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潭水之中,有一道白光升腾而起，渐渐在空中聚拢出身形。
“是白虎，白虎阵真的成了。”孟余波看着空中显现的白虎身形,即使只是一个灵光虚影，他也感受到一种浓重的压迫感，让他忍不住放缓了呼吸。
白虎只在空气中出现了一瞬，就化为流光进入了端坐潭水之上的一个青年身体里。
就和在武当山上的那天一样的雨落下来，昭告着白虎阵的成功。陈净茗，就是刚刚坐在潭水之上的青年，回到了岸边,对陆青森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幸不辱命，陆师弟。”
“不愧是龙虎山张祖师门下的师兄，帮了大忙了。”陆青森笑笑,一行人重新回到了陈净茗所在的宫观，早有几个人等着他们,看到他们回来,都围了上来。
“看来成功了。”这些人中有一个和韩至文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心直口快地说，“看来,我们龙虎山还是更胜一筹。”
“啊。”陆青森张口，发出无意义的一声。他想到了廉立朴说的清净观天下第一,果然武当山和龙虎山对于天下第一这件事十分在意啊。不像他,他们紫辉山就是个小地方，就没有这种烦恼了。
陆青森他们现在在龙虎山,为的还是四灵阵的事情。
“到今天白虎阵成功，四灵阵就彻底成功了。”说话的是孟余波。是的,自从那天疯癫道人出现，又莫名消失之后，孟余波就加入了陆青森他们之中，按照他的说法，他是为了孟昭亮，而且消灭邪道这种事情，他也义不容辞。
当然，出于把可疑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观察，以及用他来给屈兆兴传消息的目的，陆青森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且十分爽快地告诉了孟余波他们正在做的事情。
“是啊，清风观的朱雀，雾海观的青龙，武当山的玄武，以及我们这里的白虎。”陈净茗点头，接着说，“该说不愧是四灵阵，在刚刚白虎阵成的时候，我竟然隐约感觉到了其他灵兽的位置。”
陈净茗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而且，我确实可以感觉到，有一股和四灵阵对抗的力量。也许真的有我们还没有看到的危机，已经到来了，屈兆兴不过是把它引出来而已。”
他转向陆青森，笑了笑，不过这次的笑容是带着十足的锐气，“陆师弟，真的不需要我们龙虎山也加入帮你吗。我们还不至于传承困难，出几个一起帮你们抓人的师兄弟还是没问题的。”
“陈师兄，你们只要好好守好这里就是帮我了。”陆青森虽然语气轻描淡写，说的内容倒是十分严肃，“如果我猜测的成真，之后的事情说不定还真的靠你们了。在这之前，就先让我试试吧。”
“那好吧，如果有需要一定要告诉我们。”陈净茗同意了，不过还是补充了一句。
“这样就可以了吗？”
陆青森他们还要赶往下一个地点，所以没有逗留太久就离开了。下山的时候，陆青森回头看了一眼。在他的眼中，龙虎山已经和来时不一样，被一层几乎看不见的白光庇护着。梁明喻因为陆青森停下的脚步也跟着他一起停下，他看了看龙虎山。
虽然梁明喻的能力追赶其他人还有些勉强，他的那双眼睛倒是轻而易举可以和陆青森看到相同的景色。他想了想，问道。
柏鹤天他们，甚至是后来的陈净茗道长，都曾经建议陆青森采用更加复杂的阵法，在他和屈兆兴决战的地点做下准备，但是都被陆青森否了。比起屈兆兴，陆青森看起来更加关心四灵阵的成功。他和看起来的平静不同，心里隐约是有些焦虑的，梁明喻清楚这一点。
只是陆青森在焦虑什么，在他独自收到了来自灵脉的馈赠之后，如果陆青森不说，其他人也无法得知。
“这样就可以了。”陆青森对梁明喻笑笑，“剩下的就交给命运了，就像那天在伏虎山，你和我遇见一样。”
因为陆青森的话，梁明喻想起了最初遇见的他和陆青森，那时候他还因为家里的事情有些心烦，看陆青森也不在意，但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想到，命运从那一刻已经有了连接。
“那一定是好的结果。”梁明喻伸手揽上陆青森的肩，追上了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众人。
……
在A市修整了两天之后，陆青森他们前往了泰山。
“真的就是在这里吗？”爬了半天的山，走的还都是不允许游客进入的非开发区域，任朔累得有些气喘吁吁。但是和他同行的，都是些不能以常人论的天师，就算是唯二普通人的他上司柏鹤天，他之前是特种兵，根本不能说是普通人吧。
等登上了他们目的地的山顶，任朔左右看看，也没看出来这里和紫辉山之类的区别，“龙脉，不应该金光闪闪，看起来气魄非凡，一眼就十分与众不同吗。”
“小任朔啊，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我们一定是在什么仙侠世界，或者直接就是在拍电视了。”章安以关爱智障的表情摸了摸任朔的头，让感到智商被侮辱的任朔一把拍开。
他们这边在插科打诨，另一边，孟余波跟着陆青森在山顶走来走去，眼神惊奇，“真的就是这里吗，龙脉？”
“真神奇，大家都知道泰山是地府所在，是轮回的地方，倒是从来没有人想过华国的命脉就在这里。”孟余波俯身抓起一把土捻了捻，“不过也有道理，阴阳相合，生死相伴也是有可能的。”
他又猛地回头看陆青森，“陆先生，你果然是特别的，只有你能够找到这里。”
“孟道长过奖了。”陆青森像是没有注意到孟余波看自己过于激动的视线，只是谦虚地摆摆手，“关于龙脉的记载一直都有，只不过，因为泰山一直是地府所在，很少有人猜测他是龙脉的眼罢了。”
梁明喻稍微挡住了孟余波看向陆青森的视线，一旁的蒋至良走过来问，“现在开始开眼吗？”
“嗯。”陆青森点头，他看向孟余波示意，“孟道长，麻烦你了。”
陆青森他们布下四灵阵，以及邀请孟余波同行，明面上的目的，都是要守护龙脉，并且借助这次龙脉的发现布下一个改变运势的风水阵。孟余波自称自己精通风水一道，所以和他们同行。
至于抓住屈兆兴，一直都是附带的。至少，在孟余波知道的，是这样的。
孟余波一边跟着陆青森在山顶寻找位置，一边闲聊般问他，“你们之前打败了屈兆兴，就算这次大张旗鼓地找龙脉，屈兆兴出于谨慎也不一定过来吧。”
“是啊，虽然我们觉得屈兆兴肯定不会放弃龙脉，也没把握他一定会出现。”陆青森认同地说，然后笑笑，看起来一派轻松的样子，“当然，他不来更好，顺顺利利做完保护龙脉的事情没人打扰多好。”
“那不就抓不到他了。”
“只要他有出来作恶的一天，就总会抓住他的。”陆青森看起来毫不介意，“我看那个屈兆兴不是个能低调忍耐的，就算这次不来，也会很快出现。”
这个人对屈兆兴的性格把握的十分清楚，孟余波虽然不再说话，但是心里也认同陆青森所说。
屈兆兴都已经不是蛰伏图谋东山再起的程度，而是刚逃走就迫不及待地回来找陆青森麻烦。而且他在之前也是个高调地，经常和那些有钱人打交道，给他们布置些害人的风水，能一直不被发现也就是因为这些年玄学式微，培养个有本事的人不容易。
本质上孟余波和屈兆兴不是一类人，他和屈兆兴行事不一样，十分谨慎。现在能够潜伏进陆青森他们之中，已经是孟余波近几年做的比较出格的事情了，鉴于他几乎金盆洗手。
但是——
孟余波看向陆青森，他只能把自己的手藏在袖子里，才能隐藏自己的微微颤抖。不是害怕或是别的什么，只是兴奋。
孟余波自认自己做的事中，唯一的坏事只是喜欢找些命格特殊的人，吸取他们的生命转化为自身的力量。但是，不能怪他啊，像他们这些普通人，不用这种手段，怎么能赶上那些生而天才的人呢。
他和陆青森在一起的这几天，每次看到陆青森和他身边的人做功课，尤其是看到陆青森对付疯癫道人的时候，心里的嫉妒几乎都控制不住。他在陆青森这个年纪，还是一个跟在那个老头后面傻乎乎的，相信努力可以变得厉害的人。
“就是这里了。”陆青森的话拉回了孟余波的思绪，就看见陆青森在地上画了一个圈。他把自己那个据说凝聚了灵脉的馈赠的手串放在地上，在手中的剑插下去的瞬间，金光乍起。
闪着金光的明珠在陆青森的手中漂浮着。
“这就是，龙之眼。”任朔瞪大眼睛，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孙昭明和孟昭亮躲在了远处的阴影下，带着龙脉气息的金光，是他们这些带着阴气的人不能靠近的。陆青森看了一眼孟余波，他在金光的照耀下毫无反应。
真的是他冤枉了孟余波？陆青森不明显地皱了皱眉，总觉得不可能。
“传说龙之眼浮现的时候，就是龙脉从地底现身的时候。”孟余波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步，像是被蛊惑，“而将龙之眼拿到手中，就拥有了改天换地的能力。”
“真的有这么神奇？”任朔上下看着，他虽然觉得这个什么龙之眼很漂亮，但是听到孟余波所说，又觉得这个轻易被陆青森拿到手里的东西，不至于那么厉害。
“当然是……”陆青森没有说完，一道攻击从身后而来。
在其他人要帮忙的时候，孟余波突然抽出自己的剑，几道剑光将其他人逼退，陆青森为了保护跟在自己近前的任朔，只得躲开。梁明喻在他们后面护住两个人，只是三个人都踉跄了一下，陆青森手中的龙之眼也脱手。
黑雾在不远处凝聚起熟悉的人形，屈兆兴的手中托着龙之眼，看向陆青森的眼神又恨，又带着得意。
“陆天师，忙碌了这么久，我还要谢谢你带我找到了龙脉啊。”
“果然来了啊，屈兆兴。”陆青森露出毫不意外地表情，又看了看虽然没有和屈兆兴站在一起，但是明显和他一起的孟余波，“孟道长，你也是没有出乎我的预料啊。”
第九十二章 异变
“屈兆兴,你竟然还敢出现。”魏至新用剑指着屈兆兴，红光在他的剑身蔓延。
“我为什么不敢出现。”屈兆兴微笑着回复，看起来毫不在意被包围的形势,“我都已经只剩下一个人了，你们还对我这么严阵以待，我真是受宠若惊。”
“而且，如果不是你们，我怎么能够得到这个东西呢。”屈兆兴抬起手，金色的龙之眼在他的手心静静漂浮着。他看了一圈周围人难看的脸色，愉悦地大笑着,“怎么，你们不快点来抓住我？以往你们每次看到我，不都是迫不及待地要逮捕我的样子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中的龙之眼,黑色将金色染成了深紫，一波炸开的力量让陆青森他们后退了一步。
屈兆兴看起来满意极了,对上陆青森的视线,“没想到你也会失手啊,陆天师。”
“失不失手还不一定呢，落在你手里的龙之眼,再取回来就好了。”陆青森回道，不过他的话在屈兆兴看来就是嘴硬。
“你以为我还会和上次一样吗。”屈兆兴说话的功夫,又一波力量将众人逼退,他自己化为一阵黑雾，裹着明亮的龙之眼向上飞去,他的声音在空中盘旋，“孟余波,你的继子还有陆青森，你想要就自己取来他们的性命吧。”
屈兆兴志得意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天空，只觉得一阵畅快。
他屈兆兴掌握的最熟练的法术，就是遁身术，上次陆青森他们没有抓到自己，这次自然也不能。而且，这次他的手中还有龙之眼，这可是一件可以让人力量大增的宝物。就算陆青森他们不自量力地追上来，他也可以打退他们。
不甘心要给陆青森好看？对，他对孟余波这么说当然不是骗他的，但是他也没有说就是这次。反正那个疯子为了自己也害了疯癫老道，他们勉强也算互不相欠，无论是取陆青森的性命，还是逃走，都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感觉到身后并没有人追来，屈兆兴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陆青森他们都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即使隔了一段距离，屈兆兴也可以看清楚陆青森脸上玩味的表情。
一丝不好的预兆在屈兆兴的心头升起，下一刻，他就急急后退，只见头顶之上出现一个透明的膜，此时正微微波动，让屈兆兴感受到危险。下一秒，无数灵光射向他，被他护在中心的龙之眼也猛地光芒大作，一种灼烧身体的痛感让屈兆兴动弹不得，他被迫恢复人形坠了下来，也眼睁睁地看着龙之眼飞回了陆青森的手中。
“感觉怎么样，屈先生？”陆青森看起来好心的微微俯身和屈兆兴对视，笑容看在他眼中十分刺眼，“你都敢一个人来这里了，怎么会想不到，我们同样也做了一些准备。”
“我们从来都不敢小看屈先生啊。”
屈兆兴看了孟余波一眼，孟余波做出无辜的表情，“屈老头，你看我干什么？我好心给你打探消息，就落个被你抛弃的下场，我不反水就不错了。而且，显然他们也没有信任我，我不知道的事情也有很多。”
不知道陆青森布下的陷阱这件事，确实不是孟余波的问题。屈兆兴又回过头，直直地看着陆青森手中的龙之眼，“为什么？”
从来没有听过龙之眼还会认主，为什么它会回到陆青森的手中。屈兆兴的视线一寸寸在他忽视的山上的其他人看过去，突然发现魏至新并梁明喻有四个人分为四个方向站立，而陆青森正好站在他们的中心。
“四神灵阵。”屈兆兴想到陆青森在来泰山之前，一直在布置四神灵阵的事情。他又仔细地感受着龙之眼的力量，现在想想，龙之眼的灵力，确实充斥着他们这些正道的感觉，“龙之眼是假的？”
虽然是疑问，但是屈兆兴已经确定了这件事。如果陆青森他们确实已经做好了自己会来的准备，那么这个所谓的龙脉事件，都是针对自己的陷阱也是可能的，“龙脉也是假的？”
“怎么说呢，龙脉的事情算不上是假的吧，我们确实站在龙脉之上。”陆青森此时堪称对屈兆兴有问必答，“不过嘛，龙脉什么时候会像金辉灵脉那样，让我们感受到，又是另一回事了。也许是十年，二十年，或者百年也不一定。”
屈兆兴知道陆青森说的是对的。龙脉自来都是深深地埋在地下，无法感受的，就算他们知道位置。他之前频繁地破坏各地灵脉，就是为了让龙脉动荡，他才好操纵龙脉。但是那些灵脉都被陆青森稳定了，他怎么会认为陆青森他们真的已经观测到龙脉出世了呢。
“但是，还没完，还没结束……”屈兆兴保持着伏地的姿势，突然大笑起来，“我承认你厉害，也确实是我的克星，但是，你们错就错在，把地方选在了泰山！”
巨大的气流将屈兆兴笼罩，似乎连地面都微微震动起来。
陆青森的表情严肃了几分，而孙昭明兄弟则越过众人袭向屈兆兴。他们察觉到，比起其他人，他们似乎对笼罩屈兆兴的力量免疫。但是，在他们抓住屈兆兴身体的瞬间，屈兆兴就像是风干般消散了，留在原地的，是一个漆黑的，几乎看不到五官的奇怪的人形，从大概是眼睛的位置，看出来他似乎也没什么神智。
“就算是输，我也要让你知道，我不是败在你陆青森手中的。”
屈兆兴的话音落下，空气中的温度似乎猛地下降了很多，任朔搓了搓胳膊，向柏鹤天靠了靠，“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好的感觉呢。”
“小心。”任朔算是他们之中武力值最低的，柏鹤天稍微护了他一下，叮嘱。
下一秒，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魏至新看着向他们包围而来的游魂野鬼，无语，“我去，这也太多了吧。”
“屈兆兴可真是个疯子。”即使是孟余波，也有些头皮发麻的感觉，他看向夹杂在这些游魂之中的那个大概是屈兆兴灵魂的身影，“他们这些操纵鬼怪的，疯起来真是难搞，我可不想交代在这里。”
陆青森则将自己的木鱼拿在了手中。
其实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屈兆兴这样近乎自爆要给他们造成麻烦的操作，实际上也造成不了什么大问题，毕竟他们之中有最擅长杀鬼的蒋至良。但是，就像是屈兆兴所说，这里是泰山，生死轮回的地府所在，最不缺的就是鬼魂。
一个弄不好，有可能让地府也出问题。
“青森，看来必须要抓住屈兆兴才行。”另一边，蒋至良一尺下去周围空了大半，但是很快就有新的魂魄补上，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操纵着源源不绝一般。
“知道了，你们顶一下。”陆青森回道，然后纵身跃到高处，俯瞰着。即使是在重重层叠的鬼魂之中，他也一眼看到了屈兆兴。
毕竟，那样漆黑的颜色，也不是一般魂魄会拥有的。
“该怎么抓住你呢。”陆青森抬起手，随着手指在空中一笔一划，金色的符文漂浮，然后形成了一个圆形的阵。
陆青森从阵中抽出了一支金色的箭。他用手持箭，看似轻描淡写地一挥，这支箭带着凌厉的风飞向屈兆兴。即使是已经看起来混沌的屈兆兴的魂魄，也感受到了危险，看向那个飞向他的箭。他的身形变淡，看起来就要移开。
突然，孟昭亮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紧紧地禁锢着屈兆兴，将他的身体面向箭飞来的方向。即使，金色的箭的力道，看起来可以轻易将两个人贯穿。
“昭亮！”孙昭明正在缠斗，像是感应到什么，回过头就看到这一幕。他猛地叫出声，眼里几乎要落下血泪。
然而孟昭亮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禁锢着屈兆兴，他眼里几乎只看得到马上要飞过来的箭，表情要变成了扭曲的兴奋。这十几年的痛苦，在他的天魂回归的时候，没有一刻不折磨着他，如果不是哥哥和他在一起，他一定会被身体的黑暗吞噬，变成只知道仇恨的怪物。
但是，他不会让屈兆兴逃的，他一定会让这个人得到他应有的下场。
箭轻易地穿过屈兆兴的魂魄，继续向下深入，就要没入孟昭亮的身体。然后，猛地消散了。
孟昭亮的衣服被擦破了一点，他愣愣地抬头去看陆青森，陆青森对他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不要突然这样吓人啊，那个箭是会拐弯的，多相信一下本天师的能力啊。”
陆青森也是第一次尝试这个术法，就看到孟昭亮不要命地，一副要和屈兆兴同归于尽的架势，幸亏他紧要关头把这个箭打散了。
箭飞过的时间看似很久，其实就在短短一瞬。孟昭亮是亲眼看着屈兆兴的魂魄消散的，此时终于放松下来，即使是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扭曲着露出一个笑脸。
而就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出现在孟昭亮身后的孟余波，举起了手中的剑。
“唰——”不是刺中孟昭亮的声音，而是梁明喻砍中他的声音。梁大总裁虽然没有练过清风观的剑，在这个时候也是能够派上用场的。
孟昭亮听到声音回过头，孟余波的脸映在他的眼中，黑色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下一秒，孟余波倒在了地上。
没死，但是估计也没有做坏事的能力了。
“……怎么可能。”孟余波发出不敢相信的声音，最终不甘地失去意识。
他自认自己没有作恶多端，这么多年不过是为了修行杀死了几个所谓的天才。也因为如此，他坚信自己与众不同，看不起普通人。即使是屈兆兴，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个被童年阴影笼罩，得了几分机缘但是没有天赋的普通人罢了。
至于孟昭亮，他更是从来没有看在眼里。
但是，就是在他这个看不上的继子的手下，他被打败了。
“这个人就麻烦你们带走了。”陆青森用脚尖踢了踢孟余波，“没想到还能抓到别的人，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屈兆兴的魂魄被消灭之后，清除被他召唤来的游魂就变得简单许多。无论是蒋至良的天蓬尺，还是陆青森的木鱼，都是克制他们的法器。没多久，山顶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章安上前给孟余波带上手铐，“这些人，自己不冒出来的时候，真的是很难抓。”
他早就想抓孟余波了，要不是陆青森说这个人留着吊屈兆兴出来的话。
“这就结束了吗？”魏至新在山顶走了一圈，确定没有找到什么屈兆兴和孟余波的同伙，他眨了眨眼，“总觉得对比之前好简单，虽然之前布下四灵阵的时候很麻烦。”
“如果真的这样就好了。”大概在所有人之中，陆青森是最轻松不下来的，“上山之前让你们带着的东西，都好好带着吗。”
在上山之前，陆青森给他们所有人都发了一个护身符，他们都以为和之前一样，十分自然地收下了。
“好，现在只希望我之前的预感，都是错的了。”陆青森确认过这件事之后，放下心来。而下一秒，就像是和他作对一般，刚刚平静下来的山顶又震动起来，而这次，有金光从地底透出，就好像有一条沸腾的河要冒出来了。
“这是……”魏至新稳了稳身形，抬头去看陆青森，然后，他就愣住了，“青森？”
陆青森的衣服上，突然浮现了墨色的纹路，灵力沿着纹路一寸寸向上，然后，他灵力的光也同样笼罩了他们。
“青森！”不对劲，有什么不对劲。魏至新只来得及叫一声，他的视线一转，人就到了山脚下。回过头，所有人都在这里，除了陆青森和孙昭明。
“梁明喻，冷静！”蒋至良和柏鹤天左右抓住梁明喻，刚刚站稳身形的人，反应过来就要向山上跑，但是此时脚下还在微微震动，他们刚刚拉着梁明喻甚至躲过了山上的落石。
“陆青森！”梁明喻被拉着，他的视线定定地看着山上。为什么——
明明这次出发的时候，青森答应了自己的参与，转眼间，他就好像又成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而且，心底总有挥之不去的预感，让他无法放下心，相信青森会像之前的每次一样，越过困难。
这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青牛山，他只能愣愣地站在池水边，触不到那个沉在水中的人。
“天哪。”任朔发出一声惊呼，所有人都看向山上。
金色的巨龙在山脉中蔓延升腾，空中聚集着几乎遮蔽天空的云，脚下的地震动的好像要裂开。
龙脉出世，天地异变。
第九十三章 契约
虽然在山下的人看来,山上已经被金色的巨龙吞没，但是实际上落在山顶的陆青森的处境并没有那么危险。
只是，陆青森看向和自己一起走的孙昭明,有些抱歉，“我的传送术不能传送魂魄，让你和我留在这里，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不如说能和你一起留在这里，也很好。”孙昭明跟在陆青森的身边，看着对方,虽然现在的处境看起来很危险，但是陆青森倒是十分气定神闲，“你帮了我们兄弟，如果有机会帮到你的话,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说不定确实需要你的帮忙呢。”陆青森笑笑，在孙昭明好奇的视线里,摇摇头没有解释。
金色的灵力不断涌动着,但是神奇地都从陆青森的身边掠过,孙昭明惊奇地看着又一道喷薄的金色从陆青森的身边擦过，将他们身后的树吞没,“陆师父把其他人提前传送走，是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吗？”
“差不多吧。”此时陆青森和孙昭明站在山顶的一个高处,看着脚下几乎被金色的灵力吞没的景象。一向带着点玩味笑容看起来万事轻松的陆青森,难得也面无表情地说话，“我这个人的运气不太好,所以不得不做点最坏的打算。”
像之前一样，陆青森没有对自己的话解释,只是晃了晃自己的手串，“和之前一样，先麻烦你呆在这个里面了，之后的事情有些危险，我怕你被伤到。”
在孙昭明进入到他的手串之后，陆青森才抽出自己的剑，在他早就看好的，也是山上几乎唯一的净土划下去，他的左手反复掐着法诀，一颗和之前的龙之眼十分相似，但是是纯黑的珠子浮现在陆青森的面前。
虽然是黑色的珠子，给人的感觉却十分平静祥和，即使是在现在这一副几乎天地毁灭的景象里。
陆青森伸出手，这珠子也安静地落在他的手中。孙昭明的声音响起，“这就是真正的龙之眼吗，陆师父。”
“是的。”陆青森点点头。和之前那个用来迷惑屈兆兴的假的不同，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珠子，就是真正的龙之眼，也是可以操纵龙脉，改天换地的力量来源。当然，看现在龙脉沸腾的景象也知道，龙之眼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
陆青森微微抬手，他体内的力量涌进珠子中，看着珠子的眼神，就好像和什么人再对话，“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呢，或者，我能做什么呢。”
陆青森话音落下的瞬间，平静的珠子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将陆青森吞噬。
与此同时，清风观内，韩至文看着站在山中，周身环绕着红光的冯至元，“师兄？！”
“没事，不要靠近，至文。”身处其中的冯至元感受着这红光，并没有感觉到危险，只是身体内的力量不受控制的涌动。渐渐，有金红的光芒宛如腾飞的朱雀，盘旋在紫辉山上。
“原来是朱雀阵。”冯至元眉头微动，遥遥地看向泰山的方向。因为他是清风观设立朱雀阵的人，所以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泰山。如今，朱雀的力量被调动，是泰山出现什么变故了吗。
冯至元可以感受到，自他出生以来，就可以看透过去未来的力量像是被蒙蔽一般，什么都感应不到，只能看到一片混沌。这种感觉，他只在当初预言到陆青森的命运的时候，短暂地出现过。
“青森……”
和冯至元相似的，武当山，龙虎山，还有雾海观，天空都盘绕着四灵的样子。
泰山脚下，魏至新他们也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山上的景象，突然出现的四灵之象，就像是和巨龙波动一般，灵光缠绕着金色的河流，而那种似乎要天地崩塌的景象确实平静了很多。
蒋至良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四灵，是四灵阵的原因？青森，在布下四灵阵的时候已经预感到今天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吗？”
再联想到青森在异变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把他们传送到山脚下，似乎不难猜出来。
“只是，青森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一旁的柏鹤天缓缓开口，“也许，我知道一点原因……”
在大家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的时候，柏鹤天告诉了他们那天他从陆青森口中得知的，泰山府君的传讯。
四灵的显现，以及大家从柏鹤天口中得知的事情，陆青森暂时就不知道了。
此时的陆青森又陷入了那种旁观一段记忆的状态，在开始看之前，陆青森下意识感叹了一句，似乎这些诞生于天地的意识，在找人帮忙之前，都喜欢给先看看记忆解释一下。
跑神了一瞬，陆青森认真地感受着眼前的画面。
那大概是这片土地上，千百年来的变迁。最初，是祷告天地的巫，在人们还蒙昧的时候，这片天地还被神灵所充斥着，具有沟通天地能力的巫，可以轻易地和神灵连接。
画面快速地闪过，陆青森可以看到人类千百年间运用着这神奇力量的画面。
但是，他渐渐可以看出来，灵力在变得匮乏，天赋者也变得越来越少。三百年前，感受到天地灵气震荡，获得了大机缘的天师，也在感受到天地异变的时候，随着龙脉再次隐藏沉睡在泰山之中了。
天地间的灵气进一步衰弱了，到了陆青森他们这个时候，已经只有少少的人能够感应到，抬手之间，也再也无法重现曾经的威力。
画面给到一个小孩儿，由于被父母抛弃，他在人间辗转，尝到了世间无数的恶。仇恨在他的心中堆积，终于在一个越过边境偷渡而来的术师的教导下，他拥
楠碸
有了复仇的力量。
曾经的仇人倒在他的脚下，他的心中并没有满足，还不够，我要这片土地覆灭，我要毁灭这世间。在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后，黑暗在他的眼底闪过，一年后，他获得了三百年前的残篇，这个世界隐藏的力量在他的面前浮现。
这个人就是屈兆兴，他就是被选中毁灭的那个人。
陆青森看着他覆灭雾海观，害死梁家。梁家灭门案及金辉灵脉被毁的事情震动玄门，清风观隐世的道长陆青森协助特事局的人开始追击屈兆兴。但是，他们落后了一步，双方的斗争很激烈，双方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陆青森的手抖了抖，因为他看到韩至文的死亡。
画面不因为陆青森的心情改变，还在继续向下。最终的决战在泰山之上，和今天差不多的，因为龙脉的喷涌，陆青森打败了屈兆兴，只是，屈兆兴残留的力量让龙脉不受控制。为了将灾难遏制，陆青森以身为祭，重新封印了龙脉，自己也永眠与此。
就和三百年那个人一样。
自这一天，灵力的存在也真正在华国的土地消失了。这不能完全算是一个坏事，经过最初的艰难适应时期，科技进入了极高速的发展。只是，视线所及之处的灰败，似乎少了什么。
“所以，这就是你让我看的？屈兆兴是你选中的，终结天地灵气的人，而我阻碍了你的计划？”
陆青森漂浮在黑暗的空间之中，视线的光亮只有眼前的发着微光的珠子。
另一段画面出现了。
人的选择，总是会出现很多可能性，也会决定不同的未来。而天地，总是会存留那么一分变数。
第一分变数，落在冯至元身上。
生而有灵之人，眼中所见是这世间的过去和未来。在曾经的走向，他来到清风观的时候，陆青森还是S市父母身边体弱多病的孩子，所以他没有看到陆青森的命运。而当他和陆青森命运的交集发生变化，他从陆青森的命运中，看到了那个不详的未来。
第二分变数，在陆青森。他在之前没有和梁明喻相遇的原因，是因为他是在十岁的时候被父母带到清风观，请陆太渊保这孩子一命。
体弱多病的陆青森，在这一年，父母终于认识到，他们强留不住这孩子。没有冯至元的预言，陆青森就没有和梁明喻相遇。他依然成为一个厉害的天师，依然打败了屈兆兴，但是，代价太大了。
从陆青森和梁明喻相遇的瞬间，一线生机降临了。
陆青森睁开眼睛，龙之眼漂浮到他的视线平齐之处，他感受到有无形的力量在问。
[你的选择是什么？]
接受这天地灵气的消失，回到他们之中，慢慢变成普通人。
还是，以自己打开的这一丝可能，保存这世间灵气。
“这不是一个需要选择的问题。”陆青森伸手握住了龙之眼，“也许，大家都是普通人的世界并没有那么坏，但是，我选择让现在继续延续下去。”
那自天地诞生的灵物，终能给华国带来奇迹。那自土地诞生的守护的力量，可以给游子归家的力量。
[其他人怎么办，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家人，还有奇迹般相遇的爱人——]
陆青森笑了起来，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陆天师，“我可没有说，我会和另一个命运的我一样，埋葬泰山回不去。”
他的身上开始爆发明亮的力量，丝丝缕缕缠绕上那失控的巨龙，“天地自然……”
想要将即将消散并且失控的力量安抚下来，并且这力量是可以贯穿全国的庞大，陆青森只是一个人，自然是耗尽全力。
他不是不想让其他人帮忙，只是一线生机，真的就只有一线，其他人如果靠近，会毫不留情地被这力量吞噬。
……最后了。
陆青森看着捧在自己手心的龙之眼，缓缓将它靠近自己的胸口，龙之眼毫不费力地融合进他的身体，好像他的身体只剩下虚影。
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了。
陆青森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陷入黑暗之中，恍惚闭上眼前，他看到自己手腕的一道光。脑海中闪过梁明喻的身影，陆青森彻底不抵抗地沉入黑暗。
之后就拜托你了，梁明喻。
山下，梁明喻感觉自己的心猛地一跳，然后抬头看向山顶，突然就猛地向上跑去。
“梁——”魏至新没来及拉住梁明喻，一惊，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停下来了？”
反应过来的其他人也跟着向上跑，魏至新看着已经看不见影子的人，“梁明喻的缩地成寸已经这么熟练了吗？”
两边的景色在迅速的后退着，梁明喻察觉不到自己之前总是学不好的缩地成寸已经变的娴熟，只觉得，有什么在催促着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
到了！
熟悉的山顶，甚至连景色都恢复了平静，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错觉。但是，无论梁明喻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身影。
“青森？”
梁明喻俯下身，捡起了熟悉的手串。
在更早之前，梁明喻还是个依靠开光的手串隔绝鬼怪的普通人。和陆青森相遇之后，自己的手串就被毫不客气的陆天师薅走好多，其中这串是他最喜欢，一直带在手上的。本来是深紫色的手串，因为金辉灵脉和蓝海灵脉的加持，已经变成了玉石般。
它是陆青森从不离手的法器。
“青森……”梁明喻难得有点茫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梁先生，梁先生——”有些着急但是飘忽的声音让梁明喻精神一震，他听出了这是孙昭明的声音。对，孙昭明之前也没有离开，他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
孙昭明从手串中飘出来，他有些焦急地对梁明喻伸出手，“我知道陆师父在哪里，但是我带不走他，你快去救他。”
孙昭明拉着梁明喻，他们沉到了这个山中，陆青森所在的中心，也是龙脉所在。
金色的河流静静流淌着，有一个圆形漂浮在其上，陆青森静静沉睡在其中。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还有一层力量覆盖了陆青森，像是在抵抗什么，保护着他。
“陆师父似乎要和龙之眼融合在一起，我拉不出来，只能用我的力量覆盖他。”孙昭明解释着，“但是，我感觉到要快，我的力量快被吞噬了。”
情急之下，孙昭明只能带走陆青森的手串。
梁明喻没有回答孙昭明，他飘向陆青森。
神奇地，似乎在这一刻，之前所有学不会的术法都可以轻易地掌握了。梁明喻漂浮在包裹着陆青森的圆球前，伸手覆盖在上面。
“如果需要力量，就将我的拿走。只要，把他还给我。”
天生阴阳眼，天生通灵，梁明喻在这一刻，能够轻易地理解发生了什么，“我知道他不会介意你带走他的力量，但是，至少把他还回来。”
“如果他还留在这里，那不是什么命运都没有改变吗。”
圆球闪了闪，似乎被梁明喻说动了。梁明喻抓住着一刻的时机，伸出手抓住了陆青森的手。
“上表天庭，下鸣地府，上奏九霄，诸天见证……”
丝丝缕缕的光芒缠绕在两人身上，梁明喻专注地看着陆青森。就让这契约将我们连接，如果不能带回你，就让我也陪着你。
一直以来，梁明喻自认都是十分理智的人，但是至少这一刻，是他不想用理智思考的瞬间。
梁明喻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飘走，在又重新站回山顶的土地之后，一个熟悉的人也落在他怀中。
陆青森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睁开了。他看着梁明喻，笑了笑，“梁明喻，看来我赌对了。”
“是的，你是对的。”梁明喻也笑，最终，还是忍不住，抱着这人放在自己肩上，他的声音落在陆青森的耳边，“小骗子。”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