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能去考试呢？◎
“这边的桃子其实还小了点, 我和程耘在那边的时候，有老乡在山里种的桃子更大，也更甜, 一直能到七月底都还能摘呢。”
“就是那种都不好运出来，要不然我也能带点过来给你们尝尝鲜。”
……
伸手不打笑脸人, 叶婉云脸上带笑, 来了肯定会带点东西，坐下后看她们忙也不乱插手，偶尔还帮忙端个盘子给客人递个水。
这样子，谁也不好赶她。
宋知玉对这种状态的她很熟悉，当年她和她关系好起来的时候也差不多就这样, 她带了东西过来, 她不太好意思, 就努力招待她。
一来一去地, 就熟悉起来。
只是当年她不觉得她有什么可贪图她的, 现在却不由自主地吊起了一颗心，总觉得她这种态度下, 还有别的想法在。表面她看着也挺热情, 实际上却客气有余，明显和她隔着一层。
何佳灵她们也看得出来她的意思，聊天的时候她们俩总是热情地接上, 手里的活忙完了，宋知玉就端了本子在旁边做作业。如今的她，总算是勉强跟上了学习进度, 囫囵吞枣地跟着把整个高中的知识点过了一遍。
接下来就要开始复习, 把重点都给过一遍, 再就是多做题多背。
叶婉云看在眼里, 刚开始还说她厉害，后头却对她说：“弟妹啊，我不是说读书不好，我和你哥都是羡慕别人会读书的，像你这种换了以前指不定都能考秀才呢。但你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读书是最废精力的事情，你别到时候熬地自己不够力气。”
才两个月，肚子还看不出来呢。
叶婉云瞥了一眼宋知玉穿着长裤短袖，随手往腰里一扎就显得格外纤细苗条的腰身。
好看是好看。
可搁他们那儿，这种细腰的可不好生孩子。
要屁股大才行呢。
她知道自己往这边来不怎么受欢迎，换了别的她也懒得上来受这种冷脸，可这不是没办法。他们俩不愿意借钱，那个小姑子拿刀拿枪的，说话难听得很，也不想想算过来她又不是正经小姑子，怎么好意思这么说话。
还有这头的婆婆。
这两天见天地念叨她的肚子，一大早就开始煮苦药汁子，说是喝了能更好怀上。那边上一圈都住的那么近，她这边熬，旁边的人都知道她结婚那么多年肚子就没有过消息，风言风语地听得她难受。
本来这回她跟着出来就是想避一避。
那么多年没动静，就算那头婆婆是她姑，也是着急了。
竟然和她说不行的话，就去别人家抱一个。
他们和程耘也是从小养大正经喊的爹娘，可到底带走的时候有些年纪了，总不能让他彻底忘记了这边的亲爹娘。她姑父还好，就算不是亲儿子，那也是亲侄子，放以前也是能给他摔盆的人，可她姑不行啊。
她就指望着她能生个孩子，她那边从小帮着带，以后老了也更能有个依靠。可谁能想到，她们俩竟然是一样的，也不是夫妻感情不好，怎么就没动静呢？
叶婉云想想就心里发酸。
来的时候她姑说的那些话，她是当耳旁风听的，哪里就到了那个程度。再不行，非要抱个孩子的话，不能去她家那边挑吗？
凭什么非得到程家这边来？
直到来了以后，看程耘和他弟虽说不是很亲近，但处起来就特别自然。吕凤英他们不知道，但她知道他们兄弟俩这两天还单独出去吃了饭，还聊了一些海市那边的事情，她娘家那边的兄弟，程耘什么时候那么重视过？
顶多不过是过年过节的时候见个面。
就连有事想要托他帮忙都不敢明着开口说，还得通过她旁敲侧击才行。看看现在这个，到底是亲兄弟呢，表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还不是隔着一层。
她这些想法，要是说出来，别说程耘了，就连程煜都得说声冤枉。他哥那个性子，又没见过面，哪里会和他那么熟悉，这不是要说点正事。他又不是那种要把所有亲戚都给折腾没的性格，他爸妈但凡没有那么过分，他都能再忍忍，可事情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总要让不知道的人知道他们这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吧？
这里面那个不知道的人，就指的是他大哥。
程煜出去了一回，喝的酩酊大醉回来。
程耘把他送回来的时候，他还扯着他的衣袖嚎，嘴里含含糊糊地问为什么要这样，爸妈我是哪里对不起你们？
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最后眼眶都泛着红。
宋知玉不知道他这个样子有多少是表现出来给他哥看的，有多少是憋了很久，不知道和谁说，等他哥来了，才能有个倾诉的人。
她没有问，他既然之前一直没和她说，就是觉得和她说这种事情不合适，说不出口，所以一直憋着都不肯提一句。
宋知玉给他打了水擦脸，对于男人这点不肯在女人面前丢脸的大男子想法也是挺无奈的。
第二天程煜就和没事人一样。
还和她说他这回从他哥那边要来了几个电话，是军区那边的厂子。以前造的比较靠近山里，一家是供应石头和泥沙，另一家是制造水泥的。
以前是单供里头，不怎么往外销售。
这不是现在那边的制造厂都出来了，水泥厂和采石厂那边，也都逐渐停工，连本来兴旺的那个小村落，都开始逐渐荒废。
“我听他们的意思，是之后要迁厂，但厂子里剩下的那些货物还有上百吨呢。一时半会儿也卖不完，但又急着迁，价格能压下来不少，我去海市问问，要是能找到人要，这些运过去就能赚上一笔。”
山里那些厂子，以前都是供应军工的，再往前里头的人进去都是不能随便进出的。
现在都荒废了，不仅是那些货，里头的机器也要想办法给运出来。
程煜的算盘打的很精，就算那些货他卖不出去，他也能叫车过来帮忙把机器给运出来。那可都是大型机械，除了他们这种卡车，没谁能搞得定。
他有了主意，对这方面也就格外地热切，连着找程耘出去好几趟。跑进跑出的，让程耘给他做担保，否则这种活还到不了他手上。
宋知玉知道他们的底细，也不会把这些话给说出去。
她本来以为叶婉云应该也是知道的，结果看她的样子，竟然是个一星半点消息都没听到的。
“嫂子，”她瞥了眼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格外关注她肚子的叶婉云，“读书耗不耗精力我自己知道，我这里平日里有人帮忙，店里的活计也有我姐他们帮着，我就单单独出来做点题目，哪里能有家里的事情耗神呢。“
家里和店里的事情都有人帮忙后，她这边需要在家事上支出的时间大大减少，极大地ᴶˢᴳ把她从那些繁琐的事情里给拯救了出来。
不是她不会做，也不是觉得做家务事就比别的低一头，主要是经历了一遭她才发现每天不用操心做饭，不用扫地擦桌子打扫卫生，专心看书做题再抽几个小时出来，给女孩子们化妆做指甲。
每天规律又有节奏的生活，过起来有多舒服。
大夏天，她平常最怕热不过，肚子里还揣着一个的时候让她自己去做那些家务，简直就是在为难她。现在倒好，来店里坐着的时候，于美如能把店里的事情打理地井井有条，专门有风扇对着他们这边吹，来做指甲的顾客们还能获得一杯免费的绿豆汤。
宋知玉一是为了自己，二也是怕她们觉着无聊。
她挪掉了旁边半个货架，整理出来一个小架子，在上面放了很多书。大部分都是宋知书批来的，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儿找的地摊，弄来的书虽然是二手的，但保存的都还挺好。
单边她放的是各种小说书，另一边就放的是从书店里批发来的正经文学读物，还有一些习题集之类的。
来这边的可以免费看，想借回去也行，每本要押五毛到一块，一天一毛，还了书再多退少补。
美甲这边做了一段时间后，来做的学生们少了很多，都是更大一些的年轻女孩子。她们很多都是附近已经在上班的小姑娘们，有工资有时间又爱漂亮，最爱的就是这种精致的，能够让她们变漂亮的东西。
宋知玉给的售后服务比较到家，做了七天内，要是不小心磕碰掉了一部分，是可以回来补的。
所以经常可以看见大一点的或者小一点的小姑娘们坐在旁边看小说喝绿豆汤，在这边叽叽喳喳混个好几个小时再走。
彭云之前收拾这边的时候比较大气，小卖铺里不仅有冰柜，还有一个空调。宋知玉不是抠门的人，夏天热了就把空调给打开，来这里纳凉的人顿时就更多了。这些小姑娘们脸皮还薄，在这边坐着，大部分人都会买点别的东西。
不是冰棍就是小零食之类的。
形成了一个非常好的良性循环。
楼下坐不下，宋知玉就干脆让人把楼上那边，两个房间外那片挺大的区域，给弄成了可以坐的地方。直接摆了长椅，中间放个桌子，两遍各一套。
每次看见那些扎堆凑在一块的小姑娘，她都有一种这空调的电费开得很值的感觉。
这会儿吹着空调，喝着绿豆汤，美甲那边都交给了何佳灵来做，她只需要在角落里看书就可以。这么自在的氛围，宋知玉都兴不起要和叶婉云吵架的心，哪怕听她的话怪里怪气的，她依旧平静。
“我今天就不多留了，于姐，姐，这边我交给你们啦。”
“明后两天我不过来，你们多看着点。”
“行，知道了。”
“你去吧，别操心这边的事情。”
宋知玉也不和叶婉云多聊天，点点头示意完就走。叶婉云想过去继续追着她聊天，结果直接被于美如给拉回来，说她这两天有事，可不能去打扰她。
“有事？她有什么事，那么忙的吗？”
“哈？她一个大着肚子的人，还要去高考？”
“就是去试试，那怎么就不行了？”于美如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怀孕了又不是脑子坏了，有这个能耐就去试试，这有什么？你们上班了难道不会让你们考点证书吗？”
叽叽歪歪的，一看就是不乐意看见别人好。
呸！
“可是……”
叶婉云彻底懵逼了，她只有小学学历，读完后就在家里帮忙干活，后来就被她姑看中嫁给了程耘。婚后别说读书了，她连上班都没有上过，一直操持家里，再加上担心自己的肚子。她要是怀上了，绝对一门不出二门不迈。
可这个人……
她怎么还能去考试呢？考大学这种事情，不都是男娃的事吗？
第82章 ◇
◎孟继军上门◎
叶婉云说的那些话, 宋知玉完全就没有放在心上。
当年她和叶婉云关系最好的那段，她就听了她不少这方面的话。也不是说她这个人很差劲，大概是出身农村的原因, 她是处理家事的一把好手。家里人的繁琐小事，他们的喜好, 喜欢吃什么, 每天一日三餐要做些什么，还有那些家里存粮的存放之类的……她都做的井井有条。
宋知玉当年和她学了不少，她妈去的早，家里的事情，她都是干杂活的那个, 轮不到她处置那些东西要怎么摆弄。
后来带晚晚的时候, 手忙脚乱地, 出了不少岔子。
最开始宋知玉对叶婉云也是佩服和羡慕的, 她这样的日子, 过得稳稳当当，是许多人心目中女人最舒服最合适的生活。
可相处的时间长了, 她那些不太合适的观念就冒了出来。
比如——女人, 不应该读书写字。
女人，不应该瓜分家里的财产。
女人，要听丈夫的话。
……
等等, 一些封建陈旧的老思想。
从小被灌输的思想，统筹了她整个人的三观构成，再加上她自己也从来不多读书, 不爱看报, 没有办法获取更多合适的思想和知识。
她自己不愿意改变, 别人也很难去改变她。
宋知玉委婉地和她谈过这方面的事情, 但她怎么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后来晚晚知道了，直接让她不要再继续和叶婉云联系。
“她这样子的人，当个普通朋友还好，可要是当成好朋友的话，最后难受的还是你。“
程晚当时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她在大城市上班，很有出息，也很努力，偶尔回家来一趟，很快就要匆匆忙忙离开。可就只是和叶婉云打过的两次照面，她就判断出，她妈和叶婉云不是同一种人。
交朋友也是需要付出心血时间和情感的。
如果不是一路人的话，趁早不要过多结交会更好一些。
当然，这种果断只能用在普通朋友上。如果是商场和职场这种利益掺杂的情况下，还需要更多地考虑到涉及的利益关系。
宋知玉以前不太懂，可现在她看着叶婉云对着那一书架的书，目不斜视。偶尔落在那些叽叽喳喳凑在一起看书的小姑娘身上的眼神，都是鄙夷和不解的。
她不说，她也猜得出她在想什么。
天天看那些情情爱爱的小说书，这些小姑娘都已经被教坏了。
她们的父母为什么不出来管管她们？
……
看在曾经相处不错的份上，宋知玉没搭理叶婉云，她正抓紧最后的时间，争分夺秒地复习。
在学校老师的帮助下，已经带着他们飞快地把整个高中的知识给全部复习了一遍。因为是高三最后的时间，所以老师的速度非常快，只圈了那些重要的知识点，挑重点讲述，整体的教导状态更适合已经学习过三年的学生们。
宋知玉刚去的时候跟不上，后来就把那些题目和知识点分为自己能看懂，自己半懂不懂和完全不懂的。
先攻克有些印象，能理解部分的。
中间巩固复习自己懂的。
最后才是去看那些完全不懂的。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她有信心能把那些完全不懂的题目给学好学懂，可她的时间实在不够用，勉强囫囵吞枣了大半。
好在她也没有抱着一定要考上，或者一定要考得非常好这种志愿。她主要的心态就是下场试试，分数要是不错的话，再看看能上哪边的大学。
第二天去考试的时候，从来都说学习是你们自己的，你们要学懂才能做题的杜老太太出门买了油条回来，拿鸡蛋一起，摆了两个一百出来。
“快点吃，吃完好好去考试。”
“老师说的那些考试须知，都记住了吧？”
“记住了，我刚起床还又看了一遍呢。”宋知书拎着书包，咬了一口油条又呼噜噜喝下半碗粥，“杜老师，姐，你们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发挥，争取考个好大学回来的。”
“我才不担心你呢，”宋知玉敲开鸡蛋，滚了滚把它的蛋壳给扒掉，“我现在比较担心我自己，我还有好多都没来得及背呢。”
之前的心态调整地再好，遇到这种时候，也免不了会开始紧张。
昨晚她特地睡地很早，可偏偏就是没睡好，一大早就醒了过来，抱着书背了两个小时：“我刚背下来的公式，现在就忘地差不多了。明明我记得我以前记性挺好的，现在怎么倒退了那么多。”
她嘀嘀咕咕地，脸上的紧张怎么都消不下去。
看她的样子，宋知书都没敢自己先走，而是把她送到了她那边的教室外面，然后自己才去自己的教室考试。
也得亏他们俩是分到了一个学校考试，否则宋知玉现在还要更紧张一些。
神奇的是，等真的坐在那，对着发下来的试卷时，宋知玉又平静下来。她能够听到她的心脏依旧因为激动而加快速度，但脑子却异常冷静，上一辈子的她此时正在各处的小店里打着杂工，洗碗ᴶˢᴳ卖东西搬运工，只要能赚钱，她都去做。
而今天，她正坐在考场里，经历人生中的第一场高考。
她已经努力过了，结局怎么样，她都不会遗憾。
大不了重头再来嘛。
然后，两天后程煜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就对上了一个垂头丧气，语气都哽咽的媳妇。
“我有一道大题用错公式了。”
“有一道题目我和知书对答案，他选的是B，我选的是C。”
“我发挥的好差。”
……
对此，程煜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
“没事媳妇，你不要慌，我这边接了个大单子，把那边厂里的材料都卖掉的话，我们就能在海市买房子啦。”
“到时候我拿房产证把你户口给迁过去。”
“然后你用海市的户口考大学，好像有加分呢。”
宋知玉：“……”
咦？
还可以这样吗？
她顿时就觉得没有那么悲伤了，盘算了一下这个月的收益，那点悲伤就越发淡了下去。不提程煜那边可能会有的大批量进账，小卖铺这边也不可小觑啊！
美甲这边很赚钱她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这段时间专注于美甲方面，连化妆的单子宋知玉都推了不少。愿意来这边的话，都接，但要是想让她上门，她就还是不接了，毕竟这一来一回的功夫，她都能给人多做好几个美甲了。
本来她以为盘账，毛利润最多的是在美甲方便，没想到整理后发现小卖铺不声不响的，赚的也不少。
其中光是租书借书，就赚了好几百。
再加上绿豆汤这些，开了小半个月，销售额竟然已经破了两千多。美甲赚的更多，是小卖铺的两倍还要多。
这么算下来……
感觉只要再奋斗一段时间，她就能赚到海市的一套房啦！
宋知玉激动起来，觉得她还能再起来奋斗，高考结束后也能直接把找个新店铺的事情提上日程。
小卖铺对地理位置要求稍微高一些，但美甲这种名气打出来后，在旁边街道偏僻一些租个店面也没有问题。
手里的钱暂时也还宽裕。
可以的话，还能再买一个。
按照正常计划来说，她想要去海市那边买房子肯定是要留着一些钱，这边还是以租房为主。但一想到现在店铺的价格，和以后店铺的价格，这边还能拆迁，她……还是控制不住，有点想买。
起了这个心思后，她今天就早了点从店里出来，拎着本子沿着街道慢慢溜达。看看有哪几家贴出了转让公告，到时候联系看看对方的价格。
她没想到本子上才记录了不到三四个电话号码，转角就遇到了一个她不是很想遇到的熟人。
“宋女士，好久不见。”
孟继军看起来比最开始她回来时见到的要稳重了很多，没了以前意气风发的样子，穿了一件半长袖，袖口皱巴巴的。
他朝她露出一个苦笑，缓声解释道。
“我没有想到程蝶她跑回去强行要你们借钱，我是来给你们道歉的。”
道歉？
宋知玉目光古怪，这话说的，你觉得她会信吗？
程蝶又不是会遮掩的人，她干了什么事情，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努力，都是要在嘴里嚷嚷出来的。
哪里会把功劳让别人给抢了。
就算她这次没能借到足够多的钱，但她跑进跑出，连哥嫂都吵了好几架，她肯定得说两句自己为了他怎么怎么了。
孟继军怎么可能不知道？
难道她就看起来那么好骗？
在当时听到了他们说的话之后，还觉得你孟继军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男白莲花？
哦不对。
她当时是出来后不小心听到的他们对话，他们还真不知道这事。
那在孟继军眼里，她似乎……真的就是一个不知道他做过什么的人。
“借钱当然是你们肯借才好的，我们真的不是那种强买强卖的人。”孟继军不知道她的想法，他卖力解释：“我已经和程蝶说过了，这件事不会再麻烦你们。我这次来，一是想道个歉，二是想请宋女士你到时候给程蝶她化个妆。”
宋知玉：“？”
她没忍住露出了一个你没事吧的眼神。
“我去给她化妆吗？”
“化什么妆？”
“当然是新娘妆了，我听说过你的手艺，之前有一次参加婚礼也见过新娘的妆容，我觉得宋女士你的化妆手法非常好。”孟继军故作赞赏的吹捧着，“这一次我和程蝶结婚，虽然是仓促了一些，但我还是想给她一个尽量美满合适的婚礼。”
宋知玉：“……”
这话程蝶听了肯定会感动到泪流满面，指不定会当场试图向她妈再借一万块以示她的爱，但对于她来说……
“抱歉，”她直接拒绝，“我已经不接新娘妆了。”
第83章 ◇
◎合作◎
“宋女士, 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
被拒绝后，孟继军也没有恼怒，他反而是恳切地约她到旁边坐一坐, 说想要解释一下其中的误会。
“毕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也不想和你们闹得那么难看。我和程蝶的婚事就定在一个月后, 到时候还要邀请两位过来帮忙。”
“我来请你, 只是因为当时见过宋女士的手艺，我姐当时看见了你化的妆后，回来还和我夸了好几句。”
他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不是女性，对于这种化妆什么的不太懂，就只记得你当时编的辫子非常好看。”
“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过, 我叫孟继军, 是程蝶的男朋友。”
“我姐夫是制衣厂的厂长。”
不得不说, 孟继军这个人真要收敛了自己的脾性, 摆出好的一面时, 非常能够迷惑人。
“不知道宋女士还记不得记得当时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拦住你，其实当时我是想拉你合作的。我姐姐那边专门定制了一批旗袍, 想为了这批衣服拍个小广告, 模特是已经找好了，但妆造却一直不太满意。“
“那天我看见你自己做的发型，当时就觉得挺合适的。”
“如果可以的话, 能不能聊一聊？”
旗袍？
宋知玉想了想，从记忆深处挖出来了一点关于孟继军姐姐的事情。歹竹也能出好笋，那位是真的有能耐的人, 制衣厂差点倒闭, 最后还是她给救回来的。
制衣厂那边, 现在最主要维持以前的生意, 再加上跟着海市那边的款式，改革换新一部分。
这一步，其实走的没什么毛病。
但制衣厂是国营企业，大家都更加喜欢稳扎稳打，再加上领导们也怕要是改的太快，导致本来就不算太稳当的销路出现问题，那他们厂里就要完蛋了。这些年发不出工资倒闭的厂子又不止一两家。
所以综合下来，改革那部分，进度条推的一直非常慢。
看宋知玉卖海市那边出来的衣服就知道了，她能卖那么好，一是因为衣服的价格低，质量也不差，二不就是因为这边主要的衣服销售市场里，比较潮流的款式不够多嘛。要是制衣厂能跟得上，以他们的体量而言，完全能够供给起他们这个县城里百分之五六十的销售。
只是他们没有做到。
再后来，被时代潮流给冲刷，差点破产关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是他们做的太差，只是他们没有跟上。
而孟继军的姐姐，则是一位异军突起的奇女子。正常的销售她没插手，可能也有插不进去的原因，但她却很有眼光的主动推出了旗袍，汉服等古代款的衣服。
这里的衣服不是后面那种小姑娘们分的很清楚，非常精致的那种昂贵款式。而是普通的，质量不用多好，但是拍照可以用的。
俗称——影楼款。
靠着这些最后成功地把制衣厂从日薄西山给救回来，差点就能真的做出一个好的事业来，从国有转成民营。
但记忆里，最后似乎也没有成功。
制衣厂又熬了一段时间，最后依旧关门处理。
孟继军的姐姐听说离了婚，也没有回孟家，最后不知道去了哪里发展。
他这么一说，宋知玉就知道他为什么要找上她了。就算是不喜欢孟继军这个人，但宋知玉也要说一句，他眼光不错。
她做出来的那些发型，顶多是新颖好看，并不可能打败那些专业人士。从事这行的，有些人家里好几代都是做这个的，在以前一点，那就叫梳头娘子。专门负责给大家小姐和富家太太做发型的。
她们在妆造这方面的功夫，不是宋知玉靠着后面自己学的东西就能跟上的。
但她也有优势。
影楼款的那些衣服，主要就是为了拍照好看，最开始还就只有绿军装呢。等发展起来，也不可能大跨步发展的非常快，最开始的衣服都就追求一个好看轻便，至于你要说它是个什么朝代的代表服饰？
哦，那很多人都说不出来。
顶多就按照衣服的主体穿搭推两句，实际上更多的就是混搭和简单。
这种情况下，你要是给模特弄一个非常精致的妆造好像又太过隆重，和衣服不太般配，但要是不弄的ᴶˢᴳ话，不漂亮人家靠什么吃法？做什么生意？
那批旗袍，估计就让他们很头疼。
毕竟旗袍搭配的发型，一般都是烫发，提前弄好的卷子，要不就是学生气的那种短发头。要搞个搭配又合适的编法，还挺难的。
巧的是，宋知玉自己编头发的那些，鱼骨辫之类的，就停适合旗袍。
年轻女孩子，搭个嫩点的颜色，不会奇怪反而会显得好看。
“你们现在还没有弄好模特的事情吗？”从上次找她到现在，中间都隔了快两个月了，正常来说，不应该那么慢吧？
宋知玉还有点犹豫。
“哪里能那么快，”孟继军解释道：“当时只是给衣服做了打版，后续还要忙着定渠道和制作数量的事情，模特那边其实还没有定下呢。“
宋知玉：“你们是想要我给模特做妆造吗？”
她不喜欢孟继军和程蝶，但对于他姐很好奇，还有她弄的影楼风格衣服，也很心动。要是能够保持下来的话，后续等电商行业兴起，还能尝试做淘宝店家网上销售。
有了基础，后面绝对是可以赚到钱的。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很馋制衣厂的那些流水线设备。
制衣厂的问题只是内部太过臃肿，制造出来的衣服风格不合适，但很大一部分的设施都是可以使用的，只要审美能跟上，往前线潮流那边靠，就能够脱胎换骨。她一个人做不到这种程度，但她可以试试和别人合作。
具体怎么操作，她只有一些想法，还没想好要怎么做。
但有这个念头就可以去试试看。
“是有这个想法，不过又稍微不一样些。”
孟继军找了个咖啡馆，他们俩坐下后他点了两杯喝的，却并没有急着和她聊关于给模特化妆的事，而是开口提起了别的。
“宋女士让我很惊讶。”
“怎么说？”宋知玉坦然地往咖啡里丢了三包糖，她喝不惯这种苦东西，偶尔为了提神会喝一点，但要是觉得它的味道好喝，那是一直都没有的。
“能够不放弃读书，还能在读书的过程中发展出自己的事业来，当然值得敬佩。”孟继军保持着他自己文绉绉的样子，“只是你那边的店面是不是小了点？要是想要保持的话，最好还是能够买一个更大点的店面。”
宋知玉点头：“是有这样的打算。”
她摸到了一点孟继军找上门来的原因：“妹夫的意思是，你那边有合适的店面要推荐给我吗？”
她似笑非笑地，捧着咖啡浅浅地抿一口。她是为了出门看铺面的，穿的自然不会有多么讲究，只是简单的短袖加牛仔裤。坐在西餐厅里的时候，和这里的画风稍微有点不太搭配，毕竟这种地方，都爱用明显西方的装修，可她就是泰然自若，半点紧张的意思都没有。
孟继军在心里大骂这个女人不好对付，他最开始用程蝶的关系来接近的时候，她不咸不淡，明显没有把小姑子放在心上，更别提他这个还没娶到程蝶，用了个男朋友名头的人。等他把合作内容和盘托出，她这才愿意跟过来坐坐，可坐下他才开口，她这回倒是喊起了妹夫。
这是在敲打他，告诉他她自己有足够的资金去处理这件事，看在都是亲戚的面子上，说的委婉点拒绝。
而且提了亲戚，为了这层关系，他就不能开口说的太难听。
他还不能说不是，谁让这话头是他自己起的呢。
“合适的店面倒是没有，但要是价格合适的话，找起来还是比较简单的。”孟继军脸上堆着笑，“我是想问问，宋女士愿不愿意合作？”
制衣厂
“合作？”
“对，我可以帮忙找到一个合适的店铺，租金水电都算我的，到时候咱们五五分成。”
孟继军自认为他已经说的足够恳切，让出的利也已经很高了。谁知道对面的女人当地一下把手里的杯子放下，拒绝起来半点都不含糊。
“不行。”
五五分成，你以为你是谁？
她又不是出不起租店铺的钱，材料人工还有教人的，都从她这边出，然后赚来的钱就五五分？
他当她傻吗？
“这事还是算了，我不需要合作。”就算是对和制衣厂的那批影视风衣服有点心动，宋知玉也没想和孟继军合作让利。
不是利益的问题。
是他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那种合作人。
“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
宋知玉留下这句话，起身就走，临走前实际上连个电话号码都没留下来。她看见孟继军脸上不好看，也知道他肯定被气的不轻，但那又怎么样嘛。合作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开口说是我亲戚就要带上你一起，你以为你是谁哦。
遇到了这一回后，宋知玉在外头也不想多转，拎着本子准备找家店吃点东西，谁知道一转身就听见有人在喊她。
“彭姐？”
“你怎么在这？”
彭云剪了个利落的半短发，招呼着她坐下后点了两碗面。
“这家店我以前总是吃，味道很不错，你试试看。”
“我刚来的时候，还怕他家关门了呢。没想到人家开的红火，客人多到我都要排队，这可太好了，还能尝到以前的味道。”
“那我就不客气过来蹭一顿。”
宋知玉和店家要了两瓶豆浆，开了递过去，见彭云眉眼里都是笑意，连眉心之前皱起来的痕迹都消了下去。
她猜测：“最近进展很顺利？”
“嗯，这次回来就是带着律师回来调查取证的，到时候回去就能起诉。”等开庭还要一段时间，她一时半会也没办法解决这段让她已经觉得厌恶的关系，但有进展就是一件好事。
“听起来很不错，值得多加一个荷包蛋庆祝。”
宋知玉想起何佳灵，同样是离婚，她的进程更加坎坷，前两天的时候她每天回来都先洗个澡，身上不是蹭了泥就是土，偶尔脸上还会出现一些伤痕。
她担心地问过，但她却笑着说没事。
“就是一些冲突，他们想让我不好过，我当然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你别看我这样就觉得我受欺负了，我动手可比他们快。”
“我早就把他们那一家给看透了，都是欺软怕硬的家伙。他们觉得捏着我的把柄，觉得我离不开他们，觉得我没办法把悦悦给带走，所以才拿准了要磋磨我。”
“我得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他们能拿捏住的，然后才能继续往下谈离婚的事情。我问过律师，他们说郭凯没有明显的错误，我想要离婚会比较麻烦。实在不行，就先分居，等时间长了，就可以证明我和他夫妻感情破裂。”
……
宋知玉还是不放心，还让人跟着去看过，结果……
“你在笑什么呢？”
彭云往碗里倒了点醋，抬头疑惑地问：“对着荷包蛋突然笑那么开心，就那么喜欢吃？”
“不是在笑这个，”宋知玉隐去何佳灵的姓名，简单地提了两句，就说她一个姐姐当初被骗嫁的男人对她不好，这两天正在闹离婚。
彭云：“是她那边很顺利吗？”
“不，正相反，她那边的情况很棘手，短时间内对方不同意根本离不掉。”
“那你……”
“我是觉得，他们应该很快就能离婚了。“
“为什么这么说？”
宋知玉拿纸擦了擦筷子：“因为我姐把他打进医院了。”虽然只是皮外伤，但郭凯直接被锤在脸上，也不知道佳灵姐是拿什么打的，脸上好大一块青紫。
彭云愣住，先是跟着笑起来，然后又有些担忧：“她动手的话，不会有事吧？”
“没事，他们也动手了。”这种事找律师都是一笔烂账，因为何佳灵回去和他们闹了好几天，互相动手的次数也不少，双方都有损伤。
只能算是互殴。
何佳灵女士凭借自己强大的战斗力，动手快准狠，一个人打三个。
居委来调节，她往地上一滚，学着她们的样子，露出伤口给对方看，哭诉郭家一家人要逼死她。
居委：“……”
她们只能劝以和为主。
宋知玉：“我姐说，离不了就闹，闹到受不了了，他们自然而然会同意离婚的。”悦悦正好也是个小姑娘，他们既然说郭家的传承是要个男孩子，那让郭凯有本事自己再娶就是。不过娶之前，他们也会把郭凯的事给宣传出去，长眼睛的姑娘他想骗到手，那就没什么可能。
“她的脾气，和我倒是挺像的。”
彭云赞赏地笑着。
说的糙了一点，但她这边其实算起来不也是用这种方法离的嘛。
她可是对方的原配妻子，公司的股份还有房子，都有她的名字。要是和她离婚，他得被分割掉一半的钱，不然他为什么之前非要瞒着她，不肯让她知道外面的事情？
还不是怕她闹起来想离婚嘛。
他不想，但她想。
既然不想离，她就开始卖房子。
他要是还不想离，她就张罗着卖股份。
不就是闹，这有什么难的。
在乎他的时候ᴶˢᴳ愿意为了他仔细谋算，不在乎了，当然也能最精准地拿捏住他的软肋。枕边人，当然是最了解他的人。
曾经是。
聊了一会儿，彭云再度提起之前的话：“我之前和你提的，你现在改主意了吗？”
“改不改的，要看彭姐你。”宋知玉笑眯眯的，问出了她之前就想好的话：“彭姐，有没有兴趣，合作开店啊？”
美甲这种东西，仿制难度低，只要拥有全套的装备就能弄出初步的东西来。具体需要什么，要什么步骤，多来几趟就能看明白。
她没觉得她能够一直形成垄断。
既然拿这个赚钱了，就应该扩大规模，更多地开拓出市场来。之前她考虑的是在这附近找店面，再招人来做，做的好的话，还能试试开分店。
但孟继军给她打开了新思路。
这里可以的话，为什么她不能去海市做呢？
一个人的资金不够，拉上程煜也不够。这个时候，她就应该为自己的店里引进一位大方又公平的富婆。
不对。
应该是投资商。
宋知玉相信彭云要是看了她弄的美甲店，会有兴趣的。
“哦？”彭云放下筷子，笑道：“我的眼光可是很挑剔的，想让我投资的话，你得多拿出一点东西来。”
“那当然是有的，不介意的话，吃完陪我去店里逛逛？”
“行啊，我正好去看看你做的怎么样。”
第84章 ◇
◎彭姐，真赌徒◎
说走就走, 宋知玉拉着彭云就到了店里。
下午三点多，天气正热，外面的路上行人都少见。但一推开小卖部的门就能感觉到一股凉气, 空调的温度打的正好，于美如守在柜台门口, 手里拎着两根毛线朕正在打毛线, 见她进门立刻就把手里的东西往里收了收。
“老板娘，你来啦。”
“书雅，你跑哪里去了？刚刚让你去冰的西瓜呢？拿出来开了，别一天到晚窝在那边看书，起来动弹动弹。”
彭云往里一看, 这才发现三排货柜已经被撤出去一排, 后面摆了三套桌椅, 地上还摆着一堆小板凳, 上面一个个凑着一堆小姑娘。有大有小, 看起来都是青春正好，手上一人捧着一本书, 手指甲上还都亮晶晶的有颜色。
此时里面有一片笑闹起来, 有个小姑娘钻出来，拐到后面的小厨房里后，很快就捧了个西瓜出来。
“瓜都拿出来了, 不晓得先在里头切好啊。”
于美如拍自己女儿一下，手上却利落地拿起刀刷刷两下就把瓜切好。她手上还缠着纱布，缺掉的两根手指在她手上画出一个大大的空隙, 但她的动作却依旧麻利, 半点都不耽搁。把切好的一半往宋知玉她们这边递, 另一边朝里面喊一声。
“冰好的半个西瓜, 两块钱。”
“你们刚刚谁定啦？现在快点过来拿哦。”
话音落下，里面立刻挤出来了好几个小姑娘，她们凑在一起拿了两个勺子挖着吃。人是出来了，手里的书却还舍不得放下。
于美如看见了，忙招呼她们到外头坐：“坐这边拿毛巾垫着，别把水撒到书上来。等下不小心弄坏了，你们要赔那多不值当啊。”
她热情洋溢，再加上今天的天闷得很，一看就是酝酿着在下雨。彭云跟着吃了块西瓜，然后才擦干净手，跟着转了一圈。
小卖铺和上次相比，已经变了个模样。
货架一分二位，一个摆吃的喝的，一个摆生活用品和各种文具。墙壁看起来都重新刷过，白色的墙壁上还挂了两幅画，也不知道是谁的画作，漂亮的兰花图和一从月季。裱起来挂在墙壁上，旁边就是木质的书架，上面搁了满满的书，看起来格外有味道。
前段时间有个厂里清东西，于美如跟着去捡了几个小板凳还有长椅和桌子，甚至还有一个电风扇。
小板凳们摆在里头，正好能让小姑娘们坐地满满当当。她们互相也不嫌弃，看看书偶尔还能交头接耳地聊天。
在学校里老师根本不让一群人凑在一起，说这样就只会聊天，半点书都不会看进去。但在这里就不一样啦，想看书就看书，想聊天就聊天。
于美如刚开始还担心她们嫌弃这边太挤，坐的不舒服来两天就不肯再来。她特地找人弄了软垫过来，铺在板凳上面，坐着也更舒服一点。大夏天的坐软垫是有点热，但里头开着空调，就没有了别的妨碍。
宋知玉深知做生意在这方面不能抠门，水电方面都是告诉于美如他们想用就用，不用给她省这点。她们俩晚上的时候觉得热也可以把空调开起来，做饭的话，后面小厨房里煤气什么的她也包。
之前收留于美如她们母女俩，现在早就有了回报。
看被打理地井井有条的小卖铺就知道，地面上都拖地干干净净，货架上的东西都整理整齐，连冰柜里的冰淇淋都排列放好，旁边还有的空地方就拿来放西瓜。还摆了个小黑板写着字呢。
【冰镇西瓜，四块钱一个，包甜。】
如果楼下只是让人点头，楼上就是让人惊喜了。
外面的阳台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大排的泡沫箱子和大的长方形花盆，里头的苗苗有些都长出来了，看着一片绿绿的，非常有生机。
之前这边的平台上，到处都是灰尘和杂物。现在已经被整理地干干净净。
“这……”彭云有点惊讶，“他们楼上竟然没有扔垃圾下来。”她之前在这边开店的时候，最烦的就是楼上经常会丢东西下来，大多数都是各种垃圾。每天处理都处理不完，和楼上说他们根本就不认账。这片的房子里有不少都是后面买了房子搬过来的，阿公阿婆们别的时候和蔼，这个时候一个个根本就说不通。
为了这个，她还吵了好几架。
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找人在外面弄了个小棚子。等自己要搬到外面吃饭的时候，再扫一遍，扫出一个足够让他们休息的地方就行了，至于别的地方……就当看不见吧。
但她现在看过去的时候，这边却干干净净，一点丢下来的垃圾都没有。
“于姐说她自己一个人也种不了那么多地方，所以除了她占下来的那些地，别的就让出去了三分之一，给楼上几家分一分，让他们能够自己种点葱姜蒜和小菜。你看那边那几个，都是他们自己拦开定的地方，每天还要过来浇水呢。”
于美如告诉她的时候，宋知玉也不得不为她这个计划折服。
一个人想要控制住，肯定没那么容易。所以她就干脆拉了别人入伙，找楼上几家，嗯……比较凶悍能吵架的，拉他们一块过来种地，就出了几块地方，结果丢垃圾的事情，就立刻有人开始监督起来了。
毕竟你万一丢下来，丢他们的盆里，那要怎么办？
“这边种的菜也不多，我让她和他们都说过，毕竟这里是车棚顶上，不是乡下地里，不可能全都种慢，一家放点，边上多空出来一点地方，别都摆上。我们这边的三分之二面积里，就种了一小半，其他也不敢多放。”
能收获一点菜，到时候自己吃吃就行了。
宋知玉不插手她卖菜方面的利润，其他都随她自己来。反正是一个月是营业额的两成利润，全靠她自己给出的账本是怎么样的。
彭云走了一圈，还在旁边仔细看了做美甲的步骤，手上还涂了一个试试样子。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过来了。”她感慨道，“你确实需要投资。”
小小的铺子里挤进来了三个截然不同的产业，要是再加上一个卖菜卖水果，就是四个。也是他们会规划，否则哪里能挤得下那么多。
“你是准备在这里重新开几个铺子，还是想去海市？”她露出一个笑来，“让我猜一猜，应该是后面那个？”
“是啊，”宋知玉大大方方寻求金大腿支援，“要是在这边的话，我可以自己租店铺。不是我吹，糊口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要是就止步于此的话，感觉会有点浪费。海市那边，现在也没有那种专门做美甲的店铺吧？”
“有是有，不过不是这种专门做的。”
彭云简单介绍了一些，做指甲这种事情，从很久以前就有，当初清朝的时候，各宫里的娘娘们可都是要带指甲套的，给指甲染色也是常事。不提高大上的那种，小时候大家不也会用明矾和凤仙花给手指甲染色。
现在发展的快，指甲油这种东西，比花瓣的颜色多多了。
很多时髦的太太，出门手指上都是带着颜色的。
彭云之前为了公司的事也没少和太太团们交涉，出去吃吃玩玩的时候，别说手指甲了，一起躺在那边做脸聊谁谁谁家又在外头搞了一个，这种事情多了去。快快乐乐畅谈，起来就能收获一个美美的自己。
彭云并不是多么喜欢这种生活，但她也不讨厌。
谁不想开开心心享ᴶˢᴳ受生活呢，只是如果一直沉溺下去的话，需要付出的代价，是隐形又十分严峻的。把自己的生活寄托于丈夫的良心，她不愿意拿这个去赌，所以她宁愿在外面奔波忙碌。
以前她看着这些好看的指甲，只把它们当一个装饰品，但现在……她突然发现，这可以成为她的一个支撑。
可以让她挺直脊背的支撑。
彭云端起宋知玉拿出来的未开封整套指甲油，看着它们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盒子里，按照各种颜色划分。
“这生意能做。”
她先是肯定，然后才是提出质疑。
“你那边能有人跟上吗？如果我们要做的话，就要迅速在海市铺开场面，如果不能占据市场份额的话，以美甲比较容易被人模仿的特性，我们很有可能会被挤出去。”
“我这边缺人，但我们可以培养。”宋知玉也知道美甲很容易被模仿，看后面每个商场都能看见的美甲店就知道了，这种活只要心细多看多学，就能够学会，但只有初级的才那么快，“纯色指甲做起来比较简单，只需要会做相应的流程就可以，这是能拿出去让学徒学的基础教程。我们还能在上面镶嵌东西，每一个花样都可以后期单独设计。”
比如贴钻，贴布艺，贴链子，贴塑料小蝴蝶结之类的……
提前定制好，他们跟一批，他们就再放出来一批。
不能说永远能够把握住潮流，但绝对是可以稳稳吃掉最前面的市场份额。等后续别的店再赶上来，他们已经吃的饱饱的，可以有更多别的选择。
她把她的设想简单和彭云提了，具体的款式没怎么说，但综合下来，这依旧是一份看起来比较合理合适的计划。
嗯，就是有点简陋。
彭云不怕简陋，她也是从底层往上爬的，最开始谁不简陋啊。能不能行，都要看你能不能把握住机会。
“行，”她点点头，“那你这段时间先在这边扩张，搞两个大的店面做美甲，先开个局面，然后我想办法去找人过来培训。你刚刚说，最好是那种有点美术功底的小姑娘？”
“嗯，没有的话，手稳一点做事仔细也行。”现在能够学到美术的小姑娘可不常见，宋知玉没想要求那么高，基本符合就行，“我这边要先开两个店吗？”
“当然要开，不够的话我可以投资。”彭云掰着手指和她算，“一家继续开在这边附近，有学生老客户打底，另一家开在闹市区，稍微离这里远一点，看能不能打开局面。等我那边准备好，人员也培训好后，我们就去海市，先开五家店试试。一个月后要是合适的话，就再翻倍。”
宋知玉嘶了一声：“彭姐，咱们这样会不会有点冒险？”
五家店啊。
还是海市的五家店。
这要花多少钱啊。
她本来的意思，只是想找合作，顶多开个两家先把生意坐起来的。
“冒险？你知道我当初和他们一起做生意的时候，他们喊我什么吗？”彭云挑眉，笑容得意，“赌徒，他们都叫我赌徒，因为我从来不会放过落在我手上的机会，哪怕输了顶多不过就是回头再来。”
宋知玉深吸一口气，咬咬牙点头：“行，你没问题的话，我这里也可以保证不拖后腿。”晚晚，你等着，妈妈给你赚海市大别野！
“放轻松，”彭云拍了拍她的肩膀，“这边的两家店，你要是吃得下，我就不插手。海市那边，算你技术入股，咱们五五分成，怎么样？”
“不行。”宋知玉摇头，她是想赚钱，可海市那边她注定付不出多少钱，所有的钱都是要彭云来付的，她不能占那么大便宜。
“我手里没那么多钱投资，就算技术入股也不能那么多，我顶多两成。“看过这里的模式后，彭云要是心黑点直接把她撇下，自己去开店，也不至于赚不到钱，顶多就是不知道她没说出来的那些猫眼美甲这种后面一些才弄出来的新奇东西。
“那不行，法子都是你想出来的，两成那不是我欺负你嘛。”
彭云坚决不同意，最后她们俩吵了半天，把份额变成了宋知玉四成，她六成。
宋知玉还硬是咬牙把技术入股改成了技术加投资，自己又挪出来八万块，到时候这边妥了，就去海市那边买个商铺。
用不着多大，她之前敢把美甲这种东西给弄出来挪进小卖铺里，就是因为这门生意需要的地方其实并不大。人不多的话，准备三四个桌椅就可以了，后面再摆一排等待的沙发就行，这样的话，需要的门店大约二十平左右就可以。
在海市不是特别繁华的地方，八万块，也可以买下来一个小商铺了。
不够的话，她到时候再加！
就算美甲没做成功，八万在海市买个商铺，也不亏！
“行，那就先这样，我们到时候再电话联系。”彭云是个急性子，把这件事定下后她站起来就往外走，连宋知玉留她吃饭都不愿意。
“你先忙你这边的，我得先看看能不能从哪个学校里挖点人。”
“对了，你把你买指甲油的公司名字给我，我要去挖点人出来再开一个做指甲油的公司。”
宋知玉：“……”
彭姐，真赌徒。’
下手真豪爽啊。
第85章 ◇
◎半路冒出来的亲戚◎
宋知玉以为她已经算是迈了大步伐在好好经营生活, 但直到看到彭云的气势，她才晓得什么叫做大生意的人。
是真虎啊。
说买就买，回去的第三天就和她说, 她刚看好了一个铺子，已经买下来了。目前还在看别的铺子, 到时候让她一块去海市看看。
虽说她解释买那个铺子不是想提前就开业, 只是因为那个铺子位置好，比较抢手，不买的话很快就会被别人抢走。
但看富婆这下手的速度，就知道她真的非常爽快。
被刺激了一把。
宋知玉不免也开始加快速度，刚考完试的那点子怅然若失, 早就被她给丢在脑后, 连带着也不记得关于孟继军上门来的事情, 这两天就光顾着跑各处, 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铺。
不关注的时候不知道, 想找了这才发现，自己上次能够撞见彭云卖店面是多幸运。
地段好价格又合适的店铺, 哪里有那么好找。
她看中的铺子, 要么就是价格太贵，要么就是位置太偏。美甲店是对地理位置不太苛刻，可也不能偏到巷子最里头啊, 那漂亮小姐姐怎么能成群结队地过来，那么远，顾客们也是要上班的。
所以, 哪怕是偏一点, 也要偏地在人流量大的附近。
可那种地方的铺子, 哪里是那么好入手的。
不是买, 光是租金就敢提一年八千块。按现在的物价来说，绝对能够算是狮子大开口，这还就算了，那个愿意出让的铺子以前是开饭馆的，为了方便客人用餐，下面摆了很多桌子，上头更是多个隔开，弄成了小包厢的样子。
整体加装了很多装饰，都是没什么用需要拆掉的。
要用的话，就要大拆，所有都需要重新装修过。这里头又要出一笔钱，加起来一次性要再付出一万多，还有后续招了人过来，付工资之类的钱。
这无疑都让宋知玉刚支出去八万的兜兜感觉无比的贫穷。
她的存款其实没有八万，购买小卖铺让她的存款飞速下降了一笔，后续也有进账开始快速填补。但这边的生意才铺开没有多久，就算进账着实是比较丰厚，也没可能那么快就把买铺面的钱都给赚回来。
敢开口说八万，是算着小卖铺的收益，到时候应该差不多能凑到八万。
再要从店铺这边多出很多的话，她就要想办法找钱，或者……朝程煜借点。他的钱也放在她那里，就在卧室的铁盒子里，有他的一张卡，但她从来都不会随便去碰那张卡，顶多就是他拿出去用的时候见过它两回。
夫妻一体，但这个一体又没有那么纯粹。
如果和家里相关的花销，那她开口没有问题，可这关系的是她自己和彭云的合作，她也不愿意拖着程煜一起冒险。
她自己想要去做的，非扯着人家花钱做什么。
所以这钱，她能自己出就自己出。实在要借，也要正儿八经地和他说清楚，打个欠条也行，之后得挪回来再给他。
“我这个铺面可一点都不小，你看这大厅，玻璃窗亮堂又大，在里头摆上五六个大桌都轻轻松松，真要接了那种婚宴大客，凑一凑还能拼出来七桌呢。”
“楼上也大，比楼下就小不了多少。”
“这可不是那种隔出来的小阁楼，是正儿八经的二楼。”
“楼上有五个包厢呢，以前的时候我们这边包厢里都是满客的。要不是我家老头子病了丢不开手，家里的小辈都得去上班，我可舍不得把这里租出去。”
……
带宋知玉看房的是个中年妇女，看起来顶多也就四五十岁这样，大ᴶˢᴳ约是在厨房里待的时间多，平时运动量又太少，所以看起来有点胖。
她从进门开始介绍，从那些摆放闲置着的餐桌，再到墙壁上挂着的画还有厨房里那个足足能够站下七八个人的宽敞大台面，一字一句都透露着舍不得。
宋知玉跟来看，当然是提前有探过消息，知道她家以前祖上就是当厨子开小馆子的，后来那不是不能干了，家里人就在国营饭店干，再后来出来后就凑钱买了这个铺面。
本来店也开得算是红红火火，听她说楼上包厢经常都是满客就知道了，不好吃的话，哪里会有那么多客人上门。
关门出租铺面，主要就是因为她丈夫，店里的店长加厨子病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听说是不小心摔断了腿，年纪大了没年轻时候耐折腾，摔一回医生不让多动，连每天站起来活动的时间都要掐着手指算，更别提长时间站着炒菜了。
一句话，不可能。
最少要歇两三年，所以才准备出租。
宋知玉跟着过来看，本来是知道她丈夫年纪大了，家里的晚辈偏偏又没接他的担子，目前儿子儿媳都在厂子里工作呢。
入了单位编制的，现在就算各个厂子都有点青黄不接，但工资还在发，这个收入也不算少，最重要的是稳定。
按照大部分人对于铁饭碗的追求，他这店应该是不准备开了，所以才找人来租。
介绍宋知玉过来的人，之前是这么说的。
但现在她看对面那位婶子说话的意思，倒不像是不准备继续开，说话间都透露着对这间铺子浓浓的感情，还提醒他们哪里当初是特地请人弄了好木头来搭的，别当心给弄坏了。
这些东西，要是她长租，肯定是都要敲掉的啊。
怎么可能还留着。
“朱婶？”
宋知玉给了介绍人一个询问的眼神。
朱婶也是急了，她是程煜那边介绍过来的。这年头工厂都青黄不接，各地的小店倒是一茬接一茬的冒出来。可这种自己个人开出来的店，往往都有点抠门和不稳当的毛病，不是自家亲戚都不敢信。
朱婶家几代都是在城里的，亲戚间盘根错节，到处都是认识的人。
她帮着介绍了几回，有的是生意，有的是买房买铺子，还有的干脆就是介绍对象。她也不挑剔，有就帮忙看看，这回这个可是大生意，她一次抽成就能抽四五百，本来还以为能顺利，结果她这说的是什么。
她朝宋知玉挤出个笑脸：“你先在这边先看看，我问问她楼上能不能带咱们去看哈。”
说罢，扯了人就往上走，隐约还能听见她压低了声音的询问声。
“你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
“怎么现在又不让动你这里的布置了？人家是要租了你的房子去开店的，又不是要开饭店，怎么可能不改动里面的东西。“
老房子隔音不怎么样，就算她们俩已经走上去，并努力压制音量，但宋知玉照样能听的比较清楚。
这可不是她故意偷听。
宋知玉往外走了两步，想着避开一些，结果她们楼上的声音也变大起来。
“我看你就是和她们一起来唬我的，我都找人问过了，我家这个铺子地段好，朝向好，就算不改动，找了人来再做饭店，那也肯定是有人愿意接手的。”
“你下去和她说，愿意做饭店我就租给她，租金八千，爱租不租。”
“不高兴租，我就再去找其他人。”
她扯着嗓子嚷嚷起来，其中的内容不乏是一些，别人家租了多少怎么怎么样。宋知玉一听就知道，怕是她来之前听了谁的话，又中途变卦不愿意就这么把店铺租给她了。
这店铺好歹也是他们老两口忙碌了那么多年的心血，有点波折也正常。但临到头又反悔还是让宋知玉觉得有些心累。
她拿了手里的笔记本出来，暂且把这家店这里画了个叉。
意思是，暂时推后，不准备买这边。
再看看别的店面吧，实在不行，就再回来谈这边这家。
楼上的声音逐渐降低，宋知玉以为她们很快就会下来，结果那边过了五六分钟人才下来。朱婶朝她摇了摇头，干脆地带她先离开了这里。
“那就先这样吧，婶子，你自己再想想，这件事还是得按我们之前谈的来。”
出了门，朱婶就和她解释。
“我和她家是老亲，她家的事情我也知道的比较清楚。”
“她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姑娘，因为要忙着店里的事情，孙子孙女一个都没带。以前店里赚得多，他们能给钱，还压的下去。”
“现在老头子出了事，还要儿子儿媳帮衬，他们自己不能出来做生意，再加上家里压力大，这不就想着多赚点。“
宋知玉点点头，知道她的意思。
这不就是说，那家人觉得租出去没有招人过来继续做饭店赚的多嘛。所以，估计背后撺掇了人，让那个婶子别把店面给租出去呗。
人心不足蛇吞象，真让他们自己做，估计又会为了前期要投入进去的钱，还有招人的花销而埋怨。
这种人她见得不少，倒也没什么大错，但和他们纠缠就等于是浪费时间。
宋知玉叹一声，也不怪她：“行，那这边就不看了，我们再换其他店看。之前婶子你不是说，还有别的地方有几个铺子吗？”实在不行，偏点就偏点，大不了少赚一点，总归不至于一个客人都没有，先把店员带起来再说。
想是这么想，但有选择的话，她还是不会去这么做。
海市那边是和彭云合作，这边的店可是她自己独门的生意，少赚的最后都是算在她自己的账上。能更好的处理，找个更合适的地方，还是需要找一下的。
心里想着事，她就走的快了点，没注意朱婶在后头没跟上来。
等发现的时候，她走已经走出去好几十米了。
“朱婶？”
“宋丫头，不是我要掺和别的事情啊，你也知道我做这行，就是靠着亲戚们信我，觉得我不会坑他们，所以才能做得起来生意。”朱婶为难地搓着衣角，小声道：“刚刚她和我说……说你发达了要租店面，都不肯托亲戚的，肯定是有点别的问题在，所以她不肯租给你。”
听起来挺扯淡的。
但万一真有什么问题呢？
那她介绍出去，岂不是砸了她自己的饭碗。
朱婶犹豫半天，还是开口问了。
宋知玉挑起眉，没发火反而笑了：“亲戚？我有哪门子的亲戚在城里开店呢？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既然都说到咱们跟前了，就劳烦婶子回头再去问问，看看是我哪个好亲戚在后面说这些话。”
“我嫁过来摆酒的时候，可就只有乡下的亲戚来了，城里的亲戚一个都没有。怎么？我这边刚赚了点，就有人敢开口了？”
她看着对面的朱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她也没停，继续道：“既然信不过我，这单生意咱们也就没必要继续做了。我回头再找别人就是，放心婶子，你陪我跑了两天，钱我还是会给你一部分的。等你问出来之后，再来我这里结就是。”
一点依据都没有的事情，就敢直接问出口。
这婶子也不是个脑子清楚的人。
还是换个人找店铺更好。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有点事，请个假，大约三天后会更新
第86章 ◇
◎价格战◎
小县城藏不住大秘密, 那些人在背后传的话，也就只是仗着她和他们不熟悉，又不是在同一块地方生活, 所以才会暂时不知道。
宋知玉都不用借由那个朱婶的口，只需要和最近知道她在找铺子租, 主动上门来的中介们聊上几句, 就能知道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问题出在她那个后妈，王丽光身上。
“我们也是不知道，那家人说是你舅家，说你结了婚也有半年了，就一直都没想着上门去看看他们, 这也就算了。现在做生意赚了钱, 要往外租房子都不愿意先往亲戚家里走, 生怕亲戚坑了你的钱。”
说话的人悄悄打量两眼宋知玉, 见她冷着脸一刀把西瓜给剁开, 声音先是降低，然后又大声起来。
“他敢这么说, 大家也都以为他说的是真的。”
“这不才有了顾忌。”
“要不是我平时见你不是那种性格, 觉得有猫腻，我还真就信了他们的鬼话！”
这话里是真是假，宋知玉也懒得追究。
她本来以为这会儿各种中介公司都没开起来呢, 就连房产中介这种活都少见，都是私人接单，得找亲戚托一托才行。可等她回来暂时推了朱婶, 又找了旁边五金店里的老板娘帮忙放出风声, 说她这边想找个店铺租之后, 上门的人一茬接一茬。
都是私人的中介。
消息那么灵通, 她不信她之前的动静没让他们注意到。没上门来，估计一是听到了流言，二是看她找了人，后面也就没再多推销自己。
总ᴶˢᴳ之，虽然她看不上，但这流言实打实让她多跑了两天。
“舅家？我舅舅他们还在乡下种田呢，怎么到这里来？还能出来和人说我不照顾他们，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在城里的舅舅？”
“这年头，难道胡乱说点什么，就有人信的吗？“
“要是这样的话，我还说马上会有冤大头来送我两套店铺呢。我不想要还不行，非要送给我的那种，你们信吗？”
宋知玉冷笑，嘴上完全把这件事给撇开，说自己根本没有舅舅在城里。
实际上，他们一开口，她就知道是谁在闹幺蛾子。
她正经的舅家当然是不会冒出来的，他们和她之间也没有什么矛盾，她之前能好好地读到高中，都是靠着他们帮忙说项，不然恐怕要和一些小姑娘一样，初中刚毕业就得被嫁掉。亲密无间倒也说不上，毕竟舅舅们都是有家的人，需要先顾着自己家里的人。
宋知玉这时候是不知道的，但她上辈子知道。
真算起来，她还真有个“舅舅”在城里。
那人是王丽光的弟弟。
当年和城里姑娘结了婚，所以就一直定居在城里。
当然，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冲破城里和乡下之间的壁障，成功抱到一个城里能买到店铺的“白富美”回去。
他虽然读书还成，读到了高中。
在那个时代算是很出息的读书苗子，但凭他自己的努力，还不太够。所以他付出了另外的一点东西，他是个上门女婿。
这会儿的上门女婿可不像以后那样，说是上门，但过年过节两口子还是会回去看看，你爸妈照样是我爸妈，两家顶多就是并做了一家，并没有太明显的高下之分。
某些特例除外。
当年的上门，可是正儿八经的男方并入女方家里。
户口，称呼，家里的地位，连办酒席，都是女方这边办理。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冠着女方的名字，喊女方的父母爷爷奶奶，至于男方那边，顶多是过年的时候过去两趟。要是女方家比较宽厚点，别的节日也会允许他们带着礼物回去看看，别的是肯定没有。
王丽光的弟弟，就是这么一个上门女婿。
他自从“出嫁”以后，就基本没有再回过家。
也不知道是他结婚的女方家里不让他回，还是他自己也不愿意回乡下，又或者，是怕家里朝他要钱。
王丽光家里可不富裕，宋家听起来就已经算是不富裕了，可王家那才是真正的精穷。上一代生了四五个，后面又生，单王丽光那家就生了四个男孩，两个女孩，家里能养得活他们就不错了，还提什么别的。
要不然，王丽光说实话长得也不算丑，又是头婚，找什么人不好找宋知玉她爸，一个死了老婆还有俩娃的老男人。
难不成还能是图他长得不算丑吗？
还是图自己过来就能无痛当妈？
就是一个字，穷。
宋知玉和王丽光不亲近，后娘不克扣他们俩的口粮，勉强饿不死就算好的，哪里还会聊这些亲近的话题。
所以她也不知道她和她这位弟弟的关系怎么样，按她平常有点什么都要在口里吹嘘几回，但却从来没提过她弟的情况来看，两个人的关系应该不怎么好。
上辈子，她知道这个人，还是因为她家乡下的房子要拆迁。
宋知玉出嫁的是，是嫁到城里，农村户口转城镇没那么好转，本来是说生了孩子到时候想办法再转，结果出了事，就一直搁置下来。
没想到等后来家里房子拆迁，倒还要算上她一份。
回想起那些从王丽光那边过来的亲戚，那些嘴脸……啧，宋知玉皱了皱眉，真是想想就觉得心烦。当年她爸生了病那么求他们，都说没钱不肯出钱，还是她最后把那些该给她的份额弄出来，又自己额外加了钱送他去看的病。
再后来嘛……
多活了几年，不过到底还是没撑住。
宋知玉本来有心自己去管，但晚晚不让她插手。
“出钱就够了，还要跟着出力，到时候出力都不讨好。您有那个空，不如好好在家里做作业，今天老师给你们留的课堂作业，你做的怎么样了？”
宋知玉：“……”
也不知道晚晚是不是料到她还能遇到重生这种离奇事情。
总之……
她当时可怕做作业了。
因为好多都学不会，虽然她已经是班级里前列的学生了，可年轻人的一些东西学起来真的挺难。比如——学校请了外教过来，那个白人小伙子，上来就要教她们互相亲脸，说是见面礼，这不是胡闹嘛。
哪里有人随便乱亲的。
你长得挺好看也不行！
不过那小伙子教人说英语的能力还挺好，他还带她们一起去旅游，一起去买东西，漂亮外国小伙子和她们一块排队抢鸡蛋的场景可非常少见，当时她还拍照给晚晚看了呢。
宋知玉连见都没去见那个所谓的舅舅一面，直接让人继续帮忙找房子，同时还和彭云继续沟通关于找人来学做美甲的事情。
这行也不是谁都能入的。
看着简单，但心细手稳都是最基础的要求。
等之后做的更多更大了，就要画的更加好看。如果只是往上头贴几个小饰品，涂上指甲油就觉得自己能够让顾客满意的话，那这店也开不下去。
永远能够保持住能够让顾客满意的地方，这才是一家店能够长久开下去的原因。
卖吃食的店就是要足够好吃，卖用品的店要保证自己店里的产品能够准时更新换代，至少得是能够跟得上基础潮流的。总不能都有彩色电视机了，而店里连黑白电视机都没有，那样就会成为最致命的落后。
美甲店也是一样的。
纯色的指甲是最简单最基础的产品，可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好的话，也很难做出好的成绩来。
店里想给她帮忙的有很多，放暑假后，于美如就让傅书雅在旁边看着，看能不能帮上忙给她们做指甲。可就算她看了很多，上手后还是会有涂地薄厚不均匀，或者是推荐的颜色涂上去不够好看等等问题在。
何佳灵也存在这方面的问题，但她因为在理发店里干过很长一段时间，观察客人的长相，推荐她们更加喜欢的颜色，这种察言观色的小技巧，她运用的已经非常熟练。即使有一些推荐不够出色，也不至于闹出事情来。
如果要批量培训店员，就更加需要寻找更合适的人，最好是对美术方面有特长的。
宋知玉不知道彭云那边找的怎么样了，但她觉得自己也不能坐着干等，除了找房子外，她准备再去看看有没有美术方面的培训班，问问有没有这方面的人，愿意过来干活。
计划是定好了。
但让宋知玉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没来得及出门，就接到了何佳灵的电话。
“知玉，你知道吗？”
“咱们家店斜对面也开了一家美甲店。”
“他们里面做的指甲，包括用的指甲油牌子和往指甲上贴的那些布料，都和我们一模一样。“
“什么？”宋知玉没想到竞争来的那么快，“所有款式都一模一样吗？”
“是的，完全一样。“何佳灵搓着自己衣角，十分愧疚，”他们应该是来咱们店里看过，所有的款式，包括咱们给跳色指甲起的名字，还有做美甲附送的手部按摩，全都一模一样。“
“是我不小心把他们放进来了却没有发现。”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宋知玉快速冷静下来，“有心想要学，我们肯定拦不住，只要开门，就肯定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照着一个类型开门的还不好说些什么，连里面做的都一模一样，那就肯定是在故意恶心他们。
“你别慌，还是照样开店。”
“要是慌了手脚，就是随了他们心意。”宋知玉解释道：“真的想好好做生意，他们就不会故意开在我们对面。”
“咱们县城说小也不算小，他们真想开，不会找个人多热闹的地段吗？非要跑来和我们竞争？”
“我看，他们现在不是想赚钱，是想挤兑的我们做不下去。”
“你找人去他们店里看看，现在那边都什么价钱。”
何佳灵挂了电话，等一会儿又慌慌张张打过来。
“不好了知玉，他们那边收十块钱一次美甲。”
“不论是什么款，统统都十块钱。”
宋知玉皱起眉。
她们这边经历过款式与服务的改革后，全套服务下来，纯色美甲一个人二十块，换别的款再根据配色和难度加钱。
这是要打价格战。
第87章 ◇
◎固定供应商出问题◎
对面的美甲店一开, 没两天店里的人就少了一大半。书架前倒还都坐着人，连做美甲的那排桌椅旁边都有人待着，可打眼一看就知道都是小姑娘觉着地上坐着不舒服, 所以起来坐了坐。
见宋知玉一来，立刻就有乖觉地挪回到后面去的。
她们是付了租书的钱, 可没付在这边蹭空ᴶˢᴳ调的钱, 要是回自己家里，没一会儿就能热地从脖根那边一路黏黏腻腻到腰那儿。
有空调吹，谁还想在家里待着。
别的店，哪怕是书店有时候都会赶人，嫌弃她们在那边看了书不买, 还挡着别人来买书。
所以, 这边的小店已经成为了她们非常喜欢的店。
用以后的话来说, 这叫宝藏店铺。
“老板娘, 你来啦。”
“今天来的很早啊, 吃过饭了没？”
……
众人七嘴八舌地打着招呼。
宋知玉和她们年纪相差不大，长得好看, 平常待人又温和。再加上她之前还在高中里读书, 有好多来看书的还能说是她同学。
有着这层关系，有时候那些租来的书，被翻的次数多了, 不小心出现了破损，不严重的话，和她说一声, 这件事也就过了。
所以挺多来的客人都喜欢她。
见她笑吟吟应了, 还有人和她提要求。
“小说能不能再多加几本呀, 我看了上册一直没找到下册呢。”
“就是, 小李飞刀我只看到了下册，怎么都没有等到上册，这些小丫头都不知道来还的。”
“你还有脸说呢，就你霸占着下册不肯还回来呢。”
……
宋知玉认认真真拿本子给记下来，要的书单还让她们拿笔自己记录下来，到时候让宋知书再去看看情况。
这段时间不仅她忙得很，她弟也忙得很，自从上回倒腾了旧书过来租书后，就像是开发了他什么想法一样，这两天一直在废品站那边转悠呢。
倒腾了东西再转去卖，别看每次的数字不大，都是几毛几角的，但数量大了，次数多了，赚的也不少。
每天回来都能看见他兴高采烈的，看着可开心了。
他变得和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长相不错却死气沉沉的人越来越不一样，宋知玉乐于见到这种发展，哪里会拦着他，还特地找他签了合作，把进书这方面的活交给了他。
在店里转了两圈，哪怕是只有几个人的美甲桌子都没让她变了脸色。
帮着在指甲上勾了几个形状，又做了两个指甲后，宋知玉这才被对面冲她不断使眼色的何佳灵给拉到了楼上房间里。
“知玉，他这个……咱们要怎么办啊？”
于美如跟着追过来，知道了对面店里的事情后，她就跟着一块着急上火，这会儿她提出建议：“要不然……咱们也降价？”
“去那边的小姑娘有人回来和我说呢，说她还是更喜欢我们店里的气氛，但我们店小，价格也高。她们想做新的指甲，不舍得花那么多钱，就只能去对面那边试试。”
“不妥当。”
这话别说宋知玉了，连何佳灵都跟着摇头。
“买卖这种事情，价格降下去了，就不能再轻易往上涨。除非是开业活动，或者是节假日稍微搞点优惠还行，真要降价，那再往上涨，就很容易让客人们不满意。”
“是呀，”何佳灵不懂那么多道理，但她在理发店的时候，看过的例子多了去了，“以前我们店里就是，先是降了挺多价格，让大家都过来之后，又开始涨价。这事出来后，来的人一下子就少了，还被邻里邻居的骂说他黑心眼。“
“那……”于美如急了，“那他那边抢我们客人，我们就这么干看着？”
美甲这方面不是她管的，提成也到不了她这边。但来的人多了，在小店里买东西的人也多了不少，而且宋知玉还是帮了她们娘俩的人，她当然希望店里能做的更好，赚更多的钱。
“当然不能干看着，总要先调查。我们之前研究出来的那些款，可以上了。佳灵姐，我之前让你画的，你练习的怎么样？“
“还行，我等下给你画一个试试看？”
“行。”
“不用着急，隔壁刚开，咱们不用硬刚上去，你要是觉着没把握，咱们缓几天也没关系，再多练练。”
事实证明，何佳灵私下还是非常用心的。
这时候的大家审美还没那么精致，更喜欢一些喜庆显眼一些的款式，宋知玉也怕从后面带过来的那些款式和现在出现审美分割，所以练习的新款式就是比较简单的款式。
比如，纯色的红色指甲中，有一个是透明底色打底，在用指甲油勾一个简单的玫瑰花，再撒点亮晶晶的粉。
还有就是勾月亮和星星。
总之，就是要做到灿烂漂亮又不俗气的好看。
换以后，还能贴更多的小配饰来代替手工，可现在她们还没有买到那么多的配饰。顶多就是买了点小星星月亮塑料的小颗粒，质量在宋知玉看来，还稍微有点不够过关，但生产质量摆在这里，也没有办法。
所以这些小配饰，就没有拿出来。
现在她干脆也拿出来一起，让顾客自己选，要是觉得喜欢，就搭配着给客人用上。这项选择，竟然收到了很多客人的热烈称赞。
“之前就觉得你们这边的美甲，好看是好看，但还是太素了点。我还是喜欢多挂点，花里胡哨的多好看啊。”
“就是，我要把我的指甲上贴一个月亮和四个小星星，看起来多好看啊。”
“玫瑰花玫瑰花，我要弄五朵玫瑰花！”
……
对面竞争的美甲店开业一周后，人流量骤减的小卖铺美甲店悍然反攻，凭借新推出的新式美甲和最高任选十个配饰的新套餐成功掰回来了六七成的人流量。
至于剩下的几成……
一些囊中羞涩，选择更加廉价一些的对门普通纯色美甲的顾客也大有人在。
做生意这种事情很多都是要凭借平常的细水长流，现在他们家在质量上暂时压制住了对方，对方凭借着价格优势抢占了部分市场配额。
接下来，就要看双方店铺的其他手段了。
正常来说，是他们这边采取各种节假日折扣活动，靠高超让客人满意的美甲技术稳住市场份额，再向外扩张，租一个更大更好，让顾客感觉更舒服的大房子。
如果顺利的话，后期她的店就会越来越稳固。
如果对面有生意智慧的话，也应该是先稳定住现在的顾客们，然后再努力研究美甲技术，做的更好，才有可能缓慢地一点点涨价嘛。
这是正常来说。
但宋知玉觉得，接下来的发展可能不会那么正常。
在看到对面店铺里拿出来和她们家一模一样的各种布艺小贴饰的时候，她就知道，是她之前下单的固定供应商——刘红燕她奶奶那边出现了问题。
“知玉，这些布做的小东西，咱们真的都不用了吗？”
何佳灵还挺舍不得的，这些布做的小东西，在她看来，还都挺好看的。你看看那些扎好的小花朵，还有剪出来的小布头片，上面还有小小的刺绣呢。
每个都是费力气做出来，她们又花钱买回来的，这说不用就都不用了吗？虽然被隔壁抄了过去，但她们这边依旧有一些客人挺喜欢这个款式呢。
“暂时往后面搁搁吧，不用扔，要是顾客想做，就再拿出来，但就不拿到最外面推荐了。”一模一样的东西，就算做指甲的手法有点不一样，但收费他们这边可要高一倍呢。刚开始可能还没点说头，次数多了，客人肯定要不开心。
再加上进货商都出问题了，还摆在外面就是等于找麻烦。
宋知玉心里把这个款式改成了清仓款：“我明天傍晚回乡下一趟，这种款式都是我们这边专门定的，就算是她要供给别人家，肯定也得提前和我们说好。冷不丁地对面就开门了，这里头肯定还有事在。”
“我先回去看看，要不行，咱们以后就不贴布头了。”
以后的美甲方向，本来就不是以刺绣布片为主流的。因为刺绣的人工成本在那边，每个布片的价格其实也不算低，宋知玉本来就在考虑，要不要下架这些款，现在看来，她还没动呢，结果就有人盯了上来。
也不知道他们暗地里把布艺美甲这款给抢到手的时候，有没有得意地觉得遏住了她的喉咙。
可惜啊。
这本来就是她准备撤销的东西。
也就是背后那个人眼神实在不好，才会当成一个香饽饽给抢走。
决定好了，紧赶慢赶在白天把手上的生意都给做掉了。剩下的单子里基本都是纯色的，或者是何佳灵能弄得过来的款式。
宋知玉收拾收拾，买了两瓶酒，又买了个蹄髈回来，本来还想再买点烟。谁知道她弟闷声不吭的，直接从房间里摸出来一整条。
“什么时候准备的？”宋知玉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傻小子，你一共才赚了多少钱呢，怎么伸手就买了那么一条。我又不是没赚钱，这还没到你买东西的时候呢。”
“买东西的时间哪里有先后的，“宋知书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有点扭捏地掏出了一个红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对小巧的银耳环。
细细的一圈。
仅仅只能浅浅地圈在耳朵上，看起来一点都不富贵。
还是个素圈。ᴶˢᴳ
但宋知玉的眼眶还是一下子就红了。
“姐，你别哭啊，”宋知书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劝：“我赚钱了的，真的，我这两天赚了三四百块呢。本来想攒够五百，先把钱还给你的，但我还要留一点钱进货，我就想着先买点东西。“
“你当年嫁出去……我没本事，没钱，家里也没给你陪嫁什么好东西。”
他笨拙地伸手擦了擦她的脸。
“我知道他们肯定要在背后说，以前我拦不住。但我现在开始赚钱了，我就给你买点东西。姐，你放心，我以后肯定还给你买别的。”
“妈走的时候说了让我照顾你，我肯定以后给你撑腰。”
“行，那我以后就等着你给我撑腰。“宋知玉一口应下，看着手里单薄的银耳环，笑容掩都掩不住，但还是拉着宋知书，”撑腰归撑腰，东西以后别买了。这些首饰什么的，你得先给你媳妇买。除非啊，你以后挣大钱了，就给我们俩都买。“
“还没呢……”
宋知书害羞地挠头，却依旧也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晚班车的时候，宋知玉他们俩就拎着东西上路。手里拎着的东西不多，但价值绝对是非常能够拿出来见人的。
他们姐弟俩没有要炫耀的意思，拿个篮子塞里头一盖，也看不出来他们拿的是什么。
等刚进村门，就遇到一排坐在村头大树那边歇凉的人们，见了他们立刻就有人招呼。
“听说你们俩现在都在城里呢？”
“这回考试考的怎么样？“
“知书一向成绩好，这回考的肯定也不赖，指不定啊，我们村里就要出个大学生了呢。”
“今天是回来见客人的？”
在人群中听见了这么一声招呼，宋知玉有点诧异地抬眼：“客人？我家有客人来啦？”这倒是恰好撞上。
“说起来还要算是你们俩舅家呢，就王家那个，也在城里，你们俩没和他家打过照面吗？“有人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准备看戏地问了句。
“哦哟，那到底还是城里人呢。”
“就是回乡来见了见姐夫，让人扛了小半扇猪回来呢。”
……
说话的人比划着猪肉的大小，眼神不经意地落在宋知玉手里的篮子上。看起来不大一个，一看就装不下什么大东西。
说话的那人和他们家向来就不对付，很快就被别的村民们插科打诨地换了话题。宋知玉笑容自然地和他们说完话，拉着弟弟平静地往里走。
以前她可能还会故意炫耀一下，就比如刚回来的时候，扛着那匹布转悠一圈。
但那是她想转吗？
那是刚回来的时候，心里实在是不安稳。
不知道嫁的人靠不靠得住，手里又没多少钱。可不是只能想着办法，先把自己的架子给搭起来。
现在店里每天都有进账，弟弟的麻烦也被解决了，她没必要为了这点东西闹腾 。
只是她不想露，但大概是老天爷想让大家看看。
一阵风吹过来，正好刮起半片盖着篮子的布头，露出了里面的烟和酒。
刚刚还在和别人形容那扇猪的人，立刻就憋住了嘴里的话。
憋的脸都红了，这才憋出来一句。
“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拿那么好的东西，也不怕娘家说嘴哦……”
第88章 ◇
◎帮忙◎
“还生气呢？”
走出好远, 宋知书脸上气鼓鼓的神色都没削弱下去，看起来委实是气得不清，要不是宋知玉拦着, 他非要回去和他们说个清楚。
“这些人怎么能这样！”
宋知书实在是想不通。
“没拿东西说我们不知道孝顺，没有别人过得好。”
“看到拿了东西, 又说是拿婆家的东西补贴娘家, 这么一算，怎么都不能得个好吗？“
从他姐嫁到了城里，并且没过多久还把他给带了过去后，村里有些人就爱说点有的没的。就算是出来解释了，他是为了读书才去城里的, 傅书雅被骗的事情, 学校和他们家里都瞒的挺好, 但那两天宋学亮挨的打可不是假的。
更别提在那之后, 他干脆就没有再出去上学。
他不去, 连带着宋学露都没再去上学。
宋知书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没再上学，但他知道背后说三道四的人大多是为了这个。说他姐出息了, 他们家的风向也变了, 毕竟都是后妈生的孩子，叫着姐姐也不是一窝的人。
他姐知道了笑笑没说话，但宋知书却忍不了这种事。
他们和宋学亮他们关系是不太好, 可这是他们想的吗？
他们俩饿肚子，他们俩抠抠搜搜攒学杂费，他们俩为了一块橡皮给人去割猪草的时候, 宋学亮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家里舒舒服服的, 什么都不干。
就算是这样, 他姐嫁出去后也没对他们做过什么, 顶多就是把他带走了。怎么到了别人嘴里，事实就成了这样？
“行了行了，别为了这种事闹心。”
“有些人他们就是这样的，”宋知玉拍了拍他衣服上沾到的树叶，“你不能说他们是坏人，他们和我们是一个村子的人，是亲戚，你遭了难，他们愿意在可以的情况下帮你一把，稍微借点钱或者给两口吃的。”
“可你要是发达了。”
“在背后说你，谈论你，甚至是污蔑你的，也有一部分是这里面的人。他们没有真凭实据，却总爱说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为了别的，就为了两个字——嫉妒。”
“你不可能把自己变得完美无缺，让任何人都觉得你很好，所以咱们干脆不听就是了。你过得怎么样，到底好不好，只有你自己知道。”
这些话，还是晚晚告诉她的。
因为当时，晚晚不愿意结婚，不愿意找对象，甚至她都没有那种暧昧的异性对象。宋知玉曾经为了这件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担心自己走了，女儿孤单单的一个人在世界上，那要怎么办才好呢？
在妈妈的心里，女儿再大，都是那个小小个的样子，会和自己撒娇，会孤独会害怕，会想睡懒觉，也很怕寂寞。
她怕晚晚后悔，怕她过得不开心，怕她过得和她当年一样难。
可她却告诉她，难不难都是由自己来定的，哪怕是一个在所有人看来都不太好的决定，可要是她自己想去做的话，她就会开心。
就算以后会后悔又怎么样？
她现在过得很开心就好。
永远不要让别人，来主宰你自己的生活。
宋知玉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她说的那些，包括晚晚对于不结婚的一些想法，但她不会去阻止她。
她想看着她更顺利的走下去。
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就好。
这些想法，那些道理，她也简单的拿出来告诉了宋知书。看着他怔忪着，眼睛里逐渐亮起光的样子，她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想要改变一个人未来的人生道理，除了改变他当时的处境外，另外的，就应该是给他一个自己的火种。
这样才能让他自己找到别的道路吧。
·
七月田里的水稻郁郁葱葱一片，有些已经长到了人的小腿高。稻田间四处可以看见白鹭停驻着，支棱两条细长的腿，在田里寻找食物。
水牛慢吞吞地从田埂旁边路过，经过他们俩身边的时候，还张嘴慢吞吞地吃了一口旁边树杈上垂落下来的树叶。
村里现在养牛的人不多，剩下的都是老牛，知道自己回去的路。
宋知玉扯了把野花，看着它温顺地嗅了嗅后嚼进嘴里。
他们俩走过那段不知道走过多少次的路，走进了自己的家门，然后看到了正坐在客厅里吃饭嗑瓜子的一群人，还有那被刻意摆放在显眼位置，悬挂起来的小半扇猪肉。
看起来重量不轻，虽然是猪肋骨那块，基本都是排骨肉的位置。在这会儿的人们看来，油水不够多，可到底是肉啊，排骨炖一炖味道也好吃呢。
谁家来做客，能拿出来那么大一块肉，不仅他自己有排头，接待了他的那家人也能被村子里的人羡慕好几天呢。
“”知玉，知书，你们怎么回来了？“
王丽光拿了个盆，坐在门廊旁边洗菜呢，看着他们进来立刻惊喜的喊一声：“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呢？你爸刚才还在说，你舅今天来做客，拿了半扇猪回来，咱们一家人吃不完得腌成咸肉，到时候给你们送点呢。”
“你们回来的正好，快来，饭菜都差不多了，进来坐下准备吃饭吧。”
说着，她还提高了声音，喊宋学亮他们快点出来帮着接东西。
宋知书看了一眼他姐，他姐没说话，笑眯眯地朝他摆手，他就接了她手里的篮子，连带着他自己的那个，拎着进了正厅。
“高考完本来就想着回来一趟，不过前两天家里有点事就耽搁了。这回也是凑巧，本来还担心家里的饭菜不够呢。”
两厢见面，双方都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现，看起来一片和睦。
宋知玉进门和亲戚们打了招呼，除了不知道为了什么突然上门的王玮成两口ᴶˢᴳ子，其他都是熟脸。她一进来，就看见了摆在宋育金面前的两个篮子，上面的布都被掀开了，宋育金摸着手里的整条烟，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看来就算是刚刚说过了，宋知书那小子一下子也改不过来，非得让人看到他们拿了什么回来。
这也挺好。
不吃亏总比吃亏是福的好。
“爸，等会儿您下厨来收拾蹄髈？前两天我在家就惦记着这一口呢。”宋育金不常下厨房，但过年过节的时候，经常会收拾几个硬菜出来，红烧蹄髈就是他的拿手好菜。
将近两斤的大蹄髈，煮过去了血腥味后，拿冰糖熬个糖色，翻炒几遍再放入蹄髈，八角桂皮等大料放进去，接下来先不放水，放小半瓶的黄酒，炖煮一会儿后再放水，然后整个炖上两个钟头多，一直要把蹄髈炖地肉酥皮软，筷子夹上去的时候软软弹弹的，整个皮都带着晶莹诱人的色泽。
宋知玉小时候很馋这一口，但过节的时候总是不敢吃太多。
如今突然想起来的时候，就格外地馋。
旁边有人笑叹：“刚刚还说你们回来的正好，现在我倒是觉得又不太巧了。”
“这话怎么说？“
“老宋整治的蹄髈好吃大家伙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大家都快要吃饭了再下锅去煮，等它出来哦，我们都要吃不上喽。不成，我今晚就算是赖你家住，我也得吃到这一口，你们别想着赶我走啊。”
这话说的大家哈哈大笑。
宋知玉也笑：“阿伯，我还不知道你们几个啊。我等下就让知书去多打点酒回来，再给你们准备几碟子花生米，你们说说话的功夫，等下蹄髈就好了。”
男人们聊天喝酒，每次都是到很晚。
哪里还能等不了一个蹄髈。
“是啊，没有蹄髈咱们就先吃排骨嘛。”王丽光的弟弟，王玮成，这位被人传做了上门女婿后被老婆一家人差使，让他去东不敢去西的男人，出乎意料的是一个看起来挺和蔼的人，胖乎乎的，坐在那边端着茶杯笑呵呵的。
“老婆，你去帮忙做道菜。”
“你们不知道哦，我老婆做糖醋排骨可灵了，海市那边的人过来吃都要说声好呢。“
他老婆看他一眼，也不含糊，扭身拎着排骨进了厨房。
王丽光也跟着追了进去：“弟妹，你等等我，我来给你帮忙。“
宋知玉把蹄髈拿进厨房交给她爸先处理，一扭头正好听见里头飘出来的两句话。
“弟妹，这排骨那么多，咱们也不用全做了吧？要不然切个三分之一做糖醋，剩下的我还是腌了做腊排骨算了。“
“腌什么哦，现在这个天气做什么腊货，等下没晒干前就已经臭了。再说了，就那么点东西，有什么好做的。外头人那么多呢，一半糖醋一半红烧，你会做红烧的吧？”
……
里头王丽光低低地应了声。
宋知玉脚步一顿，立刻又加快走了出去。她坐下没多久呢，就看见王丽光从里头走了出来，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但看见她立刻又露出个笑来。
她抓了把瓜子在旁边坐着，说是里头人多，她先出来偷个空。
别的人没注意到她，但宋知玉心里却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同地方的人生活习惯也是不一样的，城里地方小，大家住的地方不大，厨房也不大，家家户户的剩菜剩饭都得抓紧时间倒掉，不然就有可能变质。
乡下？
乡下有猪。
再不济还有鸡鸭鹅呢。
大家干的都是乡里的事情，习惯也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当然就没有那么细致。
宋知玉刚嫁过去的时候，被吕凤英明里暗里说了好几回，说的就是觉得她倒垃圾不够勤快，不讲卫生，做菜做太多，大手大脚之类的。
换别的人来，大抵是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的。但换成她这位弟妹嘛……人家找的是上门女婿，在家里以前肯定是千娇万宠的小姑娘，脾气稍微大点也正常。
一群人轮着忙，宋知书去砍了点柴火，宋知玉也帮着炒了两个菜，摆了两个大桌子，统共有十五六个人在那边吃饭呢。
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宋知玉也算是知道为什么王玮成突然跑到乡下来，还能引了那么多人来他们家里吃饭。
他老丈人家里开的是肉铺，这回是来收猪的。
“这次还要谢谢大家帮忙，要不然我家那铺子，这回可要断货呢。”王玮成端起酒杯敬酒，“多的话我也不说了，这次的肉要是卖得好，我之后啊，还是来大家伙儿这里买。都是乡里乡亲的，到时候你们要是养了好猪，记得给我留几头。”
“哪里哪里，咱们这猪本来就是要卖的嘛。你常年经手的就是这个，上手宰一头你就知道我们的猪，都是喂到最少一百八十斤才能出栏呢，又肥又壮实，保证没有病。“
“是啊是啊，我们村里每家是喂的不多，但加起来可不少呢，到时候你记得多来进货啊。”
……
男人们的酒杯碰来碰去，宋知玉坐在旁边抿着饮料，一边听一边把自己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加进去，终于拼凑出最详尽的信息来。
王玮成老丈人家以前就是干肉铺的，后来合并了，就在屠宰场工作。等开放宽松后，一边干活，一边又开了家小店，生意也算稳定，他老丈人自己要上班，所以才招了女婿帮着管店里的事情。
这次来呢。
主要是因为屠宰场那边收的猪里没发现，混进去了一小批病猪，问题不大，但同批次的有一部分要销毁，另外的也要稍微缓缓，养两天看看有没有事才能宰。
各地都已经紧急收了别的猪，他们村子这边呢，是王玮成替他老丈人跑的。
这一回，几乎收掉了村里三分之一的猪。
对于村民们来说，这绝对是本年最高收入的几项之一。除了卖稻谷之外，很难比得过。
这不，大家伙就凑起来一起吃个饭，今天的菜色十分丰富，里头的鱼虾甚至还有人摸了几斤牛蛙过来，都能算是大菜。
听明白了，宋知玉也懒得再去听男人酒桌上的话题。她转为低头吃菜，没多久，后厨忙碌的人也都忙完落了座。
王丽光往她旁边一坐，给她把饮料倒满：“知玉，听说你最近在城里开店啦？”
“是啊，开个小店稍微卖点东西。”宋知玉夹了一筷子虾，把倒满的杯子往旁边挪了挪，她才刚咬了一口，旁边宋知书就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她碗里。
她看了他一眼，他低下头，开始闷头吃饭。
看他低头的样子，不情不愿的。
估计是把想说的话给憋回去，憋的有点够呛。
“你这就是谦虚了，我听你舅舅说，你那店开的很好呢，最近好像想开分店？”王丽光试探着问，“你们那儿缺人吗？要不然……让学亮跟着过去帮帮忙？”
第89章 ◇
◎碟片◎
王丽光开口的时候, 宋知玉还以为她会问她需要租店铺的事情，到时候转头就可以介绍说王玮成家里那边有可以出租的店面。
她有点惊讶，但细想又觉得挺合理。
当妈的都愿意为儿女考虑, 弟弟家的事情再急切，总不会排在这个前面。
“招人是在招的, 不过招人这块其实不是我负责的。而且我那边都是小姑娘来干活, 学亮他是个小伙子，这年纪还是去读书比较好。”
宋学亮他们没再去读书的事还没传开，至于他经常在外面跑这件事，很多人都没放在心上。大家都要忙着自己的事情，偶尔在外头看见他, 也只是当他坐不住翘课了, 毕竟宋育金怎么都要供孩子读书的印象通过宋知玉姐弟俩在村民心里还在很根深蒂固的。
前头两个都咬牙供出来了, 怎么可能不愿意供下头这两个小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 有些人的心思不在学习上, 你强行逼着他去读，也没有什么用。
也许他长大以后会后悔, 但细究起来, 也只是后悔年轻时候为什么没有好好读书，等换了年轻时候的他自己，依旧会呸一声, 继续吊儿郎当的生活。
不愿意吃苦就是不愿意，哪里分得出年轻和年老呢。
“就是帮个忙，也不是长时间干, 就让他在外头跑跑, 晓得挣钱不容易就行。”王丽光脸色不太好看, 但依旧没放弃。
要是愿意, 她又哪里肯开这个口呢。
不过就是劝不了自己儿子，想找个地方，看着能不能把他变得更好点。
“本来我是想让他去他舅那边帮忙的，他一个男孩子，去帮着干这种体力活，正好对口。但是他舅那边，我听他们的口风是想要关了铺子呢。”
她压低声音。
“他舅过两天就要去农业局那边上工了……”
宋知玉瞥一眼和蔼圆润的王玮成和他脸色不太好看，但干活的时候动手十分利落，之前在厨房里斩骨头一刀一下，利落地让人眼睛都跟不过来的他老婆。
宋知玉突然恍然。
为什么王玮ᴶˢᴳ成要找人租铺子，因为他不准备继续开店了。
为什么他下乡收猪要带着自己老婆，恐怕是因为平常店里这种活计，大部分是他老婆在干。
王玮成虽然是个上门女婿，但按照她打听到的那些消息来说，也着实没有委屈过他。
别看肉铺什么的，听起来不好听，从老念头传下来的歧视，觉得屠夫是个下九流的行当，每天都要和牲畜血肉为伍，可真要算起来，从里头克扣一点油水，就足够养活屠夫的家人了。
更别提王玮成他丈人还是在屠宰站干活的，每月拿的虽然只是死工资，但有了他，就能先拿到更好的肉，用更合适的价格去收购，然后再卖出。
别看那间肉铺不怎么大，恐怕每日的盈利也不算少。
羡慕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宋知玉看着都觉得羡慕，这么稳定赚钱的好店铺，怎么说不开就不开了呢？这种不智的选择，显然不是那些在屠宰站的屠夫丈人能做得出来了，看王玮成他老婆的样子，吃饭和做事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看，看起来也不像是她……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王玮成他考进农业站后，整个人膨胀了，迫不及待地暴露出自己对于肉铺的不喜，所以硬逼着家里人把肉铺关了，把铺子给租出去。
要是换了他刚结婚的时候，敢说出这种话来，估计得被直接一脚蹬出去。
可现在他都在城里生活了十几年了，孩子都有了，农业站也考上了，再把他蹬出去，估计王玮成他老婆家里也不舍得，最后权衡利弊，这才答应他。指不定，他原来的要求可能还是把铺子给卖了呢，毕竟看他的样子是真的丁点都不喜欢肉铺。
瞧他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连宋知玉在城里找铺子不知道他那边正想租铺子，都被传了闲话，
可现在却又能好好地坐在这里，笑容满面地和众人讨论收猪的事情。
宋知玉的心缓缓提了起来又放下。
他和她没有什么切身利益关系，平常也不怎么见面，多提点心，就不至于被他算计到，真正要担心的还得是那些离他更近的人，比如他老婆，比如他丈人，更比如——他姐姐王丽光。
看她凑过来开口问的是她儿子的事情，就可以看得出来。
虽然王玮成是个凤凰渣男。
但王丽光同志也不是吃素的，至少，她对于许久未见的弟弟有着本能的警惕。
宋知玉本来是想毫不留情拒绝她的，但转念一想，稍微改变了一点主意。就当找个小工打工，反正也是要招人的，到时候让他多干点活，他要是吃不了苦，自己跑回家里去，说起来也没有关系。
比起自己上场和王丽光撕，她反而……更想让她帮忙挡着点王玮成呢。
别人不知道，但宋知玉知道。上辈子这家伙最后还真的被他钻营出来一点东西，顺着往上，最后好像好当了个副厅级的官。
算起来，绝对可以说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只是……
那个时候，她看见过的他老婆，可不是坐在对面垂着头吃饭的女人。
想着别的事，连王丽光变了变脸色又凑过来说话的声音都听的有点不真切。
“学亮不合适的话，学露怎么样？”
“你也知道，她本来就喜欢弄那些涂涂画画的东西……你上次弄的那个口红，她还照着擦过了呢。”
王丽光不知道宋学露的那根口红，是从宋知玉那边偷拿的。
她还以为是她送给她的呢，毕竟从小自己女儿从他们俩那边占便宜的小动作不少，她也没当回事。现在为了能够把人给推出去，让他们找个班上，她把平日里骂的那些带坏她女儿，不学好，整天化的红红绿绿，看着就不安分的话，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还撑起个笑容夸赞。
“我瞧着……她自己倒腾着，化的也还挺不错的。”
才怪。
白脸红嘴，丑的就和妖怪一样。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觉得自己好看的，还没以前那种跳大神的婆娘涂的好看呢。
王丽光也不觉得那些小姑娘们穿的衣服有什么好看的，露隔壁露腿就算了，裤子都短的快到大腿根了，衣服还在领口开的特别大，低个头就能看见里头。
这是正经小姑娘们能穿的衣服吗？
王丽光看不惯这个，但她看得惯钱。
能赚钱的东西就不寒碜，最好是能够带着她家，不，是带着她和她儿子女儿一起赚钱，那样就是最好的。
她算盘打的很精，听她弟说，她这个继女儿在城里生意做得挺好，不仅要开另一个新铺子，还在招别的人。小姑娘要年纪大点的，帮着做饭打扫衣服的也要呢。先把学露塞过去，到时候她再过去。
就算她不喜欢她，不是照样得带着她一起？
到时候啊，她也能成为在城里生活的人了。
两个人各自怀着心思，宋知玉觉得她笑得古怪又虚假，却也朝她笑了笑：”也行，不过我这边还没有找到好的店铺，等找着了再喊学露来我那边先待一个月试试看吧。不过有一点我要提前说好，我是做生意开店的，店里肯定也有规矩，要干的活不会少。“
“学露要是没跟上的话……”
不用她继续说，王丽光果断开口：“那就让她滚回来种地，店里晒不到太阳，又不用干重体力活，这点苦都吃不了的话，她以后还有什么用。”
两人相视一笑，安排完了宋学露接下来的暑假工生涯。
至于王玮成那边，都不用宋知玉说点什么，就被他姐给挡了回去。
“哎呀，我知道你是想着开了那么多年不舍得。想把铺子租给亲戚觉着靠谱点，但你们那是肉铺，知玉那边做的都是小姑娘的生意，肯定是要重新装过的，整了再弄最少要一两个月吧。你们能等，她那边急着开店呢，那哪里能弄呢。“
“我看啊，你还是另外找人来租。”
“妍妍家里认识的人多，再找别的人过来先把铺子租了。这样也能安心点，装修也用不着大动。“
王丽光不懂什么当官最好不开店的话，她只知道开肉铺赚的肯定不会很少，所以她其实挺不赞成要把肉铺给关了这件事。
在她看来，宋知玉那个丫头片子不愿意租也是好事，到时候租了不愿意挪地方怎么办？
也不知道后续她是怎么和王玮成说的，反正宋知玉在外头吃了一会儿，她就回来告诉她。
“你舅舅也不是故意的，他原话只是听说了你在找铺子，就让人去问了问。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传来传去，就被传成了那个样子。””等下我让他来给道个歉，这是咱们就当过去了行不行？“
“行啊，”宋知玉不愿意和他们撕开脸，闹起来还有的麻烦，他们不闹腾的话，她更加不愿意闹，有那个空，她不如想想要挑哪个地方的商铺。
跑了好几天，她总算是找到了一家地段合适，本身装修的也不错的铺子。原来是开家具店的，为了能够把家具们给摆开，地方弄的挺大，不过装修的地方不是很多，正好适合她进行改装。
这会儿商铺的租金不是很高，她心里清楚这边过两年就要开始涨价，寻思着能不能和房东签个长点的约。
“姐，你怎么在外头坐着呢？”
宋知书抱着半个西瓜出来递给她，眼眶还有点红红的。
“你当心外头有蚊子，等下给你咬的一腿包，晚上睡觉都不好睡。“
宋知玉停下手里写写画画的笔，把本子递给他，再给自己挖了口西瓜。刚从井里捞出来的西瓜带着一股凉意，但又不像冰箱里那样冰嘴，落到嘴里是恰恰好的温度。
她惬意地眯起眼睛：“你帮我看看这图画的怎么样？我到时候想给中间弄两排做指甲的桌椅，旁边就弄两排沙发，最好是再打两个书柜。就和在小卖铺里一样，她们乐意在那边看就看，看的喜欢想租了带回家也行。“
“行啊，”宋知书看了看，“咱们要不然多加一排架子？到时候再租点碟片录音带？”
“那种东西咱们能进的到货吗？”
“从海市进货的话，价格压不下来，咱们也不好做生意吧？“
宋知玉当然知道碟片和录音带能赚钱，比起租书能多赚不少钱，但他们没渠道，买不到进货价的货，原价去买的话，还要考虑到运输费用呢。就算这些东西从海市出来到他们这里有一个溢价，赚起来也不是很多。
扣除房租水电运输费，真算起来，估计不能赚很多呢。
当然，最主要的是碟片和录音带是作为一个美甲店的补充业务产生的，同时它们其实和美甲没多大关系，针对的消费人群不太一样。
短暂补充可以。
要是为了这个，再去重新开拓一个进货渠道，还要去谈供货商，宋知玉觉得就有点不太值当。
“我知道进货不好进，我就是觉得有希望才和你说的。”宋知书笑起来，ᴶˢᴳ“我前段时间不是在到处收废品嘛。”
宋知玉精神一振：“你收到好东西了？”
“嗯，之前有家书店，自家就往外租碟片，量不是很大，但质量都还行。前两天我听他的意思，是想要关店换别的行当。“
“他那边的书和碟片都要出，价格合适的话，要不咱们干脆盘一部分下来？”
宋知玉考虑几秒：“行，那就按你说的来。到时候我可要指望你先去帮我开路问问价格啦。”碟片光碟这种东西，就算这会儿租不出一个好价格，到以后还能有收藏价格呢。完整保存好的，价格能翻好几十倍。
买了也不算亏。
她看一眼他的眼眶：“眼睛怎么回事？刚在里面哭了？”背着光原来看不清楚，还以为是被蚊子咬了，现在一看，分明是哭的。
“没……”宋知书先是否认，然后才悻悻地低下声来，小声嘀咕：“我刚给了爸一点钱，他弄得我……”
他有点茫然，看着天上亮闪闪的星空：“姐，有时候我不喜欢他，他知道我们俩过得不好，可总是不肯多说两句。可有时候，他又对我们都挺好的……“
宋知玉没吭声，只是挖了一大块西瓜塞进嘴里。
父亲这个词，在他们俩心里，都是复杂的。
既恨他偏心不管，对他们的境遇熟视无睹，又知道他养活整个家不容易。再怎么样都没有真的丢下他们不管，也让他们读了书。
他不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但……
也不算差。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
◎招人◎
说是回来是想要找刘红燕她奶奶问清布艺贴的事, 可真回来了，宋知玉反而不急着动身。
这个时节的桃子最是鲜灵不过，在街上买还要惦记着是硬桃软桃, 是早上摘下来的还是前两天摘的。
到了家里这边，附近小河畔就有好几株桃树。
宋知玉溜达两圈, 扯了几个又大又饱满的塞到篮子里带回去。这一排她其实也记得太清到底哪几株是自家的, 模模糊糊大概记得位置，按着自己印象里来扯。就算摘错了树，自家尝两个数量不多，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刚路上还遇到两个婶子非要让她尝尝自己家里的葫芦和南瓜，现在篮子里早就被塞地冒了尖。
这待遇以前不是没有, 但哪里有今天热情。
早上出门溜达的时候, 还有两个婶子拿了家里爆好的米花糖让她来吃, 还有送自家种的茶叶的。
他们这小县城, 离海市那边近, 算是靠海，但又没有那么靠海。大家伙儿基本都是靠着种田种菜养点牲畜过日子, 时髦一点的, 还有在小矮山上种茶叶的。除了正儿八经的承包户们，其他人都是小打小闹，一家顶多种两三拢地, 弄点自己吃的，额外有的再试着出去卖掉。
算起来，这其实也是个可以做的生意。
宋知玉发现自己现在开始做生意后, 遇到这种事情, 第一个想的事情, 就是这个东西能不能拿来卖。被人知道了, 恐怕得打趣两句，说她整个人都快钻到钱眼里了，但她自己想想，觉得这也挺好的。
生意人嘛，就是得保持敏锐的嗅觉。
以后那些学金融炒股做生意的，还恨不得自己能够这样呢。
宋知玉嘴里哼着自己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小调，拎着篮子往家里走，对于自己目前极受欢迎的状态，她也是非常了解为什么会这样的。
原因还是在一点——招人。
在哪里招人不是招嘛，很多企业很多店铺最开始乃至很之后都是家族经营模式，就是因为我国人从骨子里就还存在着一种家族抱团的观念。总是觉得家里人更加靠得住，招人也最好是从亲戚那边开始，不行再引入其他的人才。
小打小闹的时候，确实是这样没错的……
宋知玉还是被王丽光给点醒的，彭云那边招了人过来，是主要技术工种，但别的可以培养的，她自己这边也要出一些。不是算计，也不是觉得对方不靠谱，商业伙伴，伙伴两个词天生就是要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
你要是太过弱势，就别怪别人不小心把你给吞掉。
未来带人去海市开店，最好也能有两个是她这边带过去的人。不开后门，纯粹以技术为先，能自己争出一个位置来的话，她也当然希望能把这个机会给自己村里的人。
这么想着，她就把想招人这个消息给放了出去。
嗯……
消息散发的比她想象地还要快。
她就只是去村口坐了坐而已。
果然不愧是信息传播中心。
宋知玉掂量了一下自己的篮子，觉得它应该还可以往里面再塞一点其他的东西，比如——两根丝瓜？
她记得她家有块小菜地就在这边附近，也不知道今年种的是什么东西。大抵上应该不是丝瓜就是南瓜吧？
这么想着，宋知玉就开始往旁边的小斜坡上走，结果走了没几步，她就看见一个黑影从藤蔓里窜出来，转身就跑。反应倒是挺快，看起来十分惊慌失措，像是有鹅在身后追她一样，如果正常的话，她应该能够在几分钟内逃离现场。
额……
不正常的话，就是像现在这样。
那个人一脚踩空，然后咕噜咕噜滚了两圈，从斜坡上头滚下来，正好跌在宋知玉身前不远的地方。
“你这是在干什么？”
宋知玉看一眼斜坡再看一眼瘫在地上的那个人，“要我扶你一把吗？”
“不用，”宋学露拍了拍膝盖上刚刚蹭到的泥块，脸色不太好看地从地上坐起来，她明显是摔地不清，却硬是顶着没在宋知玉面前喊一声痛，憋得眼睛里都快要冒出泪花来了，“我不用你扶，我自己能站起来。”
她这么说，宋知玉当然也没有自己上去打脸的意思。
再说了，虽然她四处溜达，拎着一篮子的东西，但她还是一个孕妇。渡过了最开始的孕吐难受期后，她现在活蹦乱跳，能吃能喝，除了肚子逐渐圆起来，其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宋学露，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算了。
接下来她要来她那边上班什么的，这种事还是让她妈来告诉她。以后她来上班，她是员工她是老板，和她对接的不是她，她有什么好为难头疼的。大不了就是她干的不好，然后她把她给发回原籍嘛。
这么想着，她默默地又拎起了篮子。
“我先回家了。”
丝瓜不放也行。
让小菜篮休息休息，少一点负重吧。
“……”
没听到想象中的冷嘲热讽，宋学露震惊地抬头看向她。
结果就看到了一个毫不留情的背影。
宋学露的眼神里都透露着茫然，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她很清楚自己这些年不说是冷嘲热讽，但对宋知玉的态度绝对算不上好。要是换了她自己，在被那么对待后，还能翻身，绝对是要嘲笑一番的，结果她竟然就这么平静地，一句话都不肯多说的走了？
就这么走了吗？？？
“哦，对了。”
“……”
来了，是要来嘲笑她了吗？
是要告诉她，以后她在她手下干活绝对没有好日子吗？
宋学露悄悄捏紧了拳头，正想把在自己脑海里盘旋的那些个不愿受辱，慷慨激昂大声驳斥，然后自己外出打工的场景表现出来，结果就听见一句轻飘飘的。
“你屁股地下还坐着别人家的番茄架呢，等下帮人家收拾收拾。”
“……”
宋学露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劲，惊恐地跳起来时，她的裤子上早就被几个可怜的番茄给染满了颜色。
宋知玉没和她多说，但对于宋学露现在的状态也能猜得到是为什么。
一是怕她报复，二嘛……
大概是心情复杂，跑到外头来散心的。
宋学露和宋学亮姐弟俩，学习成绩都不太好。但两个对比起来，当然还是宋学亮更加不学好一点，他是根本就没认真学过，所有的上课都是吊儿郎当地混过去的，要不是家里逼着他要一直上课，估计早就翘课不去学校了。
宋学露学习差归差，中等还是有的，对于读书也还算上心。
然而现在宋家的情况却是，他们俩个一块都没去学校。
宋学亮巴不得这么干，宋学露……大概是因为她妈觉得小姑娘用不着学那么多。儿子既然已经不读书了，反正你读书读的也不算好，又正好发现她在城里做生意，看起来还挺赚钱的，所以干脆打发她女儿出来打工吧。
昨天吃饭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宋学亮还保持着以前吊儿郎当的姿态，宋学露和以前相比，却安静了不知道多少，连吃饭的时候都不愿意出来和她多打一声招呼，那个时候她就看出来了不对劲，现在不过是验证了部分猜测。
宋知玉拎着筐往回走，打开门看到了她这次回家的目标，布艺贴供应商刘红燕她奶，正坐在她家正厅里等着呢。
看着她进门，小老太太挺局促地站起来。
“宋丫头，我ᴶˢᴳ有事想和你说，你现在有空吗？”
她看起来比以前沧桑了许多，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上次看着还有点黑色，这会儿已经完全接近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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