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这么些年,我才发现,我竟然一无所有,现在我的通勤仅是从公共交通变成了网约车这样的升级,我连自己的坐骑都没混上,易崇文因为经常不在家,觉得没买车的必要,所以我俩工龄加起来快半个退休人了,还是默默的打车回家,小区门口超市买了酒,好不容易找着个没关门的小店买了些下酒菜,回去几口酒下肚,开始怼天怼地。
牢骚发出来后好了很多,相比我易崇文的情绪稳定地多。
“说出来好多了吧?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你说我精神有问题吗?”
“未来不好说。”
“你不是追我来着,怎么敢和我说这大实话,不怕我对你印象不好!”
我也是喝多了,现在这情况人家哪怕我对人家印象不好,我要是真有病人家还怕我对人家印象太好呢!
要不说易崇文情绪稳定呢,“我就是喜欢你才对你实话,我这叫坦诚相待!”“再说你也不会答应我,我说什么也不影响你对我印象,总不能变得更坏!”
“哈哈哈,你的确和我很诚实。但你仔细想想,你喜欢我不就是嘴上说说吗?你有正儿八经追过我吗?”
“所以你是说,只要我追你,你就同意和我在一起?”
“大哥,你顺序搞反了,是你先追我,我才能决定要不要同意你的追求!为什么你们会觉得确定有结果的事才出手,太功利了吧!”
“如果是别人我肯定轰动,一定要闹出动静儿才行。但你,我不敢!”
“你倒是了解我,咱俩的确能试试。”微醺的我联想到一起做毕业设计时候,坐在阳光下特别像许叶扬的易崇文,嘴里不自觉的冒出这句话。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可当真了!”
“嗯,试试吧。”说着我起身回屋,怕是后悔自己的决定,现在的确有些酒精上头,加上这两年来,我真的太孤单了,急需一段亲密关系的温暖,拉我出这暗无天日的深渊。
早上很早被群里消息震醒,起身准备拿电脑开始改方案,出来客厅易崇文已经起来了,在厨房忙活,“你醒了,咱俩住一起也碰不上,早饭总要一起吃一个吧。”
没接昨晚我说试试的茬儿,估计怕逼我太紧容易逆反,易崇文在我面前倒是一直都是这么随和模样,这样相处也不是不能接受,“好,我先改一下方案,等下吃。”
易崇文端着煮好的小面放我面前,我看了一眼。心劲儿可真足啊,大早上竟然还有肉燥,不是碗凑合的早餐,“谢谢,凉一下我再吃。”
易崇文没说什么,搬了个凳子坐我旁边,吃起他那碗面,“等下一起上班?省个打车钱。”
我思绪转了一下,“行。”既然说了要试,就诚心试试吧。
接下来在公司的这些天易崇文对我并无逾矩行为和话语,毕竟不在一个组,办公室都不在一起,想想倒也正常,没必要大肆宣扬我俩在一起了,反而尴尬。
正常的上下班一起,偶尔到家了拉着我手在外边小逛一下,下班太晚倒也没遇上什么人,回家在附近逛的时候街道上人也很少。
这样不温不火持续了半个多月,倒是习惯了每天一起上下班蹭车,突然有天早上让我自己打车去公司,他说他有事今天不去公司。虽然疑惑但也没那么好奇,应了一声就出门了。
晚上下班我才知道他今天去做什么了,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准备收拾东西走的时候,易崇文照常和我一起出公司,不一样的是这次拉着我走到地下停车场,七拐八绕到一辆车面前,“每天打车也不划算,有个车会方便一点。”
我惊讶于他在上海这么些年竟然还能攒下买车的钱,反观我,挣多少花多少,从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一个职位低于我却有房有车的人碾压,这时的我想不到丝毫情感成分,满脑子都是盘算,我怎么混得这么惨!
易崇文看我不开心,以为是逼我太紧,“我买车也是为我方便,没想着给你压力,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咱们还像以前一样打车上下班,回头有假期了我带你在周边玩儿玩儿也不算浪费这辆车。”
“没事儿,挺好。”一路沉默,回家我说太累了,洗漱先睡了,并且表示我真的没生气,易崇文急切并诚恳望着我的眼神儿终于放我进屋了。
早上依然早起在厨房忙活,我才想起来早答应惊蛰今晚的聚餐。
“晚上你不用等我下班了,我约了和惊蛰吃饭。”
易崇文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才想到我还真没和别人提过易崇文和我的事,想了一下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你有空吗?一起?”
“有、有!”他的笑很清澈,让我有一瞬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的感觉。
惊蛰太聪明了,和聪明人处朋友就是省心,她很快看明白了我俩关系,没有追问,没有质疑,依然该吃吃该喝喝,聊大学生活,聊难忘的同学,也聊事业,聊有趣的同事和无奈的工作。
疫情以来到现在大家彷佛已经习惯了,出门口罩行程码,按部就班的和疫情共存着。我们今天的短暂相聚是这么久以来难得的畅快。
不多久,上海封城,大老板面不漏喜色的开会短暂提了一下,仿佛在讲,看我多明智,幸好早早关停了上海的业务。
这一天我顿悟了,我再卖命,也永远无法和老板共情,因为我职位再高、绩效再多,也永远是员工!是供甲方、老板、甚至组员驱动下不敢停歇一直向前的工具。
特别是在这些事情形成流程之后,我的成就感越来越低,价值也不断被削减,无非就是不同客户不同项目不同问题的区别,解决起来大同小异。
继师父离职后,我再一次有了离职的想法,全国一心抗疫眼看就是曙光的节点,我提了离职。
那是2022年国庆,我带着我们组员完成今年的绩效,也为老板创下疫情以来最好的一个财年。
老板象征的留了一下我,我笑了笑,以后总会再见的。
受不了离别的矫情,晚上等大家都走后,收拾东西放下门卡,结束了我为期将近6年的第一份工作,大学的时候惆怅以后做什么,回头看来也没有那么难嘛!
接下来做什么?没什么想法,先歇一段时间,正好现在全国流动起来也比较宽松了,找个地方待段时间,算这几年来奖励自己的休假。
选了个暖和地方,突然想起了竹青,不知道她怎么样,还在不在静城,要不去福建待待,她在的话顺带看看她。
敲定之后一切都明朗了,天阴着下雨也不觉得低沉。
第二天照常的一起早饭时间,我和易崇文提了我去福建玩的事情。
“我请假和你一起...”
“没事儿不用,我走了你要负责我那个组了,调令应该很快就下来了。”我打断他的话,“你好好工作,我工作太久了,也想一个人待着散散心。”
“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给你压力了?”
我俩在一起这几个月,易崇文可谓小心翼翼,其实这样的关系何其不健康我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说,他不知道怎么做,我俩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但凡一个人先聊这个话题,本就像纸糊的情侣关系怕是就要破洞了!
今天终于还是问出了口,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其实想想也不是所有感情都要轰轰烈烈,平淡才是常态不是?!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
“没事儿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好好玩儿,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易崇文急忙打断我的话。我拉起他的手,表示让他听完我的话。
“我们分手吧,没有正式的说过要在一起,是我没处理好,现在给你个正式的结束,你如果觉得还能做朋友,我们就还像以前一样,如果你觉得别扭,等我回来我收拾行李搬出去。”
“非要现在说这些吗?你不是不会处理感情,你是压根儿不想和我处理。”
我自知理亏,但也不想再辩解些什么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你该上班了,我没睡好,再补个回笼觉。”临进卧室开门的那一瞬,“对不起。”果然不当面道歉更容易说出口一些。
虽然买了过两天的票,但也不合适待在易崇文的房子里了,我等他上班后整理了一些行李,出去先找酒店住两天然后直接去玩,回来的事回来再说,事情躲着躲着也就过去了!
我在厦门待了一周,转去泉州又待了一周,才尝试联系竹青看她在不在,倒是回复我了,她在杭州闻志家,他俩结婚后因为这个房子她这边没出钱,竹青一直称这套房子是闻志家。
我怕她难过,也怕冷场,打哈哈说辞职了出来玩儿,行到了泉州,“挺好的,你这么些年也够累的,该歇歇了。”我见竹青没有聊下去的意愿,及时结束了这场对话。
本来打算走哪儿玩儿哪儿,但无计划的旅行挺像无头苍蝇乱撞的,特别是一个人。
想想干脆回去算了,好久没回家了,回去重庆收拾了就回家过个早年吧。
定了返程的票,下午到家没想到易崇文已经在家了。
略微尴尬的打了招呼,他面上倒是很自然,“回来了?好玩儿吗?”
“还行,挺好的。”
“你不用觉得别扭搬出去,想住就先住着吧,我出去应酬。”
“好。”不用碰面就还好,先待着吧,毕竟这么便宜房租的地方不好找。
还没和我妈提离职的事,提前三个月回家过年不太像话。
从大学就在重庆待的这么些年,除了许叶扬在的时候,重庆对我来说并没什么特殊的。
多久了,许叶扬的名字多久没让它跳出来了。好久了,即使我再克制再压抑,这个人、那些回忆就在这儿搁着,不由你选择的在脑海自动播放。
我太压抑了,这么些年,我真的太压抑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和许叶扬走到了今天,从什么时候开始出错的,或者说我俩什么时候出的问题,我甚至不敢回想我俩的点滴。
又想到惊蛰那次骂我有病,她醉了我可没醉,我不止一次的回想她骂我的话,我可能真的有病,可许叶扬就没问题吗,睡了我说走就走,我说分手就分手啊,没有挽留的吗?!
原来我是有气的,原来我也是能想明白的!
可那又怎么样,他现在都不知道在非洲援建到哪个国家了,甚至可能都没想过我,突如其来的无力感涌向我全身,我瘫软在床上,拉过来被子遮住全部的自己,像窝在母亲子宫里寻找安全感的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挂着鼻涕眼泪的睡去。
第二天睡醒后脑子也清醒不少,收拾打包,回家。和我妈有什么不能讲的,离职而已!
走之前和惊蛰告别,挺伤感的,互相嘴硬不愿意流露出真感情,全在嘴里了!不出意外都喝高了,惊蛰骂我渣,抛弃许叶扬、抛弃易崇文、现在又要离她远去了。是,我是挺渣的,但既然不是全部的许叶扬,怎么做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回家后深深地母女情持续了不到一周,我妈又开始和我爸半退休的老来伴儿生活,丢我一个孤零零的留守青年在家,也可能是壮年。
自从文姨家从隔壁搬走后,再没有迎来新邻居。进出门更显冷清!有天和我妈聊起来才听说隔壁卖出去了,买家是一个姓叶的,我恍惚着以为叶阿姨回来了,我妈又说卖出去好多年了,也不见人来住。我立马眼睛一亮,刚想问,我妈泼冷水说当时买主是个男人。
挂着大月亮的某晚我趁父母睡着后,带了瓶高度汾,坐在文姨家铁门外,现在早已经不是文姨家,也不是以前的叶阿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坐在我邻居门口,反正只觉得心里委屈,这么多年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快乐过,我再也没有勇气像当年那样拍开许叶扬家的大门,径直进去冲他大声说话。
越想越觉得委屈,不禁开始抽泣。突然身后铁门一声呲啦,是有人拉开门的声音,听到声音的一瞬间我下意识的弹跳出一米以外,转过来看门内什么动静,心里默想这户业主不是没来住吗?然后看到了我弹跳时没来得及一起带过来的酒,还杵在人家家门口。这时大门终于打开了,完全大开,许叶扬就站在中间,一瓶酒的后面,看着我。
这么多年了,看到许叶扬的那一瞬,心跳还是顿了一拍,然后开始加速。
他变了,不再像之前那么书生气,这么些年在外边待的,黑了不少,也壮了不少。虽然年岁涨了,但再见,感觉还是我的那个少年,这些年的时光像停滞了一样,就为了这一瞬的重逢!
我在感慨之余,突然意识到,“你不是?诶?这里不是叶姓户主吗?”
“就是我!”
“你?”本来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但又好像什么也说不出口,站门口俩人都默默的僵持了许久,“要不要带你的东西进来坐坐?”许叶扬指着门口的酒说。
鬼使神差的捞起酒,随着许叶扬进了院子,到屋里一看,和十年前他在的时候一样,真的一样,突然止不住的委屈开始大哭,许叶扬一下慌了神,站边上不知所措,
“这些年你都不联系我了,你怎么老是这样,我再也不想这样了!”
“对不起,对不起,”许叶扬向我走过来,想抱抱我但好像碍于身份不合适,但我再也忍不住了,冲许叶扬抱去,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他笑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说着要转身,我更加抱紧,“你别走!”
“我不走,我给你拿纸...”
“你嫌弃我!”我更加树袋熊似的挂在许叶扬身上,双臂圈在许叶扬脖子上,双腿夹住许叶扬的腰,死活不放开。
许叶扬赶紧兜住我大腿,怕我滑下去,然后听到我这么一说,又看我这样捆在他身上不是很方便,干脆任我吊在他身上,走向沙发,将我往沙发上一放。
我屁股是着了沙发了,但身体还是不想离开许叶扬,就这么抱着他,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我也知道我现在鼻涕眼泪的不是很好看,加上来家里这几天没出过门,也没拾掇自己也没化妆,但心思就是藏不住,可能也有喝了酒的缘故,就想蛮横不讲理一次。
“你好好看啊,从小就好看,但你从小就不爱理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我用手捧住许叶扬的脸,真的好看,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好看,即使黑了也依旧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都是我喜欢的样子,我眼神停在嘴上,不想离开了,突然想再回忆一下,许叶扬的嘴唇是什么触感来着?
在我要碰上许叶扬嘴唇之前,许叶扬反手又抱起了我,他自己坐到沙发上,任由我架在他身上,现在的姿势有些暧昧,我看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想法。
突然他抱着我的手松开一只扶着我脑袋,轻轻的吻上了我嘴,好软,很满足。我很沉浸在这个感觉里,又害怕是我喝醉了做的一场梦,只想要的更多一些,吻的程度也越来越激烈,像是想把这些年的遗憾都补回来,就算不是现实,梦里有一场也好。
这晚我终于体会到了情难自已四个字是什么心态,我不断的从许叶扬那里索取,许叶扬也很配合我的回应我,就算是梦,也知足了。
吻了许久,有些窒息,我放开了许叶扬,就这么近在咫尺的人啊,怎么看也不够,突然许叶扬抱起我,向他的卧室走去。
“你爱我吗?”在里衣脱去之前,我存有最后一丝理智问许叶扬,“嗯。”
还是这个熟悉的嗯。别人的嗯我可能会觉得是敷衍,只有许叶扬的嗯,我很安心。
折腾了一番夜里缓缓睡去,只觉得耳边有声音,不急不缓音调平和,嗓音性感,听着很舒服,好像是在跟我表白,听的心满意足抱着他沉沉的睡去。
夜里许叶扬就这么看着我也不舍得睡,怕醒来我就不在了,就这样抱着我,说爱我,说错了再也不离开我,到早上醒来一睁眼就看到有些红血丝的许叶扬的眼,我这才意识到昨晚一切不是我的梦都是真的,突然没了酒劲儿之后有些不好意思,想蒙到被子里,被许叶扬一把拦住拥我入怀,从我额头吻起,一路向下,吻到嘴唇再没有离开。
吻了好一阵儿后,许叶扬说,”阿悦,不要生我气了,我知道错了,这段时间我也很难过,但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不敢向前一步,怕你彻底离开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一回来我就赶紧订票回来了,正想着怎么面对你,正好你就来了,你一直都是向我走近的那一个,以后换我主动,不管怎么样,我都不退缩了,好不好?”
“我得考虑一下,你在这方面是惯犯,我也不能一个坑老往里跳,我得仔细想想!”说着我便穿衣服准备回家,一晚没回去我妈也不知道发现没?
“阿姨知道你在我这里,早上买早餐的时候碰到了。所以你要不要吃完早餐再回去。”
“哪有你这样的,你现在怎么这么无赖了?”
“脸皮太薄,老婆都要没有了!我要早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让你难过那么久...我自己也不会煎熬这么久...”
我真的好喜欢许叶扬啊,怎么样都喜欢!我就这么静静的听着许叶扬讲这些话,又忍不住想哭,许叶扬看我眼泪已经在打圈了,赶紧抱住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紧紧抱着我。
“欸,你要不要娶我?”诶,还是我主动,谁让我这么多年就只是在意许叶扬呢!
许叶扬听到后很吃惊的看着我,“不要就算了!”“不行,你自己说出来的怎么能反悔,咱今天就办这个事儿,快,你穿好衣服我找叔叔阿姨去说。”
挺好,这么多年的伤心和不痛快,都得到了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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