。
他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孙林这几天总是想起失踪的大儿子。
那个自从自己和前妻离婚后,因为自己外出打工被留在家里和爷爷奶奶生活,后来因为听到村里人的闲话，去找前妻听到糟糕消息后变得沉默寡言,和自己没有共同话题，但是十分优秀在A市工作的大儿子昭明。
儿子已经失踪三年,他也从来没有等到过孙昭明的消息。
孙林的视线突然被不远处的一行人吸引，不是因为他们中有个好看的年轻人，而是走在其中的一个高大的黑西装男人，总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就像是曾经来通知他，孙昭明失踪的时候的人，因为这个想法，孙林的心砰砰跳起来。
“是孙林吗？”柏鹤天在孙林的面前站定，出示了他的证件，“我是A市特事局的人，今天是来告知你儿子孙昭明的事情。”
一直到把柏鹤天他们请进屋内，听到自己大儿子在三年前失足落水去世，小儿子更是十多年前就被害死，孙林都觉得自己好像在梦中一样恍惚。虽然在日复一日地等待中，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是真的听到了，还是有点恍惚。
至少在柏鹤天他们面前，孙林的情绪看起来是稳定的。
他把泡好的茶水推给大家，“谢谢你们专门跑一趟，喝茶，喝茶。我给你们拿点吃的。”
没有人拒绝孙林的客气，也没人疑惑为什么进屋的孙林很久没出来。陆青森把视线放在了自己左手边，那里坐的，是孙林看不见的，孙昭明，“这样就可以吗？”
作为受害人的家属，孙林是有权利知道真相的，但是在孙昭明的请求下，他们只是告诉孙林，孙昭明是意外去世，孟昭亮被继父所害。
“这样就可以了。”孙昭明点点头，他看起来倒是真的平静，只是攥着孟昭亮的手紧了紧，“还麻烦你把我生前的东西给我爸了。”
即使之前恢复记忆的孙昭明看起来几乎因为仇恨要变成厉鬼，但是他没有。大概不仅仅是弟弟有被坏人盯上的潜质，孙昭明大概也有，这种潜质让他即使变成容易受情绪左右的鬼，也保持着理智。
而从陆青森他们那里得知，对付屈兆兴还要等待一段时间后，孙昭明也十分理智地在三年后处理起自己的身后事。
有了身份信息，调查起兄弟两个生前的经历就变得简单。陆青森还拜托了柏鹤天作为向孙昭明父亲传达消息的人，有官方背书，可信度也高很多。
“老孙，家里来客人了？”一个女声从门口传来，看起来和孙林年纪相仿的女人，还有一个高中生年纪的女孩儿走进来。他们看到屋子里的人，惊讶，“你们是？”
听到声音的孙林从房间里出来，拉了拉女人的袖子，“他们是特事局的工作人员，来告诉我昭明的消息。”
这两个人就是孙林后来的妻子，和女儿了。孙昭明也和陆青森说过，他不那么担心父亲的原因之一，就是还有人陪着他。
孙林的眼眶发红，显然哭过了。他本来只是想在房间里抑制情绪就出来的，但是却更加止不住眼泪。
陆青森他们也没有在意孙林说拿的点心，就像他们对孙林哭过的样子装作没看到一样。
陆青森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推到孙林的方向，“这是，孙昭明生前的东西，还有他的银行卡，密码也记在了这本笔记里。”
孙昭明当然不会未雨绸缪到把自己的日记本里写上银行密码，这是他后来让陆青森添上的。其实他本来要把自己的积蓄付给陆青森，作为感谢和委托的。
但是陆青森拒绝了，“我们清风观行天地正道，当然不会收费。而且，论和屈兆兴的敌对，你可要排在我后面。”
所以，最后这些东西就归了他的父亲，作为儿子最后的孝敬。
而孙林则先拿起了桌上的日记本，仔细地翻看着。孙昭明不是个细腻到有很多情绪要倾诉的人，但是弟弟的事情让他的心中有无法诉说的痛苦，会被他记在本子上。
孙林翻了几页，一张残缺的照片掉了出来。孙林一眼就认了出来，那还是昭亮才周岁的时候，他们拍了唯一一家全家福，只是此时照片中，他的前妻被撕掉了。
在孙林快要再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之前，陆青森他们先一步离开。
走出父亲的家的大门，孙昭明牵着弟弟的手，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透过无法遮挡他视线的墙壁，孙昭明看到了被安慰的父亲，看起来似乎也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这样就好了，这些都和他无关了。孙昭明俯身把弟弟抱起来，对上他的视线。
虽然孟昭亮不能说话，但是和孙昭明对视的眼睛，清明的好像一切都明白。
“这之后，就只有报仇这一件事了。了了这件事，咱们就一起离开。”孙昭明轻声说，孟昭亮把手放在他的脸上。
就像他小时候，他们快要离开的时候，他也这样把手放在哥哥的脸上，笑着安慰他，“哥哥，别怕。我会回来找你的。”
陆青森回头看了一眼落后两步的兄弟两个。梁明喻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
“所以说，我永远无法原谅屈兆兴这样的人。”陆青森开口，梁明喻静静听着，“他们只以为自己在追求登峰造极的力量，却看不到背后被他们留下痛苦的人，这是他们的罪孽，而我会让他们必须偿还。”
“嗯。”梁明喻应声，靠近抱了抱陆青森，“我会和你一起。”
怀中这个人，从初识开始就是这样纯粹，明亮。只是，梁明喻也知道陆青森贯彻的是怎样的道路，曾经他只能旁观，现在他和陆青森一起。对他来说，这样就够了。
回去的陆青森他们，没有再去梁家，而是去了清风观。一是陆青森要和他师傅陆太渊商量事情，二是现在的孙昭明，已经是纯粹只为复仇行动的鬼魂，继续留在梁家，陆青森怕他被情绪影响变成厉鬼，那就得不偿失了，清风观清正的环境正适合孙昭明。
而另一边，某地的古街坊的末尾，有一个小庙宇，里面除了打扫看门的老头，就只有一个道长。他经常云游四方，然后又会回到这个小小的庙宇。
本来他应该是和陆青森他们毫无联系的，如果他不是姓孟，十七年前拐带走了孟昭亮的话。
“孟大师回来啦。”沿街的商铺，店主看到走过一个熟悉的人，惊喜地叫他，“改天孟大师再给我们写写平安符啊。”
“一定一定。”爽朗笑着和四面熟悉的人打招呼的人，看起来四十左右的年纪，就是这条街尾庙宇的主人，孟余波。
三个月没有开门的八仙庙，因为有人打扫并不显得暗淡，只是门口的石墙透露着时间的信息。
孟余波打开门，在进门的瞬间，皱了皱眉头。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孟余波对着空荡的院子开口，等了一会儿，一个人影走出来，正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屈兆兴。
孟余波惊讶地打量了一下屈兆兴，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像是嘲笑，又像是熟悉，“多年不见，你变得狼狈多了，屈兆兴。”
他还向四周看了看，再没有其他人，“你的那些，跟班呢？也没见我的继子啊，几年没见我还有点想念呢。”
“他被清风观的那些人抓住带走了。”屈兆兴简单地说，“至于其他人，清风观的人咬着我不放，楚元霜被她的旧情人杀了，疯癫道人不知道逃哪儿去了。”
哦，原来变成了丧家犬。孟余波做恍然大悟状，毕竟屈兆兴虽然出入派头大，但是大都是被他忽悠的普通人，真的核心的也就那几个人。听他一说，孟余波就明白，原来是被正道的给打击了。
心里是对屈兆兴看不上，孟余波面上还是温和地说，“早跟你说了，不要那么高调。现在玄门式微，传承不绝的正道一代能出一两个正经天师就是厉害了，更何况邪道。你到一地就笼络过多人，我早跟你说过会引起人注意。”
“而且，那个清风观我听说过，近几年天师圈子里，他们很有名，你偏偏被他们缠上。”孟余波耸耸肩，“看你这样子，恐怕老底都让人掀了，蛰伏几年再图东山再起吧。”
“不可能，他们跟我不死不休，我知道他们掘地三尺也要找我。而且，我也不会坐以待毙。”现在的屈兆兴，已经不是陆青森他们看起来总是佯装温和长辈的样子，疲惫并不是最重要的，屈兆兴的脸上出现了老态，现在不会有人把他看作刚刚四十的中年人了。
“毒蛇道人，你帮我。事成之后，你要的我都会给你，你知道我很有钱的。”
屈兆兴说的没错，他是个很看重钱的人，再加上哄骗了很多富人对他死心塌地，相信他是个厉害的风水师，所以几十年积累倒是积累了很多物质财富。只是，对于他们修道的人，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
孟余波看起来毫不感兴趣，“我为什么要帮你，凭白惹上一身腥，我不过就是之前给你找了个凶命的童子而已，我对你的什么颠覆华国的计划一点都不感兴趣。不如说，我在这里好好地，你断了华国灵脉，我还得被迫出国。”
孟余波在外人印象中，是一个爽朗热情的道长，但是，屈兆兴知道不是这样。他也是个疯子，所谓的云游，只是全国寻找命格奇特的人，吸纳他们的生命转为修行的力量来源。同时，孟余波也很谨慎聪明，选择的大都是小孩子，或者是那些消失不会引起波澜的人。
“陆青森，清风观的陆青森，就是我和你说的当年消失的那个婴儿。”屈兆兴知道孟余波感兴趣什么，“而且他打败了我，两条灵脉都握在手里，肯定有很多好东西。”
“哦~”孟余波确实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他幼时和你那个继子是一个命格，他还活下来成了天师。”屈兆兴直直地看着他，“这样的人，如果你吞噬了他，你一直停滞不前的修行一定会有突破的。”
“陆青森……之前确实有听说过他，据说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是当今最天才的天师。”孟余波终于露出了一个感兴趣的表情，和温和的笑容不同的，是他眼神中流淌的疯狂，“之前只以为是个无趣的正道，原来还有这么美妙的命格。”
“那就会会他吧。”
屈兆兴也在一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八十五章 地府传讯
陆青森在晚上突然毫无征兆地醒过来,就是那种，好像做了一个噩梦，微妙的预兆让他醒了过来。醒过来的时候,他手腕上的串珠在窗外微弱的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
“真是让人有些不爽的感觉啊。”陆青森喝了些水，坐在床边，眼睛因为没睡饱眯着，被他随手拨了两下的头发四处翘着。没睡醒的烦躁和隐隐预警的直觉混杂，让他心情不怎么好，因为睡不着。
虽然是最近才发现，但是陆青森对危险的感知加强了很多,甚至有些预知的程度。不过，没什么用，因为只是会感觉到，并不知道为什么。
“哈——”陆青森叹口气,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靠近，猛地回过头,“！”
“呀！”白无常吓得叫了一声,他身后的黑无常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现在的场面十分滑稽,鬼界大佬黑白无常竟然被一个人吓到了，这让看清出现在房间的是谁的陆青森把刚刚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不过,看起来现在他是真的不用睡了。
陆青森努力睁大眼睛，“您二位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该说不说,除了主动召唤的时候,每次无常出现在陆青森面前都是半夜，而且都是打扰他睡觉的时候,至少是十分符合鬼的作息了。
在黑白无常看来，这个人类算是他们的熟人了,所以即使是鬼界大佬的无常二爷难得也有了扰人清梦的尴尬。黑无常掩饰了一下自己的不好意思，告诉陆青森他们来找他的原因。
“前段时间，你们消灭了那个存活了上百年的女鬼，因为她造成的很多枉死案也得以审判，地府也很是忙了一阵，一直到现在，我们才有时间来给你传达泰山府君的感谢。”
他们说的是楚元霜，此时陆青森才知道，楚元霜是个从清末就存活至今的厉鬼了，中间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法术，夺舍寄生在活人身上躲避地府的追捕。鬼差捉不住她，被她身上死人气息吸引的拘魂鬼也被她控制，渐渐楚元霜就成了地府挤压的卷宗里埋没的一卷。
等到楚元霜魂飞湮灭，地府和她相关的卷宗也随之清空。
泰山府君对陆青森这个人类的感谢十分实在，在功德簿上记了他的功，给他加阴德，来世顺遂。
不愧是地府的感谢，十分有鬼界风格了。陆青森咂咂嘴，接受了。毕竟，他本来也不是为了泰山府君的感谢。
而黑白无常也不仅仅是来转达给陆青森加阴德的事情，还告诉他泰山府君的传话，“屈兆兴此人造成的祸患还没有结束，希望陆天师能够再接再厉，早日解决。而且，陆天师如今是大气运在身的人，灵脉几百年现世一回，也希望陆天师抓住机会，保此地重回兴盛。”
“我知道了。”
送走了黑白无常，陆青森是彻底清醒，琢磨着地府的泰山府君是个什么意思。
人间乱起，则地府不平。天师本就是行走阴阳之间的人，地府拜托他帮忙解决屈兆兴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后面是什么意思，抓住的是什么机会。虽然几次和屈兆兴交锋，陆青森是能感觉到自己有几分幸运，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大气运在身吗。
想的没有头绪，陆青森走到窗边，看着已经显出亮色的天空，打通了柏鹤天的电话，“柏科长，今天我想去特事局查点资料。”
……
虽然特事局忙的时候很忙，也经常会遇上一些跌破三观的事情，时间久了，任朔也习惯了自己的工作。在自己的父母问起来的时候，也能够面不改色地扯些谎岔开话题。
今天，任朔像往常一样，拿着杯豆浆走进局里，进门前还调整了一下那个每次看都好像快掉下来的招牌。
“小任，早上好。”门卫大叔惯例和任朔打招呼，然后笑呵呵地对他说，“今天难得你晚了啊，柏科和章安早都来了。”
“嗯？怎么可能？”任朔有些惊讶。如果说柏鹤天早到，那是正常的。但是章安，他那个表里如一，就是十分散漫的前辈，除了遇到危险的时候看起来十分靠谱，平时上班可是一定要卡着最后一秒进门的。
但是任朔进到办公室，确实看到了两个人，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陆青森。有一大堆资料摊在桌上，看起来像是刚从档案室借出来。
“青森，你怎么来了？”任朔把豆浆放在桌上，走上前拿起一沓资料翻了翻，“这不是最早关于金辉灵脉的记载？”
在特事局的档案里，有一份一直保存下来的残缺的记载。据说是三百多前的一个天师，意外观测到了灵脉的现世，人人都说他从灵脉中获得了大神通。灾难降世的时候，也是他出世力挽狂澜。他在当年的玄学圈风靡了十几年，然后突然间销声匿迹，只剩下这份纪录。有人说他是真的得道，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后面的传说自然不是陆青森他们关注的点，重点是这个天师，留下了灵脉会在三百年后重新现世的推演，每个灵脉之中，都会诞生引人争夺的至宝，这个时期也会成为玄学界的混沌期。
任朔还记得那时候，他们就是因为这个记载，一直在青牛山监测。同样地，后来陆青森的出现，没有让那个所谓的混沌期出现。
“是呀，有些在意的东西，所以看一下。”
陆青森抬头看了一眼任朔，他的面前放着一张地图，有几个地方被他画上了圈。任朔凑过去看了一眼，认出来其中两个地方就是金辉灵脉和蓝海灵脉所在。
但是，陆青森看起来没有进一步和任朔解释的意思，他把地图一卷，看向柏鹤天，“柏科长，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暂时按照这个计划，之后我会和我的师傅商量的。”
“好。”柏鹤天答应道，只是看向陆青森的视线有些复杂，“陆天师，你……”
“事情还没有定论呢，柏科长，现在就先想想怎么引诱屈兆兴入坑吧。”陆青森看了一眼手机，“梁明喻来了，我就先走了，之后的事情就假期之后再说吧。”
“元旦将至，大家还是先和身边人一起迎接新年吧。”
陆青森脚步轻快地走出去，看起来就和平时的他一样。任朔收回看着陆青森背影的视线，又转过头看了看柏鹤天。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之前柏鹤天并不会称呼陆青森为陆天师，他的语气也太过复杂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科长？”
柏鹤天没有回答，而是陷入自己的沉思。
在过于早的时间，他收到了陆青森的电话。好在柏鹤天有早起锻炼的习惯，接到电话的时候，人已经穿戴整齐在外晨跑。之后，他们在特事局见面，柏鹤天带陆青森去档案室调出了一系列资料。
泰山府君对陆青森的传话，陆青森并没有隐瞒柏鹤天，在看了资料之后，陆青森有了些头绪，柏鹤天同样明白了一些事。
三百多年前记载中的那个天师，他是被当时的命运选中的人，而陆青森，则是继那个人之后，一个轮转后的另一个被选中的人。虽然陆青森全程没有说过什么，后来的话题也转向了如何针对龙脉布局，柏鹤天的心里却像蒙上了一层阴影。
三百多年前下落不明的那个天师，没有人知道他最后如何了。
而身负大气运的人，也总是有着相应的责任。对陆青森来说，仅仅是打败屈兆兴就够了吗，结合泰山府君的话，似乎并不是这样。一地，或者说一国气运重回兴盛，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吗，又要如何做到呢。
柏鹤天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任朔有些奇怪地歪头凑近。
“没事。”柏鹤天的视线落在任朔的脸上，稍微修饰了一下告诉他部分事情，“只是，青森要在四地布下四灵阵，此举不仅仅是为了引屈兆兴入局，也是为了重新稳固全国的灵气，即使是青森，也觉得有些压力。”
任朔想起来陆青森之前说过，灵脉现世并不能说是一件好事，反而说明这段时间灵气动荡。这样想想，青森要稳固一下也是正常的。原来青森也会因为要做的事情心里没底，任朔笑笑，充满信任地开口，“没事的，那可是青森，所以一定会成功。”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柏鹤天被任朔的情绪感染，应了一声，“嗯。”
而和柏鹤天一样知道关于陆青森的事情的章安，只是靠着窗子看着外面，听着柏鹤天和任朔的对话。他总是漫不经心的表情，此时看起来带着正经。
过了一会儿，章安摸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喂，老头子，过去年我回去一趟。哈？你凭什么不让我回去，你管不着，旅游景点，我爱去就去。”
柏鹤天的担忧，陆青森暂时还不知道。不如说，陆青森其实还没有柏鹤天那样想很多。复杂的事情，就走一步看一步，陆青森喜欢这样简单直接的方式。
“怎么到这里来了？”车子里，梁明喻看着走进来坐在他身边的陆青森，问他。
梁明喻是到清风观的时候，才知道陆青森很早就到特事局来了。本来陆青森定了今天的机票回S市的，梁明喻是来送他的。
“怎么说呢，因为有些扰人清梦的鬼出现，让我睡不着觉，只能出来干活了。”陆青森笑着说，看着梁明喻的脸上写着不解，“没什么事，就是说一下之后的计划，之后再告诉你。”
他上前勾住梁明喻的肩膀，凑在他的耳边，“至少现在，你的男朋友马上要和你异地了，不给他来点临别表示吗。”
虽然他口中的异地，其实只是几天的分别。但是，看着笑吟吟看着自己的某人，梁明喻的眼神加深，扣住了某个主动凑近的男友的后脑。
逐渐加深的后座的温度，梁家的司机先生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
第八十六章 跨年夜
“小南,青森，这次去A市还顺利吗？”临近跨年，又是自己儿子回家的第一次团聚,忙于工作的陆正明就给自己提前放假过年。此时接到人，就问起他们A市的行程。当然，主要是问陆青森，毕竟陆南跟着去A市，更多的就是凑个热闹去玩的。
“很顺利，一切按计划进行。”陆青森笑着点头，还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陆南,“陆南也很好，还交到了个朋友。”
陆青森指的是韩至文。
他们一落地到了梁家，就解决了那个黑斗篷小孩儿的身世之谜，导致后面就忙于正事。陆南则跟梁明冬混在了一起,而由于他跟来是想看看陆青森之前生活的地方，他们两个就跑到清风观,还和韩至文熟悉起来。
陆南没那么外向,但梁明冬是个热情活泼的,两个大人带着韩至文跑来跑去地玩，倒也十分充足。
回来的时候,陆南还带了大包小包A市的特产，看起来比陆青森的行李还多了。不过,陆南的行为,倒也是很符合到一地旅游的人的表现了。
等到回了家，打开陆南带回来的东西,吃的用的占了一大半，当然也没有忘记陆念的公主套装。
“哇。”陆念挤在陆南的身边,一边抱着自己的公主玩偶一边看陆南整理他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她又把视线转向陆青森，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陆青森难得有些尴尬。
倒不是陆青森没有给家里人带东西，只是他的礼物非常有陆天师的风格，都是他自己亲自加持了法力的护身符。从他父母，家里的亲戚朋友，还有小不点陆念，都一样。乍一看，就像是什么平安符大批发。
陆青森顶着陆南好笑的目光，把口袋里的护身符拿出来给陆念。折成三角形平平无奇的纸，甚至都没有一个精美的外包装，即使是由什么最天才的天师，大气运加持的人写出来的，在陆念眼里就是不够漂亮，闪亮亮。
“谢谢哥哥。”虽然陆念还是很乖地接过来，但是还不会掩饰自己心情的小孩子，不一会儿就扁起了嘴。
今年才回家的长发哥哥，是陆念很喜欢的哥哥，虽然他们还没相处很久，但是已经登上了陆念最喜欢哥哥排行榜第一名，和陆南并列。毕竟，他们长得也很像嘛。
但是好看哥哥并不懂陆念的心，陆念虽然不是说不接受那个三角形，但是果然还是更想要漂亮的礼物。
“念念，你看，这是什么？”好在这个时候，陆南解救了手足无措的陆青森。他从陆青森的手提箱深处挖出一个毛绒熊，“这个才是青森送你的礼物。”
一只毛绒小熊就能哄好一个准小学生，陆青森松了口气，也明白了为什么陆南非要把这个熊塞在他的行李箱里。
“怎么样，我作为哥哥还是靠谱的吧。”趁着陆念把自己的东西展示给陆正明他们看的时候，陆南凑近陆青森，低声说。
虽然陆南确实是靠谱的，但是双胞胎在年龄上是不能相让的。即使是曾经分隔很久的双胞胎，也无法放弃这个。陆青森把手搭在陆南的肩头，在他期待的眼神里点点头，“不愧是我靠谱的兄弟，但是，我还是更像哥哥。”
陆南…，陆南也只能说句好气而已。
好在虽然陆青森的护身符在陆念那里遭遇了滑铁卢，在自己其他的亲人那里还是大受好评的。
“好，好。”陆振兴是陆青森的爷爷，他已经八十多岁了，略微浑浊的眼睛看着手里的护身符，一只手摸了摸，口中连连说好。他拉着陆青森的手，跟他说话，“爷爷年轻的时候不信这些，到老了却是求神问佛，只恨年轻的时候太过轻浮。好在，人虔诚还是有用的，你看，你这不就回来了。”
陆青森知道他的意思，或者说，自从他丢了之后，陆家上下都成了把思念寄托给虚无缥缈的信仰的人。他们不是求长寿，求财富，而是求陆青森的平安，求这个孩子来生顺遂。
陆青森没有说什么，只是像第一次见到陆振兴那时候一样，拉着他的手低声说，“我回来了，爷爷。”
陆振兴住在陆家老宅，和陆正明的大哥一家一起。陆正明兄妹总共三个，妹妹嫁到了国外暂时不回来，即使这样，两家人凑在一起也是一大家子了。
而等到第二天中午去了吴家，一样是热热闹闹。
这天是十二月三十一号，马上要迎来跨年。在吴家吃过午饭，到了下午，陆南和陆念就明显兴奋起来，连陆青森也看起来多了些兴致。
“果然是年轻人，这时候的心都飞到晚上的烟花秀了吧。”他们的舅舅吴斌调侃了一句。
跨年夜自然是十分热闹地，S市多地也都准备了烟花秀吸引人们前来游玩观景。陆家和吴家都是提前聚在一起，在跨年夜晚上随便安排的风格，陆正明一家就在一间顶层餐厅预约了晚餐。最重要的是，这个餐厅的位置，是观看海边烟花秀的好位置。吃过晚饭后，也恰好是观看烟花的时间。
陆青森当然也是期待的，不要说他本来就对新鲜的事情抱有好奇，而且今天对他们也是具有重要意义的一天。这是他们陆家时隔二十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团聚，迎接新的一年。
到了晚上，即使是平时总是看起来稳重克制的陆正明，难得多喝了酒。喝醉了他也并不多说话，只是红着脸对着几个孩子笑，“真好，真好。”
“你就非要多喝那口酒。”吴悦虽然埋怨着陆正明，但是也理解他，语气并不是生气。
“我是开心，悦悦。”喝醉酒的陆正明，又用年轻时候的称呼叫着吴悦。他半揽着吴悦，语气温柔地和她说话，“我们活了半辈子，痛了十几年，哪里能想到有这一天呢。之后，你也不用躲在房间里偷偷哭了，南南，青森，和小念都跟我们在一块儿呢。”
吴悦先看了一眼几个孩子，他们此时都站在窗边看夜景，没有注意他们这边。吴悦这才点头回应了陆正明，“嗯。”
失去陆青森，陆正明和吴悦有说不出的苦在心里。但是，他们还有陆南，还有无数安慰他们的亲戚朋友。即使无法愈合失去孩子的伤口，他们也只能把苦往心里咽。
就在几年前的跨年夜，和家人一起度过之后的吴悦，深夜躲在房间里无声地哭。陆正明就坐在她的身边，无声地陪伴，但是没有安慰。因为，他们两人有着一样的伤痛。
“放烟花了。”陆青森的声音传来，陆正明两人看过去。
和陆念的欢呼声一起响起的，是在视线中绽开的美丽光芒。虽然是往年已经看过很多次的烟花，但是只有这次的烟花，让两人觉得十分美丽。
看完烟花的时间不早了，除了陆南还和朋友们有约，其他人一起回家。
陆正明把陆念抱进车里的时候，陆青森突然牵了一下吴悦的手，在她惊讶地看过来的时候，笑着对她说，“虽然之前已经不能弥补，但是，像今天这样的日子，之后还可以有很多天，妈妈。”
在餐厅的时候，他听到了自己和正明的话。吴悦并不意外，伸出手摸了摸这个比她高出很多的儿子的头，“嗯，我们一家人往后还有很多在一起的时间。”
“不过，爸爸妈妈还是那句话，希望我们青森平平安安，这就是我们最大的愿望。“
如果说，前几天送陆青森回A市的时候，他们还有不舍和忐忑，但是在今天之后，却也是彻底安下心来。不是短暂地见一面的关系，他们是确确实实的一家人。
而度过和家人在一起的日子后，回到家，陆青森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远在A市的异地恋人。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梁明喻的脸出现在屏幕里，“终于想起我了？”
“是呀，回到家就乐不思蜀了嘛。”陆青森笑眯眯地，顺着梁明喻的话向下说。梁明喻本来就做不出来幽怨的样子，很快就在陆青森的笑脸下破功。
“反正很快就见面了，只希望梁爷爷他们不要说我把你带的不务正业就好。”
等到元旦假期过去，陆青森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梁明喻也被包括其中。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梁明喻还是一个正经总裁，结果现在成了个工作甩给堂哥，跟着陆青森到处跑的不务正业的总裁。
“他们休息了那么久，也要为我的爱情做点贡献。”
梁明喻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对梁明宇进行冷酷剥削的资本家，陆青森想象着梁明喻眼中射出冷光，梁明宇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莫名被戳中了笑点，笑个不停。
虽然他知道梁明喻说的是实话，梁明宇是他们家的老大，本来应该是主要的继承人，结果偏偏跑去搞艺术，重担落在了梁明喻身上。后来梁明宇搞艺术失败，被家里人打包过来给梁明喻打工，不过有人在上面顶着，他也就经常摸鱼。
结果一朝自家靠谱弟弟真的为爱‘抛弃’自己的事业，梁明宇也失去了他美好的摸鱼时光。要说梁家最希望梁明喻快点把陆青森拐回家的人，一定是梁明宇。
都说有情人之间有说不完的话，陆青森之前不觉得，甚至不觉得自己和梁明喻之间关系发生变化后有什么特别的改变。但是事实上，这通电话讲了很久，两个人都下意识想把生活中的每个细节都告诉对方。
当手机上的时间跳到零点，陆青森对着屏幕里的梁明喻笑，“新的一年开始了，之后也要请多多指教了，梁明喻。”
梁明喻现在只遗憾陆青森不在自己身边，不能感受他的温度，只能对着屏幕中的笑脸温柔地回应，“新的一年，也是梁明喻喜欢陆青森的一年。”
梁明喻说起情话，大概是很有天赋的那个类型吧。至少他的情话对象陆天师，确实被撩到了。
这边的跨年是温情，雾海观的跨年夜，则是释然。
郑真江将酒缓缓倒在地上，看着明月，叹息着开口，“新的一年了，师傅，师兄师姐，还有大家，我回来了，我们雾海观也会越来越好。”
后院，关着孟昭亮的房间，孙昭明和那没有神智的眼神对视着，虽然有黑气在他的脚下翻滚，他的眼神却十分清明，“新的一年了，昭亮，我们兄弟也团聚了。”
第八十七章 昭亮
新年假期后的第一天,在很多人都回归工作的这天，陆青森又来到了雾海观。普通人可能看不出今天的雾海观有什么不一样，但是陆青森可以看到散布在雾海观四周的刻印,那是一个封印的结界。
他们今天要尝试为孟昭亮的身体去除诅咒，而这个结界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所以，虽然陆南一早就对陆青森释放想要一起来的意思，他并没有松口答应。
“青森。”正在院子里练功的魏至新看到陆青森，对他招招手，将手中的长剑收了起来。
“孙昭明他们在里面？”从陆青森落地S市那天，孙昭明和孟昭亮就到了雾海观。两个魂魄倒也不需要陆青森领路,孟昭亮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所在，飘忽忽就过去了，陆青森只需要给郑真江打个招呼就可以。
“嗯，郑师叔早早就做准备了。”魏至新和陆青森并肩向里走着,“做完这件事，再陪你去一趟武当,我就得回家一趟,昨天晚上老头子还专门打电话骂了我一顿。”
虽然魏至新和父母的关系已经和缓,但是在外跑得过年家也不会，还是让他爸妈忍不住念叨。
“快了,很快就结束了。”他们此时已经走到雾海观的后殿，封印着孟昭亮身体的房间。看着那两个面对面看着的兄弟两个,陆青森说了一句。
修习邪道的人,经常会有把命格奇特的小孩子炼制成傀儡的方法，目的是利用小孩子的凶性做一个趁手的兵器。但是,这些傀儡小孩儿和孟昭亮的情况并不相同，因为前者通常已经死去,而孟昭亮却明显是个活人。
当然，也不排除在陆青森他们净化了他身体里的力量的时候，孟昭亮就会失去呼吸。
毕竟，十几年保持着小孩子样子的孟昭亮，显然也并不能称之为正常人了。
“我们要随时做好准备，孟昭亮很有可能在失去力量的同时失去性命。”郑真江和孙昭明解释着目前的情况，“到那个时候，他的天魂就会立地消散，魂归天地。”
孙昭明脚下的黑气飘了飘，表情却十分平静，“我明白，郑道长。我们兄弟能有现在，已经是幸运了。”
只是，孙昭明真的有那么平静吗，如果他真的像他所表现的那样平静，他的身上就不会逐渐缠绕着无法驱散的黑气了。仇恨已经缠绕在他的魂魄，直到怨念消去的时候，才会消失。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件事，郑真江也并不多说什么，“那我们就开始吧。”
净化诅咒这件事，主要是由郑真江来做。雾海观有一门秘法，不仅可以清正自身，也可以用以清除所有诅咒，消灭厉鬼。这也是郑真江在多年的压力下，还保持着自身清明的重要原因。
孟昭亮的身体呆立在房间的正中，在他的脚下开始蔓延蓝色的灵力。在那灵光丝丝缕缕地缠绕上孟昭亮的身体时，他的身体开始出现黑色的雾气挣扎反抗着，不过孟昭亮本人看起来还是呆立着。
他虽然落在了陆青森他们的手中，但是疯癫道人第一时间摧毁了他的神智，所以现在的他的身体，只是一具容纳了诅咒的力量的空壳。
郑真江的力量和黑雾焦灼着，一旁的魏至新想了想，放出他的火焰。金红的火焰缠绕上蓝色灵力，并没有将它吞噬，反而融入其中。蓝光顿时大涨，占据了上风。
魏至新本人虽然擅长御火咒，他的火焰却不仅仅是破坏，还可以增幅。
在黑色消失殆尽的瞬间，郑真江冲陆青森喊道，“青森。”
陆青森立刻上前，金色的灵力顺着陆青森的手蔓延进了孟昭亮的身体，一寸寸地将他失去的力量填满。孟昭亮睁开眼睛，之前那异于常人的黑色，恢复成了正常的眼睛。一旁的天魂，也在陆青森的示意下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在和身体融合的瞬间，那双迷茫的眼睛就像被点亮般，充满了灵动。
下一秒，陆青森被猛地推开。
黑色的雾气重新将孟昭亮包裹，他的脸上也显出痛苦的神色。郑真江急急释放自己的净化术，这次却被弹开了。
一切的发生就在瞬间，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黑雾已经重新消失不见了。陆青森神色严肃，暗暗警惕地看着闭着眼睛，此时看起来十分平静的站在中间的孟昭亮。他们不知道，睁开眼的会不会还是那个没有善恶凶性十足的孩子。
突然，一滴眼泪顺着孟昭亮的眼角留了下来。孟昭亮睁开眼睛，虽然是冷漠的眼神，过于幽深的黑色，陆青森他们却松了口气。
孟昭亮是清醒的。
魏至新几乎是大喘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虽然他们不是不能再制服一遍孟昭亮，但是能不要打当然是不打为好。他的视线在孟昭亮和孙昭明两个人身上转了转，心想这两个人不愧是兄弟。
一个成了鬼却能克制住仇恨没有失去理智，一个身体转化为以诅咒为力量的傀儡却保持了自己的神智。
如果在遇到那个改变他们的生活的人之前遇到清风观，大概又是另一个命运了吧。
“哥。”对着孙昭明终于可以开口说话的孟昭亮，说出口的语气，全然不是一个小孩子，“我知道你无法原谅妈妈，至少不要恨她。我能从屈兆兴的手中逃脱，保有现在的神智，也是因为她。”
孙昭明愣了愣，而在大家惊讶的眼神里，孟昭亮终于可以讲出自己的事情。
比起已经是个初中生的孙昭明，被妈妈带着的孟昭亮，还是个小孩子。他虽然日夜思念着自己的哥哥和爸爸，但是也只能依附着妈妈。而他们的妈妈，并不能说是个坏女人，对跟在自己身边的孟昭亮，还是关心照顾的。刚开始，他的继父也不能说是个坏人，这个三口之家看起来还过得去。
直到一年后，他的妈妈尝试带着孟昭亮离开，想要把孟昭亮送给他爸爸。
“那时候，她说不想要我了，让我回到爸爸身边。”孟昭亮语气淡淡地讲述着，“现在想想，大概她已经看出来那个男人的不对劲。”
毕竟是枕边人，一年的时间，不难发现这个人的别有用心，以及让人心惊的恶意。
那次，他们被抓了回来。不知道那个人有什么手段，孟昭亮和他的妈妈无法求助，被关在家中，也不能被发现。后来，他的继父看的也没有那么严了，孟昭亮还是被关在家中，他的妈妈只要不带走孟昭亮，就可以自由活动。
表面上，这个曾经抛弃了他的爸爸的女人，似乎又恢复了最初的状态，开开心心地外出。只是，这次她毫不关心自己的儿子了。
孟昭亮本来是这样以为的，直到那天晚上，出去一整天才回来的妈妈，带回了一个玉坠挂在他的脖子上，“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取下来，知道吗。”
在孟昭亮点头之后，她又告诉孟昭亮，这次她还要带着孟昭亮离开，不过不会回去找他的爸爸和哥哥，而是躲到被的地方去。
只是，幸运并没有站在孟昭亮这边，他们还没有离开，就被他的继父发现了。
讲到这里，孟昭亮沉默了很久，即使他的表情依然平静，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内心的不平静。孟昭亮和他的继父失踪的那一晚，陆青森他们也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
孟昭亮的继父，在那一晚终于展露出了他的另一面，那在他指尖游走的红色，是很多人一生都接触不到的世界的另一面。至少他的妈妈，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而在她的血溅在玉坠上的时候，孟昭亮也感觉到有什么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孟昭亮被带走没多久，就被转手给了屈兆兴。他被投放在一个只有黑色的池水里，疯癫道人日复一日地在他耳边念着让他头疼的东西，在极度的痛苦中，孟昭亮也感受到有身体的一部分，正被慢慢地剥离。
当他感觉自己终于轻飘飘地飞离的时候，孟昭亮也和自己的身体睁开的黑色眼睛对上。
那是谁？虽然是自己的身体，但是孟昭亮感觉到全然的陌生。而伴随着疯癫道人气急败坏地‘为什么神智不全’的声音里，孟昭亮感觉自己被空气带着轻飘飘地飞远了。
在孟昭亮还小的时候，他并不能搞明白自己的状况，只是感觉自己飘飘忽忽地飞着，经常不知道到了哪里。后来时间久了，他明白自己应该是魂魄离体，后来还遇到一个好心的道长，想要把他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孟昭亮想起那黑色的眼睛，就连忙逃开了。
不过，他也因此知道了，是他脖子上挂着的玉坠保护了他。原来他的妈妈，并没有不要他，这个认知让孟昭亮有一点开心。
有的时候，孟昭亮也会冒险回到屈兆兴，他自己的身体那边，远远地看着。屈兆兴他们在找什么东西，孟昭亮看到他们经常深入深山，也看到他们成为某些浑浊的人的座上宾，惊险的时候，他也差点被抓到。
再后来，就是跟着陆青森的前后，他感应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失去了一点连接，就好像灵魂空了大片，就又回来看。陆青森的身上沾染着自己的气息，还有一点让孟昭亮熟悉的气息，好像是最初，在那无边的痛苦中，保护了自己的存在。所以，他情不自禁就跟着陆青森，然后被他发现了。
“保护你的，是蓝海灵脉中诞生的此地神灵，大概那时候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逝，就保护了你。”陆青森解释。
“那我要好好感谢他，最近在这里，我也感受到，他似乎回来了，只是力量还有些微弱。”孟昭亮蹲下身，将手放在地上，很浅地微笑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陆青森，“你的身上有他很深的气息，他很眷顾你。”
“嗯。”陆青森冲他笑笑，“毕竟你和我都一样，都是被他保护过的人。”
只是孟昭亮没有自己幸运，那时候的蓝海灵脉，已经几乎没有纯净的力量了。那一点能够保护孟昭亮的意识，大概还是因为大半寄托在了陆青森身上，所以才能残留下来的。
“失去了人魂和地魂，我已经不是正常的人，即使我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我也能感受到天地对我的召唤。”孟昭亮最后看向孙昭明，受身体内诅咒的力量影响的冷漠的表情也柔和下来，“但是在此之前，我会和你一起，哥哥，一起为我们的命运抗争。不是依靠他人帮助，我们要亲手向屈兆兴复仇。”
“陆天师，让我们加入你。”
陆青森和孟昭亮对视了一下，然后笑起来，“你看，我们的队伍这就不壮大起来了。”
“首先第一站，武当山。”
第八十八章 四神灵阵
一月份的武当山,飘起了大雪。陆南从休息的房间里走出来，就看到一夜过去被积雪覆盖的院落。这里的温度对于住在S市的陆南实在是冷，往年冬天他也绝对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旅游。
“下雪了呀。”吴悦从隔壁房间出来,看了看视线里触目可及的雪景，兴致勃勃地提议，“一会儿我们出去拍照怎么样。”
“下了一夜雪，山上路滑，你们就在附近逛逛就好。”隔壁的门打开，陆青森也走了出来。他恰好听到吴悦说的话，嘱咐道。没有听到吴悦的声音,陆青森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家三个人都直直看着他，似乎有些惊奇，“怎么了？”
陆南先回过神，眨了眨眼,“之前没见过你这样打扮，有点惊讶。”
今天的陆青森,难得穿了一身深蓝色袍子,头扎太极髻,完美地融入了山上的道长之中，和他平时总是休闲打扮十分不同。想一想陆家人好像确实没有见过他正经小道士打扮,陆青森理解地点点头，“毕竟要和这里的道长打交道,还是要正经一点的嘛。”
陆青森一家和魏至新蒋至良在昨天下午来到了武当山,接待他们的是武当山半山腰上清净观的师傅。
清净观在武当这么一座名山上大大小小的观宇里毫不起眼，而且它还不开放,不接待游客，更是显得寂寂无名。但是在全国的天师圈子里,清净观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和龙虎山上的正一观是唯二天师传承一直处于鼎盛时期的存在。
陆青森来到这里，就是和此地的天师商议关于龙脉的事情。
“陆师叔，其他人也来了。”
陆青森刚说完话，就有一个小道士来叫他。因为陆太渊和清净观的方丈是好友，所以陆青森即使到了这里，也能收获一片叫他小师叔的同龄人。
“你去忙吧，青森。”陆正明也抱着收拾好的陆念出来，对陆青森点点头示意不用在意他们。
陆青森是来做正事的，其实陆家人不用跟过来。但是，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又要到处跑，还是全国各地，陆正明他们虽然觉得不好意思，在陆青森表示没问题的情况下，还是跟了过来。
至于陆青森，他完全理解家里人的心思，而且他做的事情也无所谓带不带人，正巧武当山也是有名的景点，虽然是有些冷的冬天，他们也可以在山上看看景色，不至于无聊。
今天的魏至新和蒋至良也和陆青森一样的打扮，三个人站在一起师出同门的感觉更加明显了。和陆家人分开，他们被领到了清静观议事的地方。
熟悉的柏鹤天三人，还有梁明喻和冯至元已经等在里面。除了这几个陆青森的熟面孔，清静观的方丈葛道长还有三个清静观的弟子也在其中。
“这次终于见到陆太渊的宝贝小弟子了。”葛道长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昨天陆青森来的时候他被请到紫霄宫去了，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
顺带一提，这位葛道长就是算出陆青森命运的转机在俗世的人。他上下打量着陆青森，微笑着点头，“看起来你已经彻底打破了天定的命运，这下你师父他们也不用担心你了。”
虽然陆青森自己还是介意，觉得师父他们当初不应该赶走自己，但是冯至元听到葛道长的话，却是明显放下心来。陆青森也知道葛道长是真正厉害的人，所以也耐心听他随着兴致讲了一些命理的东西。
这样说了几句话，驱散了互相之间的陌生感，他们才提起正事。
“陆道长说想要我们清静观重启远古的四灵阵中的白虎阵，是因为要拱卫全国灵脉，护卫即将现世的龙脉。”说话的是清静观的大师兄廉立朴，清静观上下都有一种清静无为的气质，倒是这个大师兄看起来带着几分凌厉，“可以请陆道友给我们再详细讲讲吗？”
一直到陆青森他们帮助雾海观为止，他们和屈兆兴之间的对立，虽然背后涉及了全国灵脉这样的大事，矛盾却也局限在清风观和屈兆兴之间。
清静观虽然通过特事局内部网络发布的信息知道最近的事情，具体细节也并不清楚。
而且当今毕竟是个玄学式微的时代，全国上下真正圆融道法的天师不过数百人。大家互相之间都处于了解对方的信息，但互相独立处事。如陆青森他们每次出动都是好些人，虽然只局限在A市清风观和特事局，也已经是少见的大行动了。
陆青森此时站在这个议事厅的中间，身后展示着他画的地图，四个地方被圈了起来。
“我们清风观在A市发现邪道屈兆兴，以及之后多次破坏其断我国灵脉的计划，这些事情我就不细说，大家从特事局的内部资料也可以查阅。”
陆青森开口，看着认真注视着他的清静观的几人，“而我找上清静观的各位，想要共同在我国布下耗费巨大的四灵阵，也并不仅仅是为了在未来和屈兆兴交手的时候防备他有破釜沉舟的后招。”
四灵，青龙，朱雀，白虎和玄武，自华国神话传说中代代流传的神兽，自来都有守卫华国的传说。四灵阵是一个传说中的阵法，在华国的四处重要山脉布下以四灵为魂的阵法，是一个可以护国的大阵。
陆青森继续向下说着，“隐藏在华国地下的灵脉纵横交错，也支撑着华国的生灵轮回，无形命数。屈兆兴固然是处心积虑，但是灵脉现世，本身就是全国灵力动荡的标志。”
陆青森的话让所有人的表情都严肃了几分。
“其实我在之前，只是告诉大家，我在蓝海灵脉的复活中看到了华国的龙脉所在。”陆青森自己的表情也很严肃，“但是不仅仅是位置，我看到的是龙脉的觉醒。”
一直默默听着的梁明喻表情愣了愣，其他人和他差不多。
即使是半桶水，甚至算不上天师的梁明喻，在学习了这段时间之后，也明白陆青森口中龙脉的觉醒是什么意思，灵气的激荡并不能说是一件好事。
天师的力量就来源于天地的灵气，那并不是一种温和的力量。在它静静地沉睡的时候，他是滋润天地的力量，但是当他从地下浮现，没有山川的压制，很容易变成一股肆虐的力量。
“仅仅是分支灵脉的动荡，就会造成一地的异常。”上方，是陆青森解释的声音。
如果贯穿南北，连接四方的龙脉动荡的话，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呢。梁明喻忍不住想象了一下。
“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够同心协力，重启四灵阵，稳定全国的灵力，渡过此次的天地之变。”
陆青森认真地请求着，这次廉立朴没有说什么。
“每逢三百年，都是一次玄学之变。”陆青森一侧的葛道长叹了口气，“这不仅仅是清风观之事，也是我们所有人之事。立朴，这次你要全力以赴，通知其他人去准备吧。”
虽然看起来好像有些意见，但其实清静观早就答应了陆太渊布下玄武阵的请求。时间还没到中午，清静观的小弟子就告诉大家，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
所有人都跟着葛道长前往阵中的位置。
廉立朴没有跟着葛道长，而是走到了陆青森的身边，“我并不是质疑陆道长你，我……”
“我知道。”陆青森侧头对他笑笑，“你只是想确定，重启四灵阵的必要性。”
“四灵阵，借神明之力，守护全国。听起来恢宏浩大，但是，如果请他们镇压的只是小小的微风，那么四灵本身就会化为肆虐的力量，将他守护的土地一寸寸摧毁。”陆青森看着前方被雪覆盖的道路，说着，“灵兽虽然有灵，思想却也是兽，需要有束缚的绳索。”
廉立朴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开口，“我原来觉得，你们和屈兆兴的争斗，虽然是为了守护我国灵脉，但是也并不需要其他人帮助。”
“人心是复杂的，有正就有邪，只要邪不压正就可以了。”廉立朴说着，“所以，你们和屈兆兴，我之前只以为就和我之前驱逐的每一个心术不正的人一样。所以，为了一个普通的邪道，就要设下四灵阵，未免大惊小怪。”
“但是，现在看来，小小的风波背后孕育的大风暴，我没有看透。”廉立朴和陆青森对视着，“陆道长，当今年轻天师之中的第一人，果然是你。”
“喂喂，这句话可太捧杀了吧。”即使总是自信张扬的陆青森，因为廉立朴这句话，也忍不住踉跄了一下，无奈地看他。
廉立朴因为陆青森的样子笑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笑容看他，“不过，陆道长，我们清静观能够稳坐第一的能力，我也会让你看到的。”
说完，廉立朴不等陆青森再说，就快走几步，在一个阵型的中间站定。
四灵阵，以四灵兽守护四方，而每一个阵，都需要一个御灵的天师，一直到这个阵法消亡，这个天师的灵魂都会守护着这个阵法。而廉立朴就是清静观中，以身御玄武的人。
“我还以为是蒋至良道长来做这个阵。”梁明喻看着站在中间，表情肃穆的廉立朴，开口。
陆青森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天师就算再少，也没少到逮着我们清风观薅的程度。身负四灵阵的人到时候可不能去龙脉那里，你是准备到时候只有你和我一起打屈兆兴吗？”
梁明喻被陆青森逗笑，“也不是不可以。”
两个人说笑了几句后不再说话，目光同时投到廉立朴身上，要开始了。
随着廉立朴身上微微泛起青色的光，山顶也微微吹起了风。
玄武灵阵并不是只有山上这一点，在整个武当山的几个角落，都散布着清静观的弟子。随着廉立朴口中念诵的咒文逐渐清晰到仿佛响彻天地，一股无形的威压出现在空中。
廉立朴的额头渗出冷汗，面上还在持剑诵念，“以弟子身，请降玄武。”
在无形的威压似乎让天地为之震颤的时候，山上的一行人纷纷持剑刺向脚下，“以天地故，请降玄武。”
当陆青森感受到身上的压力消失的时候，心里一松，忍不住高兴道，成了。
他收回剑，看向同样充做阵法一环的梁明喻。毕竟他的力量要比他们弱一点，所以此时额头也出了一点冷汗，不过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不愧是天生道缘的阴阳眼。”陆青森感叹。
“不是。”梁明喻否认，在陆青森奇怪看向他的时候，笑，“应该说，不愧是陆天师的男朋友。”
“还能撒狗粮，肯定没什么问题了。”他的话正好被路过的魏至新听到，魏至新调侃了一句。而即使自认厚脸皮的梁明喻，也有些尴尬地咳了一下。
玄武灵阵成功，山顶就落下了雨。虽然是灵力充沛汇聚形成的雨，陆青森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好冷，赶快回去吧。”
毕竟是冬天的雨，就算是天师也不是冷热不侵。不如说，如果不是因为屈兆兴，陆青森才不会在冬天到处跑来跑去。
而此时的半山腰，出来游玩的陆家人也感受到了落下的雨。吴悦给陆念带上帽子，“下雨了，趁着不大快点回去吧。”
一行人匆匆向回赶，陆南无意间看到正在艰难爬山的一个身影，看起来摇摇晃晃。因为下雪，武当山已经封山，没有游客。担心这个人有事，陆南上前拉了他一把。
“谢谢你，年轻人。”被陆南拉了一把的孟余波看向他，在注意到陆南的面相，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找到了，陆青森，果然在这里。
第八十九章 余波
陆青森他们在山顶上,就算大家脚程很快，也没有陆正明他们回来的快。所以陆青森一会到清静观，就得知他的家人在山上捡了个人。
其实说是捡个人并不确切,这位自我介绍叫余波的人，自称是个云游的道士。他来到武当山脚下，自然要到这座名山上看一看。
“但是我们已经在公共渠道以及山脚下发布了因为下雪暂时封山的公告了啊。”长着一张包子脸，其实已经二十三岁的，是葛道长的小弟子王立行。他眼睛瞪得大大地，“余先生怎么还是上山了。”
“也是巧合，我昨晚就住在山脚下,今天早早就上山了，应该是错过了公告。”余波道长苦笑一下，“也是仗着我云游四方腿脚好，现在想想真的不能那么冒险。这不,到了半山腰突然下了雨，山路变得泥泞我滑了一跤,要不是遇上陆先生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余波说的是实话,众人都能看到他一只脚微微肿着。
下雨的原因，说起来还是因为他们。几个人对视一眼,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位余波道长看起来正值壮年，精神抖擞的,没有雨雪让他失足,即使冒雪上山应该也没什么事。
“也是这个雪一直不大，到了早上积了雪之后,大家才考虑到安全还是发了公告。”葛道长温和地说着，“余先生错过也是正常,在天气变好之前，先在这里住下吧。”
清静观只是不接待游客，像余波这样慕名前来的同道，他们还是会安排接待的。再说，本来就已经留了陆青森他们一行人，也不在乎多一个余波了。
此时他们刚刚布完玄武阵，毕竟是一个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的阵，成功了之后大家的心情都有些雀跃。此时雨还在下个不停，又多了一个陌生人，大家干脆都聚在一起说话。
这位余波道长看起来是个十分会说话的人，他见大家似乎都无事，干脆跟他们讲起来自己云游四方的故事。
看的出来余波道长去过很多地方，他口中各地不同的风俗很快就吸引了众人。
他讲起自己在一个偏僻的山村见到的巫医，可以口吐蛇语，以毒草制作救人的药。王立行完全听的入迷，“哇，有机会我真想也看看。”
陆青森就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往常总是人群中心的他就静静地在边缘，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房间里的热闹。在暂时安静下来的时候，陆青森问，“余波道长，你的道名就是这个吗。”
余波是个有证的，意思就是他虽然是个云游道士，只要他想，可以随时找间宫观入职。而且，余波，听起来和魏至新，王立行这些名字太不一样了。
其实，陆青森甚至想问，余波是他的真名吗。
“我哪里有什么正式的名字。”余波道长笑呵呵地，“我小的时候吃不起饭，被家里人送给一个路过此地的老道士带走。那个人说自己无门无派，不需要什么传承的名字，就还是让我沿用家里给我的名字。”
“是比不得你们这些正经的传人。”
“没有，余道长一看就十分厉害。”陆青森笑笑，“我还有事，你们继续。”
陆青森走出去，一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过来一会儿，梁明喻也走了进来。
“怎么样？”陆青森看他。梁明喻摇摇头，“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也许只是意外，毕竟武当山就是有很多慕名上山的人。”陆青森撑着下巴懒洋洋地说，只是他思考的眼神就不是那么漫不经心了，“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注意一切细节，这位余波道长，给我的感觉实在是太像屈兆兴了。”
不是说他们两个人一看都是恶人，相反，他们初见的时候，都给人留下了完美的形象，好像所有人都可以毫无距离地亲近他们。但是，有的时候这并不是正常的。
就算是同样温和的葛道长，也会给人几分长辈的距离。或者如廉立朴，更是让人看出他的傲气。没有棱角，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是不正常的。
梁明喻知道陆青森因为关注屈兆兴的动向十分谨慎，他靠近陆青森给他揉了揉头，看着陆青森不自觉放松下来，继续和他讨论，“我们只需要这样等着，就可以等到屈兆兴吗？”
“是啊。”陆青森解释着，“像你们商场，肯定是互相试探，敌不动我不动。但是像屈兆兴现在这种情况，他唯一东山再起的机会就是打败我，从我的身上夺走失去的。他从雾海观那时候起已经二十年了，但是他没有第二个二十年。”
“他现在肯定保持一个不会被我们发现，又可以观察我们的距离。”陆青森想象着屈兆兴的样子，勾了勾嘴角，“他是个聪明人，肯定能猜出我布下四灵阵的部分原因，到时候自然会现身了。”
“龙脉对他来说可是个无法放弃的诱惑，到时候就算明知道是陷阱，他也会伸手试一试。”
陆青森讲完，没有等到梁明喻的应声，抬头看了看他，就和梁明喻对上视线。
“你现在可真像一个在算计的小狐狸。”梁明喻说道，然后就被陆青森甩掉了放在他头上的手。
两个人玩笑归玩笑，陆青森还放出了住在他手串中的孙昭明。孙昭明也说看不出来余波有什么问题，“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什么不好的气息，不过他隐瞒了实力是肯定的，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实力很有威胁。”
“这我倒是看出来了。”陆青森点了点脸颊，决定暂时放下余波的问题。反正按耐不住的永远是别有用心的人，他们最终都会跳出来的。
突然，陆青森的手串闪了闪，一团黑雾飘出来，然后变成了孟昭亮的样子落在地上。
“昭亮，你怎么出来了。”孙昭明无奈，“这山上都是观宇，小心有什么隐藏的禁制伤了你。”
是的，不止是陆家人，连孙昭明兄弟两个都被陆青森带了过来，不过是住在他的手串里。也是这时候陆青森才知道，孟昭亮可以和屈兆兴一样化肉身为黑雾，这样就可以像孙昭明一样寄居在陆青森的手串里了。
“闷。”孟昭亮说了一个字。他毕竟和孙昭明不一样，不是完全的鬼，一直保持非实体的状态有些难受。
但是孙昭明虽然怨气缠身，本质还是个普通的鬼，孟昭亮因为没有净化成功，完全就是个邪恶生物，武当山这种地方可以说和他相克。
“没事，我给他带着护身符呢。”陆青森示意孙昭明不用太担心，他又问孟昭亮，“那个余波，你有什么感觉吗？”
“没有。”孟昭亮摇摇头。
陆青森暂时放下心来。孟昭亮记忆残缺，不能记起他继父是谁，连长相身材都不知道。但是陆青森想着，毕竟那个人害了他，孟昭亮见到他应该有感觉才对。
可能就是他误会了吧。
……
陆青森没有误会，这位自称余波道长的人，就是那天屈兆兴找来的帮手孟余波。
本来孟余波没打算现在就出现在陆青森面前，但是找到屈兆兴的疯癫道人带来的消息，让孟余波改变了主意。
疯癫道人带来了他那个继子的消息。
“我本来摧毁了孟昭亮的神智，他应该只是一具空壳，除了被销毁毫无作用才对。”疯癫道人经历C市的失败后，看起来更加不正常了。讲起孟昭亮，他的脸皮不自觉抽动着，“但是，不久之前，我感受到他又活了。”
虽然是屈兆兴找了孟昭亮来炼制傀儡，他的真正操纵人其实是擅长控制人的疯癫道人。在孟昭亮和疯癫道人之间，有着特殊的感觉，可以让疯癫道人感应到孟昭亮所在。
“他们找到孟昭亮遗失的魂魄了。”疯癫道人十分肯定。
“哦？”孟余波在这一刻改变了主意。
那个他以为被自己拿捏放弃自己儿子的女人，竟然算计了他，放走了孟昭亮的天魂。在屈兆兴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孟余波惊讶一瞬后，更多地是一种愤怒。
因为是第一次，他的猎物变得不完美了。是的，所以被孟余波看中的人，都被称为他的猎物。所以，在处理陆青森之前，孟余波决定先潜伏到陆青森的身边，伺机处理了他的继子。
该说孟昭亮还是有些天真，因为在正道手中所以就放松警惕现身了。那么，就不要怪他心狠，他也不过是纠正一下十几年前自己犯的错误而已。
孟余波现在所在的房间和陆青森就是隔壁，所以在感觉到孟昭亮气息出现的瞬间，他的眼皮不明显地颤动了一下，被衣袖盖住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他在压制，压制兴奋的心情。
到了晚上，一片安静，院子里孙昭明陪着孟昭亮在玩雪。大概是现在身体里只有天魂支撑，虽然能够说话了，孟昭亮也很少开口。
他团了个雪球，捏出来两个耳朵勉强看出来是个兔子，兴冲冲地给孙昭明看。
孙昭明笑着点头。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
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清脆铃声，孟昭亮的眼神发生了一瞬变化，像是有黑色的火焰在他的眼中变化，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起来，然后孟昭亮扔掉手中的雪球，猛地窜了出去。
“昭亮！”孙昭明变了脸色，在追出去之前，手中黑气扭曲最终变成一个简短的信息被他扔给陆青森，然后才急匆匆追了出来。
他的身上有陆青森的力量残留的痕迹，陆青森不会找不到他们。
第九十章 演戏
陆青森随着孙昭明的气息追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和疯癫道人对峙着的孙昭明，孟昭亮站在疯癫道人的身边，一双眼黑黝黝地看起来没有神智,让陆青森的心沉了沉。
“你们兄弟这样都能相遇，也是有缘分。”疯癫道人还没发现追过来的陆青森，正对着孙昭明游说，“你不如也跟着我，你们兄弟也能团聚。”
他的视线明显落在孙昭明手中缠绕的黑气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垂涎。
“能够使用怨气，你已经不是普通的鬼,即使是黑白无常看到你，第一反应也是追捕。”疯癫道人嘿嘿笑了两声，“你也知道自己的变化吧，那股怨气时时刻刻折磨着你,让你难以保持清醒。这样的你，你觉得那些假模假样的天师能够接受你吗。”
“花言巧语地,好像他变成这样不是你们害得一样。”陆青森听不下去,直接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疯癫道人看到他,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他又看了看孙昭明，“原来你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害老道我白费了口舌。”
“多亏了陆先生，让我们兄弟能够知道谁是我们的仇人。”孙昭明看着疯癫道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他的表情倒是十分冷静。
疯癫道人看起来倒是真的有几分可惜，“你们兄弟原来都是难得的材料,说不定比起你弟弟，你还更适合一点,只怪当年你年龄大了点，让我们错过了。”
某种程度上，还真是厚脸皮。陆青森看着疯癫道人好像在夸奖一般说着害人的话，在心里吐槽。他的视线落在一旁似乎无知无觉的孟昭亮身上，眼底划过一丝凝重。
“不过，有你弟弟也是好的。”疯癫道人转向陆青森，笑了一声，“还要谢谢陆天师，本来以为这个材料已经废了，谁知道你们替我找到了他的天魂，勉强也能再用用。”
“你可以感应到他？”陆青森问。
“是的，毕竟是受我控制的活傀儡，我当然能感应到他的所在。”疯癫道人此时露出一个有些癫狂的笑，“所以，发现他在这里，并且重新活了起来，我当然要赶过来了。”
“说起来，陆天师，你们还没有见过这个孩子真正的天赋吧。”疯癫道人摸了摸站在他身边的孟昭亮的头，竟然看起来有几分虚假的慈爱，“他是活傀儡，作用可不仅仅会打架。”
“也是可惜，陆天师你本来能成为活傀儡的，说不定会比这个孩子还厉害。”
陆青森暗暗警惕着，放在身后的一只手已经打算从袖中抽出他的剑。
此时，轻微的脚步声同时吸引了陆青森和疯癫道人的注意。即使是疯癫道人，也警惕地看向脚步声的方向，“是谁？！”
“……陆先生。”轻微试探着叫人的声音陆青森并不陌生，随着那个身影走近，不出意料就是白天见到的余波。
“你们这是？”孟余波看着面前的场景，露出了一个似乎有些惊讶的表情。他看看和陆青森站在一起，似乎是半个厉鬼的孙昭明，又看看明显不对劲的孟昭亮，脸上露出谨慎的表情。
“余道长。”陆青森和他打了个招呼，没有解释什么。
他知道有孙昭明在，自己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好人。而且，他自己对余波也没什么信任。就算是梁明喻他们，陆青森都来不及招呼，十分巧合出现在这里的余波，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并不好说。
只是，陆青森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发展让他大跌眼镜。
“你是，……是你？！”余波看着疯癫道人，突然变得十分惊讶，然后他又看向孟昭亮，变得更加不可置信，“昭亮，是昭亮对不对？！”
余波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剑，向着疯癫道人冲了过去。
“你这个妖道，没想到这么多年又让我在这里遇到了你。”孟余波向着疯癫道人冲过去，和他斗在了一起，“当年你抢走我的继子，原来把他害成了这个样子，我今天一定要为他报仇。”
余波竟然就是孟昭亮的继父，那他的原名应该是孟余波了。陆青森倒是实实在在惊讶了。
明明最初是来追孟昭亮的孙昭明和陆青森此时倒是像被晾在了一旁，看着孟余波和疯癫道人，准确的说应该是孟昭亮缠斗。
看的出来，孟余波身手不错，他一边顾及着孟昭亮，一边还能给疯癫道人造成点麻烦。
陆青森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着，心里微微发笑。就让他看看，这是一场为了获取他信任的逢场作戏，还是狗咬狗呢。总不能孟昭亮的继父，真的是个好人吧。
这当然是孟余波和疯癫道人的逢场作戏，为了让孟余波取信陆青森，同时留下和屈兆兴他们对立的关系，可以加入陆青森他们。
只是和预想的不同，这个陆青森看起来就好像不好奇，也不想管一样，发呆一样在旁边看他们打架。一瞬间，孟余波甚至有种，他在看傻子的表情。
这样不行。
在又一次打斗中，孟余波作出被压制的样子踉跄着后退，就要在陆青森身边跌倒。好在陆青森伸手拉了他一把，只是看他的表情，总有种意味深长的感觉。
但是，当年自己对孟昭亮的事情，就算是孟昭亮恢复神智，也应该不记得。孟余波只觉得陆青森的表情是自己的错觉，继续向下演戏，握着陆青森的手，“陆先生，我知道很突兀，但是这个人当年抢走害了我的继子，我要为他报仇，还请你帮帮我。”
“那个和他一起，看起来已经不是活人的，就是我的继子。我答应他去世的妈妈要照顾他的，可惜……”
陆青森看起来很爽快地答应了，抽出剑就要上前。
疯癫道人看到这一幕，暗骂孟余波多事，本来他们的计划，是孟余波让自己找机会逃走，再告诉陆青森这个假的故事。谁知道他发什么疯，突然就要让陆青森一起来抓他。
自己当然也不能坐以待毙，疯癫道人从口袋中摸出自己的金铃，有节奏的铃声响起，孟昭亮像是被启动般，变得更加疯狂。而且铃声就像是无形的攻击，让人头疼。
陆青森皱了皱眉，躲过孟昭亮的一刀。疯癫道人的铃声让他心烦意乱，更重要的是，这个孟余波有意无意挡住了陆青森进一步向前的脚步，反而让他被牵制住，有些难受。
“孟道长，你到底是要不要我去抓这个人？”陆青森干脆直接质问。
“陆先生，你不要误会。这个人的铃声会让大家起内讧，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控制情绪，不要落入这个人的圈套。”孟余波解释着。
此时，一道凌厉的风从陆青森身后袭来，他躲了一下，回头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失去理智攻击自己的孙昭明。
“哈哈哈，陆天师，这就是孟昭亮的能力之一。”疯癫道人此时倒是又悠闲起来，还好心地给陆青森解释，“活傀儡，用活人的身体，内里却是死魂，最擅长操纵附近的鬼，如果是厉鬼就更好了。”
“可惜鬼夫人折在你们的手里了，不然他们两个联合，可是十分厉害的。”
陆青森跳了几下躲开孙昭明的攻击，又蹲下身躲过孟昭亮的长刀，“你说的这么厉害，你们还不是一直败在我手下。除非把我抓住，否则让我怎么相信你们这些手下败将有能力。”
陆青森的话显然激怒了疯癫道人，“你以为你现在可以逃脱吗，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你们？那不是还有个孟道长。”陆青森示意了一下孟余波的方向。
“你以为……”疯癫道人笑了一下正要说话，孟余波却打断了他，“我是和你在一起的，而且也不受昭亮控制。但是，我们两个看起来打不过他们，不如我们先撤。”
看起来合情合理的建议，陆青森没有说话，倒是疯癫道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在他看来，现在是抓住陆青森的好机会，他的人不在身边，这边都是他的人和被他控制的人，要抓陆青森实在是轻轻松松。但是看起来孟余波还是执意要打入他们之中，疯癫道人也懒得管他，毕竟他们只是合作，并不是一起的。
无所谓，他会抓住陆青森，抓到之后，他一定会报上次让他狼狈逃走的仇。
“陆先生！”孟余波语气急促地说着。此时他竟然有些猜不透陆青森，毕竟在他看来，就算有几分本事，他们这个年龄的小天师，都会在处于劣势的时候慌乱逃走。
“不要急啊，孟道长。”陆青森笑了笑，“谁抓住谁还不一定呢。”
在孟余波有些发愣的时候，孟昭亮又提到砍向陆青森。陆青森俯身躲过，孟昭亮越过他，单脚蹬树，一个回身突然就砍向了疯癫道人。
“你发什么——”疯癫道人的话没有说完，他和一双黑色但是冷静且正常的眼眸对上了，“你没有被控制？”
疯癫道人反应过来。
“最初还是被控制了一下吧。”孟昭亮冷冷地开口，“只是，对你的仇恨把我的理智唤醒了。”
孟昭亮和孙昭明一齐向着疯癫道人攻来，疯癫道人感受到危险，也顾不上之前的做戏，猛地看向孟余波想要叫他帮自己。
张开口的疯癫道人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在孟昭亮的刀贴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孟余波的脸在自己的眼中扭曲着。
“昭亮，适可而止。”在孟昭亮的行为又要变得过火的时候，从他清醒开始就一直在旁边闲着的陆青森开口制止。
孟昭亮停下来，眼底的疯狂也褪去几分。疯癫道人倒在一旁，没有意识。
“很棒。”陆青森摸了摸孟昭亮的头，“发泄一下就可以了，之后不会让他好过的。”
陆青森看向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孟余波，笑了笑，“孟道长，你看，这不就抓住疯癫道人了。”
明明他口中的继子此时就贴在陆青森身边，陆青森只字不提之前孟余波所说。而孟余波也像没有说过之前为孟昭亮报仇的事情，只是点点头。
……
深夜，陆青森终于能够入睡。而暂时关押疯癫道人的地方，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躺在地上的疯癫道人动了动，“你是要放我出去吗，孟余波。都是你拖拖拉拉非要牵扯那个陆青森，那个人邪性的很，你就是不信。”
“反正离开这里，我是要躲起来了，我练了几十年的术法，可不想功亏一篑。”
他没有听到孟余波的声音，有些奇怪地坐起来，就看到在黑暗中，被红光笼罩的身影。然后，在他看过去的瞬间，一道红光将他贯穿。
“你——”疯癫道人瞪大眼睛，来不及说什么，就倒在地上再也没了气息。
孟余波舔了舔嘴唇，“这种又没天赋又老又丑的灵魂，果然难吃的很。”
孟余波笑笑，似乎对着空气解释什么，“我是答应了屈兆兴合作，但是没说帮你们。你水平太烂，演个戏都能被捉住，为了防止你供出我，就只能让你闭嘴了，你不会怪我吧。”
“无所谓，反正现在你连个魂都没有了，哈哈。”
孟余波的身影化为一缕烟飘了出去，飘进他的房间，他的身体竟然呼吸平稳地躺在床上睡着觉，轻烟落进他的身体，红光也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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