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睡着了乖点。”赵曦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安安静静的某人，唇角浅浅的弧度带着不自觉的宠溺感。
下意识地瞟了下四周，他松了口气。得亏现在夜深了，否则还真怕碰上其他人，尤其是开封府那帮超级八卦的人。
没办法，这丫头每次喝醉都要折腾一个晚上才能恢复心智。这个时候，睡着才是最安全的。
所谓怕什么来什么，赵曦刚出了悦园，就瞅见两黑影嗖地一下往路边花丛里躲过去。夜晚光线不好，倒是一下没认出是谁。
“谁！”赵曦眉峰一厉，声音瞬间变冷。
花丛静悄悄。
赵曦眼神一下凌厉，单手抱人，另外之手拈起一片树叶，声音带着一种浓浓的威压：“不想死，就自己出来。”
噗通一声，花丛里滚出两人，一男一女。
“啊，别别别，”男子爬起来，将女子拉起来，连忙解释，“殿下，误会，误会。”
女子一叉腰：“碳，你干嘛拉我到花丛里啊，你该不会想趁着月黑风高和我来个......”
叫碳的男子立马捂住女子的嘴，声音急里带羞：“萧楚楚，你给我闭嘴！”
赵曦愣了愣，借着远处朦胧的灯笼光晕，仔细瞅了下这鬼鬼祟祟的两人。
那男子一张脸黑漆漆，和夜色融为一体，压根看不清面容，但身材却颀长挺拔。而那女子，被男子捂住嘴后，直接踹了男子一脚。
男子啊嗷一声，放开了女子：“耶律古琦！你悠着点，踢坏了你想月黑风高也没机会了。”
女子再一脚踹过去：“包黑炭，你给我装！本公主踢的是你的腿！又不是第三条腿。”
听着两人的对话，赵曦脸皮狠狠抽了一下。
包拯和耶律古琦？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这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包拯再次捂住耶律古琦的嘴：“小祖宗，求你了，闭嘴。”
“原来是包大人和古琦公主。”赵曦将眸底的无语之色收起来，淡淡一笑，神情很是自然坦荡。
仿佛压根没听到刚才那天雷滚滚的虎狼之词，也好像他一个堂堂皇子殿下抱了个人在怀里这事一点不值得被人奇怪。
“下官见过殿下，”包拯对赵曦也笑得一脸的“社交坦荡”：“下官晚膳用多了，带小公主出来消消食，没曾想打扰了殿下，还望殿下见谅。”
“包大人客气。”赵曦笑道，“两位请便。”
“下官告退。”包拯说完，拉起耶律古琦就准备跑路。
一向心大的耶律古琦扯住包拯，好奇地看向赵曦怀里的人：“荆王殿下，这深更半夜的，你抱着王爷干啥？”
赵曦脸上的笑一下僵住，眉梢隐隐抖了抖。
包拯一把捂住耶律古琦的嘴：“王爷脚受伤了，殿下送他回去，有问题吗？”
耶律古琦摇摇头：“没，我就是好奇。”
赵曦轻咳两声，干脆实话实说：“本王陪王爷浅酌两杯，没曾想王爷不胜酒力，直接醉倒。包大人见笑了，公主殿下见笑了。”
“那可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包拯笑看赵曦一眼，说得正正经经，“殿下醒来，大家就有了主心骨。这心一定，自然就放松了，王爷喝醉，一点不奇怪。要换下官，高低得一杯就倒。”
大概是被几人的谈话声吵倒了，本来睡着的赵湘想翻身却姿势所限，醒了过来。
“你......醒了？”赵曦忐忑地问了一句，将她放下来，开始祈祷赵湘已恢复心智。
赵湘有些迷茫地看了眼赵曦，再回头看了眼说话的包拯。
“哇，好黑！”赵湘忽然往赵曦身后一躲，小眼神怯怯的，扯了扯他袖子，“这颗碳...是谁啊？”
包拯有些郁闷地看着赵湘，他觉得他在夜色掩护下，已经不那么黑了啊。
不是，王爷这是在干嘛，怎么好像不认识他了。
赵湘目光转向耶律古琦，两眼立马冒星星，再次扯了扯赵曦衣袖，完全一副小迷妹的样子：“哇哦，快看，神仙姐姐！”
耶律古琦一脸懵逼地看着赵湘。
王爷怎么感觉傻兮兮的。
赵曦神色诡异地看着赵湘，使劲咽了口水，艰难地挤出一句话：“赵湘，你今年几岁？”
“爹爹，你老糊涂了吗？湘儿三岁了。”赵湘气鼓鼓地看着赵曦，扬了扬下巴。
赵曦身子晃了晃。
不是，这怎么又少了两岁啊。
“爹爹？”包拯吓得连退两步，瞳孔崩得溜圆。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带着清澈愚蠢眼神的赵湘，再神色诡异地瞟了瞟一脸崩溃的赵曦。
等等，谁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觉得脑子难得地转不过来了。
耶律古琦杏眼圆瞪，转头问包拯：“碳，她叫他爹爹！爹爹！”
包拯再次捂嘴耶律古琦，对赵曦微微一礼：“殿下，下官忽然想起还有要事要处理，下官告退。”
说完，压根不管赵曦是啥反应，拉起耶律古琦就跑，一溜烟跑进了悦园。那速度快得啊，好像屁股后有老虎在追一样。
“不是，那个，包大人，你听我解释，王爷他喝醉了。”赵曦本能地解释：
悦园内远远传出包拯惊慌失措的声音：“对对对，王爷喝醉了，殿下快回吧。”
赵曦别开脸，狠狠揉了揉太阳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看了看还望着耶律古琦消失方向冒星星眼的赵湘，叹了口气：“湘儿乖，我们回去睡觉觉。”
“不要，我要去看神仙姐姐。”赵湘拔腿就跑，要跟着包拯他们追，吓得赵曦一把抱住她。
赵三岁好色！对所有漂亮姐姐来者不拒。赵湘第一次变赵三岁时，曾把他身边所有带点姿色的婢女都调戏了一遍。
“神仙姐姐是黑炭哥哥的，湘儿乖，我们去找殿下哥哥。”赵曦赶忙拿出杀手锏。这死丫头只要心智降到三岁，就有得折腾了，这个时候，骗她去找殿下哥哥是最管用的法子。
赵湘一听殿下哥哥，立马转身，往他身上一挂：“爹爹，背我去找殿下哥哥。”
赵曦认命地蹲下来：“乖，上来吧。爹爹背你去找......殿下哥哥。”
当曦爹背着赵三岁消失在夜色里后，包拯和耶律古琦才从悦园的月洞门后方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
“我说萧楚楚，”包拯满脸郁闷地看着耶律古琦，“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有些悄悄话，咱俩关起门来说好不好？”
月黑风高，三条腿，是该说给外人听的吗？
今夜，他确实是出来消食的，哪里想到碰上了殿下和王爷。撞见上司约会，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那自然得避嫌。所以他才动作迅速地拉着耶律古琦躲到了花丛里。可赵曦那习武之人，耳朵比狗还灵，立马就锁定到花丛了。
耶律古琦白他一眼：“碳，你觉得你还有面子吗？”
包拯深呼吸，好半天才道：“......没有！”
早在汴梁皇宫宣德门外，他面子里子就丢干净了。上至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下至太监宫女街坊邻居，从皇宫到街头巷尾，都流传着他包拯被白睡的传闻，还被加工得香艳无比。
耶律古琦瞅着赵曦他们远去的方向，眸色微微困惑。
“碳，我怎没看懂。”耶律古琦扯了下包拯耳朵，“殿下和王爷，在干嘛啊。”
包拯想了想：“其实，我也没太看懂。不过，可能殿下说的是实话，王爷应该是喝醉了。”
“可我喝醉也没叫你爹啊？”耶律古琦不解。
包拯：“这事，我也搞不懂。”
“碳，我怎么感觉殿下和王爷之间，有点怪怪的，”耶律古琦蹙了蹙眉，忽然一捂嘴，脸色骇然，“天啊，他们该不会是互相喜欢吧。”
包拯诧异地看向她：“你...看出来了？”
耶律古琦眉一挑：“碳，你啥眼神？笑话！我耶律古琦是谁？是从几岁就开始惦记你这颗碳的存在，我能看不出？”
包拯低低笑了一声：“我家楚楚果然是经验丰富，说得不错，殿下和王爷之间，应该确实是互相喜欢的。”
喜欢不喜欢，只要看看他们看彼此的眼神就明白了。当然，其实殿下和王爷都是那种隐忍克制类型的，并不会把心底的情绪表现出来。
但他包拯是谁啊？和他家小公主一样，是从几岁就开始追女孩子的逆天存在，什么眼神对应什么程度的感情，他一看便知。
“不对啊，”耶律古琦一脸纠结，“殿下和王爷都是男人，男人也。”
包拯一戳她脑袋：“说你笨，还真是笨！”
耶律古琦一巴掌拍过去：“碳，你是不是想造反啊！”
包拯立马举高双手：“我敢造皇帝的反，也不敢造你的反啊。”
“这还差不多。”耶律古琦很满意。
“王爷和谢箐一样，男扮女装。”包拯对她附耳低语，“这事，不许张扬！听到没。”
“难怪啊，我昨日还给艾玉蓉吐槽王爷身形不像个皇家出生的男子。”耶律古琦震惊过后，很是恍然。赵湘个子虽高，但体型却和男子不太一样。
“可怜哦。”包拯忽然叹了口气，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赵曦他们离去的方向。
“碳！”耶律古琦终于反应过来，一脸骇然，“这这这，王爷和殿下....，完了，出大事了。”
女扮男装问题不大，有问题的是殿下和王爷的身份，都姓赵。
包拯深吸一口气：“放心，不会出大事的，王爷和殿下，都是头脑清醒顾全大局又克制隐忍的人。”
无论他们之间感情到什么程度，恐怕这辈子都没法宣之于口了。
“可他们明知不可能，为啥就到这地步了。”耶律古琦微微不解，“这事吧，从一开始就不该动心，我怎么觉得他们两人，在这事上，挺渣的。”
耶律古琦跟谢箐混的那些日子，倒也学了不少奇奇怪怪的词汇，不过包拯早就习惯了，自然也听得懂。
包拯白她一眼：“萧楚楚，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有些事，等你发现后，已经来不及了。”
感情这事，很多时候都是悄然诞生，甚至局中人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情根深种。等终于看清内心时，有些情感，早已不可控制。
能完全控制住的感情，还叫感情吗？
那黑妖狐智化，不就是犯了禁忌之念才悲剧收场的嘛。人家智化那师徒恋都尚且无法被世俗接纳，殿下和王爷，那可比师徒恋严重多了。
再说，就算不是堂兄妹，那一个是襄阳王，一个是太子，还大概率是将来的皇帝，那也不太合适啊。
这事，无解！绝对无解！
按照他对赵曦赵湘的了解，这份感情，哪怕彼此心知肚明，却谁也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不是害怕世俗，是害怕世俗给对方造成的伤害。不说出来，才是对彼此最好的保护。
“说得也是。”耶律古琦点点头。
“萧楚楚，这事，给我烂在心里，明白吗？”包拯忽然严肃起来。
“放心，”耶律古琦扬眉，“小公主我虽羁傲不逊，可大事，永远拎得清。”
“如果你是赵湘，你会怎么做？”包拯问耶律古琦。
耶律古琦摇了摇头：“我不知。如果你是赵曦，那你呢？”
包拯沉默了一下：“永远不会说出口，但会默默守护她一辈子。”
耶律古琦没说话，似乎在思考她会如何做。
包拯看了下北方，低声道：“也许，再过几日，襄阳又要开战了。”
耶律古琦语气带着淡淡嘲讽：“这大宋皇帝可真是不把襄阳灭了不罢休啊。”
“辽国那边，你确定办好了？”
“放心，你家小公主出马，自然没有办不成的事。”耶律古琦拍拍胸口。
她前段时日回北辽可没闲着，之所以这么久没来找包拯，那是因为北辽正在皇权更替。因为父皇身体不太行了，要从十八个哥哥里挑选一个出来继位。
在新皇登基这事上，她可是扎扎实实帮了她五哥一把。承了她情的新皇，自然会在某些事上投桃报李一把。
“那是，我家楚楚是谁？”包拯深以为然，两人就这话题又细细说了好一番。
包拯估了估时辰，对耶律古琦道：“走，回去了，有点困了。”
耶律古琦瞅了一眼黑漆漆的前方，在包拯耳边一咬，故意逗弄他：“碳，月黑风高，要不要.....？”
包拯黑脸一红，转身就走：“不要！”
耶律古琦悠悠然跟上：“真踢坏了？”
包拯忽然转身，一把将她拉过去，在她耳边狠狠道：“月黑风高，如此甚好！”
“月黑风高干啥?”
“你觉得呢？”
“杀人放火？”
“造人降火！”
“碳，不是要面子吗？”
“不要了。”
“没踢坏？”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
“......”
两人虎狼之词一句接一句，往住的院子而去.....
月黑风高，适合赶紧回屋，关灯......“就寝”。
在包拯两人回到院子并彪悍地踹上房门后，对面房间的艾玉蓉，一下从梦里惊醒，呆滞了好一会后，赤着脚就跑出了卧房，去找外间还在看书的公孙策。
“弱美人，我想起我家出事前大概三日，我爹给我说的事了。”艾玉蓉急急道。
公孙策翻书的动作一顿，瞟了眼她的脚，走过去，将她抱来坐自己身上，又撩起袍子将她脚包住后，才道：“别急，慢慢说。”
艾玉蓉平息了下气息：“我爹说，半年前，皇帝下海州，他作为海州知府，去面见过皇帝几次。有一次，他无意中听到皇帝和一个叫乌遇的人在聊事，提到了海州蓬莱谷和谷城。”
公孙策霍然看着她：“蓬莱谷？谷城”
艾玉蓉点点头：“嗯，但我爹根本没听清具体在说啥。”
公孙策没说话，眉心微微蹙。
蓬莱谷不是在陈州吗，为何皇帝和大祭司却说海州蓬莱谷？还有，怎么会扯到谷城？
“我爹不明白皇帝他们在说啥，但也知道肯定是不该他听的东西，所以极其小心地退走了。”艾玉蓉顿了下，“后来，我爹去海州某茶楼取个东西，意外发现乌遇就在隔壁，还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换魂蛊和连环蛊。”
“所以，艾大人被发现了？”公孙策问。
艾玉蓉摇摇头：“那倒没有，但后来乌遇却主动来艾府拜访我爹，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我爹说，他虽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但却预感到他可能惹上了极大的麻烦。出于在官场千锤百炼出来的直觉，他让我三日内必须离开海州，如果半年内没出事，再回去。”
“你没离开？”公孙策略略紧张。
“我听了我爹的话，准备去方城找你和包拯商量，”艾玉蓉摇摇头，“但当日半夜，艾府就被包围了......”
艾玉蓉没再说下去，将头埋在公孙策胸前，肩膀隐隐颤抖。
公孙策将她抱紧了些：“相信我，终有一日，我会还艾家清白。”
艾玉蓉点点头，又赖在他身上好一会，才道：“我有点困，先睡了。”
“嗯。”他抱起她，“我抱你进去，记住，以后不许再光脚下地，小心着凉。”
将艾玉蓉送回里间，帮她盖好被子后，公孙策出了门，准备去对门找包拯。刚走到包拯房门口，公孙策脚步忽然一顿，盯着那房门看了一会，转身就走。
打扰了！
公孙策回房，在书桌前坐下来，反复想着艾玉蓉说的那些话。
陈州蓬莱谷，海州蓬莱谷，谷城，这三者究竟是什么联系？
还有，换魂谷，连环蛊又是什么？换魂蛊他如今到大概明白了。
可连环蛊，又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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