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大婚的日子还有只不到一天,姬缪在这宫内倒像个无事人,兜着“谢昭失踪”这件事一直未同女帝禀报,她这兜事的本领,令姬满都不得不心生佩服。
堂堂太女殿下的未婚夫郎在大婚之前,就逃窜失踪不见了人影,这样的大事,在姬缪面前,并不像天塌下来一样,姬满反而在她身上看出了一丝轻松...
“皇姐,你这也太悠闲了,竟然还有时间在这樱树下品酒呢!”姬满一瘸一拐地朝她走来,自那次伤情之后,她便收留了姬满,这件事也一并兜着,并未传到女帝耳里。姬满也不想被母皇知道,她竟被那司徒家的渣滓给伤得这般严重。这不光是伤了她自己,也实则是丢了皇室的颜面。
司徒家的账,她日后还要找司徒泽算回来!
那日之后,因由东宫尚且离碧华楼近些,比起回到姬满自己的宫殿之内,姬缪直接带她回了东宫里。回宫后一直给她请太医院最好的医师诊治,她的腿伤,除了每日用些药,泡些药浴,也渐渐恢复如常。
“要说悠闲,你也不看看你自个儿,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功夫拄着拐杖在这宫中乱走,还不好好回殿内休养!”姬缪一手撑在长石凳上,一手提起酒壶,在她面前痛饮而下,几片樱树落叶飘零地打在了她的发丝上,这画面极美,姬满定睛一看,都不觉在心中暗叹。
再怎么看她的皇姐也是个大美人,可却偏偏生了一副傲骨,将本事本领都用在了战场追伐讨敌之上,皇姐这些年也一直都是一个人,好不容易从她口中听闻到打算成婚娶儿郎的想法,这儿郎却教人失望,竟在大婚之前临阵脱逃了!
难怪皇姐成日以酒度日,实际上是在借酒消愁吧......
姬满不觉也理解了她,慢悠悠坐在她身旁,陪她说笑:“来,皇姐,一个人饮酒多寂寞,我陪你!”
“你伤还未痊愈,喝什么酒?滚回殿内去!”姬缪闻言,作势轻拍拍她的脑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和个小孩儿一样?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不是还有皇姐罩着么?哈哈哈...”
听着她发笑,姬缪才觉得,这世间同她亲近之人,怕也只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了,那日见到姬满被打,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滞住了,她能承受失去爱情之苦,却唯独不能承受失去亲人之苦。
姬缪望着她的眼神,不觉多了几分凝重,她以后再不许任何人欺负她的皇妹了,谁都不可。
“皇姐...你,怎么了?”姬满望着她的眼神忧郁,有些不解起来。
“没什么。”
“话说皇姐,我有一事不得不问你,你明日就要成婚了,如今夫郎都不见了,你也不派人去找找?难道真的要在成婚之日闹上笑话么?!”
“谁说我要闹笑话,难不成洞房花烛夜,是大伙儿都能看见的?”
“啊......”
姬满被她这话说的,终于开窍了。才发现皇姐她早已将一切都算计好了。
但她还是心余疑问:“可是,那入洞房之前呢?”
“没人见过他长何样,不过是借副身体而已。”
“这样可不行!皇姐你可是要和那人拜堂的!都传闻,拜了堂,就要执手白头,终生到老......”姬满没有想到,姬缪竟不在意这些是非礼俗,为了从母上那儿蒙混过关,大婚之夜要找个替身去?
“那是最不济的办法。人不回来,就只能用那个办法。这些民俗不过是种信仰,至于执不执手,白不白头的,还是我自个儿说了算。”
“......”
姬满说不过她,想来觉得她倒也通透。这事是因她而起,她再怎么,也得替姐姐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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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明日本殿大婚,该准备的都准备得妥当了吧?”
临近夜里,姬缪准备入床睡下之前,还叮嘱了明珠一番,见明珠很快点了点头:“殿下,都准备妥当了,一切就绪,就等着明日殿下的大喜之日了!”
她转过身,没再多问什么,准备着回主殿歇息,明珠还是担忧地在她身后焦切问道:“殿下...太女夫真的要请卢孝来扮演么?”
明珠口中的卢孝,正是她军营里的一个从三品武将,姬缪也是在自己大营中挑选了许久,才找着个和谢昭身形对应之人。要知道南荒之地,儿郎大多长得矮小,像卢孝这样的,还真属少见。
姬缪前一日在军营里睨了他良久,在军营里打听到他为人也憨厚老实,才挑中了他:“就你了。”
只是卢孝还未成婚,尚未出阁的男子,如今要扮演她的夫郎,被人发现了也甚失妥当,所以此事为保卢孝声誉,她还是秘密令人差遣。
“这次事成之后,本殿会给你在军中提携,只不过你要保证,绝不同外人提起。”
“是,殿下,卑职知晓。”
回忆就此结束,她听到明珠对她轻轻说道:“殿下,卢孝那边已差人接应好了,您也该梳洗打扮了。”
“嗯。”
洗浴干净身子,她从浴房中走出来,令众位丫鬟们眼前一亮,还有姬满,姬玉也在。这两位皇妹陪伴在她左右,看见她之后,姬满不觉称赞道:“皇姊的底子就是好!可真是位大美人啊!如今都还未上妆呢,都已经教人移不开眼了!”
说罢,她又肘了肘姬玉的胳膊:“你说是吧,三皇妹?”
姬玉也浅浅一笑:“皇姊真好看,就算是不上妆,也明媚动人。”
许久未见姬缪这般正经坐下来装扮,平日里她都不曾带妆,底子也明艳得很,甚至有时候身上还带着校场训完兵后回来的污渍,也不失身上的英气。
民间都说这婚前梳头也有讲究,为此,女帝还特意请人到宫中替她操持这些礼俗之事,那梳头的婆子慈眉善目,一脸祥和之态,含笑走进来,替她梳头。
边梳头还边念着梳头诗,姬缪听着她口中发出的话。
什么“一梳郎心不负,二梳白头偕老,三梳早生贵子......”。
这些言论,教姬玉听了,是轻轻一笑,因她已经经历过了。教尚未婚娶的姬满听了,这是既羡慕又踌躇。
自己这些年来真心错付了风流郎,她又该待到何时才能像皇姐这样,步入大婚殿堂啊......
婆子的手端稳平直地梳着太女的青丝长发,将春沐过后的水粒粒分明地洒在她的头发上,这是她们大姬朝的习俗,只要洒上了这春沐水,就能让女子和自己的夫郎举案齐眉,永福百寿。
本还在描眉弄妆,明珠突然从外面奔进宫来,细眉紧蹙,双手勉强地服帖在腹前,对姬缪禀报道:“殿下...郎主他...他回来了......”
众人听闻此语一惊,纷纷朝宫外盼去,唯独姬缪始终淡淡的。
“哦?他回来了?”
女子声音泠泠的,描眉好的妆容是她喜爱的浓妆,浓妆配上美人儿,那就是天造地设,她的美,已无法用言语形容。众人见到梳妆打扮好后的她,注意力就再也没移转至外头,纷纷注意着她的一颦一笑。
本来教她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看来现在也派用不上场了。
“是的殿下...不过...郎主还带回来两个陌生女子......其中一个,貌似还对郎主...异常的亲切......”
明珠皱着眉头把话说完,姬满听后立时就急了。
“姐姐,没想到这儿郎竟然这般在外头沾花惹草、招蜂引蝶,这才出到城外没几天,就和别的姑娘好上了!还明目张胆带女子进入宫中,我看他不是回来成婚的,是明晃晃的回来挑衅!”
自打看清司徒泽的真面目之后,姬满就觉得,这世间男子,不过都风流万种,花心难忠,这是男子千古流传的通病,哪怕是在她们女尊,也难以改除!
“那殿下...还要跟他成婚么......”
明珠有些犹疑不忍,问候她的意思。
“把他带进来。”姬缪冷言。
她说完,她身后的婆子却不同意:“太女殿下,这新婚之夜,郎主和民间那些尚未出阁的夫郎一样,本来是要抬郎头用轿头将他接进宫内的,但由着他本就住在宫内,此事就免办了,但还未拜堂,妻主和夫郎是不能提前见面的。”
“抬郎头”是男尊国内,男人嫁入女子宗室“入赘”的一个礼仪,但用在她们女尊之国,就是最寻常的迎夫仪式。
姬缪柳眉一蹙。
“皇姐,确实是不能见的,皇室也讲究风俗。”姬玉说道,“待入了堂,皇姐再见也不迟。”
“让那货色撩皇姐盖头,真是便宜了他!”姬满嘟囔着嘴说。
虽说是娶儿郎,但在她们国家,还是保持着最传统的方式,只有女子才着凤冠霞帔,盖红绸。
“殿下...时候不早了...朱公公那边已经派人接应到了卢孝,准备给他着装了,若是殿下不允郎主来替人,那他们就是照原先的流程来办......”
“那人若只是带人来挑衅,就让卢孝去准备准备,给他换上喜服。”
姬缪放言,只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明珠听言,很快跑了回去,气喘吁吁地来到门口,将姬缪说的话原翻不动地告予他说:“我们殿下说了,若你只是带人来挑衅,就给别人换上喜服。”
见他身旁的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明珠平复了些心绪继而说:“当然,你若是诚心诚意,就随我去换喜服。”
“嘿?!岂有此理!哥哥,那女人竟然还有其他人选?!她当真是对你一心一意,要与你成婚么?!我看她居心不浅!”苏念儿看着这嚣张的宫仆,自然是当她妄语,也没摆出好脸色,直直嚷嚷,骂骂咧咧地将手指向明珠骂道。
谢昭让她将手放下,平静说道:“我是来赴婚的。”
明珠听他答复,一笑:“请随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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