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天生丽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她的丈夫多疑且神经质,就算王妃每天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刺绣,他还是会怀疑她出轨。
整天做梦都会梦到丽妃和其他男人缠缠绵绵,就算他的王府上连个男仆都没有,他也还是莫名其妙地妄想不止,甚至还会想象着丽妃和尼姑庵里的师太不清不楚mo豆腐。
甚至有一次毫无理由地把正在念经的师太打了一顿。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从不高声说话,温婉贤淑的丽妃终于忍无可忍,她扯着嗓子和王爷大吵了一架,砸了王府上很多碗碟。王爷一气之下把丽妃送去了高句丽,想让她到那里反省一下。
“你的声音真难听。”临走的时候王爷这样说。
丽妃一开始还整日哭哭啼啼,经常给王爷写信,哀求王爷尽快把她接回去,信纸上满是泪痕。但过了一段时间,信件渐渐少了。到最后,一封信都没有了。
王爷托人去找,探寻很久都没有结果。
王爷心想也许是丽妃已经死了,所以才杳无音讯,便不再去打探丽妃的消息。两年之后,王爷随着使团出使高句丽,到了王都之后,高句丽的国王说最近有歌姬的演唱会,建议王爷去听一听。
王爷心想着使团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就去听了。
那歌姬的声音清亮且渺远,如雨燕冲破云霄。王爷忍不住拍手叫好。他挤过人群,想看一看歌姬的模样。
当他终于挤到前排,抬起头看那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歌姬的时候,他愣住了。
那个充满活力的女子,正是当初被他驱赶到高句丽反省的唯唯诺诺的丽妃。
丽妃看到了王爷,稍微有点惊讶。
王爷拉住了丽妃的手,低声说:“跟我回去吧。”
丽妃笑了笑,抽出了手,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轻松。
“不必了,在这里,我可以放声歌唱。”
“我们就是因为总是吃米饭才会那么羸弱,脾气才会不好。”
“胡扯,那一样米养百样人是怎么来的,所有人脾气都不好?简直是满嘴喷粪。”
“放肆,你去过其他地方?”
“那你去过?”
“我听人说过。”
“听谁说过?”
“呃,我舅舅家姥姥的七舅老爷家的,呃,侄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能胡扯。”
“你又没看过凭什么反驳我。”
“凭你说话都是漏洞。”
“不干了,我不干了。”
良妃有个怪癖,平时冷静沉稳,但每月十五就会发脾气,非要和别人大吵一架才能平静下来。王爷一开始还陪着她吵架,后来实在是受不了,就找了一些迂腐唠叨的学士,让他们每个月来承受良妃的唠叨。
但是,良妃实在是太能骂人了,每月到了十五的时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拼命抓住能说的词汇大骂一通,偏偏好像还说得有点儿逻辑。每次王府招募的学士,都撑不过两个月就要回去,回去还要骂骂咧咧地说良妃有毛病。
后来王爷想了想,挑了一天良妃脾气特别好的时候,说:“爱妃啊,你什么都好,可是为什么这么喜欢骂人呢?”
良妃被王爷这么一问,也愣了神,后来想了想才说:“我在家里是庶出,从来没有过说话的机会。好不容易有幸嫁给王爷,偶尔有了说话的机会,心里就有些什么东西控制不住了。”
大概,就是总是想说话,但是迫于周围的形势,什么都说不出来,偶尔有了机会,就忍不住想把平时憋着的话都说出来,因此显得魔怔了吧。
这个世界,总是很不友好,但是还是要活下去,所以就要忍耐,忍耐长了,就变成了抑郁,然后就有情绪要爆发。
等待的久了,热情就会被消磨。
然后变成更加奇怪的东西。
“有没有和我类似的王妃啊。”葛僻听得入迷,都忘了吃东西,这一停顿,肚子又饿了。
“让我想想。”王爷突然转过身,盯着葛僻的眼睛说,“像你这么能折腾的王妃,古往今来大概是第一个。”
“讨厌~”葛僻锤了王爷一拳,说,“快说嘛,有没有。”
“倒是有离奇的,你想不想听。”王爷说道。
那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西域有一位王爷的妃子,非常能闹腾,整天到处惹祸,大事没有小事不断。
在宫殿里,一天得有好几个时辰能看到这种光景:
“王爷,不好了!”
“怎么了?”
“王妃和军师的马打架了。”
“什么?王妃她没事吧?”
“没事,就是师爷的马被她揍翻在地,口吐白沫翻白眼。军师气得背过气去了。”
“岂有此理,把她绑在柱子上,让她好好反省!”
过了一会儿。
“她知道错了吗?”
“王爷,王妃在两根柱子之间挂了一根绳子,像个蚕蛹一样绷在柱子中间荡秋千,有好多人围观呢。都说王爷的妃子了不得,就像扑棱蛾子转世一样。”
“靠!”
……
“王爷,不好了,王妃她掉进池塘里了!”
“什么,快去救人!”
“不打紧,王妃会水,自己游上来了。”
“那你慌什么。”
“呃,王妃的袜子太酸,二王爷最喜欢的那条黄金锦鲤喝了袜子水,翻白眼死了。二王爷正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兴师问罪!”
“淦!把她扔桶里泡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让她出来。”
过了一会儿。
“王爷,不好了。”
“怎么了?”
“王妃在澡盆子里吃臭豆腐,把楼下烧水的仆役给熏得半死。”
“我特么……”
……
“王爷……”
“说吧,我的爱妃又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了?”
“呃,您昨天刚让我们把王妃绑在营地的房梁上对吧?“
“所以呢,她反省了吗?”
“王妃闲得没事儿给自己画了个鬼脸,前几天营地里的暗部练习潜伏,几个暗部士兵刚上房梁,被王妃吓得“嗷呲”一嗓子从房梁上掉下来了,这会儿正在看郎中呢。”
“他大爷的!”
后来王爷烦了,就随她去了,王妃犯了事儿他也照样罚,但也不像以前那样气得吹胡子瞪眼了。
但也一直没有休了王妃。
他的部下议论纷纷,都说王爷是贪图王妃家族里的权力和钱财资助,所以敢怒不敢言,不敢把王妃怎样。
王爷听到了这些传言,倒也爽快,非但没有发火,反而大笑着说:“古往今来,王公贵族之中谁又不贪恋财权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莫不如是。”
日子也就这样过着,西域各个部落之间的征战频率远远高于其他地区,有时候仅仅为了一块水草稍微丰茂一些的草场,两个原本交好的部族就能打个头破血流。王妃的家族所在的部族在群山环抱之中,相对闭塞。原本虽然有些势力,但远远称不上富庶。一场泥石流过后,堰塞湖形成,原本的河道更改,贫瘠之地变成了水草丰美之地。王妃的家族有所壮大,但这意外之喜也很快引来了周边部族的嫉妒。周边的部族找了个借口围攻王妃的家族。
王爷听闻了消息,带兵前去帮忙,但赶到的时候,王妃的家族中已经没有多少生者幸存了。
只有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和几名年长的走不动的老人。
王爷帮助王妃的部族赶走了入侵者,并决定派兵把守。
战争结束之后,在庆功宴过后,王妃又像往常一样和王爷开玩笑。王爷心想着王妃的心也真大,明明刚刚遭遇丧失亲人的悲痛,却能这么快缓解过来。
王妃的长辈见了大惊失色,找了个理由把王妃偷偷约出来单独见面。
过了半个月时间,局势稳定,王爷带着王妃回到自己的部族。
回到家之后,王爷发现王妃变了,原本活泼好动的她逐渐变得拘谨,和他的说话的时候也总是低着头,恭恭敬敬的。
虽然不再惹是生非让他轻松了不少,但是……
总觉得她一点也不快乐了。
发生了什么?
过了半年之后,王爷终于按捺不住,找到了王妃,说:“我有些事想问你,希望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儿上,如实作答。”
“臣妾打扰到王爷了吗?”王妃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我就有话直说了。”王爷皱了皱眉,说,“半年了,我想问个明白,你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臣妾原本不懂礼节,现在才明白臣妾原本是多么放纵。多亏王爷担待,臣妾才……”
“别骗人了,我能感觉到你一点都不开心。”王爷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样……”王妃低着头说。
“我知道,你心里有了芥蒂。”王爷说,“是不是你部族里那些老年人说你什么不好听的了?”
王妃咬了咬嘴唇,似乎决定了什么似的,说:“夫君要真是心疼臣妾,就让臣妾上战场吧。”
“啊?”王爷愣住了,他想过很多种可能,琢磨着王妃应该就是被家里人训斥了,再加上她的部族现在处于劣势,她的长辈必定会害怕她得罪夫家,因此才和她交代了必须不能惹恼王爷之类的话。
但是王妃却好像并不是单纯地怕惹恼了他,而是在想其他的什么东西。
“为什么?”
“因为……无以为报。”王妃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明白……”王爷有些困惑,便继续问道。
“以前我可以开开心心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是因为我明白自己家中可以为夫君提供助力。我待夫君如挚友,无须卑躬屈膝。可是现在……”王妃苦笑着说,“就算臣妾再怎么欺骗自己,说我们还是像以往一样,但事实上却是不一样了。我欠了夫君太多……太多……却没有办法提供什么可以报答的。”
“夫妻之间谈什么报答,都是一家人……”王爷被王妃说懵了,他没有想到看起来不靠谱的王妃竟然会想那么多。
“秤盘如果总是偏向一边的话,就没有什么平等的挚爱可言。有的只是夫君对我的垂怜罢了。”王妃说道,“我爱夫君,但我不想要这种施舍的爱。所以,我想成为夫君的左膀右臂。”
王妃加入了王爷的军队,在最初的磕磕绊绊之后,王妃很快适应了环境。王爷惊讶地发现,原本看起来对打仗并不精通的王妃竟然如鱼得水。他回忆起往事,王妃虽然是非常闹腾,但仔细想想却也看得出她的武学功底。
被绑在旗杆上能荡秋千。
被绑在房梁上能贴着房梁自由活动。
在池塘里穿着衣服能仰泳半个时辰。
关在帐篷里都能在帐篷里爬到帐篷顶上装蜘蛛精吓人。
这一桩桩一件件算下来。
王妃真是个武学奇才!百年难遇的那种!
想到这些,王爷感觉哭笑不得,心想着:爱妃啊爱妃,你有这种充沛的精力,有这种远大的抱负,为什么不能早点儿跟我说,害得我以为你天性顽劣似孩童,整日头疼。
又过了些年,王妃为王爷产下一子,就在孩子还没满周岁的时候,原本围攻王妃部族的野狼部族趁着王爷的部族遇到干旱、军备不足的空子,带着精锐骑兵大举进犯。
王妃将孩子交给奶娘喂养,自己和王爷一起出征。
战争过后,野狼部族最终被赶出了王爷的领地。英勇的王妃也受了伤。王爷心疼她,亲自帮她包扎伤口。
一直笑着的王妃突然大哭了起来,眼泪混合着伤口的血水,染湿了衣服。
王爷擦干了王妃脸上混着伤口血液的眼泪,说:“爱妃哭什么,我们已经打败他们了。”
“上苍啊,我终于帮父母报仇了。”王妃说,“我这辈子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你还记得。”
“是的,我一直记得。”
“可是,你一直没有提起过,也从没说过要复仇。我还以为你已经那一切了。”
“复仇不是挂在嘴边的细语,复仇在完成之后才能说出口。”王妃摸了摸王爷的脸,说,“我一直想念着失去的父母亲人,但是如果因为这就整日愁眉苦脸,倒也不必。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看到我这样也不会开心。但是我不会忘记,仇恨和恩情,就像刻在我的骨头上一样,虽然不会流血,但却永远无法抹去。”
在那之后,就像所有美好的故事中所描述的那样,王爷和王妃最终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他们的子孙也在那片土地上繁衍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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