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付的钱？◎
宋知玉和刘红燕她奶见面的次数不算多, 每回凑一块聊的都是各种花样子，要弄点什么小巧又精致的，才能贴上去好看。
她年纪大, 算过来她得喊她一声阿婆。
宋知玉也不可能去问人家老人家叫什么名字，所以一直就阿婆阿婆地喊了人, 提起来也只是用刘红燕奶奶这个称呼。
不过在接触的过程中她发现这位阿婆确实和她的外表一样, 是个讲究人。
出门必定是要打扮地整齐，连头发都要梳的光亮，身上可以没有首饰，但绝对不会让人看着脏乱。和她合作，宋知玉也挺省心, 只要定好了收货的时间和数量, 到点她那边就会派人送来, 只会多, 不会少。
质量上也都很好。
就算是这种一个才一两毛的小东西, 她都绣的很细致。
宋知玉当时订的时候没想到做工会那么精致，比后头那些网上卖的很贵的手工艺品也不差什么。要不是现在这个年代卖不上价格, 她肯定没法让人帮着给做这种小东西, 仔细一看她就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要不是现在这个物价摆在这里，再加上口袋里的钱实在是不好轻动, 她肯定还要再给老太太涨点价格。
其实也涨了的。
本来是统一一个一毛钱。
后来分花样，那些复杂的就加钱，最贵的能加到两毛五分。
这价格宋知玉觉得她是占了大便宜, 实际上刘红燕他们家里也觉得她是个宽厚人, 给的价格十分公道。
这种小玩意毕竟是贴在指甲盖上的。
再精致能大到哪里去？
顶多就只有三分之一, 或者二分之一的指甲盖大, 再细致绣起来也方便。
别的绣个中大件，绣三四个月，也只能赚一百来块钱。特别大的赚的钱倒是也多，可你得卖出去啊，要是有人来定，也要绣个一年半载，不能说不赚钱，和别的人比起来已经是非常赚钱了，不然刘红燕她奶奶在家里也不能那么板正。
她在家一向是不沾什么粗活累活的，就怕伤了她的手。
也就当年受累的时候，跟着苦了一段时间，老了家里儿子儿媳妇也是不敢让她多碰这些东西的。不过说是这么说，时间久了肯定还是有点微词，比起来其他人家里都有老人帮着下地帮衬，他们家就一个老爷子，家里做饭都得儿媳妇来忙，可不就会冒出点小花头来嘛。
刘红燕她奶以前也不在乎这点，她是能往家里赚回来钱的人，儿媳妇心里再有点什么想头，还能真开口说点什么？
她可是当婆婆的。
可坏就坏在这一年里家里的好事不少。
先是她孙女刘红燕出嫁，亲孙女，从小看到大的，嫁人她肯定得贴补一二，手里存的钱这就舍出去了不少。再是她女儿，嫁出去好几年没动静，本来还着急呢，结果突然有了声音，还一怀就是个双胞胎。
喜庆是喜庆，生起来够费劲的。
养起来也费钱。
生的时候还难产，两个小的出来的时候直接在医院待了整整三个月。这不得，她手里剩下的钱也被掏了个干净。
好在还有宋知玉那边的单子，看着小，但交一次货也能有一百多呢。不是特别细致的东西还能让人先帮忙把前头的昨晚，后面再补上更细致的绣，对她来说，比直接绣件要省力不少。长远来说，是一个让她和家里人都很满意的活。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那两个双胞胎又病了……
这回直接送到了海市那边。
传回来的消息是想治好要很多钱，最少要一两万呢。两家人加起来都没那么多钱，再加上之前已经付出去不少，实在是没办法，她这才……
“宋丫头……”
刘红燕她奶张了张嘴，感觉自己这张嘴真是有千斤重。她一辈子都是讲究的人，除了穿着打扮，最最看中的就是信誉。
谁家说好的事情办不到都要被她看低两分，谁料到临老了竟然做出了这么自己打自己脸的事情。
“我对不起你。”
“我……向别人家也供了货。”
这个事，家里人都劝她，说她和宋家丫头又没签合同，没有法律可以管。就只是定了个契，每个月他们来说要多少，她这边再准备，她那边是宽厚，可他们这边也没缺斤少两嘛。这会儿他们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他们遇到了难处，缺钱。
为了救那俩双胞胎，家里的钱都快掏干了，要不是家里还有地有存粮有菜，现在家里吃饭都够呛。
愿意出高价从她这边买布艺贴的，就是她儿媳妇带着人进的门。
她知道她是觉得嫁出去的姑娘怎么还要他们家里那么补贴，钱全花光了，到时候他们家怎么办？现在是还没那么急，可等刘红燕和她哥和嫂子生了孩子，到时候又怎么办？
她急着要弄钱进来，急着想把她闺女生的那俩孩子给撇开，她这边呢……孙子孙女是手心，外头的外孙是手背，都放不下。
最后只能放下了她自己的坚持。
他们说的轻描淡写，说她们家不欠宋家丫头的。
可她心里知道的清清楚楚，是欠着的。
买卖买卖，有买进才能卖出去，很多生意能够做得好，就是靠他独特的一些点，要么是做的好吃，要么是做得好看。
她不是说高看了自己这块，但看以前从来没人订过这种可以贴在指甲上的小东西就可以知道，宋丫头那边做生意这个应该是挺重要的，指不定是人家顶重要的东西呢。结果她这边卖给了别家人，虽说没有限定货不能供给别人家。
可这些东西值多少钱，那都是有数的，他们开那么高的价格，一是让他们家里不能拒绝，二呢……不就是为了让她不能开口和宋丫头说清楚这个情况。
这两天，她一直让人打听街上的消息。
知道那人竟然在宋丫头店对门开了个店的时候，她焦地整晚整晚睡不着觉，直到听说她们家推出了新款式，看起来倒也不像是做不下去要关店。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本来想去城里和她道歉，没想到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呢，她先回来了。
别人以为她是为了家里的事情回来的，她哪里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所以第二天，她整理完，就自己上了门。
把前因后果都给问清楚的宋知玉看着她明显憔悴了很多的样子，也是叹息：“阿婆，咱们没签合同，我之前没想到这一茬，也是我自己的问题。你是为了自己家里的人，遇到这种事也没办法，我不会怪罪你，不过……咱们的生意也就只能到这里了。”
“不过，我想问一句。”
“上门来找你的人，是个年轻男人吗？”
“是，为首的是个小年轻。”刘红燕她奶看了一眼宋知玉，“我们小老百姓，和人合作，总是要探听到一点底细才肯干的。他们来的时候，也没瞒着人，说是……制衣厂厂长对象家里的，还带了个年轻姑娘呢。”
她压了点声音：“说是他对象，最后钱也是那个年轻姑娘付的。”
宋知玉楞了下，反应过来后都气笑了。
和孟继军在一块的女孩子不一定就是程蝶，但和他在一块还给他付钱的冤大头，那八成就是程蝶没错。
所以到头来，孟继军是用程家的钱，来坑她这个程家儿媳妇？
就算是宋知玉觉得自己和程煜和程家老两口现在关系不大，知道了这个也觉得心塞，而且谁知道那些钱里有没有程煜的钱？
他前两年给家里和程蝶的钱可不少呢。
第92章 ◇
◎电话惊闻◎
就是本就知道程蝶是个白眼狼, 听到这个消息，宋知玉也不由感叹一声他们真是做得出。
不管是说程蝶。
还有孟家和程家老两口。
本来还以为这种事情是孟继军瞒着他们去干的，可程蝶人都去了, 钱也花了。照吕凤英的习惯，铁定是要问问清楚的。
别的事情可能还瞒得住, 就这种在她店门口开店的恶意竞争行为, 老早就被吃瓜看戏的人传出去好远。她不信程家老俩口不知道，可他们就是当自己不知道，一句话都不说，一声招呼都不大，摆明了是要帮孟继军。
宋知玉本来以为自己还会恼火的, 没想到这回知道了, 却没多少火气。
甚至还有一种——“啊, 果然是这样”的感觉。
事情做多了, 对他们的期望就会降到最低。她本来对他们俩就没期望, 之前的那些情绪，回想一下, 更多还是从程煜那边衍生出来的。怕自家被对方占了便宜, 最重要的是占到她这边来，她的发展基金可以给程煜用一点，但给程家老俩口？
想都别想！
“……你在外头干什么呢？”
折腾一回, 这会儿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晚上搬出ᴶˢᴳ来在外头吃饭凉快，但白天就嫌太晒了点。
宋学露跑出来喊人, 也不喊她姐, 嚷一嗓子就像是怕和她说话一样, 扭头就回了里头堂屋。这举动算不上多礼貌, 但和程蝶相比，莫名就显得可爱了很多。
同样是觉得她的东西好，两个人做出的举动都不扎样。但宋学露还只是拿了一根自己喜欢的呢，比程蝶她们到处乱挖一通好吧？
这招啊，就叫——都靠同行衬托。
宋知玉走进屋里，饭菜还差一点，王丽光和她爸忙得转来转去，倒是剩下的几个都在桌子旁边坐好了。她一进屋，宋知书就拉了她一把，让她先坐下。
昨天他就想说了，有什么好给他们做饭的。
他们自己没有手吗？
他姐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呢！要不是昨天人那么多，他反应过来又已经晚了，他早就上去拉人了。
想到这个，就想到以前他和他姐到处忙碌，结果对面两个就坐着吃饭就行。这个场景熟悉不熟悉？和现在像不像？
宋知书一下子就警惕起来。
宋知玉没想着这个，在她看来她昨晚也没做什么，炒的那两个菜，其实都是他们把原材料收拾好的。她进去帮忙炒一个，也就忙了十来分钟，再长再累的话，她肯定也早就不干了。
她没把这十分钟的忙碌放在心里，但看到自己被别人放在心里，心里也觉得熨帖。
这个弟弟是没白养。
那沉闷吃了亏也不说话的性子，到底是给掰回来了不少。其中起到主要作用的，宋知玉心知不是自己，而是学校和他的老师同学们。读书并非是一件能够直接快捷的，给你带来财富的通天渠道，它更多的是让你能够看到更多的世界，让你有更多的改变。
“大姐去帮忙端菜呗，我昨天就想说了，难得回来一趟，做个红烧小排啊。”
宋学亮开口就开始支使人。
红烧小排，是宋知玉当年最擅长的菜系。
经常被指挥着去忙碌。
宋知书皱着眉站起来就想反驳，谁料到旁边宋学露递个杯子摆宋知玉面前，转身反而对上了自己弟弟：“想吃不会自己去做？那么大的人了，你难道连端盘子都不会吗？”
“宋学露！”
“怎么样？你还想打我？”
“来，打啊！”
宋学亮恼怒，上来就想挥巴掌，结果宋学露反应比他还快，伸腿一踹，直接掀翻面前的凳子，砸在宋学亮腿上。
“唉哟，宋学露你这个疯婆子！”
“你长本事了是吧？连我你都敢打！我告诉你，以后你别想让我给你撑腰！”
宋学亮嘴里不清不楚地怒骂着，甩开凳子上手就扯着她的头发撕扯。宋知书去拦都没拦得住，还是里面听到动静跑出来的王丽光和宋育金给拦住的。
“妈，把她给嫁出去！”
“她年纪也到了，别让她在家里吃闲饭，你挑个人把她给嫁的远远的。”
“上回你不是还说家里不宽裕吗？把她嫁出去啊！”
……
宋学亮嘴上没把门的，火气上来的时候什么都敢乱喊，就算被他娘扯着往后嘴里还是含糊地嚷嚷着。
最后还是挨了宋育金一记重的，这才安静下来。
他不说话了，场面顿时就安静下来。
宋学露捂着自己的头发，一句话也不说，连王丽光上来摸她，她退后两步依旧不肯吱声。
宋知玉看了一眼自己弟弟，他脸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最后往她这边走了走，努力挡在她面前。
“先吃饭吧，”最后还是宋育金开口，他指了指宋学亮，“你再敢瞎嚷嚷，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再也不要给我回来。”
宋学亮不服气地嘟囔两句，最后还是被压了下去。
等收拾完再吃饭的时候，宋学亮早就恢复了状态，大咧咧地完全不受影响，还有心情评价今天的菜色。
宋知玉对这个状况并不意外，她底下这两个异母的弟妹里，宋学露是和她妈一起帮着争抢家里的好处，对外也会对着他们阴阳怪气，麻烦又烦人，以前他们产生冲突，八成是因为宋学露。
宋学亮就不一样。
他从小就是被惯着的，看不惯他们俩就算了，连自己姐姐都不怎么看得上，哪里愿意故意和他们过不去，他都是明着开口闹大事的。就这种混不吝的性子，最爱在外头野着，要不是家里还能管着点，估计早就不在学校里混了。
说起来，要不是这种性格，他也不会有胆子冒充宋知书骗小姑娘。流氓罪可是要送去关起来，全家都被唾骂的。
这会儿惯孩子能把人惯成这样的，也就那些话。
“你就不能让着你弟弟一点吗？”
“弟弟是你以后的依靠，你要对他好，以后才能过上好日子。”
“你和他又不一样，你让他去吧。”
“他是男孩子嘛，你别和他多计较。”
……
一层又一层的语言，从小时候起，就会化成无形的枷锁，锁在女孩子的身上。最可悲的是，这种枷锁还是代代相传。
王丽光脑子算拎得清的，但还是逃脱不了这种重男孩的思想。
哪怕是亲女儿，在儿子面前，也要让上两步。
她对自己闺女都这样，就更别提是别人了，好在她现在管不到他们头上来。宋知玉也私下里找了她爸一趟，给了两百块钱。
“马上中秋了，我怕到时候来不及回来，这是提前给的过节钱。”
“哪里用的上那么多，你们也过得不容易。这钱你得拿回去，知书也给了我的钱呢。”
“让你拿着就拿着，你闺女赚钱了，总要孝敬孝敬你。正巧挨着中秋，就提前把这钱一次性给你了。本来我还想再压压呢，不过到时候我要找地方租房子，除了现在这家小店，别的都还是要和别人合作的。”
再过几个月她还得和彭云去海市做生意，人员调动估计也瞒不住，等到时候解释不如现在就说清楚，她是和别人合作开的店。
宋知玉故意含糊了一点这边店的所有权，低调赚钱绝对是必要的，这些事不说清楚的话，到时候来借钱的亲戚可不会少。
为了接下来开店事情，她都还在发愁自己的钱包呢。哪里还来什么闲钱去借人，自己都不够使，说起来，也不知道程煜现在到哪儿了？昨天打电话说在回来的路上了，还说给带了点惊喜，也不知道是带了什么，问他非得神神秘秘地瞒着。
“还得开店啊？”
宋育金是个纯粹的老农民，对于上街开店卖东西这种事，总觉得不太稳当，感觉像是在投机倒把。虽说现在没有投机倒把这种罪责了，但那么多年的记忆压下来，让他习惯性地不会去考虑做生意这种事。
大闺女在城里开了店这种事已经足够让他惊讶了，这会儿听说她还要再和人合作开更多，担心又不太好说什么。
摸摸自己的钱包，从里头又翻出来两百多。
塑料袋包裹着的钱一张张整齐叠好，有零有整，还有一堆毛票。一看就是平日里一点一点攒好的。
他掏出来往外递：“开店费钱呢，爸这边钱不多，但我够用。你先拿去应急，不用给我，我在乡下又没什么可以花钱的地方。”
“谁说没有，要花钱哪里没有花的地方。”宋知玉给他挡了回去，还把自己的那两百塞进去让他拿着，“给你的，你就拿着用，别全给他们用了你知道不？一天到晚在地里头忙，就不知道对自己好一点吗？我不是说他们不好，你得好好养自己，总不能把身体给折腾差了。我给你的钱，你全拿来买吃的，多买点肉，想吃什么买什么，知道吗？”
“……好，好，你和知书是好孩子，我知道的。”
宋育金擦擦眼睛，低声道：“是爸之前对不起你们。”
“有什么好说对不起对得起的，”宋知玉叹气，“我都那么大了，以前的事别提了。你不怪我以后说话直接就行，反正我到时候要是和他们吵架，你不许偏他们，知道不？”
宋育金连声答应。
“我那边也忙，平时不怎么回来，还要知书帮我在那边干活。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呢，所以就不让他回来了，到时候学露要来的话，你让她给我打电话。”
宋知玉交代了两句，心里惦记着海市的那些医院，等到时候稳定下来，手里钱够了。就带着她爸去做个全身体检，总不能重活一回，还叫他活成上回那样。
在家里也没多待几天，到了周一早上，他们俩就收拾完东西，拎着一大堆家里的菜出了门。这回大约是王丽光要求着她这边呢，准备的东西格外齐全，还偷摸递给她两件小衣裳，说是她在村里找了一家刚生了小小子的求来的，让她回去垫在枕头下面，以后好生个男娃。
那估计要让他们失望了。
她肚子里这个啊，可是板上钉钉的小姑娘。
宋知玉回了租房那边，第一时间放下东西四处转了转，喝着店里送过来的甜汤，ᴶˢᴳ舒服地躺平。
“还是自己收拾出来的地方舒服。”
家里也不是不舒服，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每回睡在哪里，都会格外怀念从前。但再怀念，肚子里这个，睡的太硬，睡的不舒服，就闹得她腰酸背痛，也不知道以前她是怎么撑过来的，当时感觉好像没有那么多事情？
脑子里就记得当时过得很难很难，每天醒过来都想着要为一天的生计着想，别的感觉再难受反而是被压了下去。
宋知玉往腰下垫了个软乎乎的小枕头，躺在廊檐下的躺椅上，本来不大点，站直了根本就看不出来的肚子顿时就显得明显起来。
宋知书摆完东西回来看着她瘫在哪里的样子直乐：“之前还有人和我说你姐真是够厉害的，风风火火的，肚子里怀了一个感觉都没什么影响，真该让他们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现在什么样子？”
宋知玉躺着不愿意动，嘴上还嘴硬：“我难道平时不厉害的吗？回家还不让我松快松快？”
“没什么样子，就是应该给我姐夫看看。你难受你就得和他说，你要是什么都不告诉他，他还在外面忙呢，等孩子生下来，到时候他直接回来一抱，什么感觉都没有，还以为你多轻松呢。”
宋知书端了几个洗好的桃子放在桌子上。
“我刚看见那边街上有人卖油墩子，你吃不吃？我去买几个回来？”
“吃吃吃！”
“多买几个，等下给店里送两个过去。不行的话，等杜老师回来，也能让她尝尝味道，要萝卜丝的啊。”
“知道啦。”
宋知玉在椅子上又躺了一会儿，本来是想着多歇歇，可忙惯了的人停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起来收拾收拾，决定先等等程煜的电话，回头在家里吃个饭，然后就去店里做指甲。
货车回来的路上，没法接电话。
除非是在路边认识的店里，知道哪里有电话，才能回来打一个。程煜熟门熟路，前天和她打电话的时候就说了，今天中午应该是到哪里，到时候等他打电话过来。
电话是等到了。
可接起来说话的那个人，却不是程煜。
“是程嫂子吗？”
“我们在路上遇着劫道的，程哥拦了他们一刀，现在在医院呢！”
“砰”地一声。
手里的听筒砸在了柜面上，
第93章 ◇
◎装可怜◎
去医院前, 宋知玉把事情给问了个清楚。
这回他们本来是带着程梢军去海市处理那边的股票，但正巧程耘被叫去有点事情，具体是什么不知道, 只知道是军队里的任务，不能擅自泄露信息。一下子没办法弄完回来, 程煜又开始折腾他那个材料倒卖的事情, 免不了就耽搁了一点时间。
当然，去还是去了的。
这不是程梢军不肯信自己的钱投进去，竟然赔的就剩了那么一丁点。
在那边死活闹着要去问，说是被人坑骗了，还非要报警呢。
程煜他们兄弟俩都有正事, 哪里肯陪着他一直闹腾。随便找了个地方住下, 他要是不信, 就干脆让他自己多去两回, 自己弄弄懂股票这是怎么回事。
准确来说, 就是让他自己去接受事实。
好在这回股票暴跌，其中不乏一些大半身家都跌在里头, 闹得恍恍惚惚, 到天台上去跳楼的。警察同志们习惯了这些人，不至于把他们当成精神状态有问题的疯子给抓起来，同时还派人去看顾着点, 省得又一个错眼没看见，就有人蹦了下来。
有人帮忙看着，程家俩兄弟乐的轻松。
好不容易忙完, 程耘继续做任务不回来, 程煜就想着先借个车开回来先。到时候从这边再开车往海市运东西, 也简单方便, 至于车从哪里借？
那不是要和工地合作卖建筑材料嘛。
大车，总是工地最多。
总之，程煜就这么开着车载着人回来了。随性的人，一个他爸程梢军，一个是那边工地上的合作人，跟过来是为了第一次合作，怕他这边有什么问题，所以干脆抽了个人过来跟车，没问题的话，也好后续再合作。
还好这人跟了车。
打电话给她的，就是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会动刀的？他现在在哪里？在抢救吗？”
刚到医院，迎着出来的那个陌生男人，宋知玉一连串问题丢了上去。
“在抢救室呢，他受伤是在路上，那边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医院。与其到处找乡村的医务室，倒不如直接忍一忍开到这里来。”男人一边给她带路一边解释，“车子上有小的医药箱，我们用里头的绷带做了简单的包扎，但还是有点不成。”
“医生说程哥的伤其实不严重，就是捅的深，早点送过来的话没有什么事。现在的问题就是路上拖延的时间比较久，所以现在他有点失血严重。”
“医生正在给他缝合伤口。”
“嫂子你先在外头等等，还有一件事是……”
他停顿两秒，有点难以启齿。
“程伯父在隔壁医生房间里呢，他……他非要人家医生给他看病，说他也受伤了。”
“实际上呢？”宋知玉问。
“我们本来都已经和他们谈好了，虽说是出来劫道的，但我们车上的东西装的不是很多，和他们说是空车回来，给两百块钱让我们过了算了。但……程伯父非说不行，还要在那边嚷嚷说要报警……”
就算是看在程煜面子上，面前这个年轻男人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无奈看傻逼的眼神。
儿子那么聪明，怎么当爹的会是这么个玩意。
高速路上你以为是你家呢？
那种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算有村子也不敢随便进。能出来干这种事情的，都是靠着地利，人又不是流窜性作案，大部分本身就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强龙不压地头蛇，出门跑生意的都知道用不着在这种情况下硬气。
当着劫匪的面，你嚷嚷着要喊报警，你这不就是自找麻烦吗？
宋知玉皱眉：“然后就闹起来了吗？”按程煜的脾气，应该也能拦住，好歹不会让局面变成面对面捅刀子啊。
这不对劲。
肯定还有事。
“闹是闹，刚开始也只是吵架，急眼了对面才掏了刀子出来。”年轻男人看了一眼急匆匆跟着跑进来的人，扎了个马尾，身上穿了件杏色的长裙，肩膀上披着个米色的小披肩，皮肤白皙，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枚莹润的珍珠。
温柔又美丽。
难怪程煜路上能找地方打电话就非得给她回一个，天天嘴上挂着我媳妇。听说能赚钱还有知识，在准备考大学呢。
也不知道程煜是走了什么运，才能讨到那么好的老婆。
当着她的面，他也不好直说。
只是含含糊糊地道：“本来是没什么事的，对面其实也就是个假把式，真让他们动手都得犹豫两下。就是……老人家可能没见过这种，看着对面掏刀，被吓到了，往后一躲的时候，不小心推了程哥一下。”
什么不小心推了一下。
这话在宋知玉脑袋里转一圈，立刻就明白过来是发生了什么。
“他推了程煜？”
“他推程煜挡刀？他怎么能这么做，要不是为了他的事，程煜哪里能那么急着就跑到海市去。”
难怪现在在医生那边死皮赖脸非说自己是受伤了呢。
这哪里是受伤。
这是心虚，怕被人说，所以非要扯出个自己也受伤的样子来，好遮掩把自己儿子推出去挡刀这种事实。
“狗东西！”
宋知玉怒骂出声。
她动作敏捷，一点都不像是个肚子里揣了一个的人，心里急的都快冒出火来。程煜这个家伙，难道是命里就是带了这一劫？
非要挨上这一刀吗？
就算是处理过伤口，尽量止血，但从路上开到这里来也要两个多小时，这么长的时间，都够他再死一回了。
他要是出事，她才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抱着他的遗照哭呢。
她得找几个小白脸，轮流在他坟前露面，气死他个混账。出门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路上电话里也不忘记再说，怎么就是不知道当心点。
就算是程梢军推了人，他看见对方拿出刀子来，就能躲一躲吗？
缝合不是做手术，不用进手术室，程煜被推在一间比较干净的房间里，里头也有一个可以让病人躺着的钢铁台面。他上身的衣服早就被脱掉了，此时胸腹处一片血呼啦的，还有一片被医生已经擦干净，消毒过的地方，很明显是拿针线缝好，伤口就像是一条大蜈蚣一样。
宋知玉不敢多看，她伸手谈了谈程煜的鼻子，还好是有气的。
“欸？你干嘛呢？”
“都说了不能随便跑进来，你怎么乱跑呢！”
“这里是处置室，病人伤口才缝合过，都是要消毒处理的，你乱跑会把病菌带进来的，你知不知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宋知玉连连道歉：“我是病人家属，我刚看到他被人从里头推出来，ᴶˢᴳ门开着伤口也缝合好了，我还以为能进来看看。”
“对不住，这需要重新消过毒吗？”
“造成的损失，算账单里我等等一起去付掉。”
“我老公他没事了吧？脱离危险了没有？”
看她态度诚恳，医生皱起来的眉头这才松下去：“没什么大事，他伤的位置比较好，没伤到内脏。看着凶险，但伤口缝合好，血止住，留院观察两天就行。”
“还有就是，他这一路过来失血有点严重，我们需要给他输血。”
“这笔费用会稍微贵一点哈。”
前前后后，再加上住院的钱，也要一两千呢。
程煜年轻，正常家里都不会放弃年轻人。可也是有例外的，他爸在隔壁闹出来的那个动静，再加上拿儿子挡刀的事情，医院里知道的都觉得这爹当的可太不地道了……
他生怕这位当老婆的也不靠谱。
好在看起来程煜还没有那么惨，当老婆的半点犹豫都没有。
“行，医生你们看应该怎么来就直接上。”
“不用担心钱，我这边都会处理好的。”
安排病房，办理入住手续，买必须用品，再加上付钱，跑来跑去给程煜拿检测的单子……宋知玉还抽空安置了那个和程煜一块回来的小伙子。
他这一路，也是担惊受怕。
想想也觉得倒霉，本来只是跟着出来出个差，转悠两圈，干完活就能回去的。结果什么都还没干呢，饭都没吃上一口，就遇到了这事。
大车又不是谁都能开的，还得有驾驶证，一路上都是程煜和他轮流开车。等程煜受伤，他着急火燎往回开不说，又要安置病人，又要安置车子，生怕车子上的东西被人不注意给偷了。顺便还要处理那个什么都不会，只会添乱和嚷嚷的老头。
要不是年轻，要不是有工作和人命压着，他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宋知玉给他找了个小旅馆，让他先住着，留了自己那边的电话和地址，让到时候有事就过来联系。忙完这一切，她还忙里抽空让人把程梢军给带回去，顺便……她还故意没给程梢军付医院的费用。
吕凤英收到消息来接人的时候，嗓子扯地极响。
“老头子，老头子你没事吧？”
“我都说了让你不要跟着去海市，那种地方，万一出了事要怎么办哦。”
“你非要去，你非说跟着儿子肯定不会出事情，现在你闹成这样，都没有一个人来管管你。我们真是苦啊，养儿子都不知道在养点什么……”
“你都这样了，他们还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连看都不来看，医药费都要我们两个老的来付。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
“吵够了没有？”宋知玉刚打完电话让于美如帮着煮一份鸡汤，顺带买点吃的过来，一进门就听见她的声音，烦的半点好脸色都不想给她看。
“他受没受伤他自己不知道？医生不知道我不知道？”
“要有伤早就去看了，轮得到你们在这里嚷嚷？”
“程煜这件事属于刑事案件，警方都已经调人过去查了。他是怎么受伤的，不管是动手的还是帮凶，都得被关进去。”
她看了一眼脸色变得很难看的程梢军和他故作架势用纱布层层包裹起来的手臂，冷笑一声。
“我好心劝你们一句，别以为是他爹这种事就没有关系，再怎么样关系近，害死人也是一样要进去的。”
“你在说什么，我撕了你这个贱人的嘴。”吕凤英尖叫一声就要扑上来打人。
旁边的人都来不及上来帮忙呢，就看到站在那边连骂人对峙都显得文质彬彬的人，动作飞快地抄起旁边的输液架子，哐就砸到了吕凤英肚子上。
然后，手法娴熟。
上去就左右开弓，给了她婆婆俩巴掌。
“谁要撕了谁？”
“以前给你们点好脸色，那是因为你们是程煜父母，我好歹也要跟着叫一声爸妈。现在你们都要把我男人给弄死了，还指望我让着你们？”
“做梦呢？”
门外有脚步声和有点耳熟的女人尖叫着往里冲。
听着好像是程蝶。
宋知玉被她叫的心烦，面前的吕凤英又嚷嚷着骂人往她这边冲，她干脆就拎着输液架子来回哐哐砸了她两三下，连着一旁想上来帮忙的程梢军都没放过。
砸完，当着外头冲进来的程蝶孟继军和一干医院工作人员的面，她捂着肚子往地上倒。
“肚子，我的肚子好疼。”
“报警！”
“帮我报警说他们害死我丈夫不说，还要威胁我，迫害我肚子里的孩子。”
就准你们两个倚老卖老，不兴她拿着肚子说事？
宋知玉以前吃的亏可太多了，尤其是在吕凤英他们身上，哪怕是她有道理，是她和女儿孤儿寡母的被欺负，可对面俩就是会作势，就是会装可怜。
非要说自己欺负他们两个老的。
还真就有人信他们两个，说什么两个老人也不容易，你年纪轻轻的，只是带着一个小姑娘也不是过不下去，没必要闹成这个样子。
呸！
以前那是她不会装！
不就是装可怜，打量谁不会呢。
宋知玉扶着输液架往下倒的时候，还不忘瞥一眼对面两个人气到涨红的脸，心里只觉得格外舒服。
第94章 ◇
◎像个憨憨◎
他们这边闹了这么大的架势, 医院飞快地就报了警，也正好医院对面就是警局，警察同志们很快就出警。
对于现场的状态, 他们也非常头疼。
老的老小的小，一个嚷嚷着儿媳妇打人, 一个捂着肚子说他们害了自己儿子还想害她肚子里这个。再一问呢, 打人是真的，害人也是真的……
这……
这就很难说的清楚。
世界上最难断的就是家务事，真要为了这些事把人送进局子里，可能对方后面还会反口，到时候麻烦的还是他们。所以他们是劝着双方各退一步, 一个送回了她老公的病房里, 正巧一个病房两个床位, 他们俩一人一个, 也算是正正好。
另外两个老的, 就交给赶来的女儿女婿。
他们倒是嚷嚷着说自己要住院没错，但医生检查过, 一个没伤, 一个……多年在家里和厂里奔波，腹部纬度够宽，就算挨了两下, 也没什么大伤，顶多就是青紫了一片。她说自己这里痛那里痛，可要她去拍个片子看看, 她又打死不肯, 说医院骗钱, 说拍片子会致癌……
最后医生干脆就让他们都回家。
过两天还难受, 就再来医院看。
宋知玉被漂亮的护士小姐姐付到病房里休息，她一通检查下来，说是她急火攻心，一时有点上不来气也是有可能导致肚子痛的，可以先休息休息。
捧着小姐姐递过来的红糖水，宋知玉吹了吹热气，然后在一片烟雾缭绕里，看到了旁边床上那个坚强地试图坐起来的人影。
“程煜？！”
“你要作死啊？都伤成这样了，你还爬来爬去的，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快点给我躺下！”
程煜乖巧顺着她的力道后躺，声音哑的不成。
“我刚刚……都听见了。”
宋知玉：“……”
闹起来的时候，正好是在他病房外头，要是醒着，还真就算是听了全程。
“你不是被打了麻药吗？医生说当时要给你拔刀，你还失血过多，怕你疼了乱动，干脆就给你上了个全麻，你怎么会听得到的？”这麻药效果听起来不太够啊。
“上了小计量的全麻，又不是要做手术，麻我那么久做什么？”程煜顺了顺自己的嗓子，又看了看自己胸腹处捆了层层叠叠绷带依旧可以看见其下晕红一片的伤口，他叹息道：“我这回真是够命大的。”
“你还知道？”
“你不知道刚刚在病房里看见你的时候，我连要给你准备个什么照片挂起来都想好了。”宋知玉面无表情，还是有点恼。
都说了那么多遍，看见了劫道的别下去。
甭管之后怎么样，反正这两个月一定被下去。为了能够为她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来做佐证，她都搬出了封建迷信那一套。
说自己之前去庙里给孩子求签的时候，算出来他最近流年不利，有血光之灾，一定要小心谨慎。
程煜嘴上答应，结果遇到了事情还下车！
还被推了直接挡一刀！
要不是他运气好，很有可能就要和上辈子那样，直接被人抬着回来。
程煜知道她这是在恼什么，他也确实是不太小心，最开始去的时候还记得尽量不下车，后来忙起来，就把这些事都给抛到了脑后。他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能那么虎啊，正常人哪里会为了劫道，还是已经谈妥了价格，只是又多吵了两句的事情，直接掏出刀就捅。
这压根就不是正常人！
劫道这种事情，在他们自己看来其实也算是一门“生意”，既然是生意，那自然也是希望细水长流，能够更长久地做下去。所以一些比较识相的，经常走这种路的司机，要不就是打通了路上的关ᴶˢᴳ系，要不就是给自己争取了超低折扣。
别的人一次要给个一两百，他们是熟脸，每次给个二三十就行。
程煜就是那个熟脸，他还是比较机灵的，甚至还开发出了给周边经常落脚的村落带东西的经商小手段。钱赚的不是很多，但来回是帮着村子里的人带东西，那些人要是和村里沾亲带故的，也不好意思再对他动手。
这次动手那帮瘪犊子，他都认识是谁呢！
还是那句话，谁能想到他们真动手啊！
程煜颓唐地叹口气：“那你给我挑个最好看的吧，我们提前准备起来也行，等以后老了，咱们买俩年纪大的吃饭都吃不动了，到时候还能让他们把这个照片挂起来，让孙子孙女看看，咱们俩以前有多好看。”
“没个正行。”宋知玉嘴里骂，心里却想着还真就被这家伙给猜到了。
上辈子他走了之后，她就给他挑了一张最俊的照片洗出来一直挂着，等再后头，就又挂了一张自己的照片。
晚晚很多次劝她，科技发达了，可以把他们俩的照片重新处理过，加深一些，清晰度也能更好一点。还让她弄几张年轻时好看的，年龄大的也要，一起放在里面，让她爸看看他老婆是从年轻的时候一直好看到晚年的。
可她就是挑了一张和程煜年轻时一起拍的照片，当时不舍得花钱，还是黑白的。
里面的两个人穿着绿军装，冲着镜头笑的很开心。
那是他当时第一次带她去看电影的时候拍的，他偷偷捏了她的手，还对她说喜欢她。出来后，又硬是拉着她去拍了照。
照片里那人模糊又灿烂的笑容还能浮现在眼前，再看看床上躺着的这个苍白无力，却没什么大事的人。
宋知玉给他盖了盖毯子：“我刚打了你妈。”
“嗯。”程煜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水。
“嗯什么？”
“我说我把你妈给打了，你刚在里头不是听见了吗？”后面要怎么弄，你不是应该生生气，再不济也纠结一会儿吗？
“对啊，我是听见了，我还听见了我爸吵着闹着说他也受伤了，要比我先进去找医生看呢。”程煜肤色黑，平时的时候看着俊朗，这会儿失血过多，嘴唇都泛着白色，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十来岁。
“他们里都这么做了，该怎么对他们我心里也清楚。”
“嗯？”
“嗯什么？难道你非要我夸你两句打的好吗？”
程煜再叹口气，伸手小心地碰一碰宋知玉的肚子。
“不是我说你，你下回动手前，能不能再小心着点。她要闹你就让她闹去，那么大的地方，总会有人管管她的。不行你就哭，哭大声点，等我醒了，难道还不会帮你吗？”
宋知玉挑了挑眉。
程煜有点怂又有点胆大：“干什么，你还不服气呢？”
“没有，挺服气的。就是在想等下可以通知于姐，让她帮忙买只老母鸡炖汤，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没？”
“受了伤给你多补补。”
“到时候让你和我一起吃孕妇餐都行。”
“我都行，你爱吃什么吃什么，吃不下都给我就行。”程煜非常有剩饭王的觉悟，实在是宋知玉前段时间总是冒出来各种想吃的东西，吃就吃吧，她最开始还吐的厉害，很多东西都只能尝个味道，最后就全落到了程煜嘴里。
从搬出来到现在，他最少胖了有三四斤呢。
“程煜。”
“嗯，怎么了？”
“没什么，等你伤好了，咱们去拍个照片吧。”
拍个新的照片，代替那份模糊的回忆。就当时那些事情已经过去。
往事不可再追，她现在就只想好好地过现在的日子，这辈子活出一个不一样的自己。顺带好好帮晚晚看着她爹。
别让他以后只能挂在墙上了。
他啊，还是适合在车子旁边，笑得神采飞扬。
像个憨憨。
第95章 ◇
◎运输公司◎
“哦呦, 那些人真是作孽啊。”
“在路上拦人抢劫，还拿刀，怎么新社会了这些人还这么干。这些那些年前的土匪有什么差别……”
一到饭点, 于美如就拎着一个篮子到了医院里。
她从里面一掏，神奇地变出来数个陶瓷做的罐子, 打开后冒着腾腾热气, 再从里面掏一掏，两个菜，一个炖鸡汤，还有一碗炖好的鸡蛋羹。
都散发着香气。
于美如手艺没有特别出色，比不上饭店, 但胜在家常朴实, 下料够实在。不用多改就能完美地符合医嘱。
她坐在病房旁边, 看见程煜受的伤就忍不住念叨。
“还好这次没出什么大事, 之前我听着你老念叨什么碰到事情别随便下车, 我还在想为什么不能下车呢。”
“一共就这么大点地方，大家赚钱都不容易, 也不能白白被别人抢吧？”
“我当时心里就觉得你说的不对, 现在一看啊……反而还是你知道的多。”
“哪里的话，我也这也是怕他伤着了。下肯定还是要下来的，他们中间还得找地方休息吃饭, 有空余能两个人换着开还好，有时候人手不够，只能一个人开的时候, 那才叫难受呢。”大货车司机赚钱是多, 可路上也辛苦。
宋知玉嫁进来前就了解过, 以前她知道她老公赚钱那么难的时候, 花钱格外俭省。也幸好是不爱花钱的人，所以上辈子后来被赶出去，手头还能有点余钱带着孩子住。
这会儿嘛……
她花自己的，更有底气。
需要的时候才会启动程煜那边的钱。
再怎么样钱在关键时刻也是要花出去的，该花花该省省，尽量能做到每一分钱都花在应该花的地方，并且能让未来的自己过的更好一点就行啦。当然，平常生活里也是不会亏待自己的。
“于姐，这回真是辛苦你了，到时候我给你按钟点工的价格，多算点钱。”
程煜这个样子，是肯定需要人在医院里陪侍的。
宋知玉找了被褥过来，一起陪着，顺便还把自己的产检做了。本来是想要另外找钟点工，或者在外头餐馆里定菜的，但于美如听说了觉得没必要多花这个钱，她自己主动提出，她可以在小卖铺做饭的时候多做一份，到时候中午抽空给送过来。
“反正也没有多少路，我每天都要做饭，到时候给你们再捎一份就是。”
“你现在也不容易，要顾着家里还要顾着店里，到时候租了房子重新开店，又是一份新开支。”
“别看你们年轻人能赚钱，想存钱也不容易呢。”
“你们没生过孩子的不懂，你问问你肚子里那个，等他出来，到时候要花上多少钱。”
……
提到养孩子，于美如就开始叹息。
“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喽，以前养孩子生下来往家里一放，忙着忙着就长大了。我生书雅的时候，还以为能一样，结果她生下来以后生病，在医院看病就待了小半个月，从小就娇气，我和她爸生怕她长不大，还给她去请了个干爹。”
“结果还没等她长到十岁呢，她干爹就被村里人给砍了做屋子去。”
宋知玉：“？”
“书雅的干爹是？”
“是一颗大树。”
“……”
以前听说有人会为家里不太健康的小孩找个大树石头来当干亲，但宋知玉也没见着过。顶多是一些体弱的孩子被送到屠夫等听着凶气旺的人家里结个干亲，还真没什么人指着山水石头来许干亲的。
主要是这年头发展太快了，指不定下一回石头和树就没了。
基本都投身建筑行业，为建筑奉献己身，别的半点的都没有留下什么。好歹是干亲，过年过节都要让孩子过去给人家磕头的，没那么快，连自己都护不住，还怎么护住小孩子？
宋知玉没想到傅书雅还能有个大树干爹，一时间就憋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说节哀顺变吧，人家看起来好像也不是特别悲伤，这会儿已经在说后来她带着傅书雅去那家人家里，让她和干爹最后做个道别，从此以后就当没这份干亲。
可要是祝贺吧……
好像也不对。
她最后只能闭上嘴，端起鸡汤喝了一大口。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喝上了这个，这个是我给程煜炖的，为了伤口结的快，放了好些药草呢。你别喝这个，吃这个蛋羹，我往里头放了一点火腿肠丁，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好吃呢。”
这会儿的火腿肠还不像再后头一点，那个价位，那个牌子，满满的都是淀粉的味道。倒也不是难吃，只是少了几分肉的味道。
比起来，被切的碎碎的火腿肠末在嫩嫩的蛋羹里，带着咸香的味道，能吃出来有明显的肉味。
味道很好。
程煜见宋知玉刚刚喝鸡汤喝的痛快，怕她是真的喜欢喝，看了看碗里的药材末：“没事呢，都是补血的药材，浅浅的尝两口没什么问题。要不然把这个鸡翅吃了吧？”
“那可不行，”于美如断然拒绝，“特地给你炖好的，别想着换来换去吃ᴶˢᴳ啦。”说着，她低下声音小声嘀咕一句：“而且我都没给鸡汤放多少盐呢，万一不好吃怎么办？”
程煜：“…………”
不好吃的话，你就没想过我吗？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是有些太明显，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于美如瞥他一眼，理直气壮地道：“我是知玉雇来的人嘛，总是要向着她的。再说啦，也是医生说的，伤口没好，不能吃太咸太辣的东西，我这才没给你多放盐的。”
程煜从小就没见到过这么理直气壮的偏袒，他妈吕凤英算是个偏心的人，可那也是要看的，在家里，她偏心一点这个又偏心一点那个。谁都能有份。
比如每天让他爸好吃好喝，都不用为了家里忙碌一点。
宠着程蝶，把她宠成个自大没数的性子。
也会对他下班的时候嘘寒问暖。
对他大哥也是一样，虽然不能见面，但经常会打电话过去问问。
从这方面来讲，她似乎做的都没有什么问题，是很多都觉得不错的贤妻良母。可实际上呢，他哥程耘没按着她的意娶老婆，她大吵一架，连新媳妇进门想过来这边见个面都不肯，口口声声说没有这个儿子了。
对着他，又能在关键时刻，卖了他。
图他的钱，图他的工作好，让她长脸，等这一切没有了，就又撕破脸，半点情面都不愿意留，只想着从他这边蹭来好处。
至于程蝶……
就不多提那个白眼狼了。
程煜从小到大日子都过的不算差，但也没被人这么理所当然地偏爱过，看着于美如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应该有点生气，但又觉得好笑。
“行行行，那这个无盐鸡翅就只能交给我来解决了。”
“对了，我这边其实好的差不多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你们该忙的就去忙。要是还能抽出点空来的话，帮我把我带回来的东西卖一卖？”
宋知玉：“你带了点什么东西回来？”
她本来没把这个放在心上，觉得程煜匆忙从海市那边回来，顶多就是和以前一样，带了点那边的特产和小东西，零碎的几个厂子的小单子之类，赚点油费。
谁料到他挑眉一笑。
“我带了三台空调回来。”
“什么？”
空调可是好东西！
这边人想买都买不到的，要等配货，价格还贵。
宋知玉急着问：“什么牌子的？”
“两台春雨，一台格力。”
“新牌子不敢拿太多，不过价格比起春雨来说要便宜不少呢。”
程煜得意洋洋：“我回来前就联系了人，能直接卖出去两台，剩一台到时候看看谁那边缺了再给。你帮着看着点，要是卖的价格好，我到时候还能再带点，多跑几趟，咱们就能买大房子啦！”
说完，他有点犹豫地补了一句。
“媳妇，我想开个运输公司……”
第96章 ◇
◎贷款◎
程煜这个想开运输公司的想法是早就有的, 从他从厂里出来后，并没有再找工作，而是聚了一帮人, 就是为了这个。
以前只能说是有这个趋势，但还没这个想法。
真正让他催生出这个念头的, 还是因为去了一趟海市。
“我这一回, 和他们做生意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正规流程。所有的采买，入库，还有款项怎么打，都是有流程的。”
“他们往来做生意的那些人里, 也都用的是公司抬头。”
“你不知道, 他们那些人哪怕是小生意, 就几百块的, 也能用公司转账, 还能开那个……□□！”
就他一个是自己个人过去的。
要不是有程耘那边帮着介绍了一把，再加上他那边给出来的材料实在是质量不错, 价格又不高, 恐怕他都没可能能和他们搭上门路。
合作是很愉快，钱也没少赚。
可到最后，那个工地上的经理和他说：“小程啊, 不是我不愿意和你合作，你带来的货好，做事也爽快, 要是有可能的话, 我也很想继续让公司和你合作。可是吧……公司那边, 对合作人的要求也有点高, 最低也得是有公司的。”
“你别以为是公司苛刻，这个人和公司啊，差别大了去，比如做生意的时候，开出来的税，公司是能够有办法抵扣部分的，这里头就需要看公司的资质。”
“你要是下次再想来，就最好是找个公司。”
“其实你年轻做事又仔细，咬咬牙，自己开一个是最好的，就是不知道你这边宽不宽裕。毕竟再低的注册资金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最后那句，他显然就是随口一说，并不觉得他能真的靠自己把公司给开起来。要是开公司那么简单的话，那还轮得到他这个外乡人？他们这些在这边混口饭吃的人，难道不能动作更快地富裕起来？
但程煜是真的心动了。
“我想过了，我之前想到，搞车队做运输，其实还是可以做的。”他认认真真地给宋知玉解释他的想法，“海市本来就是个临海的港口城市，从外面运进来的新鲜东西多着呢，那边的外贸公司也多。”
“这些东西进来，总是要想办法运出去卖掉的。”
“现在大部分公司，都是自己厂里有车子，要是单子量大了，就找别人家借着运出去。能往外头雇的也有，但人数不多，毕竟能供得起那么贵的车子的人，不怎么愿意天天在外头开车赚这个辛苦钱。”
“供不起的，想吃苦也没钱买。”
“再一个，不是自己那边的司机，不是熟悉的人，那些公司里的人也不怎么信他们。比起运输费，当然是车子上的那些东西更值钱。万一半路带着货跑了，他们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我要是能把车队组起来，接到稳定的单子后，赚的绝对不会少。”
“就是……”
程煜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这两天一直都显得格外苍白的脸，都染上了一层红色：“就是这个注册资金有点贵，媳妇，我能不能……和你借一点？”
不光是借的问题，这笔钱他们东拼西凑，是能够凑的出来的，可接下来家里的花销，他就拿不出一分来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他得吃老婆的住老婆的。
万一前期公司不赚钱，他们家唯一的收益就是老婆开的小卖铺和美甲店，接下来还得靠着老婆养。
而且……
他也知道宋知玉正筹划着要开分店，把美甲给分出去的事情。
房子都找的差不多了，结果他来了这么一招。要是把家里的流动资金给抽了个干净，那店……肯定也开不成了。
他还不知道对面来了个竞争对手，竞争的人他也许还要喊上一声妹夫。
要是知道，程煜这个嘴就更加张不开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想象中的为难不许哭泣等等，统统都没有。
宋知玉只考虑了几分钟，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行，你什么时候开，到时候带我一起去行吗？”
“我还没去过海市呢，你带我过去逛逛，我想买点东西。”
程煜：“……”
那么轻松就过关的吗？
从小到大，程梢军想从吕凤英手里拿钱花个大的，每次都要经历千难万险。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偷偷摸摸地开始搞股票。
现在闹得个倾家荡产……
说起来不应该，但他还觉得……嗯，有点好笑。
反正都闹翻了，他又不贪图他们的钱，自己还被害了捅成这个样子，不能想想他爸的倒霉样子消消气吗？
程煜想了想，觉得自己可以。
有他们两个做例子，程煜对于自己做出的这个举动有多么不合适和可能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非常心知肚明。
他都做好准备被媳妇给锤一顿骂一顿再拒绝了，没想到竟然直接同意了……
程煜：“……”
感觉有点不真实。
“不然怎么样？难道你真的要挨顿打才感觉这是真的？”宋知玉听了他的想法，毫不客气地对他报以嘲笑。
“你的优势其实很大，我为什么不同意？”
“我的优势？”
“是啊，你会开车，有开车经验，能够弄来车子暂且租着。你认路，有公司人脉，帮他们跑了那么多次，从小单子开始接起，总归是能够接到一点的吧？”
“你还能招到人和你一起干，省了招人困难的问题。”
“有人有经验有人脉，这你都不能把这个生意做起来，你以后也别想着出去做生意了，直接在家里给我洗衣做饭带孩子，等我赚钱吧。”
这话说的颇有几分不客气，换了别人可能还会恼。
毕竟谁家老爷们在家里带孩子让老婆养啊，上门女婿都不带是这个样子的。
可程煜嘿嘿笑了两声，不客气地点头。
“那就这么说好啦，我要是做不成生意，以后就要靠你养我啦。”
“养就养，反正这个也不是养不起。”宋知玉手一挥，相当豪气，“不过……这次去海市，我能不能买一点小东西？”
程煜：“买什么？”
“就……一套房子吧。”
“？？？？”
程煜震撼。
“媳妇，咱们没有ᴶˢᴳ那么多钱。”
“没有就借呗。”
“谁能借咱们那么多钱啊，咱们俩的亲戚加一块凑吧凑吧也凑不出那么多钱来吧？”
“谁说要和亲戚借了，你格局打开一点。”
“那……”
宋知玉笑得像偷了腥的鱼一样：“我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要是用公司名义贷款的话，咱们俩就可以借更多的钱啦！”
程煜：“……”
像银行借啊？
还借那么多？
程煜有点腿软。
他不得不承认……他老婆，好像比他胆子大很多，难怪他还在外头寻摸怎么赚钱的时候，她已经在这边风风火火地把小卖铺开起来了。
第97章 ◇
◎房子写你的名字◎
“……买, 咱们凑凑钱买一套！”
宋知玉胆大，程煜也不是什么胆小的人。
胆小就不会出去做大卡车司机了。
胆小也没能耐攒下来那么多的钱。
想到在海市看到的听到的，再看看宋知玉微微鼓起的肚子, 程煜咬牙把这件事给定了下来。
他想带着老婆孩子过好日子，贷款的钱老婆都拿着纸和笔找他算过了。贷出首付后, 每个月要还的钱其实也没有那么多, 就算他那边赚的不多，凭借她那边小卖部的收入，也能付掉，就是剩下没多少，一家人的花销会紧紧巴巴。
“我平常是爱吃点东西, 爱去外面买着吃, 可那都是小钱, 能赚的时候我当然不会小气。人活一辈子, 当然要对自己好一点, 过的开心点才行。”
“可既然决定要开公司了，那不妨把步子迈地稍微再大点。别人做生意, 是把身家性命给全拿出来, 你还有我给你在后头垫着呢，有什么可慌的？要是不成，咱们俩大不了就重头再来, 最差也不过就是回这里来继续租房子。可要是成了呢？”
宋知玉的话很有蛊惑性，程煜只是稍微一想要是成了，他的呼吸就忍不住加快。
要是成了？
那他们就能搬到海市去, 在那边有个房子, 有个住的地方, 还能在那边开公司。到时候他和那些人合作的时候, 就能更简单。
拉货的大车司机哪里用的做多？
就是工地！
厂子里的货还能靠厂里的车子，一点一点运，大不了就和别人家借两辆运两天。可要是工地呢？建筑材料消耗的速度，远比你想象地要快，也要多，工地上永远是大车来来往往的，还有很多特殊作用的车子。
程煜看过了，他就算以后做不了供应商，没办法给工地供货，但就算是在里头帮忙开车子，那也是有赚的。
他要求也不高，就像是宋知玉说的那样，他们才刚刚过去，用不着要求第二天就能赚个好几万块，只求能够赚够一家人的开销就行，额外再攒下来一点钱，到时候拿着把房子的房贷还清，或者是拿来扩大生意的规模，都挺好的。
“等我养好了，就去海市把开公司的手续给办下来，到时候咱们就弄个房。你要是愿意，到时候咱们一块去看。”
程煜在病床上非要坐起来点，拿了地图过来，给宋知玉指他之前去过海市的什么地方，还有他之前看见的房子都造成了什么样子。
说是到时候要带她去看海市那边外国人留下来的小洋房，还有去城隍庙拜拜和去大饭店带她吃饭……
“房贷不用你，我还不至于赚不回来这点。就算是公司没多大出息，赚不到什么钱，我到工地开车子都能赚得回来这个钱。”
“还有啊，这房咱们买，但房子就写你一个人的名字。”
“那怎么行。”
宋知玉下意识拒绝。
“不行，房子是我们两个人买的，贷款要批下来也得用你开的公司去贷，怎么能写我一个人的名字，写咱们俩的。”
“那有什么不行的？”
程煜原来在外面跑，脸上晒得比正常人要黑那么一点，也没黑很多，在一众大车司机里，绝对可以算是鹤立鸡群的那种。
这会儿在医院待了几天，大约还要加上失血，脸上被养的白了很多。这会儿看上去多了几分斯文俊秀的味道。
那是不笑的时候。
笑起来看着她的时候，立刻就带出来了以前的味道。
不是憨。
是那种可以在外头自由闯荡的桀骜，平时被他藏的很好，偶尔才能从眉眼和行动里看出来几分。
“开公司的钱你那边最少我得拿一半，贷款买房子，首付的那些钱里，还得找你拿不少钱，你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辛辛苦苦自己赚回来的，拿了为什么不能写你的？”
程煜伸手碰她肚子，指挥她坐回到椅子上去，说着说着就站起来这个毛病是和谁学的？也不看看自己肚子大了后经常说脚肿的难受，站不住还乱站，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把宋知玉说一顿。
程煜掰了个香蕉：“你是我媳妇，你怀着我的孩子，你给我钱支持我开公司，帮着我买房，写你名字怎么了？你能不能大大方方一点？”
“啊？”宋知玉没懂他的意思。
程煜恨铁不成钢：“大大方方花我的钱，大大方方地写名字啊！别人家老婆不都是这样的，回来要他带礼物，要他带着出去吃饭，要他买房子加她名字，我这些话说出来，换了别人早就一口答应下来了，你干什么不答应，你是不是傻？”
宋知玉：“……”
宋知玉：“你让我做这些干什么？你是冤大头吗？”
“你想让我是，我就可以是啊。”程煜半是开玩笑，半也是在说真话，“媳妇，我觉得你现在都不肯哄哄我。咱们俩刚结婚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我到哪里你都想跟着我，程蝶和我要东西，你心里想要不好意思说，但也会多看两眼。你现在就不是，那些东西，你自己就买了，都不肯让我给你花钱。”
宋知玉：“……”
那是因为她去平行世界过了个漫长的副本。
以前老是黏着你，那也不是喜欢你喜欢到不行好吧。那是她刚到城里，很多东西都没有见过，胆子小，可不是只能跟着老公走嘛。
现在她自己在赚钱，这些东西早就见过很多，想买就买了，有什么好撒娇让老公买的？
作为一个基本实现了吃食自由的重生人，宋知玉完全没有想到过买东西还有让老公帮着付钱这个选项。
很久很久以前倒是有这种念头，毕竟很多人都和她说，你嫁到城里之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你老公肯定会给你买很多好东西。
这话倒也没说错，程煜在的时候，程蝶有的，他肯定也会给她带上一份。可他后来不是不在了嘛。
挂在墙上，笑的都不好看。
和他要钱能要的到什么？
宋知玉早就习惯了靠自己，一想到要和他要钱花，和那种找他借钱做生意的感受截然不同，她扭捏一会儿，在程煜期待的眼神里，走上前凑过去，指尖顺着耳后一路向下滑，在喉结的位置上点了点。
喉结动了动。
她压低了声音。
“我哪里是不肯让你给我花钱，我这不是心疼你赚钱不容易嘛。”
“老公，有一件事，我告诉了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压低的声音软糯又甜，还开口喊他老公。
以前都是喊程煜的！
没有想到只是随口一说，竟然能够得到这种待遇的程煜心神荡漾，连本来想说的话都不记得了，顺着就点头。
这个时候，就算是宋知玉问他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得考虑考虑，自己能不能想想办法当个宇航员。
所以，当宋知玉开口告诉他。
“你妈昨天打电话过来说要来看你，我说你病的挺严重，还欠了不少钱在医院。”
程煜：“……”
他知道她的意思。
就是突然被说成病的挺严重让他哭笑不得。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样说也好，省了不少事。”昨天打的电话，要想过来，这会儿也肯定能看见人了。连人影都不见，怕是不想给他付钱。
程煜叹息，父母的嘴脸明明不是第一次看见，却每回都会让他觉得寒心。
宋知玉瞥了眼，看他好像没有要生气的意思，慢吞吞地补充道。
“那个……”
“警察同志来调查的时候，我顺便把你怎么受伤的告诉了他们。还有那位送你过来的同志，他帮着做了证。”
程煜有点懵：“警察那边是想要调查，然后去抓那些拦路动手的人吗？真要抓的话，我倒是能帮得上忙，那天那几个，有一个我看着眼熟，应该是以前见过的。那附近一共就两个村子，我以前还帮着买过东西，估计是那时候看见的，进去查一查，肯定能找到线索。”
“这件事之前你被送回来就开始调查了，警察同志说那边距离不是很远，他们调人过去，应该再过几天就能有消息。”
宋知玉想说的不是这个。
她轻咳一声，声音低了一点。
“你爸被带走调查了。”
“他们说，他这个能算是故意谋害，要真判下来，得判好几年。”
程煜：“……ᴶˢᴳ”
宋知玉：“我带他们去找的人证。”
程煜：“…………”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有吗？”
他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他媳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程蝶……好像在派出所闹事，就爸被带走的时候闹的。”
“她被拘留了。”
宋知玉补充。
“一周，她男朋友丢下她回去了，现在都没有去保释她。”
程煜：“……”
怎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第98章 ◇
◎换货◎
程煜没过多久, 就收到了亲戚的电话。
打电话的是程家一个本家的婶婶，往上数对方是他爷爷的兄弟那家分开的后代，两家的关系并不算亲密, 只是偶尔亲戚间吃席的时候才会见上一面。他和对方家里的儿子关系还成，偶尔会出去见个面, 吃个饭什么的。
“本来我也不该对你们家里的事情说点什么, 但你妈都托到我这里来了……”
程家那点事，他们亲戚里早就传遍了。
要说程家那两口子也是傻，以前他们儿子孝顺有出息，女儿虽然娇惯了点，但也读过高中, 长得也不赖, 正经毕了业找个工作结婚多好。现在闹成这个样子, 还不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本来她都不乐意帮忙说话的, 在她看来, 那是那两口子活该，可谁让她儿媳妇家里是制衣厂的呢……
托归托, 她也没准备昧着良心说话。
“你媳妇说你病的重, 刚换到普通病房里来，我们之前也不知道这个事情，过两天我让我家那个混小子带东西过来看看你。”
“都是点乡下东西, 不值钱，这点你就别推脱了。”
“你妈的意思是，之前她那边也忙, 现在能抽出空来了, 想过来看看你。到底是一家人, 他是你爸, 再怎么样也不能看着他去坐牢吧？你媳妇也怀了，等孩子出来，总不能有个坐牢的爷爷，她明天过来把住院费给你交了，到时候让你写个谅解书，到时候好把你爸给保释出来。”
“婶子，不是我不愿意，这件事不是我写个谅解书就能成的。”
现在虽然不是以孝治国的古代，可孝顺父母的观念早就被刻到了骨子里，老一辈的人更是觉得家和万事兴比较好。
真要从这个来说，那闹腾半天都不一定能说完，后头还会被人说他这个当儿子的狠心，被骂的最厉害的还得是他媳妇。
程煜不准备这样，他直接把现在的情况给挑明了。
“这是一起拦路抢劫加故意伤人案件，已经是很严重的刑事案件。警察都已经派人到隔壁省帮忙查案子了，主要就是要抓那批敢在路上抢劫的人，我爸其实涉及的不严重，但这案子闹得大，他不可能那么轻松就能出来的。”
“咱们现在都是新社会了，哪里还能用以前的老观念来想事情。”
“这是法律要管的事情，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是听安排比较好。至于我妈……她愿意来看我当然行，我媳妇前两天说的也不是不让她来，她就是看我伤着了，慌了神才这么说的。实际上，哪里有儿子不愿意让他妈来看看他的呢？”
程煜侃侃而谈，对面电话里的婶子十分感同身受地点头嗯了很多声，他见坐在旁边的宋知玉眼睛越睁越大，这才忍着笑意话风一转。
“不过婶子，有一点……我自己不好再说，您帮我和我妈提一提吧。”
“我现在没工作，没房子，和我媳妇在外头租房子住，想着出门租了车子带点货赚钱，谁知道回来能赚上这种倒霉事情，我这的医药费也不少，实在是没钱再借出去了。这事她要是想怨我，我也受着，但我媳妇她坏了孩子气性大，别和她多计较。”
他一连套卖惨加唏嘘，听的对面的婶子跟着长吁短叹，拍胸脯说自己肯定帮忙劝他妈，又说你们都是好孩子，别因为这个伤心等等。
等挂了电话，才发现打了半个多小时电话，一句要给签谅解书的保证都没说。
宋知玉诧异地打量着他。
程煜：“怎么了？削个苹果发现我变得更加帅气了，都认不出来了是吗？”
“你就贫吧你，”宋知玉把苹果切成小块放碗里往他面前一放，“我这是在想，你要是当个姑娘，肯定比我当的更好。”
“这有什么，当的好不好哪里能用这种事情来评判。”程煜捏着苹果往她嘴里塞，“你要是愿意，肯定也能做得很好，你就是恼了不愿意这么做。我呢，就是个全乎的脾气，这事情又不是我们错，凭什么得被别人说嘴？”
“该做的就得做，该诉的苦就地说，我从来就不是个吃亏的人。”
“再说了，我要是不提前把我受伤没钱的消息给打出去的话，你信不信到时候他们得让我从医院里出去，把程蝶给保出来。”
他冷哼一声：“她不是有对象，觉得以后肯定能和对象过上好日子吗？那就别来找我这个没什么用的哥哥。”
“真要找，让他们找老大去。”
对于程耘，他也有几分恼火。
虽说他是帮着介绍了这次的那些建筑材料，但实际上也就只是给了个电话，后面的活全都是他自己跑的。忙前忙后，这些是该他自己干的，他倒没有什么怨言。可到了海市，程耘依旧是一走了之，哪怕是在外头碰见了，也没给他朋友介绍他是谁。
程煜没告诉自己媳妇，自己想开公司，除了工地上的经理和他说的那些话，还有被程耘的刺激。
那次，他正好在工地里帮着卸了一车的货。
浑身都是汗，灰头土脸的从工地出来，转头就遇到了从街上饭店里出来的他哥和一群人。兄弟俩见面不打招呼，一个没喊，一个也没主动上前，就这么默契地过了这件事。
程煜不愿意说。
他心里是真的被刺激到了。
他从来也是被人说出息的那个，结果一遇到他哥，就得被人说一句要不如一点，总归是军队里来的稳定光鲜有上升空间。
这点他没法说。
因为确实是这样。
军人就是了不起。
他服。
可他也是正儿八经地干活赚钱，哪里见不得人了？哪怕是在工地这边混，他也得干出个样子，赚钱让媳妇孩子过上好日子。
看着程煜这个样子，宋知玉觉得熟悉又稀奇。
这可真是亲父女。
她闺女长大以后，那种从小就成熟，总爱做得全乎点，不让人说嘴的性子。还有半点不吃亏的脾气，这不就和她爸一样吗？
“行，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咱们之后就等着？要让她来吗？”
“来就来，反正我现在确实是伤着，到时候请个护工，帮忙看着点就行。”程煜想了想，“你也别老是往这边跑，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别为了我担心。我这边好着呢，早上大夫查房的时候不是说了，我伤口恢复的很好，再过一个礼拜就可以尝试下床运动了，还能出院回家养着呢。”
“行，”宋知玉也不和他矫情，“那我每天给你送饭，你想吃什么自己提前一天和我说。不说就我自己这边定了啊。”
“哦对了，你带回来的那个空调，有一台我已经卖掉了。”
“卖掉了？卖给谁了？”
“收废品的。”
程煜：“？”
宋知玉笑着和他解释。
“我说的收废品，可不是收纸壳子和空瓶子的，我说的是……收那种收藏品，小到唱片碟子报纸，大到那种翡翠白玉首饰的。”
程煜眼前一亮：“你收钱了吗？”
“当然没有，这种有什么好收钱的。”说到这个，宋知玉就笑容满面，“我和他说，用东西来抵。空调一共三千七百块，我到他那边拿这个价钱的东西，多了再补钱就是。”
程煜想起来了人：“你是说的姓陶的那家吗？”
“是啊，就他家，这边也没有其他人能收那么多东西吧？”
“有也是有，但不靠谱扯谎拿假货的多，真东西就陶家店里最多最好。你去挑的时候，要是挑不出，就找黄金的东西拿，翡翠的也行，这种东西都保值呢。以后估计还能继续涨价，换了也不亏。”
“行啊，那我可就随我自己挑了。”宋知玉笑眯眯的，“那天谈好的时候，我在他家里看中了一双翡翠的玉镯呢。”
颜色透的很，一看就是值钱的老物件，她看着就觉得喜欢。
第99章 ◇
◎冤大头◎
程煜的伤好的挺快, 到底是年轻人，没伤着要害恢复起来就快，这会儿已经能自己撑着坐起来, 每天自己走两圈。
要不是担心他伤口崩掉，他都能跑起来。
也是看他这个样子, 宋知玉才放心到外头忙自己的事儿, 不然就他刚开始那个样子。明明自己行动不便，偏偏还要犟着不肯让人帮。宋知玉找的护工，让人帮着一块给他翻身擦洗，这些他愿意，但要动一些关键性的位置。
嗯。
比如上厕所。
他就打死不肯让人碰。
白着脸动ᴶˢᴳ弹一下就要自己倒抽一口凉气, 可就是嚷着要自己来, 一个没留神, 转头就看见他坐在那边, 正艰难地准备朝厕所挪。
宋知玉又好笑又好气, 最后没办法只能自己挨着照顾了两天，后面伤口好了一点点, 就扶着他去。
请来的护工婶子笑眯眯地在旁边看着他们, 等他们支棱不住，力道不足了才上来帮忙。就住了几天，程煜硬生生给自己闹出来两个外号。
一个是那个开大货车出去遇到抢劫, 被他爹推出去挡刀的倒霉孩子。
二是那个长的挺俊，面皮薄的要命，只肯让他媳妇碰的小伙子。
程煜伤的不重, 不需要人时时刻刻照应着, 隔壁房一个摔断腿的小伙子家里找他们一起拼了个护工婶子, 她一个人照顾他们两病人, 哪家有需要的喊一声就行。这种拼人的不算稀奇，还有人一个人照顾四五个床呢，拿的钱少，受到的照顾也就少，往往要嚷嚷好几声才能把护工给喊过来。
照顾两个刚刚好。
两家的病人都轻省，护工婶子还有空中午出去找个角落织衣服。一群人闲着凑在一块唠嗑。
“欸？你照顾的那个小伙子，这两天他媳妇好像没怎么见来？”
“人家男的爱看漂亮小媳妇，每回都多看两眼，你个老婆子怎么也爱盯着这个。”
“那你这话说的，就不兴我也爱看好看的人啊？”
说话的那个有些着恼地嘟囔两声。
“我那不是怕你被那些嘴巴靠不牢，每天就知道乱说的老婆子给带歪了。明明人家都好好的，非要去说点有的没的。”
“你这是吃人家的饭，说话偏人家。”
“哪有的事，我这双眼睛难道还不会看吗？再说了，就算是收了他们的钱，可人家给钱给的爽快，做事也不为难人，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有礼貌，我为什么不能为他们俩说两句好话？”
“真那么好？”
“那当然了，他们俩夫妻都能赚钱呢，一个能开车，放出去哪里工作不好找？一个开了店呢，请了人来帮忙，每个月就算自己不动都能赚上不少钱。要我说啊，还得是他们俩那爸妈，是不是被狗屎糊了眼睛，这么好的儿子儿媳妇，也能推出去？”
“我儿子要能有那么出息，要我现在埋坟里都行。”
“那也不一定是他爸妈有问题吧？结了婚没多久就闹腾成这个样子，指不定就是这个媳妇闹出来的。”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都说了让你少听点乱七八糟的，刚送来啥样子你当时没看见？”
“血淋淋的一大片，要不是运气好，估计就回不来了。”
“这可是亲儿子啊，这都能推出去挡刀，你寻思寻思，平时能怎么对他们？”
“我看啊，还是他们小两口自己凑起来过日子比较好。前两天我还看见她戴了个翡翠镯子出来呢，绿汪汪的，好看的紧。听说是那个小伙子觉得自己媳妇照顾他不容易，找人特地给买回来的。”
“哎哟，翡翠的？那可不得了，我家那口子要是能知道给我买个镯子回来，哪怕是个银的，我也能把他给伺候地舒舒服服。可惜那个死老头子，屁都不知道一个，每天回来吃饭倒是动作快的很、”
……
剩下的话，站在门口的婆媳俩就没再继续听。
吕凤英青着脸，脑子里都是那两个死老婆子说她不长眼不积德的话。呸，哪里是她欺负人，明明是那两个联手起来欺负她这个老的！
当爹的被儿子给害得进了派出所，眼瞅着就要判刑，要搁里头蹲好几年才能出来。都这样了，让他写个谅解书都不肯。
不就是推了一把。
这不是没什么事吗？难不成就要为了这个伤，真的逼死她老伴儿吗？
老头子推了儿子去挡刀的事，吕凤英是有点心虚，要不然也不可能安静那么多天了，可现在不是逼的没办法，再加上那天被推的那把……
吕凤英在心里大骂小贱人。
就是娶了她之后，程煜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早就知道娶儿媳妇娶的不懂事的东西会出事，没想到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真是一个搅家精！
一想到来医院里还要看见那个搅家精，还要在她面前示好，吕凤英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所以她特地打听好，挑了个宋知玉不在的时间，自己带着老大儿媳妇来了这边。
叶婉云一直留在程家这边。
她本来只是暂住，过两天就准备走的。但谁让程梢军的股票出了问题，一群人急急忙忙地往海市赶呢。
大货车上可坐不下那么多人。
都是男的，哪怕是公公和小叔子，她也不好直接挤上去。所以叶婉云就多留了几天，打算等程耘在海市那边忙完，再回来接她一块儿回军区那边。
谁知道还没消停两天呢，小叔子就重伤回来。
还是公公推出去的。
这谁能想到。
程耘打了电话回来，让她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叶婉云也不想管程家这摊子事情，可程梢军到底是程耘亲爸，就算现在按户口本上来算，他是他叔叔，那也是能够被牵连到的关系，万一真进去了，到时候他也脸上没光，甚至还可能被牵连。
别人不知道，叶婉云哪里不知道，程耘这回回来，是为了做个任务，要是做成了，回去估计还能往上使使劲。
可要是被程梢军给牵连了，那海市那头做的再好，也没什么用。
这点上，叶婉云和吕凤英的想法一样，都是来劝程煜签个谅解书的。
到里头坐下后，他们也这么说了，程耘用的是同一套说法来应付他们。这也是实话实说，法律规定的事情，哪里是你写个谅解书就能处理掉的，就算他不追究，涉及的又不只是他一个人。
更何况，他凭什么不追究啊？
他不至于真的要坑他爸去牢里多待那么多年，可别的总要给出来一点吧？
程煜有心开口暗示暗示，可还没等他说呢，吕凤英吞吞吐吐地，抹了抹眼睛求他。
“还有你妹子，她当时也就只是一时着急，被关在里头没法出来后，她就没法管自己之前在外头弄的事情了。这不是……凑巧，她现在被压在里头出不来，他们非要让她把钱都给还清了，才肯让她出来呢。”
程煜睁大了眼睛。
“妈，你说什么？”
“程蝶还在外面借钱了？她借了多少？是给那个孟继军借的钱吗？”
程煜在外头跑的时间，也见过不少被男人骗的昏头转向，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的小姑娘。骗钱骗色，搭上自己家里所有的东西，被欺负了还不明白，纯粹是被人家当冤大头使唤。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妹子有一天竟然也会变成这种冤大头。
他是男人，知道孟继军和程蝶在谈恋爱，也没有多管。
他爸妈之前那么对他，换以前他还会帮着多查一查，想做他程煜的妹婿，总是要拿出一点东西来的。
这一放手，谁想到能放出这么个结果来。
程蝶不仅仅是问吕凤英他们拿了钱，想问他这边拿钱没给，到处挑事吵架后，又跑到别人家里借钱。亲戚家朋友家，她自己那些高中毕业的朋友都没放过，这个借十块，那个借五十的，总数加起来非常恐怖。
借钱的时候，她满嘴打包票，说之后就会还。
可日子都过去好几天了，孟家依旧没什么反应，这也就算了，制衣厂也没有什么消息，甚至更过分地传出来了制衣厂开始裁员，大批老员工要离开的消息。
大家本来就觉得不妙，想着回来再问问，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准备婚礼，都是亲戚朋友，你准备婚礼，我来问你要钱总是不太好意思。所以很多人也就忍了下来，没开口问，就在这当口……冒出了程蝶被关进派出所拘留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消息，特别损，别的什么都没提，就说程蝶被拘留了，还说孟家这两天也不消停，制衣厂估计是要出事了。
这下，那些把钱借出去的人顿时就着急起来，一起来派出所里要钱。
程蝶哪里能有钱还。
这不，本来拘留两天就能被放出来，现在直接延长到半个月了。要有人去保释，外加给钱付掉部分的欠款，这才能把她给放出来。
吕凤英的意思，是让程煜去。
“我知道我之前对不起你，你爸也是糊涂脑袋，他一直就胆子小，碰见了什么事扛不住就做糊涂事，这才……这才推了你一把。你别和他计较这件事，要是他出来，我当然会让他去忙你妹子的事情，可现在咱们家就只有你能帮忙了，再怎么样，程蝶也是你亲妹子啊。”
吕凤英抓着程煜，眼泪说来就来，停都停不下来。
她是真觉得自己委屈。
以前不是都好好的，怎么就偏偏成了这样呢？
程煜沉默几秒，突然开口：“妈，我也想帮忙，可医生说我最少还要在医院住半个月。”
“半ᴶˢᴳ个月也没事，到时候咱们先打个招呼，总能先把你妹妹弄出来。她一个人在里面，我不放心她，我怕她在里头出事啊。”
“招呼我可以打，但我没钱。”程煜开门见山，“我这边医院里的钱还没付清呢，妈你要我写谅解书，要我去打招呼找程蝶，可以。你们那边自己筹好钱，让孟继军把拿走的钱还回来一部分，给了钱，小蝶就能出来了。”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你不担心她吗？”
吕凤英张了张嘴，只觉得自己的嘴有千斤重。她哪里是不担心，她这不是已经帮了孟家那么多，这要是中途去要钱，那不是要撕破脸皮？那之前拿出去的钱，不是白拿了吗？人情一个都拿不回来，而且程蝶她都已经和孟继军他……
“小叔。”叶婉云突然开口。
“我听说……你给知玉她买了个翡翠镯子呢？”
“好水头的镯子都不便宜，你对她可真是够好的。”
这话里的意思是在说他假装自己没钱？
程煜抬眼，看的叶婉云不安地往后缩了缩。
“哪里是我买的，她自己现在能赚钱，东西都是她自己买的。”程煜似笑非笑，“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吃喝住都是靠我媳妇养着。之前我能把我自己弄出来，你们不会以为，我真的什么钱都没花吧？”
就是假装自己没钱。
他赚回来的钱，凭什么要给你们花？
第100章 ◇
◎怀孕了◎
医院之行, 到底还是不欢而散。
表面上两边没有什么，程煜直接躺平，告诉所有人他现在就是一个吃白饭的小白脸, 想从他手里要钱根本不可能。
他不反过来冲你们要钱就好了，还想让他给钱？
程煜心里暗骂一声。
开公司都没钱呢！
早知道以前不要那么傻大方, 钱都应该存下来给自己用！给媳妇用！给孩子用！
爸妈……
对他好, 他当然也会反过来对他们好，可要是对他不好……
程煜脸上带着笑，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包大揽，话说的不够多，可事情却做的够多。他现在就是嘴上说的漂亮。
“程蝶是我亲妹子, 她的事我肯定不会抛下不管, 但事有轻重缓急。我这边没法动弹, 你们总得先把她给弄出来, 不然她一个年轻小姑娘, 在里头再待下去，传出去还能有什么名声？”
吕凤英她们本来是不肯走的, 就这么走了哪里能行, 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钱能够去做担保把人给放出来了。
要想把程蝶弄出来，不朝孟家要钱，就只能去借！
向亲戚借不要还的吗？
再说了, 要借的话，就得把这些事情都说清楚。这半年来，他们程家在外头还不够让人说嘴吗？
真要让吕凤英选, 她宁愿再稍微等两天, 她也不是不关心女儿, 她昨天才去看过程蝶。虽然她哭得可怜, 说自己在里面过得怎么怎么不好，但看她的精神就知道，起码是没有吃什么大苦头的，吃喝都没什么事。
那……
再等两天，等程煜好点再去保她出来，那不是也挺好的吗？
吕凤英不只是盯着钱，她知道程煜之前开车的时候和不少人都认识，到时候走走门路，万一不用花钱就能把人给弄出来了呢？
这个心思，连叶婉云都没看出来。她还以为她这个婆婆，是因为舍不得钱，所以才这么干的。虽然不喜欢程蝶，但她也看不惯这种为了钱丢下亲生女儿不管的事情，只是这事她也不能管，管了到时候得问他们拿钱呢。
程耘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再说了，又不是一个户口本上的婆婆，勉强凑一块住两天喊两声就算了，难不成还真当亲婆婆伺候？
真要有这种心思，她不会回军区再伺候人吗？
叶婉云没看出来的心思，程煜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他一击即中。
“妈，孟家那边到现在都没动静？”
“别不是觉得程蝶她进了局子，觉得脸上不光彩，所以不高兴过来吧？”
“他们家里到底是领导，总是要一点面子的，遇到了这种事，肯定是抹不开脸。你和爸都借了不少钱给他们吧？按理说，正常他们再怎么样都应该对程蝶好点，可他们现在可连来都没来，这么下去，他和程蝶的事不会要黄吧？”
“呸呸呸，怎么可能要黄！”
吕凤英哪里会肯让这件事黄掉，家里前前后后借出去了多少钱。除了死老头子偷偷在海市买的那些股票，其他可统统都借出去了，家里现在连钢镚都少见，一家人吃饭都得靠单位食堂，要是孟继军和小蝶黄了，那他们程家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她也不是不怕孟家不认账，不过嘛……
孟家那边，他们家可是有把柄在的。
想是这么想，吕凤英到底还是怕真的不成，所以她最后急匆匆地离开了医院。当然，程煜说的那几百块钱医药费，她也是不会付一毛的。她都已经把他拉扯到那么大了，难道他自己出了事，还不能自己照顾自己吗？-
宋知玉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程煜正半靠在枕头上看书，封面写的是英文字，看见她来还和她长吁短叹。
“媳妇啊，这外国人的这些字也太难学了吧，扭来扭曲的，田里的泥鳅都没它们能扭。一句话非要前后倒过来说，我学了半天，舌头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
宋知玉捏着一把青李子，一边笑一边示意他自己看封面。
书都是倒着的。
外头一本，里面再垫一本小的连环画。
“这种小把戏，谁上学的时候没有看见过？你拿这个来忽悠我，你当我是瞎了看不见吗？”宋知玉笑着扯了扯他的耳朵。
“我这可是难得看了一回，就怕你看见说我，这才偷偷藏起来，谁想到就看了两页，你正好就来了。”程煜为自己叫屈，“你拿着这英文考考我，我肯定能给你读的出来。”
“行了行了，谁还真为了这个为难你啊。”
宋知玉的腕子上，正挂着一只翡翠的镯子，祖母绿的色在阳光下看起来又透又纯，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好货色。
一路上走过来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把眼睛盯在了她的手腕上。她本来以为程煜会开口说两句，没想到他除了刚进来时稀奇地多看了两眼，之后再也没注意过，反而一直盯着她手上的李子看，脸上的表情明明一口都没碰，偏偏酸得他眉头都皱了起来。
“媳妇……”
程煜没忍住。
“这李子，味道甜吗？”
“甜啊，我觉得它味道正正好呢，”宋知玉捏着个青色的李子，面不改色咔嚓就啃掉一大口，还给他推荐：“你要不要尝尝？”
程煜怀疑他媳妇在骗他，可瞧着又不是很像，难不成这种酸到人掉牙的玩意今年出了什么新品种？味道真甜了吗？
他捏了一个啃了一口，下一秒五官直接皱成了一团。
“酸……”
“酸死我了。”
“快快快，我要喝水。”
宋知玉肩膀抖着递了杯水过去，看见程煜酸的眼眶都泛红，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可没骗你啊，我吃着真是甜的。”
和隔壁房拼的那个护工阿姨进门正好听见这句，她帮着把桌上的暖壶给换了个装满的：“酸儿辣女，看来你们家要添个小小子喽。”
“那可不一定，指不定是个闺女儿呢。”宋知玉这么说着，心里却早就知道，她肚子里这个，百分百是个女孩子。
也不知道程煜对于女孩子，会有什么看法。
她看向程煜，想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的痕迹来，可他却只是笑着点头，半点都没露出不快来。难不成，他真的不介意是个女孩子吗？
他们这个小县城离海市比较近，受那边大城市的影响，小姑娘的待遇比别的地方要好上很多。至少村子里的那些女孩子，再怎么样，都是能够上到小学的，学的好一点就能上初中和高中。
比起那种生了女孩子就扔掉的地方，他们这边已经足够好了。那些十分想要男孩子的人家里，会把孩子送掉，送给没孩子的家里养，听着不人道，但至少没把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往马路牙子上一丢就走。
他们的做法当然是错的。
只是在两者对比的情况下，看起来更好一些。
上辈子宋知玉带着晚晚，有不少人给她做介绍，让她把孩子送走，就能给她介绍一个条件更好的。她长得好，又上过高中，识文断字的，哪怕是二婚，那也是有不少人愿意的，就算是非要带个小姑娘，那也不成问题。
反正，二婚还能继续生嘛。
宋知玉动摇过，可见过几个人后，她就不愿意了，专心致志地倒腾自己摆摊的小生意，各处打工卖货赚钱。
她怕他们对晚晚不好，更怕他们不会像介绍人说的那样，会成为她未来的倚靠。
程家带给她最深刻的教训就是——不要去依靠任何一个人，要拥有主导自己生活的ᴶˢᴳ能力。靠自己赚钱，才能站起来，不会被人说赶就赶出去。
程煜可不知道他媳妇心里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的担忧，等护工走了之后，他伸手摸摸她的手腕，看着那条衬得她手莹白如玉的镯子，点头夸赞：“一个空调就能换来一个那么好的镯子？这回是捡了个大漏。”
“哪里是捡漏，这是两台空调才换回来的。”
空调是程煜带回来的货，宋知玉本来就没想着瞒他，她开口把自己这回碰见的事和他解释了一番。
“卖收藏品的那人，其实是知书认识的。”
“他这段时间不是倒腾各种碟子，里面有一些时间久，发行的比较少，保存又不错的。他觉得心疼，单独收起来给放着。”
“前两天那人逛到店里，问了后拿给他看了，他就说愿意开高价卖。”
“他自己的生意，愿意卖就让他卖了。我没想到的是，那老爷子还挺喜欢知书，两个人见天钻各种地方找东西买。”
“卖空调的事，也是知书提的。”
“他知道你带了空调回来，我在找卖家，正好那老爷子准备给收藏室装个空调，所以就找过来了。”
“我找人送过去的时候，正巧撞上他那边来客人。”
宋知玉伸手比划：“全是洋鬼子，金发碧眼的就好几个，说是看上了他收藏的一个碟子。”
程煜皱眉：“他卖了？”
“没，那老爷子气性挺大，硬说是自己传家宝，这玩意不卖，别的小东西倒是能谈谈价。”宋知玉恼怒地哼了一声，“他们是打着要看什么黑胶唱片的说法过来的，谁知道到了就改口说要看碟子。那群洋鬼子，就知道盯着我们的好东西。”
“这镯子当时也有人盯着要，我看他为难，就说这个是之前我定的。他们还不信，问我是不是今天过来付钱的，老爷子直接说是拿空调货款付的钱，当场就让我戴上拿走。”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有人盯着，所以这两天这镯子我就先不摘了。”
宋知玉把事情的始末一说，又觉着有点不大对劲。
“咱们这地方，以前哪里会有那么多外国佬过来。他们来这边看东西，纯粹就是听说他那边收藏的东西多，可正经来这里的意图肯定不是为了那个碟子，那他们能是为了什么来？”
程煜想了想，脸色突然沉了下去。
“应该是为了制衣厂。”
“制衣厂？”
“嗯，别人不知道，但孟家这回不是打了我们的主意。所以我特地找人去查了查，制衣厂去年还有几个单子呢，生意不是很多，但总归还做得下去，好歹不至于裁员。今年他们从外面进了几条生产线过来，花大价钱还抵押了地皮，准备打个翻身仗的，结果……”
结果当然是不言而喻。
打输了。
生意完全没做好。
宋知玉对比记忆里，孟继军那个影楼款衣服的姐姐，难怪当时觉得她败落的速度有点太快了一点，照理来说，做出了一个开头，又没有什么重大的问题，正常人只要长点眼睛，总归是要继续干下去的吧？
结果没多久，厂就整个倒闭了。
连地皮带厂，全都别别的人接手。
以前她没在意，现在看来，估计就是因为这时候已经被抵押出去的地皮。地都不是厂里的了，让他们搬走，厂怎么能不搬？
那么大的厂，生意又不怎么样，能搬到哪里去？
可不是只能破产了嘛。
宋知玉：“你的意思是……制衣厂抵押地皮买的那些流水线，和外国佬有关系？”
“没消息传出来，但我觉得有可能。”
程煜在海市那边就听说过这么一家企业，这些外资，就是从外头引进来的狼，自己要是没本事控制不住，就会连皮带骨地被他们给啃个干净。
“孟家这回，怕是要麻烦。就算是现在不倒，撑不过一两年，也要出大问题。”
宋知玉想可不是嘛，要不是制衣厂的厂长夫人卖了个新东西出来，制衣厂肯定早早就倒闭了。按时间来算，和程煜估计地正好差不多。
“那咱们要劝着一点程蝶吗？”到底是亲妹妹，不是宋知玉想救她，一个户口本上的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万一真出事，对他们俩去海市开公司造成影响怎么办？
简单地提一个可能性。
吕凤英他们到时候来公司里一哭二闹三上吊，公司的生意还能做吗？
“不用。”
程煜摇头：“他们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现在我们开口，还要埋怨我们不支援程蝶过得好。等到时候没钱了，要指着我这个儿子养老，他们自然会安静下来的。”
他们俩决定安安静静地再等上几天，可没想到没过两天呢，他们就接到了吕凤英那边来的电话。
程蝶从派出所里出去了。
孟家来保的人。
愿意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吕凤英有多能耐，把人都给叫了过来。
而是因为——
程蝶怀孕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派出所差点掉了孩子。
把警察同志给吓的，赶紧把她送了医院。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