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第三年,发生了很大的变动。
春节后不久,竹青和闻志要办婚礼,在杭州,他们毕业后举全家之力在杭州买房落了户。
闻志从事艺术相关工作,具体没问过,这还是春节在家和竹青蓬莱一面略听了一些,最后只记得经常往外跑,我默念了一句,到和许叶扬常年在外边有些像,“他不在的时候你什么心情?”
“有时我俩一起,即使他一个人出去,也最长不超俩月就会回来。”
噢,那倒是和许叶扬不一样的了!
既然都见面嘱咐我去参加他们婚礼,我自然得去。
幸好春天公司还没开始忙起来,我提前和主管打了招呼,请了一周假,参加完婚礼可以在素有人间天堂称呼的江南玩几天。当然,是我一个人的旅行!
返回重庆后突然就开始忙起来了,这两年因为效益比较好,合伙人决定在资源更集中的北上分一杯羹。
我主管在被派遣到北京做分部总经理的前一周,问我要不要跟着他一起去拓展天地。这时的我对重庆还有眷念,没有同意,主管临走前给我铺了路,“你毕竟是我带出来的,这个位子我举荐了你,现在手头这俩项目你主导吧,我走后大概率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了。”
易崇文的头儿并没这么好运,依然留在这里原职不变,另一个组的头被调到上海,易崇文跟他头儿这么久以来好似没什么升迁的盼头,在去上海和去北京的这两组班子里,他想联系一个出去闯闯。
我明白他的心思,这两年的合租我尽量避免早晚碰面,就是不知什么时候他知道我和许叶扬分手,幸好很有分寸,没对我展现出在我看来太难堪的攻势,他有了出去的想法后,有天专门在家里堵我,我已经加班到很晚才回,通常他已经回自己屋睡了,但今天在客厅等我回来,问我,“你分手这么久了,不考虑再谈一个吗,比如我?”
既然话都说出来了,再想装作不知道没发生已经不行了。
“你很好,也很合适,我当初犹豫要不要租你房子就是有这一层考虑,如果你别扭,我尽快找房搬出去。”
“好,我知道了。你不用搬,我决定去上海了,你还住着吧,房租到期转给我就行。”
许是觉得跟着我头儿别扭,毕竟这些年为争一个项目明里暗里有过不高兴,去上海也好,上海挺好,如果我主管是去上海,说不定我也会跟着过去吧,有时候想想就是这么戏剧。
“好。”
其实这两年来惊蛰也问过我,考不考虑易崇文。
在一次喝多了的时候,我才讲出明确拒绝的原因,我和许叶扬分手不是不爱了,是我们之间太多东西了,两个人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就这样慢慢内耗,直到分开才是对双方最好的选择,只是这个’恶’我先担了而已。
一年还没过半,一场婚礼让我看到了爱情,一场升职让我看到了事业。
今年是我的转折年,我以为所有都在往好的方向走的时候,还是出现了变故。
今年我刚升职,没想着回家过春节,年三十和家里视频,妈妈说许叔叔不在了。我楞了好久,惊得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后再三确认是许叶扬的爸爸许叔叔吗?
“在武汉盯着一个工程,没想到是被谁传染的,人太多了,大家也没意识到这次病这么急这么重。”
“许叔叔什么时候去的武汉?你怎么知道的?”
我妈支吾了半天,我知道她和许叶扬还有联系,没想到许叶扬很多不愿意和我讲的话,竟然可以和我妈无障碍沟通。连这么要紧的事,也是我妈先知道,不过也对,我现在用什么身份知道这些。
“你叔叔身体一直就不太好,你叶阿姨一走,他更像被抽了精气神儿一样了,这两年不爱在家,哪里有工程总是自己请命就去了,谁能想到这次赶上这个事。”
“你都知道了,那许叶扬回来了是不是?”
“现在在武汉。”我看着我妈欲言又止的表情,没接她话茬儿,我知道她还一直惦记着许叶扬。
“嗯,”他应该会来重庆收拾房子吧,我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早些休息吧妈,我也累了。”
毫无睡意开着春晚,节目之间播报了很多关于疫情的情况,这才意识到我妈欲言又止不一定是我俩,更可能是对许叶扬的担心,而这时的确说出来我也做不了什么,并且是,也不能让我以身犯险的做什么。
我不知道许叶扬现在在武汉是什么情况,我也没立场主动问他,而偏偏知道他在武汉的没几个人,我没办法托谁去打听。
有点后悔和我妈这么快结束通话,应该让我妈打探一下消息的。但又怕我妈再念叨我和许叶扬闹成了现在的局面,前怕狼后怕虎的犹豫了好久,一看表,我妈真睡了。
惴惴不安的一晚过去,想着怎么找借口让我妈问问许叶扬,没想到我妈先联系了我,“小扬和我拜年,我才知道他已经到重庆了,说这次回来的时间有限,他爸爸的事办完后到重庆退房,整理行李寄回家里,就要赶快返回工地了。”
“他还是那么敬业,正常。”
“阿悦,你,”我妈犹犹豫豫带着点不好意思,“你别去见许叶扬啊。”
我以为我妈怕我理不清我俩关系,先不见的好,结果我妈来了句,“现在这个病不好说,别传染了。”
这下我想明白了,我妈再喜欢许叶扬,也敌不了我是她亲女儿。不管怎么样,总是和自己有血缘是割不断的。
我一面理解着我妈对我深沉的母女情,一面觉得悲凉,许叶扬只有许叶扬了,外公外婆一直在新疆,之后也一直没回来,许叔叔却也不在了,整个家庭,都在各岗位奉献着自己,也独独没有了自己。
而许叶扬,更加只能从外地、工地、父亲热爱的事业里寻找自己了吧。
我一阵心疼,突然就想明白了一直以来的对许叶扬的不理解和还有自己固执己见的偏激情绪,拿起手机拨了好久没联系的那个号码,许叶扬没接我视频,回了条信息,“阿悦,我在机场准备走了,你好好的,注意安全。”
所以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留给我,我赌气般的想发泄,想说有本事你出去就别再回来,但怕一语成谶,终是忍住没说出口,“你也注意安全。”
我没敢提许叔叔的事,彷佛不提,这件事就没有发生。
就像以为疫情只在武汉,其他地方都可高枕无忧一般。知道许叶扬离开后我数着日子等开工,就为了忙起来把脑子里这些乱东西都挤出去。
没想到出现了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波及面及速度,很快各地开始戒严,从武汉等地过来的要严查严守,接着就是各地呼吁线上办公,免去传播风险。
一下陷入恐慌,大家都本着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态度,整座城都静下来了。
工作这么久以来难得有这样的闲暇时间,春节里还有外卖可以送到家门口,后来觅食只能靠自己,缓了几天后出现转机,外卖和快递陆续通起来,虽然比之前慢了很多,但感觉稳定下来了,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
因为疫情,易崇文今年春节没回重庆,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小区里甚至窗外能看到的街道上,人流和车流不在,零零散散的偶尔冒出个人,也是全副武装神色匆匆。
这时候我时常会想许叶扬,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不知道他在武汉那些天有没有被影响。我尽力克制自己联系他的冲动,自我缓解说不上是不是相思的情绪。
惊蛰春节正好在家,每天和她恩爱的父母’两看相厌’,有冲动来我住的这里待几天,等着公司上班的通知。在她和我说了这个想法的当晚,小区物业群发了紧急通知,一律不许外来人员进入,本小区常住户要携照片办理出入证。
这下彻底断了惊蛰过来找我一起住的念头,单独在一个封闭空间待久了有点儿致郁,加上公司业务基本停滞或摇摆,每天无所事事,开始了一系列的胡思乱想,不知道许叶扬有没有被传染?
和许叶扬分手后,与他身边人也断了联系,特别是陈云,联系起来免不了会提到共同好友许叶扬,不提起他似乎也没太多能说的,与其尬聊不如不聊,慢慢的我们俩就成了朋友圈点个赞的关系。
我无从了解许叶扬的情况,又不想让身边人知道我惦记许叶扬,没人可以听我发牢骚以及给我出谋划策,在现在这个致郁空间,我一度觉得自己病了。
现在盼着一切赶快步入正轨,公司恢复线下上班,我从没发现,我有一天会这么热爱我的工作。
接下来开始两极反转的彻底进入摆烂生活,每天吃吃喝喝玩着手机,竟然耗了差不多一个月,要不是这月看着极度缩水的工资,我差点儿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这时候全国局势趋于稳定,我们发出的复工的通知。终于,要步入正轨了。
喜乐总是伴随着悲伤出现,复工后一周,我们的上游团队因业务尚不能正常进行,所以我们的活儿也很吃紧,基本三个组做一个活,有时为了争抢一个业务,甚至不惜出现内讧的情况。
业务大量缩减,老板这时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反正是给公司营收就行。
每天看着组里嗷嗷待哺的伙伴们,我不甘心委于勾心斗角的职场,却也更不甘心我们组在业务中屈于他人之下。
这时竹青突然找我合作,想为他们投入大量心力的一个展做宣传。本来不需要花这笔费用,突如其来的疫情斩断了很多本应前来的客户,而现在他们的预算也不足以搞大型营销。
虽然熟人生意不好做,但组内再不开张估计老板都要动辞退的念头。
本着苍蝇腿也是肉的想法,带着组员熬了几个大夜,在准备第二天提交方案给竹青的时候,我接到她的电话。
“阿悦,”接着就是感受到对面抽搐着的啜泣,“阿悦。”
“怎么了?”
“你能来陪我一下吗?”
“我现在过去那边需不需要隔离?”说完怕她觉得我嫌麻烦是推脱之词,“隔离的话是不是没办法陪你?”
“闻志被感染了,我现在没办法去找他,我好慌,不敢和爸妈说。”
“严重吗?他现在在哪里?”
“他在欧洲,为了展。早知道就不让他出去了,那边医院让病情不严重的自己在家待着,我现在过去要被隔离,下午给他视频通话他还在安慰我,现在就怎么都联系不上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好,你别慌,我看一下今晚的机票,没有的话我明早最早那班到。”
这么多年,我和竹青总是带着生疏,没想到她现在还能想到我,想起之前我们的熟悉,竟也十年之久了。
放下思绪赶快订票,然后跟老板请假,打着谈业务的借口,可我心里明白,这个活儿目前最好的情况是被搁置。现在竹青这个情况,我熬几个大夜无可厚非,就是我的组员,跟着我遭罪了…
第二天一早到机场飞往杭州,到了已经半晌午了,幸好现在并没有让隔离,我直接到竹青家里,她肿着俩眼开了门看见我又开始哭,我一下也没办法,只能抱着她拍拍后背,“既然医院没收,应该不严重,没事的没事的。”
“我现在还联系不上,都快一天了。”
“他那边的合作人有联系方式吗?托人过去他住的地方看看。”
“没有,这次是见新人,我还没加上联系方式。”
“那你知道联系哪个工作室吗?给他们工作邮箱发个信息呢?”
“发了,我想到的时候可能他们下班了,一直没回我。”
“上班后回回的,不要着急,咱慢慢的等。你一夜都没睡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先躺一下,我盯着消息,一有信儿就叫你。”
“没胃口,我就躺你边上儿眯会儿,你别离开我。”说着斜靠在沙发上,脑袋依着我大腿。我拉了靠背上的毛毯给她搭住,搜了一下那边时间。还早,那边还在午夜。
“你安心睡会儿,那边回信儿要在下午了,我再试着给闻志打下电话。”
果然没人接,是夜里免打扰了吗?睡个好觉也行,有助于身体恢复。
抚着竹青的发尾,不由得想着组里得事情,现在业务较少,很多是年前没结束的工作,但现在这个局势也不允许人员集中,积压着的事情推进不了,新的业务毫无进展,升职不到一年估计就要我的职业滑铁卢了。
不知道我师父现在在北京怎么样,我主管升职去北京之前我改了对他的称呼,一来表示尊重,再者他在职场上对我的帮助很多,担得起师父这个称呼。
一脑袋的事情加上昨晚没睡好又大早上坐飞机,靠在沙发上的我也开始有了困意。闭着眼缓神儿的功夫,竹青的手机响了。吓得我赶紧睁眼找手机,比我反应大多了的竹青一下弹跳起来,“喂?”
是那边一个负责对接的华人朋友,对面的消息不是很乐观,我看到竹青的脸一下变得煞白,眼神涣散的望向着窗外,直到电话里一直喊着,“竹青,竹青,你还在吗?你能听到吗?”
我拍了拍竹青让她回神,“我现在订票过去。”
“你现在过来也来不及做什么了,正好我准备回国,我把骨灰带回去吧。”
骨灰?我隐约听到了骨灰,看竹青这个表情,难道闻志真的出事儿了?!突然我变得慌乱起来,国内现在局势稳定下来了,国外开始了一轮轮的冲击,只是之前那对我来说都是冰冷的数字,从没和活生生的人挂上钩,欧洲尚且如此,非洲呢?许叶扬怎么样了?
但现在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这时候对我来说,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当务之急是怎么把竹青稳定下来,还有文姨和闻叔,中年丧子的噩耗到底要怎么样讲出来。
我大脑一片空白,后边不知道竹青说了些什么,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说些什么。见她挂断电话后,浑身瘫软的落在沙发里,手上也无力托着手机,比竹青瘫在沙发上更先映入我眼前的是那砸地上的手机。
一声脆响砸的我缓过神来,坐到竹青身边,“怎么了?什么情况?”
“闻志,没了!”
简单的几个字,不知道有多沉重,我想抱抱竹青,她转身去了卧室,关门前和我说,“麻烦你跑这一趟了,你赶快回去工作吧。这个项目先暂停,有需要了我再联系你。”
“你这样能行吗?你不想有外人在我住边上酒店,你有事喊我。”
“不用了,没事,你回去忙你的吧。”
我理解竹青想一个人待着的想法,但也不放心真这么走了,还想问一下要不要告诉家里,但觉得现在没必要伤口上撒盐,一切等她缓缓再说。
我拖着箱子在附近找了离竹青家最近的并且能接纳外来人员住的酒店办了入住,不管她怎么说,我还是守在边上稳妥一些,等竹青缓两天我再联系她,想着她处理后续事情还是身边有人在会安心一些。
第二天早上没睡醒电话在响,惊坐起来以为是竹青有事,结果是老板,“你在杭州。”
听着像是问我,实际上是肯定句。
“嗯,怎么了?”
“杭州有个活,其他地方的人暂时过不去,你过去协调一下,我发你地址拉你进群。”
“好。”没给我任何乱想的空隙,工作很快接上了。这个安排最好,我做这个活就可以趁机和老板表明竹青这个活黄了事情。
这时候只要不是武汉或湖北过来的人,行动上并无太多限制。我很快组织组员开完线上议案会,分派了任务赶去现场先做协调。
开会前先和大家表示了歉意,前两天熬夜做的项目基本继续下去的可能了,但案子也不白做,之后遇到类似的或等竹青振作起来还是可能会跟进这个展的后续工作的。
我们的工作情况也就是这样,不是每次熬夜努力都是有回报的,客户弃之不用很正常,甚至有时候还会遇到假合作骗方案的,时间久了大家都会释然一些,但现在这个节点不行,本来大家已经处在惶恐且无措的状态下了,再遇到熬夜且无用的打击,我怕大家受不了,答应等封控放松一些了,一定带着大家好好放松玩一圈。
组员倒是很理解我,只是组员有我安慰,我却无处排解,只能全身赶快投入到工作中分散自己情感和精力。
等这边项目做完,我联系竹青看她缓和点没,我正好陪着她处理一些闻志后事。结果家里没人,打电话没接,这下我可慌了,正打算报警夺门而入的时候,竹青发来了消息,“我没事,我在静城,闻志老家。”
“好,你需要我了和我说,我马上过去。”
静城挺好,海边可以散心,有家人陪着我也放心一些。
既然杭州这边没什么事情了,我尽快订票回成都。
杭州这个活是今年我们组转好的开端,我回成都后组内正式忙起来,现在虽然去很多地方都受限,但最多也就是每个活儿预留时间上稍微宽裕一些,其他也没什么不便的。
并且这样工作方式之下发现更有效率了,不必每天紧盯,有事线上解决,大家遇到问题在线上碰完,然后各自去处理就好,反而能明显感觉到大家对这个工作有了热情。
没多久武汉控制下来,全国也步入正轨,街道恢复车水马龙,人也有了精气神儿。
这时反倒是国外情况越来越严重,我又开始新一轮的担心许叶扬,直到堂食放开后惊蛰和我在外边夜宵,酒足饭饱之后对我痛骂一场。
“你一直惦记他你还提分手,你tm有病啊,你就是有病。”
想醉的时候倒不太容易喝醉了,虽然惊蛰把我骂醒,但我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了。就算我们没分手,我又能怎么样?
忙起来的夏天让我忽略和忘记了很多东西,直到深秋,怪不得会有多事之秋这个词,即使没事,突然的降温和偶尔的落叶,这种微妙的氛围不由得让人思绪活跃,想些有的没的。
疫情又开始席卷,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这是场持久战,口罩又戴起来,出行也变得更加严格,工作又要淡季了,这下年前估计很难再有能推动下去的项目。
我在想要不要提前回家过年,师父从北京回来了。北京分部暂时关停,虽然这一年北京的业务不少,但作为新秀,在北京丝毫没有根底,与老牌公司比起来本来就没有什么竞争力,再经过这么一闹,这一年来的收入与成本持平已经是万幸,投资人决定暂且放下这块儿难啃的,先回到成都大本营来。
当时出去的有关风光耀眼,现在回来的就有多灰头土脸。
并且回来后职位没法安排,他去北京后我顶上他的位置,现在回来还没定要怎么安排。我明白师父车贷房贷加上小孩儿,实在需要钱的时候,而我正值满心都是壮志的时候。和师父私底下说他回来还是他带我,我自己跟大老板说自降一级还要跟着他。
结果师父回我,这个公司他怕是做到头儿了,年纪上来了,公司不愿养着了,让我好好待着攒几年钱,不要像他现在这样被动。我不明白做的好好的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第二天看到了公司的架构调整通知。
给了师父一个闲职,有些跟着他出去还愿意回来的,分到了我组下,有些跟着师父赋闲,在北京新招的员工,选择解聘。
我敬佩顶部领导的果断,也开始思考这份工作与我而言的地位。跟着大老板打天下的师父尚且这样狠心,何况我!
晚上下班师父叫我去他家吃饭,之前从没有过这样比较私人的交集,在想会不会不合适。“你嫂子在家做饭了,小高也去。”小高是跟着师父去北京的,分到了我组下,虽然师父叫小高,他可比我年纪大,我跟着叫小高不合适,就直接叫名字了,“既然嫂子都做饭了,那我现在叫高桦咱一起走,今儿我们蹭您车了就。”
“本来也打算拉你们一起。”
我赶紧给高桦发信息,让他出去买瓶像样儿的酒,等我给他报销。
“看不起谁,一瓶酒还用你报销,我早买好了。”
看来他早知道要去师父家,这临时喊我去的局总觉得有些不安。路上师父看出了我的心思,“早想着喊你回家里吃饭了,一直没合适的机会,正好你嫂子今天在家,喊小高去吃饭,我就想着一起吧。”
看来真是临时的,没什么难做的事儿找我做就行。
到了师父家里我先跟素未谋面的嫂子简单寒暄了一下,幸好她比较直率泼辣,一看就很好相处的样子。
高桦拿出他买的那瓶洋酒的时候,“买这干啥,不好喝又不够喝,又不是第一次来了还这么客套。”嫂子接过去后又接着说,“啤酒管够,我早买好了。”
“那谢谢嫂子了。”
“小悦,你俩都是跟着我的,以后你照顾一下。”转头又向高桦说,“小高,是我对不起你,不该带你去北京。”看来师父有点儿喝大了。
“说什么呢,是我想去北京发展的,跟您没关系。”
这时候我不说点啥也不合适,“我们都是自己人,您放心。”
师父听我说完后经过短暂的思考又接着说,“我要离职了,现在这份上是逼我走,我很清楚,转岗也没什么钱拿,不如现在趁还有些情分,看能不能谈下些补偿。”看我有话要讲,抢在我之前拉起嫂子的手,“我俩已经盘算好了,开个小店,或者先好好歇两年,工作这么些年也一直聚少离多,没好好生活过。”
我喝高桦见师父这样说,也没什么好说的,端起酒杯说走一个吧。
大老板意图很明显,现在师父提出离职也算大家都体面,很快谈好补偿,具体数额我不清楚,但就师父往年的年薪来讲,公司肯定宁愿辞掉赔偿也不愿再留着。
这风雨欲来的感觉让我感到十分压抑,不知道是我敏感还是真实存在,总觉得公司风向不对,有意无意的跟过师父的我们,被限制了很多。
面上的和平维持到了来年开春,今年冬天因为师父这件事所带来工作上的极大变动,我再一次春节没有回家。
每天担心业务怎么推行下去,活够不够多,能不能养活整个组;还得担心疫情什么时候又要卷土再来再次严峻起来,每天提心吊胆的透支着自己,和大家的交流越来越少,我开始封闭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严格来说都不能叫小圈子,因为里边只有我。
除了每天必要的工作交接,我基本与人没有交流。我爸妈习惯了我的忙,很久不联系一次很正常,除非我主动找他们,一般怕我忙打扰到我,基本不主动找我聊天。
最先意识到我出现问题的竟然是易崇文,噢对了,易崇文他们在上海的业务线也砍掉了,全部缩回成都,彷佛这两年所有的付出是一场梦。我甚至开始怀疑我现在的生活是不是楚门的世界,或者更甚,我是不是在做一场困惑住我的梦!
易崇文他们的组线保留,而我的师父却不在这里了,虽然这半年来看师父朋友圈他们的生活好像变好了,还是忍不住唏嘘!
每天我依然早出晚归,本来和易崇文碰不太上的。我师父走后我们两组的敌对不似之前那么强烈,有天下班我准备关灯走人的时候,易崇文突然跳出来,“喝点儿去?”
“这么晚了费那事儿,买点儿回家吧。”
“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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