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我在开封府当卧底(展昭七五) > 220、无法说出口的双向奔赴
    襄阳王府有处园子叫“悦园”,里面各种亭台水榭曲水流觞,种植了许多奇花异草,平日里只供王府主人散步观赏之用。


    赵曦和赵湘去了悦园,沿着白玉栏杆的曲回走廊在湖心散步。


    “赵湘,把这三年的事告诉我,事无巨细。”赵曦在湖心亭附近停了下来,满眼心疼地看着赵湘。


    曾经脸上圆嘟嘟的她,如今明显瘦削了太多,连本来小野猫一样的性子,都变得略略沉敛稳重起来。


    她的这些变化,他一醒来就感觉到了。


    只不过,苏醒后的他,和她说了不到十句话,包拯他们就赶过来了,他立马赶去处理营啸的事,再之后,一直在忙。直到现在,他和她才有时间来聊聊这三年来的所有。


    “大部分的事,在军营回来路上,都给你说过了。”赵湘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淡轻松。


    赵曦摇摇头:“除了襄阳的事,我更想知道你这三年怎么过来的。”


    他知道,他的沉睡来得太过突然,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安排。这三年,即便她不说,他也知道她面临了多少压力。


    父皇虽是仁君,却因襄阳和朝廷的利益关系,一直在布局要除掉襄阳。这些年,如果不是他暗中护着襄阳,襄阳王府可能早就不存在了。他沉睡的这三年,她免不了要应付来自朝廷的各种压力,撑起整个襄阳,还要为他踏破大宋寻找解药。


    “殿下哥哥,”赵湘并不想让他知道她这三年来的崩溃,冲他一笑,“都过去了。”


    三年前的那一日,当看到四大护卫抱着沉睡不醒面无血色的他来到襄阳时,她觉得整个天都塌了。


    从那以后,她每天都活在高压里,要面对来自朝廷的各种算计,要管理好整个襄阳,要到处为他寻医问药,要无时无刻警惕皇城司的各种防不胜防的调查.......


    那段日子,很苦很苦。


    那个时候,她才真正知道,曾经的他,为她挡了多少来自朝廷的风风雨雨。


    他把她...保护得很好、很好。


    当忽然没了他的庇护,她才知道有多艰难。好在,她终究是他一手养成的带刺玫瑰,靠着他亲自教会她的那些东西、那些教诲,她一步一步,虽艰难,却咬牙挺了过来。


    其实,她不怕艰难,她怕的是.......他再也醒不过来。


    她不想告诉他那三年的苦苦支撑,因她知道,他听了,一动会心疼。


    “湘湘,告诉我!”赵曦直视她的眼睛,“听话。”


    赵湘一下别开眼,没敢和他对视。


    “乖,听话。”赵曦将她脸轻轻掰回来,很温柔地道,“你连殿下哥哥的话,都不听了吗?”


    赵湘眼眶一红。


    他不在的这三年,她本已变得无坚不摧。可其实,一见到他,她就会本能地委屈,本能地想哭,本能地想倾诉。因为,只有在他这里,她才可以卸下所有的伪装,扔掉所有的坚强,想哭就哭。


    “傻瓜。”赵曦在她鼻尖一刮,“我回来了,可以哭了。”


    “殿下哥哥......”赵湘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掉了下来。


    那泪,刚好掉在了赵曦还未离开的指尖。眼泪只是淡淡的温热,却让他觉得指尖一阵泛疼。那疼,从指尖蔓延,顺着四肢百骸,一路疼到了心底,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的疼开始翻滚,那些汹涌冲到他喉咙处,让他几乎发不了声。


    他的手动了动,似乎要做什么,最终却只是再次撩起袖子,在她眼角擦了擦,将那想要将她揽入怀里的冲动死死压了下去。


    曾经,当他还把她当妹妹养的时候,他其实并不是太在意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她哭了,他会像抱谢箐那样将她揽入怀里安抚......可自从他明白了他对她不仅仅是兄妹之情时,他从此...发乎情止乎礼。


    赵曦努力将内心的翻涌压了下去,揉了揉她脑袋:“果真还是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姑娘。”


    “我本来就是。”赵湘破涕为笑,又扯过他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随后将这三年的事全都告诉了他,无论是喜是悲,是酸是辣。他回来了,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赵曦听完,很久没说话,心里像被冰锥狠狠刺痛。


    哪怕是早有心理准备,可当亲耳听到她说起那些事,即便她尽力表现得淡然轻松,可他却知道,这三年,她为他承受了多少。


    他曾告诉她,有他在,她不必再害怕风雨,却万万没想到,反而是因为他,让她这三年承受了更多的风风雨雨和恐惧不安。


    心里,又酸又涩又疼。


    这三年,没了他的保护,他的小野猫,长大了,变强了。


    可他......却心疼了,狠狠地心疼了。


    只有没伞的孩子,才需要在雨中奔跑。他若在,她又何必要独自承受这份风雨。


    就好像箐箐,在唐家那一世,她坚强懂事的背后,是他不能护她的心酸。


    而在现代那一世,他终于可以为她撑伞,他的箐箐,自然就岁月静好,不需要雨中奔跑。


    所以现在的箐箐,虽然聪明有天赋,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懒家伙,无论是上学还是学机关阵法,都不太上心。不过他不在意,他的妹妹,本来就是拿来宠的,只要有他在,他养她一辈子。


    只不过,当他来到大宋,找不到箐箐时,他确实慌了。他怕没人撑伞的妹妹,再次陷入第一世的艰难。好在,展昭似乎把她护得极好,因为妹妹的性子,还是那样的活泼而让人头疼。


    “对不起,是殿下哥哥没能护好你。”赵曦心里五味繁杂,眸中是掩饰不住的自责和难过,他不敢去细想那三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殿下哥哥,”赵湘拉了拉他,“你别这样,都过去了。”


    “嗯。”赵曦敛了眸底所有情绪,“过去了。”


    “殿下哥哥,我父王说,我身上有你的影子。我是不是很厉害?”赵湘似乎又恢复了活泼的本性。


    她仰着头,眼底是求表扬的期盼,这一刻的她,似乎又有了曾经撒娇求抱抱的影子。


    他低笑一声,揉了下她的头:“那是当然,殿下哥哥一手教出来的小野猫,自然有殿下哥哥的影子。”


    诚实点说,赵湘天赋不是太好,谈不上特别聪明,有时候还笨笨的,但他却喜欢她身上那种哪怕在困境中,也照样像个又凶又活泼的小野猫那样,张牙舞爪,不屈不挠。


    他第一次见她,因她脸上那两个酒窝,还有些笨笨的表情,让他想起了妹妹谢箐,于是,他救了她。


    但其实后来,他发现,她和妹妹并不同,谢箐是一只聪明的懒猫,赵湘却是一只有些笨笨的小野猫。


    但无论哪一种,最后都成了他的心头宝。


    从此,他把她护在了羽翼下。


    他想要护她一辈子......


    即便,只能当妹妹去护一辈子......


    “我现在可是襄阳王。”赵湘笑得很神气。


    赵曦也跟着笑。


    ......


    不知何时,那停了没多久的雪,又开始飘了起来,纷纷扬扬,很美,也很冷。


    两人便进了湖心亭。湖心亭并不是在湖心简单地修的一座亭子,而是本身就是一个极小的湖中“孤岛”,亭子四周种植了一圈柳树。


    亭里从早到晚都放了暖炉,还备了各种吃食和美酒,方便王府主子们逛园子时随时取用。


    赵湘没去拿备好的酒,拉着赵曦绕到亭子北侧那颗柳树前,指了指它:“殿下哥哥,还记不记得这里有什么?”


    赵曦低笑一声:“桃花酒。”


    自从他帮她脱离质子身份回归襄阳后,他和她相处的机会就少了很多。不过他总有办法到襄阳来看她。那一次,她拉着他,在每颗柳树下都埋了一坛酒。


    倒也没啥原因,只是她从小在汴梁皇宫养成的习惯,一有喜欢的东西,就像个老鼠一样找个地方挖洞藏起来。


    不过,笨笨的她,偶尔会忘记埋在了哪里,偶尔还会被那些宫人意外给挖走。然后,每次找不到都哭鼻子。


    于是,他只好每次都偷偷帮她埋一份,如果她忘记了,他就带他去自己埋的那个地方,告诉她:没丢,你只是记错地方了。


    小时候的她,真的很笨,对他的话信以为真。


    “今天就喝它。”赵湘袖子一挽,就要动手。


    “等等。”赵曦赶紧拉住她,“我来。”


    这丫头每次挖洞都会挖得身上脸上全是泥巴,没眼看那种。


    赵曦没两下就把酒坛挖了出来,在湖里洗干净,抱到亭里。亭里自然有备好的酒盏之类,他拿了两盏,给自己和她各倒了一杯。


    她拿起就准备喝,他却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拉住她:“等等,这酒会不会醉?”


    这丫头平日里很听他的话,但唯独爱喝酒,喝酒就喝酒吧,可这丫头喝醉了,心智就会倒退,有时五岁,有时八岁,有时还三岁。更要命的是,还次次把他认成她爹。


    想起她喝醉的那几次,赵曦浑身抖了抖。


    要命!他真不想再当爹,无论是三岁五岁还是八岁。不过话说,他真有那么老吗?这丫头为啥总是喝醉酒就喊他爹。


    “不会!”赵湘很肯定地道,“我埋了四坛桃花酒,西面那坛桃花醉才会醉,其他都不会。”


    “你确定?”赵曦有点十年怕井绳。这桃花酒喝的时候确实挺温和的,但有的桃花酒后劲很大,当时不醉,过后醉,防不胜防。


    “确定。”赵湘白他一眼,“我记性那么好。”


    “记性好?”赵曦好笑地看她一眼,这丫头记错位置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哎哎,”赵湘大概也想起了自己那些黑历史,摸了摸鼻尖,“殿下哥哥,我已经......长大了。”


    赵曦目光从她身上掠过,低低笑了一声:“嗯,确实长大了。”


    见他仍然没有松口的意思,她轻轻拽了拽他袖子,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殿下哥哥,我三年没喝过酒了。”


    自他出事后,她就再不敢喝酒了,她不能容许自己有任何一丝因酒误事的机会。那三年,她不敢喝,也不能喝。


    可现在,他回来了。


    她终于,不怕喝醉了。


    他说过,只要他在,天塌了,都有他顶着......


    听她说三年没喝酒,赵曦心里又是狠狠一疼,沉默了下,点点头:“好,喝吧。”


    两人对面而坐,对饮起来。


    普通桃花酒确实挺适合女孩子喝的,微微甘甜里,气息芬芳,却又不醉人。


    喝了酒的赵湘,脸上微微起了粉色,大概是酒精的作用,这几日都有些沉默的她,逐渐恢复了她原本的小野猫属性。


    “果然还是那只小野猫。”赵曦眼睛微微弯了弯,心情似乎颇好。


    赵湘双眼开始有些迷蒙,疑惑地看着他:“殿下哥哥,你说什么?”


    赵曦将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没什么。”


    今后,就让他来帮她背负吧,岁月静好,他的小野猫才能张牙舞爪。


    赵湘忽然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便走。


    “赵湘,你干嘛?”赵曦微微愕然地看着她。


    赵湘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嘴一撇,委委屈屈地喊了声:“爹......”


    这一声爹,如晴天霹雳,震得赵曦神魂俱颤。


    赵曦身子晃了晃,脑子里嗡嗡乱叫。


    完了完了,这死丫头喝醉了。这丫头绝对是记错了地方,挖到那坛桃花酒里的极品桃花醉了,那玩意儿,喝起来温和,却醉得你猝不及防。


    “爹。”赵湘再喊。


    赵曦别过脸,狠狠揉了揉额角,小心翼翼地问她:“赵湘,你今年几岁?”


    “爹,你老糊涂了啊,湘儿八岁了。”赵湘一脸鄙夷地看着赵曦。


    赵曦:“......”


    原来是赵八岁又来了,还好,总算是比三岁五岁强。赵三岁赵五岁可是次次要他亲亲抱抱举高高,关键还嚷嚷得整个荆王府都知道。因为赵湘,他那些年,奶爸可是当得很熟练的。


    说起来,在现代时,他对妹妹也是“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大的。似乎,他注定就是“当爹当妈”的命。


    赵曦叹了口气,徒劳地纠正她:“赵湘,看清楚,我不是你爹,我是殿下,殿下哥哥。”


    赵八岁蹙了蹙眉,走过去,扯住他袖子,一脸委屈和执拗:“你骗我,你就是我爹。”


    看着她清澈却执拗的眼神,赵曦彻底放弃了抵抗。得,爹就爹吧,反正奶爸已经当了无数次了。


    “好好好,我是你爹,湘儿乖,爹送你回去乖乖睡觉好不好?”赵曦赶紧轻车熟路地哄着。


    “不要,”赵湘又走回亭子里。这次,不坐备好的软凳,直接坐在了凉亭的白玉台面上。


    赵曦只得跟回去,想着赶紧把这孩子哄回去睡觉。


    “爹,”赵湘缩着身子,鼻尖冻得通红,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湘儿冷,爹爹抱抱。”到底是飘雪的寒冬腊月,哪怕湖心亭里备了暖炉,夜深了,也照样极寒。


    赵曦为难地看她一眼,轻哄道:“湘儿长大了,不能让爹爹抱了,女大避父,知道吗?”


    赵湘小嘴一撇,一双水蒙蒙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爹爹,湘儿才六岁。”


    赵曦呆了呆:“不是!你刚才不是说你八岁吗?”


    赵湘一脸不解:“爹爹,你老糊涂了吧,湘儿六岁了。”


    赵曦沉默。


    好把,一会功夫,心智又降了两岁。


    “爹爹抱抱。”赵湘伸出手,充满期待渴望的眼神里,甚至带了点舐犊情深。


    对上这样的眼神,赵曦忽然有点说不出拒绝两字。


    “爹爹抱。”她再伸手,眼里已隐隐有了委屈,小鹿一般雾蒙蒙的眼睛里,泪珠将落不落,似乎只要他拒绝,她就会哇地哭出来。


    赵曦一下破防,内心软得一塌糊涂,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抱抱。”他轻叹一声,认命地抱她坐在腿上:“湘儿这下不冷了吧。”


    赵湘从小失母,老襄阳王对她宠爱有加,经常将她抱在腿上,后来被皇帝强行弄去汴梁为质后,就再也见不到老襄阳王,所以在赵湘心里,她爹的怀抱,永远是那么温暖,每次喝醉,总是要爹爹抱抱。


    “不冷了。”赵湘刚才还可怜兮兮的大眼睛,一下雨转晴,她兴奋得挂住他脖子,像所有孩童那样,情绪转换压根不需要时间。


    “爹爹,你为啥变香了?”她在他身上到处乱嗅,一会在胸口拱拱,一会在脖子上闻闻,“好香。”


    脖子上那无意的蹭来蹭去,让赵曦脊背微僵,看着她毫无杂念的眼神,他闭了闭眼:“乖,不要乱动。”


    “哦。”赵湘还真听话地窝在他怀里好一会没动,托腮看着他,声音柔柔软软、甜甜腻腻:“爹爹,你为啥越长越好看了,和殿下哥哥一样好看。”


    赵曦瞟他一眼:“你觉得殿下哥哥很好看?”


    “那是当然,”赵湘点头如捣蒜,“殿下哥哥是世上最漂亮的哥哥。”


    “湘儿也很漂亮。”赵曦笑着揉了揉她脑袋,“世界上最漂亮的小跟班。”


    赵湘坐在赵曦身上,一双腿晃来晃去地玩,玩了好一阵子。


    “爹爹,我想嫁给殿下哥哥,好不好。”她看着他,眼神无邪又认真。


    赵曦浑身一震,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爹爹,你说话啊。”赵湘眨巴着圆圆的眼睛,“好不好啊?”


    赵曦长长叹了口气:“不好。”


    “为何?”赵湘眼眶立马发红,“是殿下哥哥不喜欢湘儿吗?”


    赵曦沉默了下:“殿下哥哥......喜欢你。”


    “既然湘儿喜欢殿下哥哥,殿下哥哥也喜欢湘儿,为什么不可以嫁?”赵湘气呼呼的,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懵懂而纯真。


    赵曦扶住她双肩,很认真地对她道:“湘儿,爹爹知道你喜欢殿下哥哥,可殿下哥哥姓赵,湘儿也姓赵,你们是不可以成婚的,明白吗?”


    她呆呆地看着他,嘴一撇,泪珠子就开始啪嗒啪嗒掉。


    “可是爹爹,我只想嫁给殿下哥哥啊。”


    虽然现在的赵湘只有几岁心智,可看着她脸上的泪和委屈,赵曦心里还是狠狠一揪,不自觉将她拥住,下巴搁在她头顶,声音又苦又涩:“乖,湘儿困了,睡吧。”


    赵湘似乎真的困了,趴在赵曦肩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赵曦一挥手,将湖心亭四周的纱幔落下来,将暖炉加了点炭后,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裹住她。他没有将她送回去,而是就那样抱着她,让她靠在他身上睡。


    睡着的赵湘,似乎做了什么梦,脸上竟然有了泪痕。


    赵曦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泪,缓缓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触。


    纱幔飞舞的凉亭内,他的声音,带着无奈的伤痛。


    “赵湘,我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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