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是卑职几日以来节食下来的粮食,这军中哪有什么吃的,殿下身子尊贵,这好东西不吃可就浪费了......殿下请用!”褚云见他竟还要让给自己,心中甚是感动,但也于心不忍。
谢昭还是蹲坐在地上,不苟一言,他沉默着审视周围的形势,在找任何一个有机可乘的时机,千钧一发,就为了能从这里逃出去。
“殿下还是莫误了身子,吃些东西吧...”褚云拿着馒头的手愈发战栗,脸色发愁,忽地,被一方击来的碎石给掷住了手背,褚云吃痛,一下就松开了手。
见那馒头就要掉在地上,随即一嗖惊箭就射穿了那块馒头,将馒头给钉在了他们身后的石墙之上。
若不是谢昭用手覆过他的身躯向自己迅疾歪斜,褚云可能真就当场毙命。
谢昭未被惊动半分,褚云却早已吓傻了。
男子大睁着眼珠子,干裂的唇还忍不住直发哆嗦,以为是自己见鬼了:“殿...殿下!刚刚那箭...箭矢......”
差点就将他掌心给射穿了。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褚云无以为报...只能为殿下当牛做马...”
这一番搭救,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没想到谢昭经历了他的背叛,还会出手相救...心中万愧,无以言表,只能不停地在嘴上对他激发誓言。
“闭嘴。”
那趁人毫无准备之时射发的箭矢,将手中击落的馒头一分不差地射在墙上,可见那射箭之主箭术功夫了得。
谢昭时刻审度着紧张的形势,眸中之光很快便锁向了不远处那个射箭之人,褚云也在惊慌之中抬眸过去,只见那人不屑地同身边人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谁上?!”
“谁要是先抢到那块馒头,馒头就归谁了!”
见他们的目标是要抢夺食物,谢昭松了警惕,微微朝那边睨了过去,见那人一双狭长之眼,尤为熟悉,心里觉着好似见过那人。
但他是面痴,若不是此生令他难忘之人,都大概不得记入他脑海,此人只是略微看着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又好似从来都未见过。
一群人仿佛看到了黄金,如饿虎般扑上去,抢夺那被钉在墙中的馒头。区区一块白面馒头,也能让人付出那么多力气,可见这里的人,军饷和粮食都十分的匮乏。
一个一个如争似抢地扑在了那馒头周围,绕成了一圈,很快就不见那半点白色的踪影,任何食物在这军营里,只需一霎,就能被人洗劫一空。
“计商,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刚刚都在这里做了些什么?!”
一声清厉的女声从车轿那边传来,让射箭男子回过头去,赶忙收敛了身上的煞气,对着看似娇柔的女子微微一笑道:“公主,我刚刚替你教训人呢!”
“训人?本宫何时让你训过何人?计商,你拿着这把弓箭做什么?”
“公主,就是他,辜负了你的真心,计商替你教训他呢。”射箭男子将头扭向了谢昭的方向,眉目之间看向绝尘不染的清贵男子,浑身不得劲,居然还携着一股争风吃醋意。
褚云见那男子朝他们这边儿比划着什么,身旁还站着一莫名娇贵的女子,看着装打扮,身份应非同小可。他道:“殿下...我...我见过她!那边站着的,可就是皓月的公主吧?卑职听闻她此番前来,是为了寻你?”
似乎是人声交杂,人流来往,所有人都同他们格格不入,只有他们自始至终为伴左右。褚云仿佛早已忘了之前的背叛与屈辱,无时不在张嘴同他说着话,好似这样,就能打发时光,忘记他们身处困境。
“和你有关系?”
“无...无关...”褚云声音抖了起来。
“你刚刚说你见过她?”
“对...卑...卑职在数日之前就见过她......”褚云开始回忆,“那时卑职被捕,被皓月太子押在石窟之中,他们在那里布置了一个简易的刑室。卑职并不想招供,直至这位女子出现,供出了卑职的妻儿孩子存在的下落,并以此作为要挟,才让卑职一时糊涂了心智......”
“还有那射箭之人,卑职也见过!就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走狗仆从!”
“我知道。”
谢昭眉心一凝。
褚云来南荒不过月余,被苏明澈捕获之后,苏念儿竟也能将对方的家底给查的一清二楚。
而据他知悉,苏念儿此前并未和苏明澈有所联系,只是苏明澈打着护她南境之巡的名义而调查跟踪他的下落。
苏念儿能查得这么细,掌握着将褚云一击而溃的密情,说不定从最初开始,就想要为追查他的事,尽一份力。
那一次新婚之夜,她在赌。
若他人随了大姬皇室,她便不再对他用心。若他愿意跟她回去,她可替他求情。
而这把埋藏在她心里的屠刀,终究还是指向了他。
看上去苏念儿对他一直抱有真心,实则却在暗地中参与了捉拿他一事。
不知为何,他并没有觉得讽刺,反而料出是在情理之中。
只因,他从未对苏念儿抱有过期待与希望。
人一旦没有了期待与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所以,就算她做出这样的事,他也不以为意。
两人谈话之间,那娇艳女子竟也朝他们这边踱步走了过来。
褚云脸色震惊,却不敢看那女子的眼睛。好似生来对方就比他高贵万分,是他这等人不能够直视的。
“谢昭哥哥......”
女子及近之时,声音似乎柔媚了几分,能酥掉人的骨头,但这般人面皮囊之下,实际埋藏着一颗蛇蝎之心。
她言笑形色之间,让他生起一股莫名的拒意,他本就不与人亲近,如今,这冷气排斥在她和他之间,让苏念儿的手颤了颤。
“哥哥的手,是受伤了?”
女子的关怀,如冰冷的淬过毒的箭,表面涂抹着鲜艳的颜色,内里却带着极致的毒液。柔弱无骨又不失软艳的声音,让褚云听了都未敢声动半分,蹲坐于一旁的男子,却清冷得不发言语。
在他身上的高贵之气,纵使面前之人是皓月的公主,气质也不分高低。
“哥哥是在怪我吗?”
她想要执起他满是血痂之手,却被他回避:“不敢。”
“哥哥,我只是想让哥哥跟我一同回到皓月,可是哥哥却与别的女子成婚,成为别人眼中的良婿......”苏念儿说着说着,语气间似是夹上哭腔,委屈在他面前埋怨起来,“哥哥一直不肯见我,我不想就这么一人,空手无归......”
“我本叫大哥不要苛待于你,可他...唉,大哥的行事,并不是我这小辈能干预的...谢哥哥,你可不能将怨怪罪在我的身上呀......”
蹲身下来的女子言语不过一刻钟头,就梨花带雨,柔弱地拂着自己的花袖,临表涕零,在自己脸上沾沾惹惹。
“小七,你这是怎么了,他又招惹你了?”
不知何时,她的身后已然立着一名男子,男子对她关怀备至,依照是用轻贱的目光俯视着谢昭。
谢昭从始至终没说什么,清冷的眉眼如水冰澈,他坐怀不乱,气息平稳,纵使身上满覆伤痕,也未有任何低贱之躯。
“未有,大哥...你对他...用刑了?”苏念儿见着他那触目惊心的伤痕,终归是抱上了些歉念,泪滴蹒跚地弱弱发问,“哥哥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供出那使者的底细,让那使者屈服,就不做出对他伤害之事,如今怎么私自对他用刑?”
看到苏明澈的眸光狠狠暗了下来:“你这是在心疼他吗,小七?”
见她咬着唇,不发言语,他好像无事发生又道:“我不过是踩了踩他那叛国之手,又何错?”
“父皇同我,都视你如珍宝,你却要白白将功夫,一次又一次地耗费在这等劣徒身上,如今你好不容易迈出这一步,助我将他捉拿归来,是又要于心不忍了吗?”
威压之气不断从兄长嘴里脱口而出,苏念儿不敢反驳,她知道苏明澈同父皇一样,向来视他为卑贱的蝼蚁,而她,也不知为何,总是对他抱有一丝希冀。
“他如今已为人夫,你还要苦苦浪费青春,等他回心转意吗?”苏明澈眼眸微动,最是能读懂妹妹的心思,他双手置于少女香肩上,安抚她道,“如今你已能迈出这一步,已做得很好,小七,哥哥需要你坚定自己的心智,这未来的江山,还要靠哥哥打下去,唉...等回到皓月,天下的哪个男子不能入你帐中,你又何苦心属于他?”
少女在他的手掌之间细细起伏,身躯颤动,她觉得是自己一时糊涂做错了,才让谢昭步入了深渊,而一旦陷入深渊,他的心里便满是泥泞,她也就失去了在他心中再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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